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妻子
春妮发现丈夫秘密的那天晚上几乎彻夜未眠,与此同时,位于北京市玉渊潭公园附近一座写字楼十七层的黄玉生律师事务所的灯光也一直亮到黎明时分。
事务所的首席合伙人,五十二岁,胖得像弥勒佛一样的黄玉生做在转椅上,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木质棋盘,此刻他已经用黑棋在棋盘的右方布下了一个三连星,左边靠墙的沙发上坐着公关部一高一矮的两个员工。
公关部的正常编制是三个人,可是黄玉生却要安排五个人,谁都明白他养了两个闲人,好在这两个闲人除了白领工资以外不十分让人感到讨厌,大家也就将就了,毕竟一个是老板的外甥,一个是他最信赖的干将。
黄玉生打开身边的一个专用档案柜,从摆放整齐的三十几本厚厚的卷宗里选出上面标着“刘栓,姐夫”的那一本,随手打开,看着第一页上刘栓的照片以及身份证复印件。
“刘栓死了半个多月,可是陈浩居然没回家看看,你们怎么对我解释?”黄玉生抬眼看着自己的两个部下。
“陈浩的养母张兰去世不到半个月,刘栓的帐户上就多出两万元,陈浩来到北京以后的日子一直非常艰苦,可是他没有主动找他的姐姐借过钱,甚至连春节都没回去。”高个子的赵元说道。此人二十七八岁,一脸的精明相。
“你想告诉我什么?”黄玉生不喜欢外甥故弄玄虚的做派,如果在家里,他多半会臭骂他一顿,可是曹子煌在场,说什么也得给他留点面子。
“我的判断是,张兰去世的时候留下了两万元现金,可能全部给了陈浩,起码也是给了他一半,可是刘栓却用不正当的手段夺取了陈浩的继承权。正因为这个原因,陈浩恨他的姐夫,所以就算刘栓去世了他也不肯回去看一眼。”赵元知道舅舅一向看不惯自己,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信心十足能让他高看自己一眼。
“按照我们的研究结果,陈浩似乎不是很喜欢记仇的人啊。另外,关于那两万块钱的事你们几年前就说过,我也曾经告诉过你们,说不定是刘栓和陈春妮合伙干的。”黄玉生饶有兴趣的看着外甥,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旧话重提。
“这个不大可能。”一直沉默的曹子煌清了清嗓子,此人个头不到一米六零,目光阴骘,话不多,可是一旦说出来就很有分量。“陈春妮的资料是我搜集的,陈浩在她的心目中分量非常重,我可以很负责的说,就算为了二十万,她也不会出卖陈浩。”
黄玉生揉了揉太阳穴:“嗯……,如果陈春妮没有参与这件事,刘栓就不会让她知道家里多出两万元,可是现在刘栓去世了,如果陈春妮知道了这件事,她肯定坐不住,可是她一直没动静啊。”
黄玉生忽然变得很烦躁,他凌厉的看了看曹子煌:“我的事情很多,你们忽然把我叫到这里就为了跟我谈这些?”
“当然不会。一个半小时前,准确的说,是12点29分,陈春妮拨通了陈浩的手机,他们通话不到两分钟。”赵元说道。
黄玉生惊喜的看着外甥:“也就是说……”
“就是说,如果我们的判断不错的话,明天就能在北京见到陈春妮了。”赵元看了看曹子煌,笑了。
“何以见得?”
“如果不是因为非常迫切的原因,陈春妮绝对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和弟弟联络的。”赵元道。
“好,陈春妮来北京以后,我要获得全部信息,最好能把她和陈浩的对话给我录下来。”黄玉生不自觉的捏起了拳头。
赵元和曹子煌相互看了看:“没有问题。”
“我们的很多信息都基于推理,这很不好,我要的是细节,比如说,为什么陈浩没有回去看他的姐夫?陈春妮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那两万块钱的秘密?你们要加把力气。”黄玉生忽然开心起来,他的眼睛奕奕闪光:“你们和那个网络作家联系了吗?”
“联系了,一周以内交货。”曹子煌答道。
“还有那个女孩子,柳红药的事情,陈浩还不知道吗?”
“他还蒙在鼓里,不过据我所知,陈浩的妻子似乎也在调查柳红药的事情,这件事情会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赵元迟疑的看了看舅舅。
“小心从事,万不得已的话可以使用非常手段。”黄玉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为了陈浩,我们已经准备了几年,这件事只许胜不许败,我要求你们一定要全力以赴!”
“有黄总坐镇,我们一定能掌控局面。”曹子煌少有的笑了。
黄玉生也笑了,他抓起一把黑棋,悬在棋盘的上方:“清代施襄夏说,决胜负之源于布局,我们布下一个三连星,除非对手有钻地道和拆天桥的能力,否则必败无疑。——你们说,陈浩有这能力吗?”
曹子煌和赵元相互看了看,然后赵元谨慎的答道:“根据目前我们掌握的资料,他不可能具备这样的能力。”
黄玉生在开心的大笑声中轻轻松开手,黑色的棋子从他的手里滑落,碰撞在棋盘上叮当作响,顷刻间整个棋盘都被黑色的棋子占据了。
下午两点钟姐姐下车的时候,陈浩已经在站台上等了足足五个小时,他不知道姐姐究竟坐哪趟车来。
姐姐拉着陈浩的手,左看右看也看不够:“浩子,你让姐姐快认不出了。”
陈浩憨憨的笑着,鼻子酸酸的,姐姐长得太像母亲了,以至于一见面的当儿,他险些扑过去叫妈妈。
“姐,你吃饭了吗?”陈浩发动汽车离开了北京站,他一边娴熟的转动着方向盘,一边侧过头来问姐姐。
“还没那,没有胃口,在车上也没吃东西。”几年不见,姐姐的头发花白了,。陈浩觉得自己的心有些酸痛。
然而在姐姐看来,弟弟依旧那么年轻,那么英俊,虽然一米八十的个头坐在司机的位置上弓着身子像个虾米。他的头发依旧油黑发亮,三十几岁的人了看上去仍旧像二十多岁的样子,可是仔细看时,他的眼角也已经有了细细的鱼尾纹。
“先吃点东西吧。”他驾车来到一个常去的饭馆,要了个清静的包间坐了下来。
“姐夫身体好吗?铁蛋的工作怎么样?”落座以后,陈浩一边殷勤的为姐姐倒茶,一边问道。
“你姐夫去了。”姐姐的眼圈忽然红了。
“去哪里……”陈浩的手忽然抖了一下,放下了茶壶:“你说什么?”
“心脏病,走了差不多半个月了。”姐姐拿出一条手帕低头擦了擦眼睛,陈浩机械的拿了几张餐巾纸递了过来。
“姐,你怎么早没告诉我?”陈浩在震惊之余有些不高兴。
姐姐抬头看了看弟弟,勉强笑了,她想起上次来北京,在面馆里她逼问弟弟那两万块钱的下落的时候,弟弟那种躲躲闪闪的眼神,此刻她完全理解了弟弟的苦衷。当时如果弟弟讲了实话,自己必然要和死鬼丈夫打个天翻地覆。如今的情况和当初何其相似,自己又怎么能告诉弟弟说自己打电话了,弟媳妇没转告他?
