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公寓往事 第四节

理工大学附近有一个陈旧的居民区,小区门口的墙壁上隐约能看到几个模糊的大字“理工大学新村”,小区内的路面坑坑洼洼,连日来的阴雨使很多低洼的地方充满了积水。十几年前,这里住着的都是理工大学的教职工,但现在,大多数教师都已经搬走,住在这里的教师已经寥寥无几。

李易思是一个守旧的人,他在这里住了十五年,已经对这里产生浓浓的感情,因此,他没有搬走。

李易思从学校下班回来,走进小区,左手中拎着一袋子方便食品,右手撑起一把雨伞,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有什么事情困扰着他。回到家后,他将食品袋放在餐桌上,到卧室取出一张照片。

李易思坐在沙发上,轻轻地抚摸着照片,脸上布满了忧伤。他在思念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已经死去了十二年,但他始终不能释怀,照片中的女人叫魏黎曼,是李易思十二年前的女朋友。

李易思轻轻地抚摸着照片,眼神中充满了绵绵的爱意。这时,他想起了白天在教室见到的蔡可微,口中自言自语地说:“黎曼,是你回来了吧?我知道一定是你回来了。”

突然,李易思发现,窗帘抖动了一下,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儿正站在窗帘后,漂亮的脸颊上露出甜甜的微笑,一双大大的眼睛正看着他。

李易思揉了揉眼睛,就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女孩儿却消失了。

他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上,心想:刚才是幻觉吗?如果是幻觉怎么会如此真切?

李易思猛地摇了摇头,躺到沙发上,将照片小心地放在胸前,打开电视机,眼睛盯着电视的屏幕。电视里正在播放网球公开赛,他是一个网球迷,很喜欢观看网球比赛,也只有网球比赛能分散他对往事痛苦的回忆,很快他被激烈的比赛深深吸引。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网球比赛结束了。李易思向窗外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暗下来,F城已经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忽然一阵睡意向李易思袭来,躺在沙发上,他做了一个梦,这个梦他做了十二年,每当梦醒时他都会筋疲力尽。

十二年前,一个夏夜。

那个夜晚,无星无月,乌云成了天空中唯一的主角。

此刻,A教学楼302教室只有魏黎曼一个人专心致志地撰写毕业论文。

一阵风吹进教室,书本在狂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声音。

魏黎曼用手按住翻抖的书页,同时向窗外看了一眼。窗外的树木被风肆意地吹动着,不停地摇曳着枝头的树叶,就在这时,仿佛有一阵奇怪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那声音似乎来自乌云的远端,穿过漆黑的夜空,弥漫在寂静的教室中,扰乱了她的心绪。

一阵沉闷的雷音打破了夜的静。

魏黎曼打了一个冷颤,快速走到窗前,关上了窗。窗外闪电一个接一个,一场大雨即将到来。于是,她收拾好书本,离开了教室,向10号公寓的方向走去。

10号公寓,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地阴森恐怖。每当下雨之前,10号公寓走廊的墙体都会散发出潮湿发霉的味道,这种味道令魏黎曼作呕。

她走进10号公寓,习惯地用手捂住鼻子,脚步匆忙地走向了613宿舍。由于种种原因,现在这个宿舍只有她一个人在住。

回到宿舍,魏黎曼发现窗户没有关,她将窗锁紧,然后回过身将门插上。由于最近经常熬夜写论文,所以她感觉很疲惫,她迅速将衣服脱去,换上睡衣,躺在了这个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宿舍里。魏黎曼虽然很累,但是却没有睡意,因为她心中有一个秘密,不经意间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事关重大,如果说出来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但是,如果不说出来,自己的良心何在?她经过仔细的考虑,决定明天先告诉李易思,由李易思做决定,她实在没有勇气去揭发这个秘密。想到这里,她的心情渐渐地平复了。

这时,走廊传来女孩儿们的嬉笑声。魏黎曼的心情也逐渐好了起来,她已经将烦恼抛去,明天李易思将为她去办理留校的事宜。如果顺利留校,她和李易思的关系就不再是师生恋了,不会再受别人的冷眼了。

