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鹰——阳台上的波斯菊 第十五节

“你今天抽烟了。”宁趴在阳台,鼻子抽动。

“嗯。”鹰翻着小说,他只在杀人时抽烟。

鹰有时候会狐疑,是不是自己是因为戒不了烟,所以才没有停止接单。

如果是,自己就太变态了,应该考虑退休。

宁的喇叭还是放在阳台,还是那首叫做“花”的歌。

“纽西兰有研究,听音乐的母牛会挤出较多的奶。”宁。

“嗯。”鹰。

“我猜植物听音乐,会长得比较漂亮。”

“说不定。”

纸飞机划越两个阳台,降落在在鹰手中的小说上。

是演唱会的DM。

“下个月十四号,这个整天唱歌给你花听的歌手要来台湾开演唱会。”

“嗯。”

“票钱你出。”

“好。”

宁的邀请总是跳过问号。很适合鹰。

鹰看着日历。

这年头还会用日历的人,大概只剩习惯倒数别人死期的杀手了。

下个月……二月啊。

“到了应该谈恋爱的时候么?”

鹰摸着那个自己未曾过过的节日。

如果是,应该要把账户给停了。

这是鹰在当杀手前一刻,对教他扣板机的“师父”所作的承诺。

多年前,离地三百多公尺的天台上。

高处的风特别大,将师父的风衣吹得猎猎作响。

“当杀手,绝不能说"这是最后一次"。若说了,十个有九个回不来。”师父站着,观看鹰拆解枪具。

要当杀手,得先熟练杀人后的全身而退。杀手可以失手,但不能不逃掉。

快速拆卸枪具,在有如仪式的过程中和缓扣板机后的心跳,也是“能否成功逃脱”的重要课题。

“嗯。”鹰答。

“唯一全身而退的例外是,达到自己第一次扣板机前许下的心愿。”师父看着远方,鹰的动作已不需他担心。

“嗯。”鹰。

“达到了,就得退出。”师父蹲下。

“嗯。”鹰已经组好,将分离的枪具都放妥在方形枪盒里。

“退出后就别再拿枪了。说真格的,要不死,当杀手的都会存到好一笔钱。这么好赚的工作,多干一次都嫌无聊啊。”师父感叹。

“嗯。”鹰扣上枪盒。

“所以鹰啊,你要许什么愿呢?”师父端详着鹰的眼睛。

“……”鹰沉吟。

“别许太难的,像师父这样到四十多岁还在干杀手,实在是很丢脸。”师父又叹气。

“……师父,你许什么愿啊?”鹰好奇。

“遇到喜欢我、我也喜欢的女人啊。”师父皱起眉头。

……

然后鹰许了跟师父同一个愿,因为他想了一个小时还拿不定主意。

但鹰还没看到小说结局,那感觉要断不断的,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事了。

不,还有。

鹰很笃定地看着阳台上蔚蓝的天空。

“要不死,此刻的师父,一定还在哪里杀着人吧。”鹰笑道。

上次在纽约布鲁克区的街上巧遇刚杀了人的师父,两人相偕去喝咖啡,鹰才知道师父后来出了柜。

当定一辈子杀手的悲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