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芝加哥
伯特·泰勒刚刚从医院的快餐厅回来,他妻子安吉拉坐在女儿的病床旁,这时,创伤外科医生丹尼斯·斯特恩走进了病房。
今天是肇事逃逸事故后的第十天了。在这次事故中,艾莉森·泰勒的大脑严重受损,身上有多处骨折和严重的皮外伤,另外还有内出血。
她的父母一听到这个消息,就从明尼苏达州赶了过来。一开始的几天,两人谁都没有离开医院一步。现在,他们白天一起在医院陪着女儿,晚上则轮流守护。
“芝加哥警察局发现什么了吗?”斯特恩医生给艾莉森做完检查,问道。
泰勒先生无法抑制心中的怒气。“他妈的什么也没有。”在通常情况下,泰勒夫人都会制止他说脏话,但在这种情况下,她完全同意丈夫的措辞。警方的表现太差了。
“警方好像对找到肇事者一点不感兴趣。”泰勒接着说,“他们拿出每年交通肇事逃逸的统计数据给我看,好像我们应该自认倒霉,谁叫我们生活在芝加哥呢。太搞笑了。”
“我同意你的说法。”斯特恩医生说,“大部分警察的心是好的,但他们的任务太重了。芝加哥市的财政赤字大得像个黑洞,不管有多少钱,一进去就没了影子,警察的办案经费越来越少了。”他看到伯特·泰勒眼里的怒火越来越旺,就加了一句说,“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对你女儿的事放手不管啊。”
“你他妈的说对了。”
“我觉得你们应该从内部找个人帮忙。”
“从内部找个人帮忙?”泰勒用怀疑的语调说。“难道那不是负责艾莉森案子的警察应该做的事吗?”
“严格来说,是的,是那个警察的分内工作,但和其他一些大城市的警察局一样,芝加哥警察局是个庞大的官僚机构,虽然这不能成为他们如此处理或不处理你女儿案子的借口,但事实就是事实。我再强调一下,芝加哥警察局的大部分警察都是好人,但他们被淹没在谋杀、强奸、枪击等众多案件的海洋中了。”
安吉拉·泰勒把话题引回到眼前的事情上。“你说从内部找人帮忙是什么意思?”
“好多警察都在做兼职。”斯特恩说,“比如给私人公司做保安。但是,他们还做其他事情。我曾参加过特警队的战时紧急医疗队,有一个朋友现在到了芝加哥警察局打击有组织犯罪处工作,他正好又是一名律师,所以兼职帮人代理案件。”伯特·泰勒看着他。“你是说,如果我们想女儿的案子得到应有的重视,就要花钱请人?你们这个城市的警察局到底是怎么搞的?”
医生举手表示投降。“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聊事故的情况,把你们对芝加哥警察局办案不力的愤怒和他说说,说不定他能帮你们呢。”
“我恐怕也听不懂你的话。”泰勒夫人说,“一旦警察局找到肇事者,芝加哥市或者地方检察官就可以提起诉讼,对吗?”
“对。是州检察官提起诉讼。”斯特恩医生说,“但我希望你们知道,我并不是想向你们推销什么。你们喜欢或者不喜欢约翰这个人,愿意不愿意和他合作,由你们自己决定。如果可以合作,他的身份也不是芝加哥警官,而是艾莉森以及你们全家的代理人。他将成为你们的律师,他的职责是推进芝加哥警察局的调查工作。同时,他自己也将进行调查,这样,你们不仅可以抓住肇事者,让州检察官对他提起刑事诉讼,而且,你们还可以把他告上民事法庭,要求赔偿。
“这就是我说‘从内部找个人帮忙’的意思。他知道芝加哥警察局的运作方式。虽然他有着律师的身份,但他同时又是警察,这一事实将会给警方的调查带来诸多压力。”
伯特·泰勒想了一会儿,他看看妻子,转过身对丹尼斯·斯特恩说:“我们怎么和他联系?”
