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潜山鬼话 1

壁画中的天狗吃月、戴着树皮面具的干尸、仙墩湖下的古墓、玉棺中被抽肠的死人,对于那座山陵,我仅有这些模糊不清的认识。如果能够进入地宫,我相信会有惊人的发现。一路穿过草鞋岭旱洞,顺利得有些出人预料,山洞到处有,一个洞一个样,然而在倒斗高手看来,不论山里的洞穴如何千奇百怪,总不外乎十八种格局,按风水形势合称“山中十八孔”,各有各的走法。我早听瞎爷说过,也在二老道的《阴阳宝笈》中看到过,要走出黄巢洞并不费力。过午时分,抵达草鞋岭南侧,三面都是肋生双翅也飞不上去的险峰,在这群山环绕之下,三四百公顷的湖面开阔平静,岸边全是芦苇荡子,远处有薄雾,望过去白茫茫的一片。当年这仙墩湖的水位,要比现在高得多,那时湖水一直通到岭下的鱼哭洞。鱼哭洞也未必真有鱼神,那种传说全无根据。古代人晚上吃饱饭没事干,除了生孩子,就剩下胡思乱想讲故事了。不过熊耳山真是中原龙脉上的一处宝穴,如今退水之处多已变为湿地,野雁、野鸭出没其中。

大烟碟儿做高瞻远瞩状眺望水面:“仙墩湖下的古墓准在那边,我都望到地宫中的宝气了!”

我说:“先别提那个了,咱们疏忽了一件顶要紧的事儿,怎么进仙墩湖?”

大烟碟儿和厚脸皮一听全傻眼了,居然没想到仙墩四面是水,不借助载具无法渡过湖面。直接游过去也不大可能,一来要携带镐铲、绳索、干粮、电灯、睡囊,背包里的分量不轻,到水里便会沉底;二来听说湖底下有僵尸,那是许多脸上有树皮面具的死人。我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直接下去。三个人合计了一番,决定从湖边的枪马山下过去,先绕至鸡鸣荡,听说常有山民在那片芦苇荡中掏野鸭蛋,或许能找到渡水的木筏或槽船。

出门带的干粮有限,路上多耽搁一天,挖盗洞的时间便少一天,订下计划,立刻找路绕行。当年仙墩湖水涨之时,可能真是无路可走,水位下降之后,与枪马山接壤的湖泊边缘,形成了百余米宽的芦苇丛。我们经过山下的湿地往南走,落日之前来到鸡鸣荡。那一带芦苇更是茂密,波光荡漾,野雁鸣叫,阵阵秋风吹过,芦絮像飞雪一般漫天飘舞,景色宛如风景油画。可是我在来此之前,听到过许多仙墩湖有古墓僵尸的传说,总觉得平静的湖面下,蕴藏着无穷的诡秘。

鸡鸣荡仅有一条算不上路的路,两旁尽是泥沼,我们运气不错,沿路进去,不久便在荡子里找到三条槽船,其中两条朽烂渗水,其余一条还算完好。所谓槽船,是在合抱粗的圆木上掏出空槽,坐得下两三个人,借助木桨,可以用来渡水。

大烟碟儿见暮霭苍茫,说道:“不如在荡子里好好歇一晚,明天一早就去挖仙墩湖下的古墓。”

我们也是走不动了,在芦苇丛里找块干燥的地方坐下来,啃几块干面饼子充饥。

厚脸皮抱怨这饼子硬得能把牙崩了,说:“野味里最好吃的是獭,我前两年开车跑长途,也是吃不上喝不上,如果能在沙土窝子里捉到几只旱獭,那可解馋了。旱獭那家伙胖墩墩、肉乎乎的,架火上一烤‘吱吱’冒油啊!”

大烟碟儿好像也吃过獭,赞同地说道:“嗯……味道和果子狸有几分相似,不过吃獭讲究时令,惊蛰以后獭的两腋之下发臭,那时是不能吃的。”

我说:“你们俩怎么什么玩意儿都吃?獭这东西,手脚长得和人一样,烤熟了岂不像是烤人?再说旱獭很机警,一个洞有好几个出口,不容易逮。”

厚脸皮说:“一听你这话就是个外行。旱獭专吃草根,被它啃过的地方寸草不生,你吃它等于除害。而且獭洞一般是两个出口,你只要找准两个出口的位置,用烟倒呛一个洞口,再拎了棍棒守住另外一个洞口,一逮一个准儿。有狗的话更简单,那都不用你自己动手。下次有机会到西北,我让你们俩吃够了旱獭。今天只好先啃干面饼子了。对了,咱们为何不打两只野鸭子尝尝?”

我和大烟碟儿经他提醒,都觉得这主意不错,真该打打牙祭了,当即扔下硬邦邦的干粮,蹑手蹑脚地在鸡鸣荡里四处找,却是鸭毛雁翎也没寻得半根。忽见前边的一片芦苇轻轻晃动,显然有东西在动,我摸过去悄悄拨开芦苇往里看,顿时吃了一惊,险些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