他们可以同在一个单位工作,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周末的时候还可以到公园散步,到商场购物,生一个健康活泼的宝宝,一家人到游乐场玩耍……想到这里,魏黎曼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她从床上坐起来,捋了捋背后的秀发,将枕头立起来,身体靠在枕头上,然后从书柜上拿出一本当时很火的恐怖小说——《雨夜惊魂》,细细地品味着,魏黎曼被故事的情节深深吸引,渐渐地,她的思绪完全沉浸在小说的氛围中。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走廊外已经没有任何声音,这种寂静令魏黎曼感到孤独。魏黎曼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午夜十一点了,于是她将小说放到了枕头的下面,打开被子静静的躺下,可她怎么也睡不着,她在回忆这四年的经历。

大学四年,其它同学都有很多朋友,而自己却一个朋友都没有,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她拥有一个所有女孩儿都羡慕的男友。一想到这儿,她便开心地笑了。

魏黎曼渐渐的进入了梦乡,梦中她与男友手挽着手一起走向了宽大的礼堂,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当色彩斑斓的礼花飞扬在空中,当他亲自为她带上钻戒,将她紧紧地拥抱在怀中,真诚地对她说:“我会一生一世爱你。”魏黎曼的眼圈已经满是幸福的泪水。

睡梦中的魏黎曼感到很冷,她将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体上,但也无法缓解寒冷。几秒种后,她从幸福的梦境中醒来。

突然,窗外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豆大的雨滴不断向屋内侵袭。借着闪电的余光,她发现窗户竟然是开着的。她清晰的记得睡觉之前将窗锁上了,怎么会开了呢?

她忽然想起来毕业论文正放在窗口的桌子上,立刻从床上下来,按了一下电灯的开关,但是灯却没有亮,屋内依旧漆黑一片,这令她不知所措,强烈的恐惧感向她袭来,大脑中不断回想着恐怖小说中的情节,她害怕眼前会突然出现一个恐怖的幽灵。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她用力地摇了摇头,试图甩掉大脑中这些荒谬的想法。魏黎曼借着闪电的余光,摸索着想窗边走去,当她走进窗边的时候,发现桌上的论文已经不翼而飞了,桌上只有一层雨水。

魏黎曼心中懊悔万千,那可是辛辛苦苦花费了她十几天时间写出来的东西呀!怎么能就这样丢了呢?会不会被风吹到外边呢?或者,被吹到了床底下?

想到这里,魏黎曼立刻俯下身来在地上摸索着,她首先是摸到了一支笔,心中暗自高兴:“论文的重量超过钢笔的重量,如果钢笔都没有被风吹走,论文也肯定在屋内。”她继续在地下摸索着。

她摸到了一叠纸,心想:“还好,没有被风吹走。”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啪”的一声,魏黎曼转过头,借着闪电的余光,她发现窗已经关上了。

“是谁关上了窗?”她的心脏几乎蹦了出来,双腿麻木地站在屋子中央。

“一定是风干的。”她在心中安慰自己。

魏黎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用手拍了拍胸口,舒缓内心的恐惧。过了一会儿,她走到窗前,打算要将窗户重新锁好。

正在这时,又是一道闪电划破了寂静夜空,借着闪电的余光她似乎看到床上正躺着一个黑影。

魏黎曼的头皮一阵酥麻,她壮着胆子想要仔细看看,可是闪电的余光已经不在,屋内已经是漆黑一片。

她安慰自己,也许是最近太疲劳了,产生了幻觉。她尽量让自己放松,伸出手臂,一边摸索着,一边挪着脚步向窗的方向走去,但是她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床上瞄,但是什么都看不到。