“姐姐知道你忙,而且你姐夫去得突然,所以就没告诉你。”春妮拿过一张餐巾纸擤了擤鼻涕,然后又擦了擦眼泪。她的手很粗糙,长满了老茧,黑黑的指甲,掌纹中还有一些没洗干净的泥垢。
“姐……”
陈浩冲动的握住了姐姐的手,他立刻明白了,姐姐其实给自己打过电话,不过因为他在外地出差,妻子没有告诉他而已。
“浩子,你姐夫走了以后我才知道钱的事情。”
陈浩无声的苦笑了一下,心想我敢告诉你吗?要是你早知道还不得把房子都拆了?
“我一直以为那两万块钱让你花了,你姐夫去世以后我才找到他的存折,还有他给我留的录音。——都是他在作孽,要不你怎么能遭那么多罪。”
陈浩感慨的拍了拍姐姐的肩膀:“别哭了姐,我不是挺好吗?”
然而姐姐却越发伤心起来,当初弟弟只带了一千多元钱跑来北京,天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与此同时她也隐约感到弟弟之所以和那个女人结婚,可能有些说不清的东西,不然她相信浩子不会轻易选择那样的女人做老婆。
“钱是娘留给你的,我给你带来了。”姐姐拿出存折。“我在银行问了,在这边也能取出来。”
陈浩苦笑了一下,拦住了她:“姐,你留着吧,你看我像缺钱的样子吗?”
“那你不肯原谅姐姐了?”春妮伤心的看着小弟。
陈浩的眼圈红了:“姐姐,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根本就没有对不起我,我怎么会记恨你?再说,姐夫当初从我这里把钱要回去不是为了吃喝嫖赌,是为了你们这个家,他对你好就够了,我连他都不记恨。”
春妮以一个女人特有的敏感留心到弟弟话中的漏洞,他说姐姐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为什么不提媳妇和孩子?难道她们就不是他的亲人吗?她留心的看了看弟弟,可弟弟显然依旧沉浸在和姐姐见面的狂喜中,没注意到姐姐的眼神。
姐姐的心沉了下来,本来她打算见了弟弟把事情说清楚,把母亲留下的钱还给弟弟就回去,可是现在她却很想去弟弟家看一看,她对弟弟的生活产生了疑问,因此不肯坐视不理。
“虽然你姐夫为的是我们的家,可是这么多年可太委屈你了,浩子。”姐姐嘴里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表面上看,弟弟过得很好,可是外在的优裕无法掩饰内心的空虚。这么多年没有见面,弟弟是如何过来的?她原本不愿意介入弟弟的生活,害怕自己和他走得太近反而会影响他的幸福,可是现在却巴不得立刻到他家看个究竟。
“今天我不回去了,在你家住一晚上,顺便看看东儿。这么多年我这个当姑姑的还没有见过侄子。”姐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有意无意的扫了弟弟一眼,弟弟的眼神略微迟滞了一下,旋即笑了:“姐姐好不容易来一趟,一定要多住几天,东儿也总念叨姑姑哪。”
姐姐感到弟弟的笑声有些虚假,谈话忽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及时端上来的酒菜让陈浩重新恢复了常态:“姐,快点吃吧,你一定饿了,其实我也饿了,你没告诉我坐的什么车,害得我在站台等了你足足五个钟头。”
陈浩的话里明显带有抱怨的意思,春妮笑了,在她的心里,那一刻弟弟又变成那个让整个东魏村都头痛的淘气小子了。
陈浩的家装饰得富丽堂皇,看上去夸张、奢华而俗气。面对洁净的地板,豪华的家具以及墙上那些看上去怪模怪样的壁画,姐姐张大了嘴,好久也说不出一句话。
保姆殷勤的把一双拖鞋递了过来,她忽然担心自己的脚会不会弄脏这么好看的鞋子。
陈浩把姐姐让进客厅,吩咐保姆泡一壶好茶端过来。
感觉自己和周围的环境的不协调,姐姐说起话来都有些心神不定,陈浩却兴致勃勃的回顾起在丰润老家度过的那一段美好时光,滔滔不绝的讲起了童年的往事,他把当初的玩伴以及家乡的父老乡亲问了个遍。
“那个二嘎子,靠养牛发了财,听说还要拉资金搞牛肉加工,你姐夫的事情就是他冒雨来告诉我的。”
“二嘎子?”陈浩不由得想起了母亲,他叹了一口气,心里充满了温馨的感觉:“姐,你说当初要是二嘎子他们家死不认错,娘会不会真的去砍他们?”
“说不好。不过娘一直就是个认死理的人,但凡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情威胁到儿女,她是不会手软的。”姐姐喝了一口茶,茶的味道很淡。
陈浩忽然沉默了。生我的母亲那么忍心的把我扔到冰天雪地里,养我的母亲为了呵护我却宁肯一死。
多年以来,他很少考虑自己的身世。亲生父母不想要他,把他扔了,他自然没必要再关心自己到底从什么地方来的,可是奇怪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问题开始困扰他了。两年前,在波士顿美术馆的陈列大厅里,他面对着高更的那幅长度近4米,高1.4米的传世名画《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往哪里去?》足足站了两个多小时,他反复研究着右边刚刚诞生的婴儿,中间那个摘水果的青年以及左边看上去行将就木的老女人,画家似乎用这样三个普通的形象暗示了人生的整个过程。陈列大厅非常宁静,盯着那幅画,他忽然觉得很恐怖,那幅画似乎有一种勾人心魄的魅力,要把他整个人都吸引到那种神秘的意境中去。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他跌跌撞撞的从凉爽的陈列大厅逃也似地跑了出来,重新回到刺眼的阳光下,在充满异国情调的闹市里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失落感。
姐姐也不再讲话,对着保姆送上来的两碟从来没有见过的干果,她一点胃口也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这里根本就不是弟弟的家,她以女人特有的敏感扫视着客厅,却看不到半点弟弟的影子。在她的家里,处处都留下刘栓的印记,因为那里也是他的家,可是浩子的家里却没有他自己的印记。
看着还不到四十岁的弟弟穿着光鲜,佝偻在沙发上,她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在她的一生里,似乎整天都在为钱而操心,赚的永远不如花的多,她自己,还有丈夫,做梦都希望能盖上三间宽敞的房子,给儿子娶一房媳妇,可是看到弟弟的状况,她怀疑是不是什么地方搞错了,弟弟不是很有钱吗?可是为什么看上去他显得很无奈?
保姆问陈浩晚上想吃什么,陈浩告诉她照往常一样,随便做点就可以了。
姐姐几次问起倩倩和东儿,陈浩说倩倩下班顺路会去学校把东儿接回来,待会就能见到了。许多年来,陈浩似乎难得有这样的好心情,此刻他似乎把一切的烦恼都交给了别人,自己又成了那个只顾调皮捣蛋却不用负任何责任的小孩子,坐在姐姐的身边,他想多回味一会。
当他的妻子周倩倩带着儿子进屋的时候,他仍旧沉浸在那种幸福的感觉中,因而忽略了妻子满脸的杀气。
“倩倩,快过来,姐姐来看咱们了,东儿,叫姑姑……”陈浩起身来接妻子的围巾,妻子却把围巾使劲掼到了他的怀里:“你一整天干吗去了?”
“这不是姐姐来了吗?”陈浩忽然表现得非常尴尬,他偷眼看了看姐姐,然后用几乎是乞求的眼光看着妻子:“有什么事情明天说好吗?”
