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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直子和宋汉城从伦敦起飞后的十六个小时里,整个事件似乎突然开始加速,各方都加快了行动。此时,准确和速度似乎决定了谁将笑到最后。
彼德森船长那艘货轮驶出了新加坡港,这时已通过了马六甲海峡。
此时的局面,犹如丛林中两头猛兽同时发现了猎物目标,彼此也嗅到了对方的气味。它们默默对峙着,谨慎地探步向前,任何错误的判断都会导致彻底的失败。对手将拖着猎物潜入森林中,再也难寻踪迹,它会失去所有的目标。
暂时的平和之下,预示着一场尚未到来的决斗。
暹粒机场。暴雨后的中午,烈日高照下建筑物的阴影底下仍有片片水洼。跑道上只有几架待检修的飞机,因此而显得空空落落的。
披蓬出现在了航管大楼素坡先生的办公室里。不过,他采用了最有效率的方式来获得他所需要的情报:扮成武装匪徒。
一杆装着消音器的枪顶在了素坡先生的脑门上。披蓬站在办公室中间,戴着面罩。两个保镖守在了办公室门口,屋里还有三个。
“你们,你们想要什么?”素坡惊惶失措地问。
“要你的授权。我们要调看‘亚洲曙光公司’所有货运班机的飞行记录。您还得告诉我们这家公司的背景。”披蓬说。
“可是我不能说。”
“那就得脑门上挨一枪了。”
“他会杀了我全家。”
“谁?”
“我不能说。”
披蓬将一沓照片甩在素坡面前,照片拍的是素坡在暹粒市区的住宅。
“那我们会先杀了他们。要不要试上一试?”披蓬掏出电话,按下了通话键,然后放在素坡先生的耳朵边。“请小心说话。”
电话很快通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是素坡的妻子。
“喂,是谁?”
“是我。”
“这是谁的电话?你不在办公室?”
“哦,我电话没电了,是同事的电话。哦,我打电话过来看你在不在。哦,今天我可能会晚回家……是的,他们是我的朋友……不,我没事,是的,喉咙有点不舒服,没事的。那么就这样,不用等我回家吃饭了。”
被枪管抵在脑门上的感觉可不好受,素坡觉得那里随时会喷射出点什么来:“我答应你们,我给你们,请不要伤害我的家人。”他几乎是带着哭腔在哀求。
披蓬示意放开他。素坡的手颤颤巍巍地去够桌上的电话。枪管又贴着他了。
“我让他们把文件送过来。”
枪管移开了。
素坡在电话中吩咐他的秘书马上把“亚洲曙光公司”的所有飞行记录拿到办公室来。是的,立刻。
几分钟后,当素坡的女秘书捧着一大摞日志文件走到办公室门前时,她被两个彪形大汉给拦住了。不过,对方很客气地跟她说,素坡先生让她不用进去了,他有客人。
“那么,素坡先生,接下来您得回答我几个问题了。”披蓬拖过一张椅子,坐在了他对面。披蓬的助手在旁边开始翻阅起那叠资料。
“谁是‘亚洲曙光公司’的幕后老板?如实回答我,如果我判断你在撒谎,那就……”披蓬对着素坡做了个扣下扳机的动作。
“我说出来,我和我家人,会没命的。”
“至少你还有时间逃跑。”
素坡先生这个计算题很快就做好了,应付掉眼前的危险才是最关键的。
“是,是瓦立先生。”
“哪个瓦立?”
“瓦立议员,他在本地拥有很多产业。”
“据我所知,有一架飞机在本月由暹粒机场起飞后坠毁了,有这回事吗?”
素坡想,是不是要告诉他们瓦立先生的“特殊”安排呢?不过,既然已经被迫“出卖”了瓦立先生,那么还是全部抖出来为好,这些凶狠的家伙说不定已经风闻了什么。
“瓦立议员吩咐我伪造了飞行记录。”
“伪造记录?”
“是的,他通知我在泰柬边境发生了坠机事件,然后让我按照他所说的伪造了飞行记录。”
助手将那页伪造记录抽出来。递给了披蓬。
“‘亚洲曙光公司’一共有多少架飞机,只要是能飞的?”
