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猿夺卷 血涡漩

跑得快的几个上德塬族人赶在缺儿被人群完全堵住之前逃回了挖掘营地,他们闷着头一路往回狂奔,只想尽快离开那个杀场,逃得越远越好。但是逃回挖掘营地又能怎么样呢?没有其他的出路,等那几路黑影冲进来后,他们依旧无路可走。除非此时这个挖掘营地已经被打破,其他各处的看守扼要都没有唐德的手下看守,这样他们才有可能找到活路逃走。

事实上此时的挖掘营地真的已经被打破了,所有的扼要位置只有一两个还是唐德的手下守着。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上德塬的这几个人就可以逃出,因为那些被打破的扼要位置只是换了一些人守住了,而这些人的能力和本事应该都远远高于唐德的手下。

上德塬的那几个人是在惊愕中停住脚步的,因为一路狂奔的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挖掘营地已经不是原来的营地了,他们从一个危险进入到了另一个危险。当这几个族人停住脚步,抹去遮挡视线的血迹,喘口气,定下神往四周看时,这才发现营地中虽然是比缺儿那边安静许多,但是这里的人数其实并不比缺儿那边少。也不知道这么多的人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人数虽然多,但是很安静,以至于能清晰地听到松枝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人数虽然多,但是所站的方位却很有规则,有中心、有外围、有角度。

中心位置的人不多,只有十几个。而这十几个人竟然还以一个人为中心,这个人正是倪大丫。十几个人外围是唐德带领的手下,他们并没有将那十几个人完全合围,而是分布得很有针对性。有人是被安排了对付什么高手的,还有人是被安排了要控制倪大丫的。然后再往外是几堆人分布在三个角上,这些人却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衣着、武器各不相同,而且相互间似乎还十分的提防。

上德塬那几个人虽然看见了倪大丫,虽然心中有很多话想问他,但是看着周围这样的情形却没人敢发出一声言语。四处涌动的浓重杀气已经压迫得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放声说话就更不可能了。

“你们怎么了?还有的人呢?他们真的下杀手了?”反倒是倪大丫在问他们。看到就这么几个人跑了回来,看到他们浑身上下的鲜血,倪大丫已经后悔他的发狠和坚持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早点将皮卷拿出来的,不管那东西能保住谁的性命,自己拿出来才会心安。

没人回答倪大丫的问话,因为现在为止真没有一个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说过,‘半天碎月’发出之后,你的族人面对的只有死亡。你应该更早一些把东西给我的。”大悲咒不是回答,而是继续威胁。“你不想见到上德塬从此连个留种的都没有了吧。”

“不要听他的,我制止了御外营的人马执行‘半天碎月’。攻击你们族人的是不知来路的人马。”唐德其实并没有看到那几路黑影,但是他带人还未到达挖掘营地之中时,就已经有人飞速向他汇报了外面发生的情况。“所以有一点你应该要理会清楚了,我没有要杀你们的族人,而且现在也只有我下令才有可能让御外营的兵马保住你的族人。这样看来你应该是将东西交给我才对,而且真的要尽快。”

“我不知道你们谁说的是真的。但不管发生了什么,还是先救人吧。要是东西先给了你,你不要说出手救人了,就是杀了我我也没有办法。”倪大丫不是傻子。

但是还没等到这交易达成共识,远处传来的一声尖喊便将倪大丫最后的一点筹码给废掉了。

“倪大丫!快将你身上关于宝藏秘密的皮卷给他们,不然上德塬的人都要死光了!”喊这话的是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声音上听很难听出这是一个女人发出的。但这个女声直呼倪大丫的名字,却是帮助许多正在寻找倪大丫的人一下确定了目标,注意力全集中到这个被围在中心的老头身上,而且都尽自己最大能力往倪大丫这方向靠近。导致他们如此迫切的原因却是因为那女声喊话的内容里直接确定关于宝藏秘密的皮卷就在这个老头身上。

喊话的是倪稻花,她这样做是为了救自己的老爹倪大丫和上德塬的族人。可是她却没有想过,这个皮卷如果真的落入到别人手里,上德塬的人包括倪大丫还依仗什么活下来。

就在倪稻花发出这喊声之后,周围一下火光暴涨,就如同变魔术一般顿时多出了许多火把,将整个营地照得如同白昼般明亮。而就在火光亮起的同时,最外围几个角上的几堆人立刻散开,然后以各种巧妙而凶悍的组合阵势朝着中间位置快速移动进逼过来。