周倩倩看了看姐姐,似乎怒气消了一点,她勉强向姐姐点了下头,然后气哼哼的坐了下来。
周倩倩看上去仍旧那么年轻,那么俗气,仍旧打扮得花枝招展,全然不像有了孩子的母亲,姐姐有点尴尬的向弟媳妇打了个招呼,却立刻被陈浩的儿子吸引住了。
陈东的个头显然已经超出了同龄的孩子,他长得很瘦,一脸的顽皮像,看上去活脱就是三十年前陈浩的样子,尤其是两个嘴角微微上翘的细纹简直和陈浩一摸一样。
“东儿,快过来,看看姑姑给你带什么来了。”姐姐手忙脚乱的从包里面拿了一个玩具汽车出来,那是她在丰润上车以前在百货公司花一百多元买的。
东儿接过来看了看,皱了皱眉:“我不喜欢红的,怎么连遥控也没有?”他有些不屑的随手把汽车扔到了沙发上。
陈浩的脸涨红了:“东子,怎么这么没礼貌?”
“就这样,管着么?”东儿不耐烦的白了爸爸一眼,大模大样的坐到了妈妈的身边。
姐姐仿佛被噎了一下,她做梦也想不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形。
“老实点,有客人。”倩倩冲儿子瞪了一眼,东儿老实了。
她侧过身子,把鞋子甩掉,然后把两条腿搭到丈夫的膝上:“帮我捏捏,累死了。”
陈浩老实的给妻子捶起腿来。
“吃饭了吗?”她转向姐姐,陈浩注意到她一直没有叫过姐姐。
“我和浩子在外面吃过了,还不饿。”姐姐的脸色仍旧没有平复,但是语气却显得很平和。
“耗子,哈哈哈,爸爸是耗子,那妈妈一定是猫了,对不对?”东儿放肆的笑了起来。陈浩的脸色变了变,却没有发作。
“你这人也是,让我怎么说才好?你姐姐不是外人,接过来你倒是赶快去上班啊,你倒好,整个一天连人影都见不到了。王总问了几次,要不是我这边给你兜着,他早打电话骂娘了,他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妻子剥了一根香蕉,一边吃,一边教训丈夫。
陈浩默默的为妻子按摩着小腿,一言不发,但是却偶尔偷眼看看姐姐的表情,姐姐恢复了常态,好像一切都再正常不过的样子,专心的看起了自己的指甲。
“这么大的人,事事都得让老婆替你操心,你怎么就不长进啊?”倩倩看了看姐姐,然后摇了摇头。
陈浩依旧给妻子按摩着腿,但是姐姐却留心到他额头上的那道青筋有些发白了。
“销售部就十几个人,你怎么样?让你当个销售经理就是玩不转,你的副手能力比你强得太多了,可是凭什么人家甘心给你抬轿子?还不是我夹在中间帮你周旋吗?还有,东南区的小柳子,一个刚刚毕业的毛孩子就敢跟你叫板,你怎么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你当时为什么不开除他?可好,回头去找王总告状,连我的脸都没地方搁……”
周倩倩一边吃香蕉,一边喋喋不休的教训着陈浩,姐姐惊讶得要命,在她的心目中,浩子是个非常要强的孩子,如今怎么居然被媳妇管教成了这个样子,连嘴都不敢还一句?
“幸亏儿子不像你,要不然我这一辈子就算没有盼头了。”她乐呵呵的拍了拍东儿的头,陈浩尴尬的看了看姐姐,却惊讶的发现姐姐的眼神一片空白,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
“倩倩,你能不能少说两句?”陈浩觉得有些挂不住了,声音也不知不觉高了起来。
“咋?你有错还不许我说?合着我摊上个没本事的老公,还得整天受你的气不成?”妻子的眼里透出一股杀气,她把香蕉皮丢到了茶几上。
“妈,你不是总说爸爸不明事理,犯不着跟他讲这些吗?怎么又跟自己过不去?”东儿百无聊赖的一边摆弄着遥控器,随意的换着电视节目,一边故作老练的对妈妈说道。
“看看,你看看,儿子都这么懂事……”
姐姐把头转过一边,似乎在专心致志的看着墙上的一张大幅明星照片,陈浩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并且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他不止一次动过杀人的念头,但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么强烈。如果不是因为姐姐坐在旁边,他几乎就要跳起来,不顾一切的去厨房拿了菜刀像杀鸡一样把这个可恶的女人的头剁下来,然后连同儿子也一起干掉。
周倩倩的手机忽然响了。
“王总啊,还生气吗?我回来把陈浩说了。今天他去拜访客户,凑巧老家又来了亲戚,陈浩是个爱面子的人,能不招呼招呼吗?看我的面子,耽误工作的事情您就不要计较了……”
周倩倩的声音嗲得要命,身子还撒娇一般的扭来扭去,陈浩的脸涨红了,他偷眼看了看姐姐,然而姐姐仍旧在看那幅画。
“……哎呀王总,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已经说他了……,什么?……不成,家里还有客人,改天吧……”
陈浩的手指颤抖着从衣兜里面拿出一盒烟,还不等抽一枝出来,妻子就冲他瞪起了眼睛:“抽烟去外面抽!……不是啦王总,我在和陈浩说话……,什么?不要啦,怎么总有人送你化妆品啊?……”
餐桌上的气氛很沉闷,姐姐简单的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筷子,倒是妻子和儿子吃得很香,小保姆则一声不响的吃着饭,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和她都没有任何关系。陈浩勉强吃下小半碗饭,然后喝了几口汤,再次把姐姐引入客厅。关上餐厅门的时候,他清楚的听到妻子说了句“脏死了”,他不清楚姐姐是否也听到了这话。
姐弟俩在客厅里面闷坐了一会,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你在公司工作是不是有点吃力?有空就学点东西,免得跟不上形势。”姐姐似乎想了好久,才字斟句酌的说了话。陈浩知道因为刚才妻子说自己没有工作能力,姐姐因此担心自己丢了饭碗才这样说。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我也觉得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最近正在抽空复习,打算年底报考研究生……”
陈浩讲话的时候,恰好妻子从饭厅走出来,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嗤”了一声,陈浩就像忽然被人用锥子扎了一下,立刻停下来不再讲了。
“你还是歇歇吧,就你那点本事还想考研究生?大学是你们家开的,说去就去?能把分内的事做好就不错了,你姐姐在这里我都不好意思说你。”倩倩的嘴巴就像一把刀子,一刀一刀把陈浩的自尊削得一点也不剩。
姐姐低头坐了好久,一语不发,陈浩脸色发青,眼睛死死的盯着对面墙角放着的那盆花,妻子则继续津津有味的编排着丈夫的不是,东儿在旁边打开电脑,泰然的玩起了游戏。
“我有点困了,浩子。”姐姐忽然站了起来。
“我带你去客房。——要不要先冲个澡?”陈浩殷勤的站了起来,妻子一言不发。
“不用了,我有点累,洗洗脚就是了。”姐姐尽力保持平稳的语气,虽然心里很气,但是仍旧礼貌的对弟媳妇点了点头,倩倩也勉强的冲她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看电视。
客房很宽敞,浅色的软包装墙壁,看上去很舒服,被子软软的,可是姐姐躺在床上却觉得有些气闷。她简直不能想象,几年不见,弟弟居然变成了这副样子。当初是那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那样的朝气蓬勃,可是为什么现在活得这样窝囊?他有什么短处被媳妇抓在手里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为什么他不好好管教东儿?
“明天,你把她用过的被褥,还有其他的东西都给我扔了!”
