第十一章

    向剑云搔了搔头,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那个……真有这么顺利吗?」

    「放心吧!等我们说服了风霁月之后,我就立刻着手安排这件『喜事』!」

    说是这样说,向剑岚一时之间也有些想不明白该从何下手。

    询问过风霁月后,他们只知道百里无涯带走风凝香是为了替他师妹治病,性命暂时无虞,其他的一概不知──

    百里无涯有师妹吗?他的师妹在哪里?几时能治好?治好后百里无涯真会放风凝香回来吗?

    向家兄弟心知肚明,他们两人四掌根本打不过百里无涯的一只手,就算查出他目前身在何处,也不可能直接冲进去跟他开打,但是一直按兵不动的话,风霁月又会不停追问何时才能将他的爱女从魔头手中解救出来,几乎都快把他们给烦死。

    暂宿在荣阳城客栈内的向剑岚皱眉望着窗外,开始有些烦恼自己当初把饼画得太大,搞得现在进退两难。

    「大少爷,收到探子来报。」接到大少爷的密函后就匆匆赶来会合的侍从小五抓着一张纸条跑进房内,「半个多月前,白松镇上有好些人见过疑似百里无涯的男人,据说他跑遍镇上各个药铺,问了些奇怪的药材;那里的人也说附近山里有座寨子,以前住了一窝土匪,后来因为有了个押寨夫人,反倒变得安分守己,只是那夫人体弱多病,听说最近她的兄长带了一个女大夫来替她养身子,对那姑娘可好的呢……」

    这探子该不会以前是在天桥底下说书的吧?写得这么啰唆!小五瞪着那张密密麻麻得难以辨识的字条,一边读一边在心里碎念。「大少爷,这八成是了吧?」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向剑岚望着窗外,心里暗自啄磨着,「小五,你让人去那镇上……」这样这样,那般那般。

    正因两情相悦而打得火热的百里无涯与风凝香,自然不知外头为了他俩而布下了这番陷阱,依然你喊一声「凶婆娘」,她回一句「王八蛋」,相处得既甜蜜却又不怎么融洽。

    「大哥、大哥!我刚才到附近镇上,听到了一些奇怪的传言。」牛大宝急匆匆的奔到风凝香的屋前,向陪着正在煎药的风凝香一起坐在门边的百里无涯报告。

    「怎么了?」见惯了他大惊小怪的模样,百里无涯细细擦拭着佩刀的手也没停,只是心不在焉的回道:「不是京城那边的追兵找来了吧?」

    没想到他的老相好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还敢说是什么深得皇上宠信的七王爷,真不要脸。

    「不是,我听到有人说,风姑娘的爹病倒了啊!」

    「我爹病了?」这会儿轮到风凝香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问。

    牛大宝叹了一口气,「我在药铺里是这样听说的……店里的人说荣阳城那里有位神医,半个多月前他女儿上山采药,结果被恶人抓走后,他就郁郁寡欢,没多久就病倒了,好可怜啊……」

    百里无涯听得有些半信半疑,挑起眉头看向变了脸色的风凝香,「妳爹不是神医吗?神医也会生病吗?」

    「那你这么没血没泪,往你身上戳几个窟窿,你会不会死啊?」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再讲这种没良心的话,小心我揍你!」

    「唉!妳误会了,再怎么说他都是我未来的岳父,我当然希望他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他讨好的向一脸不悦的风凝香赔罪,随即又转头看向牛大宝追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没有然后了。」不就是病倒了吗?

    「你没问清楚点吗?像是生了什么病、严不严重……」

    「我听到消息后就赶紧回来报信,」害他连娘子交代的绣线都来不及买,「而且大哥,镇里有些人也知道咱们寨子里多了个女大夫,我怕问太多反而令人起疑啊!」

    百里无涯心里有些说不清的疑惑,野生动物般的直觉让他觉得其中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光从这几句话实在找不出什么线索,而且还会惹得风凝香不开心,于是他识相的闭嘴不语,打算让她自己决定怎么办。

    刚才还一脸烦恼的风凝香,此刻却反而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只是静静的盯着面前的小药炉,待药汁煎好后小心翼翼的倒进碗里,递给站在一旁等着的牛大宝,让他赶紧去伺候柳纤纤。

    「你师妹的身子也渐渐好了,接下来只要把袪毒的药帖喝完,再继续调养身子,应该就没有大碍。」她回头望向不动声色、不发一语,甚至也不看她的百里无涯,话中难得的出现了一丝祈求,「所以……让我回去看我爹吧?」

    百里无涯将刀子收回鞘中,双手拄在刀柄上吁了一口气,似笑非笑的望向她,「如果我不答应呢?」

    这些天对她可说是百依百顺的他,却在她认真请求的时候打算拒绝,风凝香心里除了失望,还有些莫名的难受,「不答应就不答应,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随即起身准备进屋收拾东西。

    什么嘛!两个人八字才刚画了一撇,他就不想让她见她爹了,还说什么要登门求亲呢!

