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红色情人巷裏的激情太过强大,李隆基和娓娓都几乎无法与之对抗。李隆基那一向潇洒带笑的脸,突然变得异常严峻,娓娓看了不禁心悸。

    他把她的手用力一拉,说:「走——我们回去。」

    娓娓被他拉著走,无能为力。哦,她心想,他要带她回饭店房间去,晓得他要做什么,她只是身子娇软,人儿晕旋,一颗心怦怦地跳。

    两人跌跌撞撞回到饭店,李隆基不将她拖进房间,却丢入他那部林宝坚尼,他随之跳上驾驶座,猛然开车。娓娓昏头转向的从座位爬起来,惊诧问:「我们要到哪儿?」

    「回去——回北部去。」

    「回北部去!可是——可是——」

    娓娓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一个男人要对女人做的事有这么麻烦?她回头渴望地望著美丽的红石饭店,内心充满困惑,究竟有什么这裏不能做的,非要回北部去做?

    李隆基什么都不说,保持他的神秘和冲劲,一路狂飘,扬长北上。他们在中途停车,随意吃了点东西,立刻又奔赴上路。对他感到不解的娓娓,在车上睡著了。

    及至李隆基唤醒她时,车已停,外面一片夜色,他对她说:「我们到家了。」

    「你把我送回家?」这下,娓娓更加惘然。

    「不,不,」李隆基笑道:「是我家——临海的别墅。」他这么说,果然听著了远处低沉的波涛声,像男人倦极困著的鼻息。

    他牵著还有些惺忪睡意的娓娓,走过花园的石子路,进大厅,灯也未开,直接带上卧室。

    娓娓坐在他黑蓝两色单身汉的大床上,心裏怀疑,他非要舍近求远,把两个人的事安排得这么曲折吗?不过看得出来,他很急,把身上那件帅气的栗子色外套脱了,顺手便往一张黑沙发扔下。

    娓娓的心跳开始闯荡。

    可是怪了,他并没有转向她,一举扑过来——他转向墙壁,捻开一盏壁灯,按了许多按钮,墙裂开来,出现一座银色保险箱。他小心翼翼把一只蓝丝绒盒子捧到她面前。

    娓娓往後退了点,瞧他那副恐惧戒慎的模样,好像那是某种火药。

    「这……这是什么?」她谨慎地问。

    「娓娓。」他唤她名宇,轻悄地开启盒盖。一道炫艳的光芒射入娓娓的眸子,她倒吸一口气。

    蓝丝绒裏躺的是一枚宝光璀璨的红宝石白金戒指,菱型的碎钻镶在四周如众星拱月,即便是从不像一般女人贪恋珠宝的娓娓,也不由得对这枚活色生香的宝石戒指大为倾倒。

    「好美的戒指!」她张著自己那对也跟宝石一样美的大眼睛,赞叹说。

    「这是从我曾奶奶一直传到我母亲手上的结婚戒指,已经有三位美丽的新娘戴过它了。」

    「哦,真是太浪漫了。」

    「我母亲去世之前,把它交给我,要我传它下去,」李隆基缓缓道,抬头看她,「之所以赶这赵路回来,就是要你看看这枚戒指。」

    就要她看看一枚戒指?她还以为……娓娓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娓娓,」李隆基的嗓音忽然显得特别柔和。「我不知道……是不是……」

    他说话变得期期艾艾的。「我希望——这枚戒指能戴在你的手上。」说著,他便执住她的手,轻巧地把戒指套入她的纤指。那戒指圈得刚刚好。

    娓娓吓一跳,呆看那枚戒指。「可是这是你的家传之物!」

    「是的,」他肃穆而语,「我母亲要我把它交给我的新娘,我的妻子——我要你做我的新娘,我的妻子。」

    娓娓霎时间定在那儿。老天爷,他——他这是在向她求婚!

    「今天在情人巷,我肯定了一件事——你就是我一生所求的女人,我要人生裏有你为伴,有你分享!」他停下来喘一口气。「当场我就想向你求婚,可是我一定要赶回来,拿著这枚戒指正式向你求婚,我觉得这样才够诚恳,才够庄严。」

    原……原来如此,这赵南北奔波之谜总算豁然而解,娓娓难为情地发现——人与人之间的想法,差距有这么大,一下午李隆基卖力的赶路,是为了家传的戒指,而她一脑子想的是……

    那,那不管了——此刻,那枚红宝石戒指在她眼前进闪著辉芒,辉芒之下是李隆基诚挚而热烈的表情。他真是英俊!英俊而诚挚的男人如此地扣人心弦。

    他殷殷恳求,「娓娓,答应我,嫁给我!」

    娓捤不能不感到激荡万分,今天下午她才发现自己爱他——也许已经爱很久了而不自觉,或不承认——现在他就擎著宝石戒指向她求婚!

