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老人的悉心医疗下,紫默的病情渐有好转。她的脸色由雪白转为红润,游丝般的脉息也变得规律而强劲。

    第四天,紫默终于悠悠醒转。骐隽在看见她睁开眼的刹那间,感动地牢牢抱住她,再也舍不得放手。

    紫默在他怀里不动、不挣扎也不做反应,任由着他抱住她。

    “太好了,你终于肯醒过来!”良久,他才放开她,捧着她的脸,他俯下头想吻住那两瓣思念已久的唇,但是紫默别过头去不肯理会他。

    “你在生我的气?没关系,是我不好,你有权生气,可是要小心别气坏了身体。”

    紫默垂下头,没为他的话多做反应。

    “你不想说话?没关系,我来说、你来听!不过你才刚醒来,坐着太辛苦了,我抱你躺下。”他像搬泥塑娃娃般,把紫默安置在床。

    “好——我要开始说了罗!在你昏迷这几天发生了好多好多事情,我一件一件说给你听,第一件是你找到亲生的娘了!相不相信原来你的亲娘就是奶娘,我早说过你们两人有很多相似之处。你的原名叫梁子珂,爹爹叫梁伟,当年你们家乡发大水……”

    就这样他不厌其烦地把所有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转述给紫默。

    他看得出来她情绪强烈地波动着,可是她不愿出言,他也不勉强,只是抱住她娇小的身躯给予安慰。

    “小子、子珂!你的名字真好听,难怪你会那么醉心于玉器,原来不仅你爹是个优秀的工匠,你连名字里都有个”珂“字,珂——似玉之石也。连皇上听了你的故事,也封你为‘紫珂格格’——紫色玉石!真美!以后我都要喊你子珂,因为属于紧默的辛苦日子结束了,你现在是紫珂格格,有索亲王府替你撑腰,再大的难题也落不到你身上了。”

    他续道:“有一件事比较遗憾,胡男的妻子,也就是你的养母,因为杀人放火的罪名成立被关在牢狱中,刑期不能更改。但我已经托人照管她,她在里面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听了他说那么多事,她担着的心一寸一寸松懈下来,她为骐隽在这段期间做的诸多事情感动。

    “我给倩倩一笔钱要她离开,我想了很多,把她留在将军府,让她天天为了讨取我的关注,而处心积虑对付他人,她这样一辈子都不会快乐。对她而言,离开我未尝不是件好事,也许放她自由后,她能寻到自己的一片大空。”

    他的嘴不停歇地,叨叨絮絮地说个没完,仿佛有她听他讲话就是莫大的幸福。

    就这样,他从中午说到黄昏,由黄昏说到日暮——“啊!我要去做饭了,你的药也还没有熬……”他转身出去,不到一秒他又走进房里。“我真糊涂,子珂,你先睡一下饭马上就好。”好像没叮嘱上这一句,她就不会自己睡了。

    他走出去后,没两步他又跨回房里。

    “今天我们先和师父一起吃素,明天我去打猎,打些野味回来给你补补身子,你喜欢什么?鲜鱼、山鸡、野猪、螃蟹,不行!螃蟹性太寒了,你大病初愈先不要吃……”

    他就这样嘟嘟嚷嚷的像个老太婆似地说个没完。

    清晨,子珂清醒,挣扎着想起身,一个慈祥的老人家走了进来。

    他端进一盆水,把手中打湿了递给她。“怎样?身体感觉好些了吗?”

    子珂点点头,露出笑容。

    “再过两天才下床走动好吗?”

    子珂依然点头不语。

    “孩子!你把心封闭起来了吗?你回经决定不再开启心房、接纳别人的关心吗?唉!你这样子和我初遇隽儿的情况好像。”

    他起身把睑盆端出房外,再将子珂的药端入。

    “想不想听听隽儿的故事?”