    见她臭着一张脸不再搭理他,百里无涯硬是压下心头蠢动的奇怪预感,笑着拉住风凝香的手,「怎么可能不答应?刚才不过是在逗着妳玩,真让妳走回去我可舍不得。」

    「那你干脆一点答应不就好了吗?」还惹她生气。

    「我是想看妳会不会向我撒娇,说几句『大爷求求你完成我这个心愿,我保证以身相许,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她瞪了百里无涯一眼,又羞又气的甩开他的手,「你慢慢想!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你别跟来。」

    「别这样啊~~求求妳让我跟吧!我保证以身相许,以后什么都听妳的……」

    两人又笑闹了好一阵子,百里无涯终于让风凝香进屋去收拾行囊,自己则朝正从房内拿着空碗出来的牛大宝勾了勾手指,下巴微微一扬,示意他随着自己往马厩走去。

    「你在镇上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吗?」一边替马儿上鞍,百里无涯压低了嗓音,轻声问道。

    「可疑的人?」牛大宝闻言也是一呆,「没、没有啊!说这件事的也是药铺里的掌柜和伙计,路上看起来也都是一般人……大哥,莫非这件事有什么蹊跷?」

    「不晓得,我只是在想……这件事是谁传到白松镇上来的?」他若有所思的拍了拍往他肩上蹭的马儿,总觉得愈想愈不对劲。

    「荣阳城和白松镇也不算太远,也许是药材商之间聊到的吧?」毕竟也算同行,碎嘴八卦一下也是常有的事。

    「嗯……大宝,还好你改过向善了,不然除了老天保佑之外,我还真搞不清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么天真,只能说是傻人有傻福了,「这阵子之所以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方面是风霁月多少也算江湖人,不愿和官府扯上关系;再者他怕我一怒之下对香姑娘不利,不然发生这种事情,他大可告上官府,不会等到现在才放出这个消息。

    「但是现在,他却像是突然没了这些顾忌,大剌剌的散布女儿被掳走的事,如果真是生了病,想让我放她回去看看,大可隐讳的说她只是失踪或是出了远门,但这消息却直接说是被人掳走,摆明了是要将我拉出枱面……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个谣言或许是有人刻意到白松镇上来说的,荣阳城搞不好根本没听说这档事。」

    毕竟白松镇不在荣阳城的管辖之下,那边的人出了事,这边的官听了根本管不着,搞不好还因为不干己事而偷偷松口气。

    这番话听得牛大宝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之后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难道说……这是有人想要将你们引出去的阴谋吗?」那他岂不就成了帮凶?!

    「这只是我的猜想,如果香姑娘方才不知道这件事的话,我就可以自己先过去探探情况。」百里无涯说着还瞟了满脸愧疚的牛大宝一眼,让他不禁为自己的一时快嘴深感不安。

    「那、那现在怎么办?」

    唉!都怪他脑子太笨,一听到这个消息也不去思考青红皂白,现在听到百里无涯这么一说才觉得不太对劲……难怪总听人家说「大哥是对的」,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

    「不怎么办,反正我就跟她回去看看,我们走了之后,你让纤纤在寨子前布下八卦迷魂阵,别让外头的人轻易闯入,其余的……」眼角瞥见风凝香拎着包袱的身影往这里走来,百里无涯拍拍这个愣头妹婿的肩,方才浮在脸上的阴沉尽敛,「就照香姑娘教你的那些,好好照顾我师妹,养好她的身子,别让我们之前的辛苦做了白工。」

    刚走进马厩便听到百里无涯在交代牛大宝要好好照顾柳纤纤,风凝香除了心里再度涌上「有师兄真好」的慨叹,也跟着附和道:「我已经把药材照着方子处理好,也将煎药和服药的方法写下,你照着做就行,不难的。」

    想起刚才百里无涯说的那些话,牛大宝虽然乖巧的点了头,但不擅说谎的脸上还是有些不自然的神情,让风凝香也不禁觉得奇怪。

    「你怎么啦?干嘛一脸可怜兮兮,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她不明所以的问。

    她跟牛大宝不过相处了半个多月,就算她是救治他娘子的恩人,也不需要这么离情依依吧?

    还是说……他舍不得的是百里无涯?

    有些怪异的回头看了看百里无涯,见他脸上也迅速闪过一抹僵硬,随即又是若无其事的模样,风凝香的心里更是不明所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该不会是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别想太多。」百里无涯开口打断她的妄想,握住风凝香的腰往鞍上一放,自己也跟着跃上马背,将她围在身前,「我只是让他照顾好纤纤,同时提醒他最近狼群蠢动,让他看好门户,别让那些饿狼有机可趁。」

    狼群?她怎么没听说?

    还来不及追问,百里无涯已经一策马缰,带着她踏上了前途未卜的归途。

    当马儿停下脚步,百里无涯将她抱下马后,风凝香立刻顾不得因为不惯骑马而有些酸痛的腿,急急的推开院门往里冲。「爹,爹!」

    平常除非他们父女俩都出门不在,否则白天总是虚掩着的门板,如今却关得密密实实,让她不禁生出一丝疑惑。

    难道爹出去了吗?但他不是病着?

    正想绕到屋后看看,原本紧闭着的门却突然开了一丝缝隙,风霁月探出带着紧张与焦躁神色的憔悴脸庞,激动的望着眼前的女儿。

    「香儿~~」

    按住爹亲扑抱过来的双臂,风凝香迅速的查看了他的脸色,心里的困惑更深。「我听说你病了……」

    看起来是有点疲倦,但不像是需要「卧病在床」的模样啊!瞧他扑过来的劲道多有力,她都差点要站不住了。

    「自从妳被那魔头掳走后,爹整天寝食难安、茶饭不思!妳瞧瞧,我的脸颊都凹了,有没有?有没有?」

    「是凹了一点,但每次看到我煮的饭,你不也同样茶饭不思吗?」她的破烂厨艺已被爹嘲笑得连她自己都可以坦然的拿出来当笑话说了,「我听人说你病倒了,所以赶紧回来看看,不过……爹,你是哪里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