    娓娓觉得心房一阵阵喜颤,双眸一阵阵发热,感动得快掉下泪了。是的,娓娓深深凝睇李隆基,他是个值得爱、值得托附的男人,她爱他,她愿意——

    等等,眼前的男人忽然给娓娓一种奇异的感觉,她略略凑近去看,经过一天的奔忙,他的下巴冒出了点胡碴子,原本整齐的头发也显得凌乱,他——他让她想到一个人。

    诗人李斯特。

    娓娓被一股惊骇攫住,眼睛没法子眨动,热呼呼的胸口一霎凉了,她用双手蒙住面孔,突地别过身去。

    「娓娓?」李隆基诧异道,声音微嘶——连嗓子都像!

    娓娓没作声,感到绝望——她被爱冲昏了头,把李斯特给她的惨痛教训全忘了。她不是对自己承诺过?不再天真、不再迷糊,再来一次,她要肯定、确切、成熟的去爱一个人。

    怎么她一下又完全陷入李隆基爱的漩涡裏去?没错,没错,她爱他,这段日子以来她对他有了深刻的认识和了解,他值得一个女人终生与他为伴,和他分享,正因为这样,对於他,对於他们的情感和将来,格外要慎重,要细心呵护,做久远的打算。

    绝不要再重蹈李斯特的覆辙——她没办法再伤一次那样的心。

    她会答应他,嫁给他的,很快,但不能现在,不能在这种冲动的情况下。

    娓娓慢慢回过身,端凝地面对求婚的男人。「李隆基,我不能接受你的戒指,婚姻毕竟是人生大事,一时急不得。」

    李隆基闻言,就像在盛夏裏先遭一阵当头雷轰,再遭一阵暴雨凌虐,淋得满身颓丧,满腔的热情消散,人也失去了志气。

    明知今天这种方式的求婚,太冲动也太粗率,自己压根儿也没想到他会做出来。可是他再也受不了那种苦苦克制的煎熬,他爱这个女人,不想继续维持礼貌的距离了,他要完全拥有她——她的人,她的心,她的一切!他要她是真正的属於他,做他的女人,他的妻子!

    今天下午,李隆基强烈感受到她激情的波动,他不是傻瓜,这女人要他,他知道,然而他不愿占她便宜,他要以丈夫的身分拥有她。

    带著娓娓迢迢赶了回来,取这戒指,以为凭一腔的热诚,一腔的爱意,足可打动娓娓的心,不料到头来,她竟还是拒绝了他!

    「娓娓,」李隆基非常失望了,阴郁地说,「难道我们相处这么久了,你对我还不了解,还不信任——不相信我能够带给你美好的人生?」

    「不,不是的,我现在知道你是个好男人,」她马上说,然後垂下头去,略略犹豫了一下。「你让我想到一个人……」她愿意对他剖析自己的心境,使他了解。

    李隆基立刻知道她说的是谁,骤然炸了起来。「又是李斯特对不对?又是这个所谓的"诗人"!」上帝,她还没有忘掉他!

    娓娓很吃惊。「你——你知道他?」

    他冷哼。「他在我的地盘出没,我对他了如指掌。」事实上,这话一点也不夸张。

    「可是我和他的事,你怎么……」

    「这不是机密,你和那家伙胡搞瞎搞的事,你三姊早知道了——她告诉我的!」推给娉娉去担责任。

    娓娓张大嘴巴,没法子合上来。她一直以为她和李靳特短命的恋爱事件是个天大的秘密,家人全不知道,而且——「我没有和他胡搞瞎搞……」她受伤的咕哝。

    李隆基瞪著娓娓。那你为什么让他亲你、抱你、脱你衣服?他咬著牙筋说:「那家伙是个痞子、骗子,不切实际、虚幻的人物,根本不值得一顾——提他做什么?」

    李隆基粗暴的口吻有点吓人,娓娓嗫嚅道:「他没那么槽啦,他只是……」

    是什么?娓娓其实也搞不太懂,但是她要说的是,「他让我成长,给了我很宝贵的经验。」

    给了她很宝贵的经验?她是什么意思?她和那家伙上了床吗?提到这男人,娓娓的语气为什么这么温柔婉约?难道说她还对这人恋恋不忘?

