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六 年  我把心留在亚特兰蒂斯 22

几天后,我的朋友舰长在和布拉德合住的寝室里靠近自己的那面墙上,贴了一张海报(真难以想象他刚上大学的时候,还好像软体动物一样,毫无政治头脑)。海报上有个穿三件式西装、笑眯眯的生意人,一只手伸出来握手,另外一只手藏在背后,手里紧捏着一个东西,那东西淌着血,血滴到他的鞋子中间。战争是一门好生意,海报上的标语写着,把你的孩子投资进去。

戴维吓坏了。

“所以你开始反战啰?”他看到海报时问舰长。尽管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我想我们亲爱的舍监被这张海报吓坏了。毕竟舰长念高中时是一流的棒球球员,大家也预期他上大学以后会加入棒球队,兄弟会和马术社也都竞相争取他入会。舰长不像斯托克利是个跛子,也不是像乔治那样的蛙眼怪胎。

“嘿,这张海报想说的不过是很多人都从这场血腥混乱中大捞一笔,”舰长说,“包括麦道、波音、奇异、道尔化学公司和科尔曼化学公司,还有他妈的百事可乐,以及其他很多公司。”

戴维试图以眼神表示,针对这个问题,他的想法比舰长更有深度。“我问你,你认为我们应该袖手旁观,让胡志明大叔一手掌控那边的局势吗?”

“我不知道我的想法是什么,”舰长说,“目前还不知道,我几个星期前才开始对这个议题产生兴趣,现在还在努力赶上进度。”

现在是早上七点半,舰长的房门口聚集了一小群准备出门上第一堂课的学生。我看到龙尼(还有尼克;这时他们两个人已变得形影不离)、阿什利、雷尼、比利,也许还有四五个人。奈特站在三〇二室门口,穿着T恤和睡裤。斯托克利拄着拐杖站在楼梯口,显然正准备出门,但转过头来听大家的讨论。

戴维说:“越共进入南越村庄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找找看有没有人身上佩戴了十字架、圣克里斯托弗圣章、玛丽圣章之类的。他们杀死天主教徒,杀死信奉上帝的人。当这些共产党杀死上帝的信徒时,你觉得我们应该袖手旁观吗?”

“为什么不该?”斯托克利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我们袖手旁观,然后让纳粹屠杀了犹太人六年。犹太人也信上帝,我是这样听说的。”

“他妈的哩噗!”龙尼大叫,“哪个混蛋请你发表意见了?”

但这时候斯托克利已经往楼下走了,楼梯间回荡着他拄着拐杖的声音,让我想到最近离开的法兰克。

戴维回头看着舰长,双手握拳顶着臀部,白T恤前面挂着一串狗牌。他告诉我们,他的父亲在德国和法国作战的时候就挂着这些狗牌;当他躲在树后面、避开机关枪扫射时,身上就挂着这些狗牌(当时那阵机关枪扫射已经杀死他的两名战友、射伤四名战友)。我们都不太明白士兵挂的狗牌和越南战事有什么关系,但是显然在戴维眼中意义重大,所以我们都没有问他,连龙尼都识相地闭上嘴。

“如果我们让他们占领南越,连柬埔寨都会落入他们手中。”戴维的目光从舰长身上转向我,然后看着龙尼……把我们每个人都看了一遍。“接下来是老挝、菲律宾,一个国家接着一个国家。”

“如果他们这么有办法,也许他们有资格赢得这场战争。”我说。

戴维看着我,十分震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没有收回我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