客厅里,倩倩冷然的看着陈浩。
“倩倩,能不能小声点?那是我姐。”陈浩低声下气的对妻子说。
“少来这套!我早就告诉过你,别把那些没修养、没品味的穷亲戚往家里带,你倒好,蹬鼻子上脸的,是不是想把我气死了再找个小狐狸精来陪你?看你姐那副B样,像谁欠她多少似的……”
“你还说!”陈浩气得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树叶,他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然而妻子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
“嗬!成人了,是不是?忘了当初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了?要不是因为我,你还不是在搬家公司出苦力?”倩倩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她越说越气,一挥手,把茶杯摔到了地上,厚厚的玻璃杯摔到柔软的地毯上居然没碎。
陈浩忍耐了很久,终于没有做声,他站起来按部就班的收拾散落在地毯上的茶杯茶叶,似乎同样的事情他已经做过千百次了。
夜深了,陈浩一点睡意也没有,他烦躁的来到阳台点上了一枝烟。
喧嚣的闹市安静了许多,偶而驶过的货车发出低沉的噪声仍旧让他感到烦躁不安。
客房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他知道姐姐把一切都听到耳朵里了,也知道倩倩其实是讲给她听的。他后悔不该碍于面子让姐姐来这里做客,当时为什么不买张车票让她回丰润?他以后如何面对姐姐?犹豫一下,他终于打开客房的门走了进去。
在走廊微弱的灯光照射下,姐姐脸朝里侧身躺在床上,左手放在被子外面,似乎睡得很沉。
他来到床边,轻轻坐下来,内疚的拉起了姐姐的手,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姐姐的手因为结满了老茧,摸起来硬硬的,手背的皮肤也粗糙得像砂纸,像母亲的手。姐姐均匀的呼吸着,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此刻弟弟正坐在她的旁边。
陈浩在黑暗中拉着姐姐的手坐了很久,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站起来,给姐姐拉上被子,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春妮起床的时候,陈浩正饶有兴趣的摆弄着她给侄子买的小汽车。
陈浩一边和姐姐打招呼,一边珍而重之的把小汽车重新包装起来,放到了墙角那个柜子的最里面。
“这么大了,你还有这闲心?”姐姐笑了。
“小时候要是有这么好的汽车该多好。”被姐姐看到他在玩小汽车,陈浩有些尴尬。
“那时候能吃饱就不错了,哪有钱给你买这东西?”
“是啊。不过那时候你给我做的那些小玩意也非常好,那顶军帽和真的简直一摸一样,后来给人抢了,差点把我给哭死。”想起当初儿时的往事,陈浩的脸上挂满了温情。
“可惜东儿不喜欢……”姐姐的语气有些遗憾。
“时代变了,孩子们玩的东西也不一样,您别在意,就算给我买的好了。”陈浩调皮的笑了。
姐姐愉快的看着童心未泯的小弟,那一刻,她觉得姐弟俩的心贴得很近。
“浩子,等会你不用送我,免得耽误工作。”
“您甭管,来得及。”
陈浩从厨房端来了一些牛奶点心,又特意弄了点咸菜,和姐姐简单的吃了顿早餐,他们起得太早,离开家时,周倩倩和东儿仍旧没有起床。
站台上,陈浩依依不舍的送别姐姐,可是姐姐却好像一直都心事重重。她的眼光犹疑不定,似乎有什么话要讲,却很难开口。
“你的头发……”春妮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陈浩的头,吃惊的说了一句。
“怎么了?”陈浩诧异的看了看她,顺着她的手势低下了头。
春妮伸手在他的头上轻轻抚摸了几下,随着手掌的横向运动,陈浩白花花的发根在姐姐的眼前暴露无遗。
姐姐的心猛的一颤:“浩子,你的白头发怎么比我还多?”昨天初次见面的时候她还为了弟弟那一头油亮的黑发而开心,谁知道他的头发大半都已经白了。
“工作压力太大……”陈浩苦笑一下搪塞着,想说点别的,可是姐姐的目光似乎一直穿透了他的内心深处。
“浩子,你……不要太委屈自己……”她嘴里这样说,可是眼神却分明在告诉弟弟:是不是那个女人把你害成这样?如果是真的,我立刻去剁了她!
“姐姐,我不是很好吗?”陈浩忽然觉得很感动,当初母亲为了回护他,曾经提着菜刀使得方圆数里内的乡民为之侧目,他相信只要对姐姐诉几句苦,她也会立刻提了菜刀去找人拼命,然而他不想让姐姐太深的介入自己的生活。
“告诉姐姐,这样的日子……你过得下去吗?”姐姐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她不能想象心高气傲的弟弟居然能忍受这个女人这么多年。
“我很好,姐姐。”陈浩的眼前浮现出另外一张轻灵的笑脸,他幸福的笑了。“不用管我,以前是很不习惯,不过最近……,我真的很开心,你先回去吧。”
姐姐将信将疑的看着弟弟,那种幸福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可是昨晚在妻子面前,弟弟脸上的痛苦也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他到底怎么了?她以一种矛盾的心情上了火车,压根就不知道,弟弟此刻正不知不觉的走向别人早已布好的陷阱。
送走了姐姐,陈浩离开车站往公司的方向驶去,他的心情忽然轻松起来。
很多事情他不能对姐姐说,他无法告诉姐姐,虽然当初姐姐给了他一千元钱,可是对他而言实在太少了,少到他根本就不敢动用的地步,他也无法告诉姐姐,如果姐夫没把那两万块钱拦下来,他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他知道姐姐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婚姻陷入了危机,知道姐姐一定痛恨倩倩,可是让姐姐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他不想让她再为自己多担一份心。在他的心目中,妻子和东儿加起来的分量都不如姐姐一个人重要,他只有这一个亲人,所以不能让姐姐整天为自己提心吊胆。当他投身到紧张的工作中的时候,陈浩的还不时转着这样的念头:一个人在一生中遇到的偶然事件太多了,细细的算来,人生其实就是这些偶然的事件联系起来的一条必然轨迹。
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打了局长的小舅子,他不会那么轻率的来北京打工,如果不是姐夫夺走了母亲留下的钱,自己也不会因为衣食无着去搬家公司出卖体力。性格决定命运,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应该说早在童年时代就注定了。
母亲和姐姐的溺爱让他产生了盲目的自信,凡事养成了以自我为中心的习惯,这种思维方式一直主宰着他,因而一旦到了面临绝境的时候,他的自信几乎在一瞬间就变成了极端的自卑。
无疑陈浩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对自己的分析非常理性,也非常到位,以至于他得出的结论和别人投入上百万经费得出的结论惊人的相似。
在昌平区蟒山森林公园附近的一幢别墅里,二十七岁,面目清秀的徐紫娟花了三个多小时细细的研究着父亲带给她的两大本厚厚的卷宗,最后她的那双美丽的眼睛盯住了陈浩的一张近照:多帅的男人,怪不得周倩倩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他牢牢的抓在手里。
她抬头看了看黄玉生:“爸爸,您的计划有些匪夷所思,里面牵扯了太多的人,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纰漏都可能前功尽弃,您觉得成功的把握大吗?”
黄玉生笑了。紫娟长得很像母亲,而且也那么聪明,只可惜她的母亲去世太早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高风险的投资才有可能获得高回报的利润,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不然你不是白读这个经济学硕士了?”