    那抓狂的情绪在李隆基体内翻江倒海,他咆哮:「他什么都没有给你,一切都因为你太傻、太天真,你活在想像裏,自己塑造出一个梦幻人物来,现实中活生生这样一个人,你不会喜欢,也不会爱上的!」

    李隆基一番话说得太粗鲁,太不客气了,娓娓不明白他何以这么愤怒,他的怒意刺激了她,她的倔脾气也出来了。

    她抬起下巴,反唇道:「他不是梦幻人物,他确实存在过,也确实打动过我,再遇见他——我很可能会再爱上他!」

    「你不会!」

    「我会!」

    李隆基的妒火烧得比摩天大楼还要高。这女人太不知好歹,太不懂得借福,她根本分不清好坏。今天他非要让她从她那个荒谬可笑的梦中醒来不可!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狠狠拉起人来。

    「好,我带你去见他——看你还爱不爱这个混蛋!」

    林宝坚尼从临海别墅一路直奔荒凉的海边小屋,娓娓被李隆基拖过石板道时,仍然惊魂未定。

    「你带我到这裏来做什么?」她在跟呛中问:「他——他在这裏?他回来了?」

    「没错——马上你就会看到"他"!」李隆基不怀好意道。

    他拖著娓娓像拖著一具布娃娃,撞进空无一人的屋子,把她一丢,他自己则大步跨入後头的小房间。听得一阵乓乓碰碰拉柜门摔柜门的声响。李斯特是还有些琐碎的东西丢在那儿。

    一套发绉的旧米黄衣裤换上身,头发用手一阵横扫,整个地扫乱,脸上的胡髭是早先就已经冒出头了,袖口一高一低卷上来,衣领松垮垮半敞著——李隆基带著冷笑,走了出去。

    娓娓骇然看著他,双手死紧地抓在自己的喉咙上。「你——你是——」小屋分明只有一个男人,而这个人像李隆基,但……也像李斯特——天哪,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必怀疑,就是我——我既是李隆基,也是李斯特,服装造型不同罢了,」这个高大凌乱的男人一步步向娓娓逼近,吼著,「现在告诉我——你还爱不爱我?还爱不爱?爱不爱?」

    娓娓逐步往後退,整个人跌在冰凉的墙上,浑身瑟瑟抖颤。李斯特就是李隆基,李隆基就是李斯特,所以她见到这一个就想到那一个,见到那一个又想到这一个,这两人根本就是同一个!

    「你假扮戍另一个人来骗我!」娓娓把话逼出嗓子,眼泪同时滔滔滚下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子耍我、戏弄我?」

    「因为这就是你想要的——一个空洞不真,只存在於幻想裏的人物!活生生的世界,活生生的男人你不要,你在想像裏找爱情,你逼得我出此下策!」

    「你没有权利这么做,你没有权利——我恨你!」娓娓哭著对他嘶叫。闪身想要跑走,被李隆基一把抱住,她在他怀裏猛烈挣扎,他箍得越牢。

    「娓娓,我这么做,至少让你分清楚现实和虚幻!」

    「我不需要你来教我现实和虚幻!」

    「如果不是我——你到现在还活在虚幻裏!」

    娓娓大声呜咽。

    他让她觉得她是个傻瓜,是个呆子,没有一点头脑的任人愚弄。她先是傻呼呼的迷恋上他假扮的那个人,然後,最後——爱上他。整个地上了他的当。

    李隆基看她脸都胀红了,哭得没法子喘气,他堵满在胸膛的火气蓦然消散下来,心先软了,对她疼借起来。

    「娓娓,」他的嗓音放低柔,含著叹息。「我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爱你。」

    「你自私,你自以为是,你可耻又可恨!」

    他抱著她用力摇撼。「难道爱你是这么可恨,这么不对吗?」

    「没错!」

    李隆基重重叹气。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他无助的质问。

    娓娓抬起泪痕狼藉的脸看他。「你什么都不必做,因为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你,和你有任何关系!」

    她陡然挣脱他,颠踬地冲出小屋。

    李隆基闭眼,抬手使劲抓过一头乱发。太好了,这下整件事完全被他自己搞砸了。接下来老天爷会怎么惩罚他——

    屋外的黑夜裏突地传来一声尖叫,李隆基一震,脸色变了。是娓娓!