    她迟疑了一,最后才困难地点头。

    “我在下江南访友时遇见隽儿。当时,他和妹妹、奶娘躲在马车上,车外满目疮痍,尸体东一个、四一个,残破不堪,血染得整片大地都成暗红,问明事情经过后,我开始动手清理现场,挖了几个穴把尸骸收埋好,免得他们曝尸荒野、死不瞑目。

    这时他自动取来粗枝干帮我的忙,挖洞、抱尸体……浑身沾满血迹,自始至终他没发出半点声音。处理好后我送他们回府,一路上他没说过半句话,直到我将他们平安送返准备离开时,他突然跑来跪倒在地,求我教他武功。我问他学武何用,他回答‘报仇’两字,于是我留下来了,除了教导他武功外,我更希望能消除他内心的戾气。

    那些年他埋头苦练,对任何人的关心都漠然无视,复仇的怨恨占满他的心当然就再也容不下其他,我离去时要求他承诺,将来他若围剿山家寨时不可伤人一命,要把他们通通交由法律制裁,他虽答应了,但是心中仍然忿忿不平。

    原以为这股怨气会陪他终老,但这次看他带你上山求医,我很高兴恨不再是他的全部,他对你的爱已经取代恨在他心中的位置。“

    “我……”子珂动容了。

    “我懂!他对你的伤害让你却步,你的确需要时间治疗,但是不要太久好吗?听老人家一句劝,姻缘这种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吃的苦不会比你受的伤少,宽恕别人,才能让自己获得幸福。”他殷殷劝诱。

    子珂咬咬唇,艰难地点了下头。

    “好孩子,你很有慧根!要不是你和隽儿有这段姻缘了,我还真想收你为徒。人世啊!哪有件件均如人意的呢!

    我要走了,这里留给你们两个!“

    子珂拉住他的袖子。“您要去哪里?”

    “云游四海、寻找有缘人。”

    “我们不是有缘人吗?为什么我才认识您,您就要走了?您不能为我留下吗?”

    “缘深缘浅、缘起缘灭,我说过很多事更冥之中自有定数。”

    “我懂了!很多事是不容强求的。”

    “冲着你的不强求,我应允在你大婚时我会再访。”说完,他翩然远去,不留下点痕迹。

    “子珂——我回来了!”骐隽兴奋的声音白门外传来。

    “你猜我帮你带什么回来了?”

    他一人房门就把一只毛绒绒的小兔子交到她手上。

    “真不喜欢?我怕你无聊,就帮你带只小玩意儿回来陪你。”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青草。“来!你喂它!”

    子珂接过草,把它凑进小兔子嘴边,看它馋嘴的模样不禁轻笑出声。

    “你笑了?你喜欢?我现在马上再去帮你多抓几只回来!”

    子珂拉住他,轻轻地瑶头。

    “不要?哦——你肚子饿了?我马上去做饭!”他到外面绕上一圈后,又跑入房里。“子珂,你有没有看到我师父?

    我到处都找不到他,莫非……他走了?“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

    子珂点点头。

    骐隽脸上顿时强然失色,刚才的快乐表情消失了。“他还会再回来吗?”他喃喃自问。

    子珂不忍,拉住他的手对他猛点头。

    “你是说他会再向来?真的吗?”

    子珂再次点头肯定。

    “是真的?太棒啦!”他高兴地抱起子珂在屋内绕圈。

    子珂坐在草地上编织花环,红的、紫的、黄的……大自然的鲜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回想起前几天夜里,他一时兴起地抱着她到屋外草地上坐着,只见他打开一只大皮囊,瞬间许多晶亮的小星星回囊中一颗颗飞出,在她身边围绕了一会儿才慢慢散去,她惊讶得屏息注视,紧紧地盯住一闪一闪的小虫子,在夜空中散发光芒。

    昨大,他又故计重施,不过这回他选在大白天,让她清清楚楚的看着他一纵跃,迅速地把蝴蝶抓入画中。原来,他的轻功是这样拿来浪费的。

    当他把蝴蝶放出时,那些翩翩然的曼妙舞者停在她身上久久不去。

    他倒卧在她跟前,望着风华万千的彩蝶停驻在她身上,笑眯眯地说:“它们把你当成花了,原来我的感觉没错,你身上的确有股花香味。”

    子珂伸出手掬起一把鲜花,让粉蝶儿飞上花心,汲取花蜜的津美。

    “好啦!你们停太久了,不要喧宾夺主。”

    说着,他挥去她身上的缤纷,并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想起他的吻,子珂睑红耳酣。放下手上的花环,她寻了几株野菜,唤来小兔儿,看它嘴巴上上下下贪食的模样可爱极了。

    像它这样的小动物,在她还不能出门吹风时,骐隽帮她抓了许多,那时她有一窝小雏鸟、一缸鱼、两只小松鼠。

    后来,他能抱着她到外面活动后,子珂才一一把这些小生命还给山林。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这样的日子是让人满足而惬意的,他们之间的相处越来越融洽、越来越契合。

    “子珂,你看我找到什么?”骐隽的声音切断她的沉思。

    她仰起头,远远看见他用叶子捧来一堆红色果实。

    “你看、我找到一丛成熟的野莓。试试看,味道很好。”

    他放了一颗在她口中,酸酸甜甜的滋味在齿牙间漾开——好吃极了。

    “好吃吗?”骐隽问道。

    子珂点点头,微笑地望着他。

    “我也想要。”他像小孩只要糖般,对着子珂耍赖。她选了一颗大大的野莓放入他口中,他顺势在她手上印上一吻。

    “这颗不好吃,你故意挑酸的给我?”

