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可蜷缩在房间角落，胳膊紧紧搂着双腿，身体瑟瑟发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躺在楼梯旁的女人。

女人表情安详，像是睡着了，只是四肢扭成了奇怪的姿势。

十几分钟前，刘可把手指放在女人的鼻孔处做过测试，没有任何呼吸。女人死了。毫无疑问，凶手是刘可。杀人的原因听起来有些荒唐——这个女人有个很卡哇伊的名字，叫罗莉，是刘可的女朋友，漂亮贤惠。两人至今已经相识五年，这五年里从未有过任何争执，几天前刘可还陪着罗莉去试了婚纱，婚礼定在下个月，请柬已经发给了亲戚朋友。

要怪就怪那场该死的车祸。一个月前刘可曾出过一场车祸，新换的奥迪被迎面冲过来的卡车撞扁了，庆幸的是他没有受太严重的伤，只是脑袋蹭破了皮。这场车祸让刘可情绪不稳，所以刚刚在楼上跟罗莉讨论婚礼细节时出现了分歧。刘可想要把婚礼弄得简单些，罗莉则希望越隆重越好。

其实这只是生活中很普通的意见分歧，二人也并未因此争得面红耳赤。最终是罗莉尊重了刘可的想法。这是意料中的事，这些年无论刘可做什么、说什么，罗莉从来都是毫无怨言地顺着他，原谅他的各种无理取闹。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放在以前，刘可也会为找到一个如此懂事的女朋友而感到幸福，可这次刘可并不希望罗莉迁就他。是的，如果罗莉刚才再坚持一会儿自己的想法，就不会酿成现在的悲剧了。然而，如果只能是如果，人生不是演戏，无法重来。

那个疯狂的想法其实已经在刘可的脑海里压抑了很久，只不过是在特定的时间蹦了出来，控制了他的身体，所以在两人讨论完婚礼细节从楼上下来时，刘可突然间想要试探下罗莉的底线，若是做得再过分些，罗莉是否也能原谅他？

刘可站在罗莉的背后，伸手使劲推了下。罗莉重心不稳，“哎呀”一声便滚了下去。看见滚下去的罗莉，刘可洋洋自得满脸期待，等待着罗莉爬起来后的表现，然而罗莉只是用胳膊支撑地面，做了几个想要起身的动作，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扑通一下又倒了下去，便再也没动过。

夕阳西下，城市蒙上了一层黑纱。

黑夜阻挡了刘可的视线，吞噬了罗莉的尸体。墙上挂着的摆钟不紧不慢地响了七声，通常这个时间父母该回来准备晚餐了。刘可竖耳聆听，果然楼道里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钥匙扭动的声音。

很快，门被打开了，刘可的母亲率先走了进来，手里拎着刚买的新鲜蔬菜，嘴里嘟囔着说：“以后可不能去胖姑娘家买菜，忒黑了。”

刘可的父亲也走了进来，摸索着按下了电灯开关。房间亮了，楼梯正对着外门，罗莉的尸体顿时暴露在了两位老人眼前。刘可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把头埋在身体里，不敢面对父母。耳边率先响起了母亲的惊叫声，随后便传出蔬菜掉落到地板上的声音。

从小父母对刘可百般溺爱，无论他犯下多大的错误都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笑了之，不过这次，刘可不确定他们是否也能一如既往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母亲惊叫过后便没了动静，隔了许久刘可才鼓起勇气抬头，发现母亲正在厨房做饭，父亲则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视线移向罗莉，她的尸体依旧四肢扭曲地躺在楼梯旁。

父母的视而不见并没让刘可安下心来，反而让他陷入了更大的恐慌当中。刘可强忍着早已麻木的双腿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父亲身边，指着楼梯旁罗莉的尸体说：“我杀人了。”

父亲仰头看了眼刘可，表情淡定地抖了抖拿在手里的报纸，靠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自言自语道：“朝阳群众又把XXX明星举报了。”

刘可并不死心，又一瘸一拐地来到厨房，站在母亲身边重复道：“我杀人了。”母亲也回头看了眼刘可，然后不紧不慢地把切好的蒜薹扔进炒锅，一边用勺子在锅里翻炒，一边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儿子，不会有事的，只不过发出去的请柬要收回来了。以后你肯定还能遇到比罗莉更好的女孩。”

从厨房走出来，刘可来到罗莉身旁，坐在台阶上看向正在认真读报纸的父亲，恐惧感油然而生，这种突如其来的恐惧感甚至比发现罗莉死亡时更加强烈。

母亲很快就炒好了菜，焖好了饭，客厅里弥漫着菜香味。父亲放下报纸来到餐桌，坐在母亲身旁喊：“儿子，快过来吃饭。”

刘可起身走过去坐在父母对面，一家三口如平常一样，其乐融融地吃起了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