徐紫娟呆呆的想了一会:“如果您能给我时间,也许能找出更可行的办法……”
“娟子,我们对陈浩研究了五年多,不能再拖了。趁现在他的感情陷入危机,我们必须快刀斩乱麻,一旦他落入局中,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黄玉生的眼睛里面闪动着野狼般的光芒,让徐紫娟的心猛然一紧,她本能的感觉到父亲胜利的那一天极有可能就是陈浩的葬身之日,于是低下头再次研究起陈浩嘴角那两道细细的纹路来。
年陈浩来到北京以后,很快就发现自己多年来建立起来的的自信其实不过是一种坐井观天式的盲目自大而已。北京的工作机会非常多,可是要求也是千奇百怪,经过几次失败的面试,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几乎一无是处了。
他的口袋迅速的瘪了下来,当他不得不为明天住什么地方以及到什么地方弄点吃的而发愁的时候,终于正视了这样的现实:除了干体力活,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对陈浩来说,这无疑是毁灭式的打击,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自信仅仅在两个月内就荡然无存了。
他开始深刻的反省自己,然而他的自我反省过了头,以至于他的那种张扬的个性在一瞬间就转为极度的不自信。
年,也就是姐姐初次来北京看他那年的9月份,陈浩遇到了周倩倩,这次邂逅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轨迹。
当时,陈浩用了几乎全部的收入报了一个电脑初级班,虽然姐姐寄来的钱能让他暂时缓解一下,可是他被苦难的日子吓怕了,他把那一千块钱原封不动的存在银行里,只要还能维持生存,就不敢动用那笔钱。
那一年的夏天,北京热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陈浩除了每天累死累活搬着家具楼上楼下的跑,就是去中关村附近的一个私立电脑学校学习。
参加学习的大都是中学生或者企业的秘书、白领,在这里,穿着搬家公司工作服的陈浩成了一个极不和谐的音符。坐在课堂上,又高又瘦的他就像半截被人涂成黄色的电线杆,身上发出的汗味让许多人皱眉,因为这些,他也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本来,对他而言学习并不是什么苦差使,可是经过了一整天的繁重体力劳动,他经常会在课堂上不知不觉的睡过去,有时甚至很响的打起鼾来。
他非常想学习,可是练习时间有限,一个月下来几乎没有任何进步。艰苦的生活和学习上遇到的挫折像病毒一样腐蚀着他的自信,原来打算通过学习改变的命运的计划现在看来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有时候他独自坐在角落里想:人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前途一片黑暗,如果生活就这样继续下去,生存还有什么意义吗?
多数时候他对自己的境遇泄气到了极点,可是偶尔心情也忽然好起来。
月的一个傍晚,因为提前收工,他也破天荒的提前来到学校门前。他买了几个馒头,拐到一条比较冷清的胡同里,在一辆停靠在高墙旁边的黑色的桑塔纳汽车后面找个干净地方坐了下来,打开那个棕色的小瓶子,拿出一个馒头掰开,把精盐均匀的撒在上面,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上午下过雨,空气很新鲜,天也非常蓝。也许因为天好,陈浩也莫名其妙的开心起来。他把馒头一扫而光,然后意犹未尽的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旁若无人的走了几步太空步。他曾经是系里出名的舞王,太空步跳得非常地道。
他跳了几下,再看看脏兮兮的衣服,不由得惋惜的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两步,对着那辆黑色桑塔纳的后窗照了照,理了理头发,做个鬼脸,暗自得意:“虽然衣服破了点,人还是满帅的。”
陈浩一心一意的对着窗玻璃挤眉弄眼,不提防前面的车窗居然悄无声息的滑了下来,一只优美而纤细的手伸了出来,懒洋洋的对他打了个响指。
陈浩吓了一跳,他压根就不知道车里有人,就是说,刚才自己搔首弄姿的样子肯定被人看到了。他的脸火辣辣的好不尴尬,犹豫一下,慢慢的走了过去。
车里坐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看上去二十六七岁,长发披肩,黑色的上衣紧绷绷的,两个硕大的乳房似乎要突破束缚跳出来一般。女子戴着一副太阳镜,一脸的厌倦,看陈浩的眼光也像在看一只癞蛤蟆。
“搬家公司的?”女子在眼光在陈浩的脸上扫了一下,旋即百无聊赖的往前边看去,她的声音也懒洋洋的就像午后刚刚睡醒的猫儿一般。
“是的。您……搬家?”面对漂亮的女孩子,陈浩忽然有些心虚气短。平时,干了一天活以后,搬家工人最喜欢坐在人行道上看过往的漂亮女人,大家对路过的女孩子评头品足,胆子大的还会冲人家的背影吹一两声口哨。
陈浩很少参加这样的活动。在北方林业部门工作时,总有些漂亮的女孩子借故在他的周围流连,可是他对她们没有兴趣,想象中的爱人似乎还远在天边。如今沦落到靠出卖体力吃饭的时候,他却对往日平淡的生活有了强烈的怀恋:当初某某对我很好,如果我稍微主动点,结果会怎样?刚才过去那个女孩子的眼睛非常像大学的某某同学,可惜……
他惊讶的发现在繁重的体力劳动之下,自己居然反常的进入强烈的性饥渴状态。
女子侧过脸,皱着眉,不耐烦的看着他:“你的话总这么多吗?”
陈浩有些语塞,他不过问问要不要搬家,怎么就说我话多?
她的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原本陈浩一直觉得喜欢化妆、喜欢洒香水的女人太矫情,可是现在闻到淡淡的香水味却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
“有点东西要搬,走吧。”
“我给公司打电话,车马上就……”
“不用派车,你一个人够了。”女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对不起,我有点事情……”,陈浩不想耽误课程。
“一百块钱。”
他吃了一惊,我一天最多赚25元钱,去掉吃饭以及零用也就剩20元,可是这个女人出手居然如此阔绰。他吞了一下口水,犹豫一下:“要不然我打电话让别人过来……”
“两百。”
“实在对不起,我真的……”这样说的时候,他的双腿在发抖,同时怀疑拒绝这样的活是不是疯了。
“五百。”
陈浩的汗无声的从头上流了下来。少上一次课,下次跟老师说一声,补回来就是了,五百块钱可不是每天都有机会赚的。
女子得意而轻蔑的笑了:“上车。”
“去哪里?”车内空调开着,陈浩虽然觉得身上一爽,却没来由的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女孩子一边开车,一边不耐烦的抢白了他一句。