魏黎曼只能听到拖鞋与地面摩擦的声音,除此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当她停下来,屋内又是一片寂静,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呼吸声?”魏黎曼心中反复重复着这三个字,如果刚才看到的黑影确实存在,而不是幻觉,那它至少有呼吸声。魏黎曼屏住呼吸,试图去通过呼吸声来判断屋内到底有没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没有了她的呼吸,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魏黎曼脑中一片空白,她心中默默的祈祷,希望刚才看到的黑影只是自己的幻觉。

几十秒过后,魏黎曼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因为她憋得实在是太难受了。魏黎曼推开了窗,一阵冰冷的风夹着细小的雨滴吹到她美丽的脸颊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立刻感觉头脑清醒了很多。

魏黎曼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出现了幻觉,刚才明明清晰的看见挨着窗户的床上躺着一个黑影,那应该是一个人,可是人怎么会没有呼吸呢?绝对不可能没有呼吸呀!除非,除非它是——鬼魂?

想到这里,魏黎曼的后背渗出了冷汗。她是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她的意识里根本就没有那些脏东西,可是刚才发生的一切又令她不得不相信世界上也许有鬼魂。不行,我一定要看清楚那个黑影究竟是什么?

想到这里,魏黎曼突然转过身,快速移动着脚步向刚才的那个床摸去。

她距离床很近,只有两米左右。魏黎曼伸出双手举在空中,向床的方向移动。突然,她的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用脚轻轻踢了一下,发出“吱吱”的声音,似乎是一把椅子。她终于摸到了床,犹豫了一下,顺着床的柱子继续向上摸,(上铺是床,下铺是桌子。)但是她的身高太矮了,很难摸到床的全部,于是,她小心地站在了椅子上。

她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虽然屋内漆黑一片,但她还是闭上了眼睛,她害怕突然发生的一切自己无法接受。

她鼓足勇气伸出双臂在床上用力地一摸,但是床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慢慢地扶着床柱子从椅子上跳下来。就在她跳下来的一刹那,她感觉那个黑影又出现在窗前,近在咫尺。

“一定是幻觉,不用去理它。明天还要写论文,我还是把窗锁紧早些睡觉吧。”她在心中做着思想斗争。

魏黎曼挪着脚步,走到窗前,突然一道闪电划过,这时她终于清晰地看到眼前正站着一个黑影,惨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一双眼睛发出冰冷的光。

魏黎曼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黑影却真切地站在她的面前。

她恐惧到了极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高分贝的尖叫。

一阵“轰鸣”的雷声,将魏黎曼的尖叫声音吞没。

瞬间,她被黑影紧紧的抓住,向外用力一扯,她的身体便向窗外飞去。

漆黑的雨夜,一个美丽的女孩儿,飘在空中,缓缓坠落,稍许,窗外传来“砰”的一声。

李易思从梦中惊醒。

他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但,手脚却冰凉,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香水味儿,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他对这种味道很留恋。

就在这时,一阵冰冷的风夹杂着潮湿的气味吹到他的脸上,他彻底清醒了,他知道又做了那个可怕的梦。

李易思以往睡前总是放下窗帘,但今天却没有,月光透过无遮挡的玻璃直射到室内,窥视着他,那耀眼的月光令他内心升起一片悲凉,看那皎洁的月光,它真美丽,但就是太冷清了。他伸手去拉窗帘,突然他的心跳加速,脸上布满了恐惧,因为他清楚地记得睡觉之前,电视是开着的,但现在,屋内怎么没了电视发出的声音?而且,这阵冰冷的风是从哪里来的?难道,窗户也开了吗?和他的梦境竟然如此相似。

李易思摸索着找到电灯的开关,按了下去,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洁白的光亮使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下,但是,他对突然到来的光明极不适应,眼睛眯成一条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整个房间内的情况。

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明明记得自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但现在怎么会在书房呢?李易思忽然想起刚才梦中的情景,魏黎曼心中似乎藏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和魏黎曼的死有关系吗?可是,十二年前凶手已经抓到,他杀害魏黎曼的理由很简单,如此看来,他根本不是真凶。

李易思打了一个冷颤。难道,凶手在说谎,魏黎曼的死藏着巨大的秘密?那么,究竟是什么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