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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格温迪一连病了好几天。彼得森先生和彼得森太太以为女儿是由于悲伤过度才发烧、肚子痛,但真相格温迪心里最清楚。是因为按钮盒。这是她按下红色按钮必须付出的代价。她听到崩塌的岩石呼啸的声音,她不得不冲进洗手间呕吐。
她挣扎着冲了个澡,换上运动裤和长T恤,参加星期一上午奥利芙的葬礼。若不是妈妈再三催促,格温迪肯定不会离开卧室。她甚至想在卧室里待到二十四岁甚至更久。
教堂里座无虚席。城堡岩镇高中大多数人都来了——包括老师和学生。连弗朗基·斯通也在现场,他坐在教堂后面傻笑——格温迪讨厌大家这么做作。奥利芙活着的时候他们没一个人喜欢她。甚至没有一个人认识她。
是的,没人像我这么喜欢她,格温迪心想,至少我采取了行动。是这样的。再也不会有人从自杀阶梯上跳下去。永远不会。
葬礼结束后,格温迪从墓地往她爸妈的车旁走,这时有人喊她。她转过身,看到奥利芙的爸爸。
凯普尼斯先生个头不高,胸围宽大,脸颊红润,眼睛和善。格温迪一直很喜欢他,她和奥利芙的爸爸特别投缘,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曾受肥胖困扰,抑或是因为凯普尼斯先生是格温迪见过的最和善的人。
在葬礼上,她尽力保持振作,但是现在,看到奥利芙的爸爸走过来,朝她伸出胳膊,格温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开始啜泣。
“没事儿,亲爱的。”凯普尼斯先生说着,投来一个熊抱,“没事儿,亲爱的。”
格温迪使劲摇头。“这不……”她的脸上涕泪横流。她用衣袖擦了一把。
“听我说。”凯普尼斯先生弯下腰,确保格温迪看着他。本来爸爸不应该来安慰朋友——奥利芙以前的朋友——但是他却这么做了。“要好好的。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好受,但是必须好好的。明白吗?”
格温迪一边点头,一边低声说:“我明白。”她只想回家。
“格温迪,在这世上,你是她最好的朋友。过几个星期,你可以到家里来看我们。我们可以坐下来,吃顿午饭,聊一聊。我想我们这么做奥利芙会很欣慰。”
说到这里,格温迪再也受不了了。她转身跑到车上,留下她爸妈在身后不停道歉。
由于发生了这起悲剧,学校最后两天的课取消了。接下来的一周,格温迪大部分时间都躺在沙发上,蒙着毯子。她做了很多噩梦,经常从梦中惊醒——最恐怖的一个梦里,有个身穿黑色西装、头戴黑色帽子的男人,本来该长着眼睛的地方却长着一对闪光的银币。她担心说梦话,担心爸妈听到她的梦话。
最终,高烧消退,格温迪又恢复正常。她暑假大部分时间都在零食店上班。不上班的时候,她就在城堡岩太阳炙烤的路上慢跑,或是锁在卧室里听音乐,抑或找些事做,让自己无暇思考。
按钮盒依旧藏在衣柜里面。格温迪仍然会想起按钮盒,但她再也不想动它。不想吃巧克力,也不想要银币。平常,她讨厌按钮盒,讨厌与按钮盒有关的记忆,甚至幻想着将它处理掉。用长柄锤将它砸碎,或者用毯子把它包起来,开车带到垃圾场去。
可她心里清楚,她不能这么做。如果有人发现按钮盒怎么办?如果有人按下按钮怎么办?
她任凭按钮盒留在衣柜的阴影里,任凭蜘蛛在上面结网,任凭灰尘落在上面。让这鬼东西烂掉吧,我才不在乎呢,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