陈浩非常尴尬,不愿意再和她讲话,于是把头转向车外。
女子的手机忽然响了。
“喂,是我。……你哪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陪你老婆好了,我还有事……算了,以后再说,再见。”
陈浩侧头看了看,看上去她似乎比自己大,虽然外表冷漠,可是眉头间却若有若无的凝聚着一抹淡淡的忧郁。
“去洗个澡。”
陈浩站在门口打量着的房间,装修很漂亮,可是看上去整体却很凌乱。
“愣什么?去洗个澡。”女子向卫生间指了指,顺手打开了电视机。
“洗澡……干什么?”陈浩吃吃的问道。粉红色的窗帘,暗淡的光线,室内迷漫着女性身上特有的气味,他本能的感到身体的某一个部位像树枝一样向外伸展开来,不由得面红过耳,连忙掩饰的弯下了身子。
女子用暧昧的眼光看着他,一言不发,然而眼神却似乎在欣赏着陈浩的形体。
陈浩的心剧烈的跳着,他顶不住女子的眼光,于是慌乱的冲进了卫生间。
清凉的水冲刷着发烫的身躯,可是陈浩的大脑依旧像一团乱麻。这就是艳遇?他茫然站在喷头下面有些不知所措。传统的道德观念驱使他离开这里,可是道德的力量在身体本能的反应下显得很无力。
我没有老婆,不需要对什么人保持忠诚,况且这样的艳遇可能一生只有一次……
陈浩对着镜子细细的观察,整体看上去有点单薄,可是肱二头肌和胸肌比较有形。打定了主意,他抓过一条白色的浴巾缠在腰间,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走了出来。
陈浩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充分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本来他想让自己看上去老练些,无耻些,可是迎面看到横陈在长长的沙发上丰满诱人的侗体时,仍旧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一样,呆住了。
女人的曲线极其优美,看上去高低起伏错落有致,陈浩觉得自己似乎在欣赏一幅高手巨匠画成的工笔画,与她的身体表现出的勃勃生机相反,女人的脸色依旧平淡,眼神依然冷漠。她伸出右手的小指轻微的勾了勾:“过来。”
陈浩紧张得几乎虚脱过去,勉强打起精神走了过来。
这个可怜的小伙子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第一次应该什么样子,然而此刻幻想中色彩与音乐统统没有,只有空气中弥漫着的野兽般赤裸裸的欲望。
陈浩的小腹一阵绞痛,他觉得内心变得空荡荡的好不难过,于是认真的开始后悔不该跟这个女人来到这里。刚刚洗澡时由幻想引起的兴奋的战栗此刻已然变成真正的战栗,他惊恐的发现自己对眼前的女人一点欲望也没有,他只想不顾一切的抓起自己的衣服夺路而逃。
女人带着几分厌倦从沙发上只起上半个身子,拉下了围在陈浩腰间的浴巾,于是他就像案板上待售的猪肉一样,赤条条的陈列在女人的眼前。
陈浩的头上悄然冒出了虚汗,因为过于紧张,也因为没有任何欲望,他的生殖器像一条死掉的泥鳅一样松松垮垮的坠在两腿之间。女人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把头转了开去。
她拨弄着遥控器,电视画面跳来跳去,终于跳出了清晰的男女交欢的镜头。影片中的女人夸张的叫着,男人则像一台巨大机器上的摇杆一样均匀的前后冲撞。
陈浩尴尬的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女人把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陈浩疑心此时是否会有愤怒的邻居前来敲门抗议。
虽然他不喜欢女人在他面前摆出的优越姿态,对此也深表不以为意,可是内心深处仍旧涌出一种强烈的自卑感。此刻,他宁肯被人打断胳膊或者腿也不愿意没有了男性的尊严。然而越是这样想,身体越是没有半点反应。
女人叹了一口气,拉他在自己的身边坐了下来,一边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画面,一边伸手在他的身上机械的揉搓着。终于陈浩有了反应,她疲惫的笑了:“来吧,别紧张。”
陈浩以一种的殉道者的决心站了起来,像一头笨拙的公牛一样伏在女人的身上,还不等有什么动作就吃惊的发现自己已经软得一塌糊涂。
女人微闭双眼,等了好久见没有动静,睁开眼睛,见陈浩正在咫尺之遥惊恐的看着她,他的生殖器则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的悬在她小腹的上方。
她忽然发火了:“没用!”右腿往回一缩,照着陈浩的肚子就是一脚。陈浩猝不及防,向后连退两步,一跤坐在地上,后脑重重的磕到了墙上,于是在他的世界里瞬间就布满了金色的星星,满天星斗中仍旧有两个夸张的男女夸张的大呼小叫。
女人坐在沙发上双手蒙面,忽然哭了起来,她哭得那样伤心,以至于本来已经恼羞成怒的陈浩忽然可怜起她来。他明白,这个女人带他回来不过是要找点刺激而已,可能她的心里装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痛。
女人突然表现出来的软弱以及内心深处突如其来爆发的怜爱让陈浩的情绪为之一变,两腿之间也不知不觉的起了变化。他低头看了看,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生殖器已经像一条发怒的眼镜蛇一样勃然而起。
“不要哭了……”他走上前伸手揽住了女人的肩膀。
“滚开!”女人拼命的撕打着他,可是陈浩一点也不为所动,就像搬动一件没有生命的家具一样,他冷静的把女人抛在沙发上,然后带着野兽一样的狂野进入了她的身体。狭窄而温暖的感觉让他倏忽之间打了个冷战,整个小腹不由得为之变得一阵冰凉,同时全身布满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女人吃了一惊,然而仍旧在挣扎:“滚开,你这个畜生……”
陈浩像一个真正的畜生一样恣意在她的体内冲撞,浑然不顾对方的感受如何。
女人在他的身下叫骂着,又踢又咬,可是蓦然间却变得全身无力。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身体也像一只柔软的袜子一样瘫软下来,她的两只手抽搐着,颤抖着,在陈浩的后背上抓出了长长的几道血痕,模糊的叫骂声也逐渐变成了销魂的呻吟,于是,狂暴的争斗变成了几近无声的肉搏。
陈浩的双手紧紧的扣住女人的双肩,牛一样的喘息,忽然间他仿佛被人从身后打了一闷棍,从头顶一直到脚跟都紧张的绷了起来,整个就像一根绷紧的弓弦,同时感觉自己仿佛连续扣动扳机一样,向女人的体内发起了一连串的轰击。
女人喘息着,虽然感到浑身发软,仍旧爱怜的伸手抚摸着陈浩的头发,陈浩则像一团烂泥一样瘫在了女人的身上。
“第一次?”女人问道。
“嗯。”陈浩在疲乏中感到一阵空虚,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到底所为何来。
女人怜惜的在他的身上抚摸着,不时的摸到刚刚被自己抓伤的条痕,也不时的感觉到陈浩因为疼痛感到的战栗。
“疼吗?”