    他翻身往外跑。

    夜太黑,李隆基一时视线不良,立在木板道高喊:「娓娓,你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

    他觉察身後有动静,不及回身,一只冷硬的东西已抵在他背心上。有个男声嘿嘿冷笑道:「别乱动——我这把改造手枪手工是粗了点,不过照样可以打死人。」

    一把枪抵在他的背心上,老天爷的惩罚来得可真快。李隆基冷静道:「老兄,有什么事不能用嘴巴说的,要用一把枪来替你说话?」

    这一问,後头那枪手似乎愣了一下,答不太上来,好在也不必伤这脑筋,他的夥伴从黑暗中把娓娓扭了过来。娓娓在喘息挣动,然而双手被反翦在後,使不上力。

    李隆基极力要看清楚娓娓是否受了伤,一边发问:「你们是谁?有什么困难?说来听听。」

    扭住娓娓的那一个答了腔,很像是事先拟好的台词,「最近经济不景气,我和我兄弟想向你借点资金。」

    「可以,」李隆基答应。「先把女人家放了,我们男人再来谈我们男人的事。」

    这一次,两个歹徒一起舌头打结——他们下手的这目标好像有点难搞,他说的话老让人不太知道怎么回答。那枪手回过神,恶著声叱道:「你不要把我们当傻瓜——我们不是傻瓜。」

    大约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很得体,这枪手趾高气扬起来,向夥伴示了意,枪口用力顶李隆基的背脊,命令道:「进屋于去!」

    李隆基一进屋,即刻审视娓娓,她一张泪脸满是惊惧之色,但似乎没受到什么伤害。李隆基当然还不能放心,目光转而打量歹徒。

    歹徒看来只有两人,一瘦一胖,瘦的那个好像从小他妈就没帮他调养好,身架子瘦得像根树枝:眫的那个不知怎地,生得像颗放了太久发了霉的馒头。两个猥琐小人,不怎么聪明,但是很危险。

    李隆基企图影响他们,开口道:「这裏不是商量事情的好地方——」

    话末说完,歹徒之中的胖子,突然瞠大眼珠子瞪著李隆基,怪叫起来,「这家伙是谁?」

    瘦子掉过头,讶异道:「蓝星的少董李隆基呀!」

    胖子狠狠啐道:「他娘的,这家伙如果是蓝星的少董李隆基,那我就是美国总统河林顿了!」他放声大吼,「他不是李隆基!瞧瞧他这副德行——这家伙看起来比我们两个还要倒楣!」

    真的吗?李隆基忍不住瞄自己一眼——这胖于批评人可真刻薄,他也不过就是邋遢了点,加上身上有点酸味,那是因为这套旧米黄衣裤扔在衣柜,和一双破鞋腌在一起…

    瘦子这时候很惶惑。「可是我们明明是从他那栋别墅,跟了他的车一路到这裏的呀,怎么会——怎么会——」

    胖子恨得猛跳脚,气呼呼指著李隆基,手上的枪直乱抖,「你是修车工人是不是?开大老板的车载妞儿出来胡兜的——你为什么不早说?害我们兄弟俩白干一场!」

    李隆基很无辜的咕哝:「事先你又没问我。」

    胖子把李隆基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露出厌恶的表情,肯定没法子从这穷酸身上捞到半点好处了。眼珠子一滚,滚到娓娓身上,瞅了丰晌,忽然眯起眼睛。

    「咦,这妞儿越看越面熟……」他拿一只藏污纳垢的黄指甲刮著下巴,沉吟思索。

    有一件事,通常让胖子自己很感得意,没事儿他就搜集社会名流,混得好发了财那些人的照片资料,把他们记得清清楚楚,随时准备向他们筹点创业资金,同行中像他的研究功夫做得这么实在的,那没有几个。

    跟他搭档的瘦子一向依赖他,现在看他目露精光,情不自禁问:「她是谁?」

    胖子的记忆在他的名人录裏翻找,然後猛拍大腿一记,兴奋大叫:「我知道她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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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九点多,娉娉斜坐在起居室,捧著管家太太刚送上来的,那盅黑抹抹的药汤啜了一口,立刻苦得咋舌,忙不迭把它搁下。

    她深知大姊、二姊为了仇霄之事,对她很是恼怒,一致认为她败坏家风——可是她们也没必要天天教人熬这些药汤来毒死她吧?