他们在离医院不远的一家僻静饭店见了面。饭店在芝加哥泰勒大街上的意大利人社区。
约翰·沃恩警长坐在饭店角落的一张桌子旁,背对着墙,可以看见大门。现在刚过上午11点,饭店里没有其他客人。伯特·泰勒还没有进来,他就透过窗户看到他了。
饭店的女主人领着他来到沃恩警长的桌子旁,约翰和他握了手。“你女儿遭遇的不幸,我深表遗憾。”
“谢谢。”泰勒说。他松开沃恩警长的手,坐了下来。约翰·沃恩三十八九岁,穿着褐色西装,打着绿色领带,黑色短发。泰勒注意到,沃恩不停地张望着。“你在等其他什么人吗?”泰勒问。
“对不起,”沃恩说,“这个社区我不经常来。对不起,我没有对你不敬的意思。”
泰勒摸不透这个人的深浅,到目前为止,对他的印象不太好。
“斯特恩医生认为你能帮助我们。”
“丹尼斯是个热心人。”
这个回答很怪。“你是警察,不是侦探,对吗?”“对。”
“但你是律师。”
“是的。”他回答道。
泰勒不说话,他在等对方说一些推销自己的话,但对方没有。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肯定不是一个会说漂亮话的人。“撇开你和斯特恩医生的关系不谈,我为什么要雇用你呢?”
“嗯,这取决于你想要什么。”
“我们想找到那个开出租车撞我们女儿的人。”“好,因为我也是那样想的。”
泰勒终于看到这个人身上的才气了。
沃恩继续说:“你知道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吧?只有当某个层次的需要获得满足后,人才可以全力以赴地寻求满足下一个层次的需求?”
“知道。”
“嗯,具体到警察,特别是侦探身上,马斯洛的这个理论纯属胡说。有两种案子总是能够得到解决。一种是容易的案子,一种是上面压力特别大的案子,办案人员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把它给破了。”
“那么艾莉森的案子属于哪一种呢?”
“不幸的是,哪一种都不是。芝加哥有曰一点用都没有,所以,从这一点上看,你女儿的案子不属于容易的那一类。我们面对现实吧,如果案子好办,你我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说到给办案人员施加压力,除非你和市长、警察局长的关系很铁,或者你女儿是名人,否则,警方优先办案并破案的压力不会太大。”
泰勒有些困惑。“那我们怎么办呢?”
约翰。沃恩笑了。“你们有我啊。”
“你有什么不一样的路数呢?”
“我会做些侦探该做的工作。我会前前后后把事故调查清楚。”
“然后呢?”
“我会抓住任何可能的线索,看看有什么新发现。”
“然后就完了?”
“就是这样。”沃恩说。
“警官,你办过多少肇事逃逸案件?”
“和你说老实话吧,一件没有。”
“多少暴力案件呢?”
警官顿住了,于是泰勒又加了一句:“说个约数吧。”
“两三件吧。”沃恩说。
泰勒开始觉得这简直是在浪费时间。“你多大了?”
“35。”
“你做律师有多久了?确切时间。”
“六个月,先生。”
“六个月?你是什么时候从法学院毕业的?是昨天吗?”
“实际情况是,我是四年前毕业的。”
至此,泰勒已经确信自己刚才是在浪费时间了。“毕业后你花了那么长时间才拿到律师资格证?”
“不是,毕业后我去伊拉克参战四年。”
听到这里,泰勒想:这个人也许就是他要找的人。“你是哪个兵种?”
“海军陆战队。”
“海军陆战队?”
“是的,先生。我在情报部门工作,参与制订反暴乱战略计划。”
泰勒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觉得你能帮助我解决我女儿的案子吗?”
“如果觉得帮不上忙,我是不会浪费您的时间的,先生。”
泰勒一边招手让服务员过来,一边对沃恩说:“我们点份午餐,边吃边聊,看看你能帮我们家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