    子珂信了他的话,又在当中挑颗熟透的,放入他嘴中。

    骐隽皱起眉头,“奇怪?怎么都不好吃?”突然他贼兮兮地冲着她笑。“我知道了,因为最好吃的在你嘴里了!”

    说完,他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覆上她的唇。

    他的吻像春风,在她的唇上来回吹拂,她的唇在他的温柔里,像春雪般溶化了。红润多汁的小口在他的牵引下,像饱熟的野菊散发着诱人的甜美……

    骐隽的手微抬高她的腰,持续戳刺——直到他呐喊、紧绷,直到她痉挛、收缩,直到他们全身湿淋淋地投入彼此怀中……

    “骐隽,我们回将军府可好?”

    “好!”他答应,但是往后每年他都要寻出时间和她来这里“度假”。

    新房内,骐隽用秤杆挑起子珂的大红头巾,在烛光的晕染下,子珂娇美的容颜被照得更闪耀动人。

    “我们终于在一起了!”骐隽轻轻抱住她。“这一天我等好久、好久,几乎要不耐烦了。”

    “才刚成亲,你已经对我不耐烦了?”她刻意挑他的语病。

    “我不是对你,是对那一人堆、一大堆的繁文褥节不耐烦。”

    “真的?”她偏过头,娇媚地望着他,望得他心痒难耐。

    “我发誓!”他高举手掌。

    “没诚意——哪有人发誓不跪地?”

    “娘子……你要我下跪?可是,男儿膝下有黄金。”

    “所以下跪是女人的专利?是身分、地位、等级均劣于男人的……”

    “够了,我跪!”他在最快速度内妥协,他怕透了她那一套大女人主义。

    就在他深吸口气,做好“跪‘前的准备工作时,耳尖的他听见有人在门外咯咯暗笑。

    “门外那群不怕死的,全给我滚进来。”骐隽沉声怒喝。

    语毕,双双、应纶、阿璧、巴良乖乖的,一个接一个走进来。

    “双双小姐都是你啦!叫你不要笑那么大声都不听。”

    阿璧嘟嚷抱怨。

    “好啦!都进来了,反正缩头一刀、伸头也一刀,不要婆婆妈妈了啦!”双双阿莎力的说。

    “你们在干什么?”骐隽脸色难看得像刚刚被迫吞下黄连。

    “听消息啊!”双双挺身而出。“大嫂说今天晚上要请求你把巴良‘赐’给阿璧。”

    最近双双接受子珂的熏陶,女人当自强的想法逐渐在她脑海里发酵成形。这种情形让骐隽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她不再天天霸占着子珂,缠着她学十八般武艺,忧的是未来——天哪!他实在太对不起应纶了。

    双双看大哥迟迟不答,她再次催促:“哥—一你到底要不要把巴良赐给阿璧?”阿璧则被她的问话差得不敢抬头。

    “你问巴良,他愿意的话,我没道理说不。”

    “巴良,你怎么说?”双双推推他。

    “双双小姐——-”阿璧再也待不下去了,一扭头便往外跑。

    她一跑。巴良随后退出。四个闹洞房的家伙少了二分之“骐隽,到头来你还是娶了我家的格格。”应纶嘲笑他。

    “是啊!我娶了你家格格,那自然得把我家双双送上门去。

    明天一早,我就到亲王府提亲去!双双你先回房休息,明天看哥给你好消息。“

    “真的吗?谢谢哥!。”说完,她一蹦一跳的跑回房里。

    双双“落”跑,看戏的剩下个索应纶,任他怎么厉害也闹不起精彩洞房,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出响声,只好讪讪地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终于等到四下无人,骐隽长叹口气,满足地望着他的美娇娘,伸出禄爪准备…

    这时,门外一阵宏亮的声音响起。“好徒儿、小姑娘,老夫来看你们噢——他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一张脸由红转白、转绿、转紫……骐隽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师父消失过——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