    她才不要死呢,娉娉支颔微笑——肚裏的小玩意儿一天天在成长,现在常可感觉他顽皮的踢动,每回他一动,娉娉就有一种非常满足、非常快乐的情绪。她要等著这小可爱出世,做他的妈咪,疼爱他,他一定会长得很像他的父亲……

    念头才这么一转,就见到那个要命的冤家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了——大刺刺堵在起居室门口瞅著她看,被他那副眼神那样看著,她怎么也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娉娉手按著心口,叹道:「仇警官,你现在把赵家当戍你的办公室了,要来便来,要走便走,门警和佣人都拦不住你——难道没有王法可以管你吗?」

    「我很快就不会再来了。」

    娉娉听他说得断然,心跳为之一停。

    「等我把你弄回我家之後。」他补充说明,「我住的地方简陋归简陋——但那是你属於的地方。」

    娉娉的心跳又回到跑百米的速度。她真搞不懂这男人凭什么这么大言不惭?

    她告诉他有一千一百次了——她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打算,她不属於他,也不要跟他搅和,更不要做他老婆……

    「我今天来不是为这目的,」仇霄跨进起居室说,娉娉近看才觉察他神色裏带著紧急。「我在找蓝星的李少董——你知道他人在哪裏吗?」

    「隆哥儿?」娉娉讶道:「他应该在中部的红石饭店。娓娓上周去找他,两个人都在那儿。」

    仇霄摇头。「我们和红石联络过,饭店说今天下午他带著令妹临时开车回北部来了,并没有对员工交代回来做什么。我打电话到他家,佣人说一个小时前他们回到家,不到半小时又匆匆出了门,我联络蓝星,蓝星那边也不见他去——现在到处找不到他。」

    娉娉慢慢坐直起来,眉头打了个结。「他们并没有回这裏,我一整天在家,也没有接到他们的电话——怎么回事?为什么找他找得这么急?」

    仇霄浓眉一压,面色严肃。「局裏接到线报,有两个家伙在酒家裏喝酒放话,说今天晚上打算做一票,找上的人就是李隆基——我已经派人追查那两个家伙的去向,一方面要赶快联络上李隆基,好做防备。」

    仇霄对这件事格外重视,固然因为李隆基是个要人,但更大的理由是他对他抱有特别的好感。同时他也知道李赵两家关系匪浅,种种原因,使他不能轻忽。

    娉娉已经立起身,匆匆往外走,「我打电话去问问大姊、二姊……」

    很陕她回来,绞著手忧虑的说:「她们都没有隆哥儿和娓娓的消息,她们都担心死了,我也问过佣人,都说没有见到人或接到电话。」

    仇霄迈大步往外走。「我会找到他们的。」

    娉娉匆忙间抓了一条花丝巾系在颈上,急急追出大门。仇霄人还未上车,她已先一步跳上车。

    「你跟来做什么?」他惊问。

    「跟你去找人。」

    「这不关你的事——这是警察的工作。」

    「一个是我妹妹,一个很快会是我妹婿——你说不关我的事?」

    「女人,你忘了自己是个孕妇吗?你要到什么时候才学会保护自己?」他咬牙道。

    娉娉那双艳眸忽然朝他一瞟,娇媚地说:「我不要学,反正有你,你会保护我。」

    仇霄听了这话,只觉得心头一荡,霎时滚热起来。他就知道,二肋斗栽在这女人手裏,这辈于他别想再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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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娓娓眼见那胖子歹徒步步迫近来,她再怎么强自镇定,身子仍不由自主簌簌发抖。她可以感受到在一旁的李隆基姿态十分绷张,像头准备要扑过来的豹子——然而他不能妄动,那死胖子手裏一把枪也不知他对准的是谁,随时拿著它指东指西,在这种情形下,谁都会被他射中,包括他自己。

    胖子跳到娓娓面前,枪在她鼻前方抖著。「你就是——你就是——」

    「就是什么呀,老大?」扭住娓娓的瘦子在後头问,由於他负责这工作,他没办法拐到前面来审视娓娓的身分,只能乾瞪著她的後脑勺,感觉非常烦恼。

    胖子像国庆晚会的司仪一样高喊:「上一届的港都小姐第一名!」

    所有人盯住上一届的港都小姐,包括李隆基,瘦子恨他自己——几时才能站到前面去?