“合法注册的有三架,还有两架用于人员运送。”
“够开个小型航空公司了啊。”
“是的,瓦立先生差不多垄断了本地大多数商业航空生意。”
“哦,最后,你还得帮个小忙。”
“愿意效劳,只要您高抬贵手。”
披蓬的助手根据送来的飞行日志已经勾画出了十月份“亚洲曙光公司”所有的飞行航次。他们这时摊开了一张柬埔寨与泰国接壤地带的地形图,然后,从桌上的文具盒里抽出了几支彩色记号笔,放在了素坡面前。
“请你根据本月的飞行日志,把‘亚洲曙光公司’的飞机在柬埔寨国内的飞行路线给勾勒出来,特别是边境地区适宜降落的地点,或是简易机场,要标出明确方位。如果有任何一个出了错,我们照样会找到你。运用你的专业知识吧,素坡先生。”
枪管又一次抵了上来。
素坡很诧异,这些人似乎对瓦立先生的生意很感兴趣。这些家伙到底是谁?这么想着时,他有些走神了。
那个用枪指着他的人拉了一下枪栓,子弹这次可真的上了膛。
十分钟后,素坡交了作业。
那幅地图上,“亚洲曙光公司”的秘密活动显示了出来。除了正常的商务货运飞行外,两架用于载客的小飞机近期频繁地往来于泰柬边境地区。昨天晚间,就有一架飞机飞往甘多松朗的前哨简易机场,预定今天上午返回。
在地图上出现了一个狭长的丛林地带。大致在泰国乌汶府以南,柬埔寨境内的安隆汶、甘多松朗和君克汕以北。素坡标出了丛林边缘的几个着陆点。当初,正是他在瓦立先生吩咐下,亲自勘察确定的着陆位置。
素坡非常合作,他给了陌生客人所要的东西。因此,他自由了。披蓬临走前,特意关照素坡管紧嘴巴,如果有任何泄露,那么对于他家人的追杀令将永远有效。
他们这帮人走出办公室后,素坡已是满头大汗。他瘫倒在座位里,既惊且疑,该怎么办?是报告瓦立先生,还是就此卷铺盖跑路?
左思右想之后,他还是决定马上打电话通知自己的妻子。他撒了个谎,说是被当地几个地痞恶棍勒索钱财,因此让她先去亲戚家暂避一阵,而他会暂时待在机场,摆平手头这个麻烦。
东京这边,清水警官已对SpeeDEX运输公司的品川仓库布置了二十四小时的监视网。同时,他要求本区派出所以调查外籍劳工为由对区内企业的用工人员进行统计核对。
为了不造成太大惊扰,他们特地提前发出了调查通知。清水和几个同事混在几个户籍警中,进入了港区。
当他们从邻近SpeeDEX运输公司的另一家公司走出来时,清水特地关照与他共同行动的当地警察切勿流露出任何明显的举动,形式化地礼貌拜访一下即可。他们只需拿到企业人事部门提交的花名册就可。
他们走进了SpeeDEX运输公司的仓库地界,这里并非港区最热闹繁忙的所在,偶尔才有几辆涂有SpeeDEX标志的车辆进进出出。
SpeeDEX在当地只是一家小规模的国内货物运输企业,但它的仓储区和车辆泊场却很整饬,大门口设置了先进的地坪微重检测装置,可以发现任何与货单载重量不符的异常情况。从港口码头完成海关检查和关税交付后,集装箱所载的货物就在这里被卸下。在正式发运前,品川仓库是所有这些待分配货物的中转站。
他们走到了仓库附属的一间办公室,里面,十来个职员正在不停地忙碌着,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户籍警和SpeeDEX公司品川港区的主管打着招呼,他们彼此都很熟悉了:“例行公事,久石先生,打扰您了。”
“请稍等片刻。”主管跑到人事专员那里,拿来了外籍人员雇用名册。这家运输公司雇用了不少外籍搬运工。
从外表看,这里与日本任何一家运输公司没什么分别。清水接过名册,开始翻阅起来。不过,他尽量少说话,因为一直待在刑事侦察部门的他显然并不熟悉户籍警的业务。
他在外籍员工名单里搜索着南部织也的名字。名册里没什么发现。他凑近一个户籍警的耳朵,告诉他说:“我需要查看本籍员工名册。”
主管很诧异,但被带头的警员以上级要求严格执行用工普查为由糊弄了过去,主管于是又拿来了另一本名册。
翻到第三页时,清水看到了南部的名字,他是SpeeDEX东京公司分管北部地区的主管。照片上的人正是南部织也!
清水扫视着这个办公室,南部织也显然并不在这里。
“请问,该名册上的所有员工都是在品川本所的吗?”清水终于忍不住亲自开口询问了。
“哦,我们在苫小牧市还有间仓库,但雇用人员还是由东京所来管理。”
如此说来,南部织也的落脚点是在苫小牧市。
“苫小牧的人员定期也要来这里的吧?”
“是的。通常家在东京的员工会定期回来,周五晚上他们会跟随公司的车队回东京。”
公事已毕,警察们和SpeeDEX的主管道别后就离开了。清水留了两个助手在品川,以监视可能的动向。余下的人将和他一起立即赶往北海道苫小牧市。
捕鱼的网已张开了。在最后时刻到来前,清水会让这张网悄悄展开,覆盖嫌犯可能出现的所有地方。只要在苫小牧市锁定南部织也,他就可以慢慢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