“不。”
陈浩有些难为情,他甚至不敢看女人的眼睛,手足无措的从女人身上爬了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了头。
女人浑身瘫软,她挣扎了一下,让陈浩坐在沙发上,然后躺了下来,把头枕到了陈浩的腿上,陈浩带着几分自责和几分怜惜,把她抱在了怀里。
电视里面的搏斗也已经结束,屋子里面静了下来。他们没有动,就这样默默的抱在一起。天黑了,隔着窗帘,外面闹市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陈浩的大脑一片空白,可是身体却变得异常活跃,在静默中不知不觉再次亢奋起来。
“还要吗?”他附在女人的耳边问道。
“要!”女人的声音似乎有些羞涩。
陈浩离开的时候,女人从钱包里面拿出五百元钱递了过来。
他惶恐的推开了:“我不要……”
“说好的,怎么不要?”女人有些诧异。
“帮你搬家我会收钱,可是……”陈浩笨嘴拙舌的说道。
“你刚才也付出劳动了。”女人的声音有些揶揄的意思,陈浩的脸红了:“谢谢你,我从来没……”
女人笑了,然而她的笑容掩饰不了内心深处的忧郁:“我该谢谢你。”她坚定的把钱塞进了陈浩的衣兜:“多买点好吃的吧。”
陈浩的脸红了,他知道女人看到自己刚才吃饭的情形了,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接受这笔钱,于是坚决的把钱拿出来扔到沙发上,然后飞也似的逃开了。
这次艳遇给陈浩留下了无穷想象的余地,也让他重新找回了一些本来已经濒临崩溃的自信。他继续在工作和学习中疲于奔命,可是心情却好了很多。每次上课以前,他都会去和女人邂逅的那条僻静小巷中看看,每次有黑色的桑塔纳从身边驶过的时候都会让他悚然一惊。
他知道自己不爱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不可能爱上他,可是却发疯一样的想再见她一次,再疯狂一次。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女人在他身上抓出的伤口结了疤,疤退了,留下一些淡淡的白色痕迹,可是陈浩内心深处对她的渴望却没有停止过。她是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这些他都不知道。记忆像一幅年代久远的画,慢慢的褪色,随着时间的推移,女人的形象在他的大脑中淡化了许多,他甚至开始怀疑如果此刻对方站在自己的面前,自己还能不能把她认出来。
到后来,陈浩开始认真的怀疑起那场艳遇是否仅仅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一场春梦,因为他不能想象那样的一个女人会和他这个脏兮兮的搬运工人发生那样的事情。
北京的天渐渐冷了,陈浩依旧在搬家公司工作,他的学习也依旧没有什么实质性的长进。表面上他和往常一样,像一只孤僻的狼,可是内心深处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月下旬的一个傍晚,陈浩在天通苑小区帮客户搬家具的时候,司机的手机响了,他应答几声,向陈浩招了招手:“小陈,你的电话。”
谁会给我打电话?陈浩跑过来接过电话,他从来没把准确的联系方式告诉什么人,包括姐姐。
“您好,我是陈浩……”
“是我。”对方只是简短的说了这两个字,可是陈浩已经僵住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的衣服印着诚信搬家公司,我知道你的名字,所以要找你很容易。”女人的声音依旧有着无尽萧索的味道,为陈浩刚刚爆发出的一点绮念迎头泼了一盆冷水。
“有什么事吗?”他尽可能用平稳的语气问道,不想让对方听出自己有什么企图。
“你还记得我的住址吗?不记得?那好,你记一下……,对了,马上过来,我有事情要和你谈。”
“好。”陈浩干脆的答应道。“我可能晚一点,要先回住处换件衣服……”
“不用,你立刻打车过来。”对方不给他回答的时间,说完以后就挂了电话。
一个小时以后,陈浩紧张的敲了敲那扇门,门开了,女人穿着一身宽松的睡衣俏生生的站在门前:“进来吧。”
陈浩明显的感觉到对方语气不是很友好,但是仍旧拿出事先准备的两只塑料袋,脱下自己的鞋,立刻用袋子把两只脚包了起来,然后穿上拖鞋进了屋。
房间内,灯光幽暗,女人幽灵一般的来回走动着,把沙发上的东西扔在一边,给陈浩腾出一个地方,然后坐在了他的对面的一把椅子上。
“我有了你的孩子。”女人定定的看着陈浩,宣布了这个消息。
“什么……”陈浩张口结舌,他压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麻烦,一刹那他如同在高处忽然失脚一般,吓出了一身冷汗: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再有个孩子还不得饿死?
“怎么……,怎么办?”陈浩吃吃的问道,他一点主意也没有。这事是不是对她有很大影响?她结婚了吗?我该怎么办?
“本来我不想告诉你,只想直接到医院做了算了,可是打定主意以后我就不停的做恶梦,总是梦到你,也梦到孩子……”女人的脸上现出一丝惊恐。“我现在连觉都睡不好。”
看着女人黑黑的眼圈,陈浩的心颤了一下:都是自己做的孽。
“那……怎么办?”陈浩一点主意也没有,这个可怜的小伙子从来就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怎么办?你是男人,还问我怎么办?”女人忽然发火了。“你留下的孽种在折磨我,只要我一动了要打胎的念头就心神不定,就做恶梦,他在控制我的精神。——你得告诉他,是你不要他,不要让他折磨我,然后明天你带我去把他做了。”
陈浩差点笑出来,女人的想法真是匪夷所思,两个月的胎儿怎么可能折磨人?又不是在看恐怖电影,可是女人脸上的恐惧却是实实在在的。
“那好吧,这个孩子不要就算了。”陈浩的话音刚落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他的眼前蓦然出现这样一幕场景:寒冷的天,寒冷的夜,寒冷的石柱,寒冷的大理石地面,一个婴儿躺在襁褓中绝望的哭叫着。
母亲曾经给他描述过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他也不止一次的设想当时的场面应该是什么样子,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在大脑中形成相应的画面,然而此刻不知为什么母亲讲述的情形会忽然间那么清晰的呈现在脑海里,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清冷的马路上逐渐走近的母亲疲惫的身影。
“不要,还是把他生下来吧。”陈浩的寒毛刷的一声立了起来,随即脱口而出。一瞬间他有些怀疑女人肚子里面躺着的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还是一个神通广大的魔鬼。
女人沉静的看着他,用眼神传递着信息:你也感觉到了?良久,她才说道:“我还没结婚,生下他怎么算?”
“生下后我抱走就是了。”陈浩一边说,一边想起了姐姐,不禁心中荡起一丝温馨的感觉。
“让我的孩子跟你去受罪?你养得起吗?”她的话有些刻薄,陈浩的脸红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想来想去,倒是有个解决的办法,只是我自己很不情愿。”女人的眼神中有一种落寞的感觉。
“说来听听,也许……”陈浩的大脑一片混乱,突然发生的事件似乎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我们两个结婚,你名正言顺做孩子的爸爸。”
“这……”陈浩的头仿佛被人重重的击了一下,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这个女人结婚,虽然她长得那么漂亮。
“要是你不愿意,就必须承担责任,告诉孩子,是你不要他的,然后带我去流产。”女人的语气含有一种恐惧的感觉,让他感到对方有点偏执狂的倾向。可是他根本就无法作出这样的决定,因为刚才有了这种想法以后,他明显感觉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左右他的思维。怎么会这样?