而中心位置的人也都动了,首先是唐德的手下与大悲咒、大天目的手下交上了手。不过双方都没有大幅度的打斗,只是相互间有快速的用来牵制对方的小动作,目的很明显,都是想制止对方接近倪大丫。包括大悲咒和大天目,他们两个也立刻被唐德手下的几个高手不动声色地拦住了,每个人的位置和蓄势都很微妙。虽然暂时对他们两个不构成威胁,但要想突破并接近倪大丫却不是短时间就能办到的。这些做法可以看出,唐德到目前为止虽然还未彻底和大悲咒他们撕破脸面,但已经是防范状态。

紧接着,唐德坐在马上挥了挥手,立刻有人马扑入。这些都是从东贤山庄带出的高手,他们的人数虽然没有御外营的兵马多,但是动作更快、技艺更强,所以这些人突然插入形成隔断来拦截几个角上的人应该是会很有效果的。

而这个时候,凝固成一团的御外营人马和几路黑衣人也终于从兜子口的狭窄山道挤了进来。于是相互间一边挥刀砍杀一边也朝倪大丫这边冲来,整个就像是一道刀剑翻滚的洪流。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已经无法简单地用混乱两个字来表达,整个营地就像旋裹成了一个漩涡。这场面是很多人无法想象的,又是在一些人意料之中的。

三个角上的人影是以各种不同的阵势往中心位置进逼,但他们之间在进逼的同时也在相互争斗,意图是阻止或延缓其他人进逼的速度。这本身就像是几道已经混乱、浑浊的洪水,纠缠翻腾、沙石涌动。而阻挡他们的东贤山庄的高手群也不平静,他们中间有诚服于唐德的,也有听命于大悲咒的。所以表面上看似携手一起阻挡那三个角上扑来的高手,其实自己人之间借此机会发生的黑手、暗斗已经比比皆是。更有些人已经和往日就结怨的对头毫无顾忌地呼喝搏杀开了。而进逼的和阻挡的群体终于冲撞、汇集到一起时,那攻击、格斗的关系便变得更加复杂,真的就像形成了一个漩涡。

但这个漩涡才还不是最终状态。当御外营的人马和几路黑衣人相互砍杀的那道刀剑翻滚的洪流也冲入到这漩涡中,当虎禅子带人从东贤庄高手的背后直接杀入漩涡中,这漩涡就不再是普通的漩涡,而是成为了一个吞噬一切的血涡。

真的是个可怕的血涡,不但自身难以平复,而且所经之处还不停地将周围其他的力量吸入其中。因为此时不管是谁,一旦被这血涡的范围牵扯进去,那么他为了自保性命便必须和人进行搏杀,否则瞬间被砍杀成碎块。而对此最有体会的是虎禅子所带的一众聚义处的高手们,在倪稻花喊叫之后,他们便立刻放弃范啸天他们三个,在虎禅子的带领下直接往中心位置冲过去。但是才冲到一半,就被重重巨大的力量裹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进退,更不要说找准目标、抢到目标。

血涡中的攻击、搏杀虽然残酷血腥,但是这其中绝大部分的人都清楚自己的目的。所以整个血涡虽然移动缓慢,却始终是在朝着倪大丫所在的中心位置移动、收缩。

倪大丫猛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逃命的路径未曾能够逃出命,那么保命的东西说不定就是要命的东西。他从怀里将那个皮卷拿了出来,于是离他较近范围内猛然掀起一片耀眼的兵刃光芒,但这光芒只瞬间一起就又敛住不动了。这现象是那些能够看到他掏出皮卷的人都试图用猛然加速加力的杀招击倒不知来自哪方面的对手,然后赶过去将倪大丫手中的皮卷抢来。但是周围的那些人都是这种想法,于是同时加速加力的杀招在瞬时之间重又变成了胶着。

倪大丫从怀里掏出了羊皮囊,从里面抽出那个古老皮卷,然后朝着周围撕心裂肺地高喊:“你们是要这个吧?来拿呀!只要把我们上德塬的人放了,只要给我们这一族留下些根脉!”但是他的喊声却没有几个人听见,因为这喊声差不多全部被周围兵刃的碰撞声、拼死打斗的呼喝声所掩盖。而那些离得近的人虽然能听见些他的喊声,但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皮卷上,根本没人在意他在喊些什么。

皮卷拿出之后,大悲咒、大天目心中那个懊悔呀。早知道倪大丫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在身上,自己刚才为何不搜一下他的身。事实证明,往往最最聪明的人才会犯下最最低级的错误,因为他们是用最为聪明的思想层次在思考问题,并不相信别人竟然会做出最为低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