    胖子继续兴高采烈说:「不过你後来被取消资格了对不对?为了……为了……」他搔著下巴。「你拉过皮!在身上动过手脚被发现,人家不让你当了!」娓娓肯定自己绝没有做过这种事,可是她什么都还没说,胖子却怀疑起来,「你怎么会落得和这穷小于混在一起?怎么说你也该搭上几个大老板才对。」

    一旁李隆基嘎笑道:「老兄,你认错人了,她哪裏是什么港都小姐?她是码头茶室新来的小姐,身上不太乾净,第一个客人叫过她之後,现在已经毒发——没人敢碰她,我叫她出来,是因为她便宜,我也不敢碰,听人家说做什么措施都没用,照样毒死人。」

    娓娓掉过头去狠狠瞪李隆基——只要她今晚侥幸不死,他就别想活了!

    扭著娓娓的瘦子听了很不自在,他也听过飞沫传染、接触传染之类的名词,他咽著说:「老大,这两个人没什么搞头,还是算了——」

    说著,他擅自把人放开,娓娓闪到一边,揉她被扭红的手腕。

    胖子突然眼睛一张,问道:「她手指上那是什么?」

    李隆基的家传戒指!娓娓一惊,把手缩到背後。

    胖子却命令瘦子:「看看她手上是什么东西?」

    瘦子毕竟力气比娓娓大,她不敌,又被抓回去。他高兴地叫起来,「一个红宝石戒指!」

    「摘下来,摘下来!」胖子暍道。至少值些钱,否则今晚真够衰的,碰上这两个。一个穷,一个毒。

    「不!不!」娓娓剧烈挣扎,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让人把李隆基套到她手上的这枚戒指抢走!

    李隆基人在胖子的枪口下,粗著声喊:「娓娓,戒指给他,那不算什么!」看娓娓与歹徒对抗,他渐渐失去冶静,手心涔涔出汗。

    娓娓依然反抗,猛地扭过手背,用戒指狠狠刮过瘦子的腮颊,他惨叫,一怒,扑上来把娓娓压倒在地。

    李隆基已经不能控制自己,哪怕是一把枪对著他。他就要窜起时,小屋那扇门「碰」一声陡然被撞开来,一个女人厉嘶:「放开她!」

    胖子来不及回头,便被一具滚圆的躯体使足了劲给撞上,整个人扑到对面墙角去,慌乱中开了一枪,他听见瘦子像猪一样嚎叫起来,「我中枪了!我要死了!」

    在屋外,正要潜向小屋後方的仇霄,忽闻娉娉的嘶叫,大吃一惊,冲回到窗下。他目睹娉娉闯进门去,用怀孕的身子去撞击歹徒,霎时吓得心脏衰竭,然後——勃然大怒。

    这女人一点脑筋也没有吗?就算她不为自己著想,也得为肚裏的孩子著想!那孩子不止她一个人的——那是他们两个人的!

    晚上他们已联络过所有亲友,若有李隆基消息,立即通知警方。他们跑了几个地方找人,一路仇霄千方百计想把娉娉送回去,都不得要领。

    後来娉娉提到海边小屋,仇霄心裏嘀咕,蓝星少董个人的兴趣真奇怪,泡马于什么地方不好去,偏挑上荒凉海边的破屋子。仇霄还是决定过来看看。两人小心地来到靠海最近的那座屋子,从窗外瞧见屋裏的一幕,几乎都不敢相信——李隆基和娓娓竟然真的落入歹徒手中,一个被枪所制,一个和歹徒在扭斗!

    眼看情势紧急,仇霄要娉娉躲在屋侧别出声,自己拔了枪打算从後门攻入,出其不意制伏歹徒。对方只有两个人,一把枪,他有把握。天知道娉娉突然决定做女超人,挺了个大肚子冲入现场营救人质——

    干了这么多年警察,仇霄到这一刻才领悟手铐最大的用处是什么——它可以用来铐住像赵娉娉这样的笨女人,可惜他没有提早三分钟想到!

    屋裏,娓娓把压在她身上中了枪的瘦子推开,昏昏地想爬起来。对面墙角的胖子举起枪,迷迷糊糊的要应敌,枪口对著的正是娓娓,扳机往下扣——李隆基见状,魂飞魄散,什么都顾不得,整个人飞身过去把娓娓护住——娉娉尖叫起来。

    窗外,仇霄当下瞄准胖子开火。

    轰然枪响,两颗子弹同时射出。

    仇霄於三秒钟之内冲入现场,地板上躺了中枪的三个人,胖子和瘦子都在哀鸣,李隆基倒在娓娓怀裏,胸口血流如注——已经没有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