“我……没什么不愿意,只是……”
“没有什么只是,我们结婚以后你不许干涉我的私事,当然我也绝对不会干涉你。还有,不许告诉别人你是搬运工,有人问的话就说你是大学毕业……”
“我本来就大学毕业啊。”陈浩惊异的张大了嘴。他不知道在讨论这么重大问题的时候,这个女人怎么还在乎这样的小事。
“大学毕业?那你当的哪门子搬运工啊?”女人的惊异程度丝毫不下于陈浩。
“这个说来话长了……”
“那就不要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女人粗暴的打断了他。
陈浩呆呆的看着这个魔术师一样的女人,不明白为什么她能这么快就把所有的事情搞定,莫非她早就筹划好了?可是她为什么要和我结婚?以她的条件还不至于嫁给一个穷困潦倒的搬家工人。
女人也为自己的决定感到诧异。她不是很随便的女人,之所以和陈浩春风一度,仅仅是因为那段时间感情上出了问题,并且当初不过是一时冲动而已。
那天,她在车里足足坐了两个小时,后来看到陈浩在附近吃馒头,旁若无人的跳太空步,并且对着后窗梳理头发的时候,便不由自主的被这个高大英俊的小伙子吸引住了。一场狂暴的性爱,陈浩的个性在她的面前暴露无遗,事后的很多个不眠之夜里,陈浩的影子都在她的眼前晃动。
医生告诉她已经怀上孩子以后,她立刻想到应该和这个男人结婚。
首先,他是孩子的父亲,其次,这个英俊的小伙子身上有一种她弄不清楚的、常人不具备的魅力,一种超脱社会地位、超脱于外在表象之上的一种孤傲的气质,单单是这种吸引力就足以让许多女孩子对素不相识的男人委托终身了。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竟然会有一种惶恐的感觉,生怕这个搬运工会拒绝自己。
女人以雷厉风行的作风迅速让陈浩答应了这门婚事,但是她知道要想把这个男人牢牢的抓在手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去,洗个澡。”她妩媚的冲陈浩笑了。
陈浩像中了邪一样一言不发的进了卫生间。他不知道这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她是做什么工作的,简而言之,除了两个月前曾经和自己春风一度以外,他对她的情况一无所知,可是现在居然要和她谈婚论嫁,到底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不管是谁疯了,他都希望永远这样疯狂下去,不要清醒过来。
陈浩出来的时候,头发湿漉漉的,腰间依旧系着一条浴巾。
“过来。”女人在卧室喊他。
陈浩梦游一般进入卧室,坐到她旁边的床垫上。
“这些天想我没?”她的身上松松垮垮的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慵懒的伸手在陈浩的身上轻柔的抚摸着。
“想了。”陈浩眼巴巴的看着掩映在睡衣里优美的曲线,一边咽了一口唾沫,一边幼稚得像个小学生一样回答道。
“知道为什么我要和你结婚吗?”她把手伸入浴巾,轻轻的揉捏着陈浩的生殖器。
“不……不……知道……”他浑身颤抖,并且在对方的挑逗下开始晕眩起来。
女人轻轻的把浴巾从陈浩的身上扯了下来,像一条蛇一样爬过来,拉起陈浩青筋暴突的生殖器轻轻的含到嘴里,刹那间陈浩仿佛进入了天堂。他忘情的享受着这种从来没有过的刺激,似乎躯体内每个细胞里都埋藏了足量的火药,只等到了一个特定的时刻便会一起引爆。
他冲动的用汗津津的双手握住女人睡衣下的双肩,然后神经质的慢慢往下移动,两只手笨拙的从她的腋下穿过,然后冒冒失失的抓住女人的椒乳,揉捏了一会,便手忙脚乱的去解女人身上的睡衣。
女人忽然停止了动作,抬起头来,右手冷不防的挥出去,重重的打了他一个耳光:“畜生!”
陈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还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女人已经双手掩面痛哭起来:“你毁了我的一生,我怎么办啊?”
“别……,别哭了……我……,我给你当牛做马也要补偿你……”陈浩笨嘴拙舌的安慰她,他伸出手来想把她揽入怀里,又怕对方再给她一个耳光,他的手犹豫着悬在女人的上方。
“补偿……,你拿什么补偿啊?”女人越哭越伤心,陈浩则尴尬的坐在旁边,像个闯了大祸的孩子一样,只恨自己当初不该那么荒唐,如果有办法挽回自己造成的损失,此时他宁肯去死。
女人伤心的哭了好一会,然后慢慢的抬起头来看了看满脸惶恐的陈浩,忽然咭的一声笑了,她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冤家,我恨不得杀了你……”她张嘴在猛然向陈浩的胸前咬下去,陈浩吓得一哆嗦,可是女人落口时却很轻柔。她像闹着玩一样在陈浩的前胸咬了几下,然后低头看了看悬在他的双腿间软弱的生殖器,笑了:“真没用。”
她又哭又笑,弄得陈浩越发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人忽然动作起来,她飞快的脱掉了睡衣扔到地上,纤毫毕现的把自己展示在陈浩的眼前:“来……”
她用双手住陈浩的两只耳朵,让他跪在自己的两腿之间,然后一直引导着他,让他把脸附在自己的小腹之上。
“对……,对……,就是这样……”
在女人的呻吟中陈浩慢慢亢奋起来,女人用无力的双手捧住他的头,然后轻轻抱住他,于是陈浩在迷乱中轻轻的滑进了女人的身体。
女人的身体仿佛是一件珍贵的瓷器,使得陈浩的动作不敢过于猛烈。
“你……要做我的奴隶……”女人在呻吟中断断续续的说道。
“我永远做你的奴隶。”陈浩神不守舍的回答,他像一头狮子,心甘情愿的被这个女人驯服了。
“结婚以后,不管什么事情必须听我的。”女人侧着身子把头枕在陈浩的肩上,一边轻轻的在他的肚皮上抓搔,一边说道。
“好,我听你的。”陈浩仿佛被催眠了一般。
“你还继续当搬运工吗?”
“当然不。我在学电脑,等这期学完以后我会另外找个工作。”
女人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你以为学好了电脑随便就能找到好工作吗?再说,你的电脑学得怎么样啊?”
陈浩的脸红了,他悲哀的感觉到自己根本就一无是处。
“把电话给我,你先出去看会电视,把门关上。”
陈浩听话的到茶几上把电话拿了过来,然后把浴巾缠在腰间来到客厅打开了电视。
女人看了看关紧的房门,然后放心的拨通了一个号码:“怎么才来接电话?……算了,少跟我找借口。出事了,怎么办?……什么事?我怀了你的孩子……还问我?你快点离婚,然后和我结婚不就解决了?……算了算了,早知道你会用这样的话敷衍我,懒得跟你说别的。我不过告诉你一声而已,我已经跟医生约好了,明天去把孩子拿掉。……算了,我已经领教你的无情无义了,以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大家一拍两散,我耗不起……我哭不哭关你什么事?少跟我假惺惺……什么?你说得好容易,我怎么能随便找个人就结婚?……你?你帮我找的我还看不上……”
女人的腿伸出去又缩回来,她满意的看着不断变幻着的柔美的曲线,一边打电话,一边侧耳倾听外面传来的隐约的足球比赛声音。
“……让我怎么说你?不单单自己不负责任,还想把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扣,哪有那么傻的男人?……看得上眼的倒有一个,上周同学聚会认识的,还不知道人家结婚没,……对,大学毕业……去你的公司?你给多少啊?人家现在起码赚四五千……要不这样,我和他先接触一下,一周内给你消息……只能想办法骗骗他……男人哪有什么好东西……,算了,过几天再跟你联系……你真想要这个孩子?唉,我上辈子欠你的……房子?再说,我觉得最好让他到你们公司工作,工资奖金给得高点,不要让他起疑。……什么?早有预谋?姓王的,要这么说……算了,你们男人总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给人家戴了绿帽子还……我不生气,好了,现在很累,我要挂了……不要给我打电话,我想休息一下。”
她挂了电话,手脚四下伸展开来,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然后懒懒的喊道:“陈浩!”
陈浩应声走了进来。
“你在看什么节目?”
“意甲联赛……”陈浩一边回答,一边神不守舍的回头往客厅张望。
女人笑了,她不明白为什么男人都对球赛痴迷到如此地步。她拍了拍床垫,示意陈浩躺下来。她一边轻柔的抚摸着赤身裸体的陈浩,一边暗自得意自己的安排:姓王的,想玩我,到头来还不知道谁玩谁哪。
“你必须弄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千万别指望我会爱上你。另外不许你干涉我的私事,你自己喜欢找谁就找谁,我不在乎,对我来说,你不过是孩子的父亲而已。明白吗?”女人点燃了一只细长的烟,一边懒洋洋的吸着,一边对陈浩说道。
陈浩诧异的看着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上了一当,可是他的本性是个绝不服输的男人,尤其当他面对这样性感漂亮的人间尤物时。他本来已经决定了要当孩子的父亲,此刻又雄心勃勃的打算在短时间内让这个女人彻底的爱上自己,当然了,要是得不到这么漂亮女人的心,那可真是人生最大的悲哀了。
女人斜眼看了看他的下身,有些羞涩的笑了:“男人真没一个好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陈浩一边剧烈的动作,一边喘息着问道。
“周……周……倩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