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二十四章 无作为谋杀
(诡诸默·李伤)
1
地球历2490年8月31日。莫尼罗皇家议事厅。夜晚。
“给我们的‘同盟’郝古拉族运送‘特殊装置C’的地球部队似乎出了什么问题。郝古拉族接应部队到达那里的时候,发现特殊装置的支架虽然安放在预定地点,但特殊装置核心部分却不见了。”
莫尼罗的摄政王戴泽认真地听着,没有发问。坐在一旁的王子却好像有些疲劳。
“在距离预定接应地点大约五六光年的地方,发现有曾经打开超空间的痕迹。郝古拉在几个小时之内检测到了残留的能量波,分析其中信息,再次打开相同的超空间,成功收回特殊装置核心部分。但问题是,它们在超空间里发现一些奇怪的东西。看上去像飞船的残骸,上面印有红蛇骨标志。”
一直有点懒洋洋的王子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体,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了下去。
负责汇报的大臣继续向下说:“而且,特殊装置核心部分的表层也有受到冲击的迹象,内部储存力量几乎降到零点。这明显表示有不明生物使用过它。”
“使用特殊装置的人,大概是地球人吧?”摄政王戴泽沉吟着开口,“不熟悉这个装置的人,是无法将内部储藏的能量引导出来的。”
“是的。请问,关于使用特殊装置的人,我们是不是要继续调查下去?”
“不必了。反正特殊装置已经全部到手,也不会有下一次让它们从中作梗的机会了。”
“明白了。告退。”大臣鞠躬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在下一位大臣开口之前,戴泽将身体向王子那边靠去,低声说:“我们的间谍在三十分钟之前发现了挂着红蛇骨标志的逃生舱,你关心的那个诡诸默一定不会死的。”
“真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成为我们的战士,”王子感慨地说,“为什么我们莫尼罗不会产生那样的战士,而卑贱的地球人就能够呢?万物之主真会开玩笑啊。”
“先王制定的法律严禁与地球人通婚,”戴泽解释说,“高贵的莫尼罗人的血统不能被地球人玷污。”
“这我知道。可如果事情威胁到了种族的生存,将来有必要重新审视这道法令。”
戴泽看着他,苍老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赞许微笑。
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再过两年,他就可以正式登基成为莫尼罗一族的帝王。
真难想象,当年那样一个小婴儿,现在竟然变成了这样一个英姿勃发的未来王。时光的魔力真是不可思议啊。
2
地球历2490年9月1日。二号开发星球。
“这样看来,连司徒浒他们的作战也失败了。老天有眼,让他们落入了我们手中。”
“诺勒先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趁此机会杀死他们吗?”
“不,借此机会从他们身上获取我们所需要的数据。将来我们或许就可以用自己的手,去阻止那已经预定好了的‘未来’……趁他们还未醒来的时机,干吧。”
3
周围似乎是一片强光啊……
我混混沌沌地想着。透过自己眼皮,分辨外面的光线。看来我的确已经脱离宇宙了。但这里是哪里呢……
我睁开眼睛,竟然发现周围溢满了桔红色的医疗溶液。我眼睛上戴着特制的眼镜,鼻子和嘴巴上罩着氧气罩。身上一丝不挂。身上的伤口好了一些,但仍然没有愈合。
我觉得很疲劳。
透过溶液,我模模糊糊地看到在我左边,李伤也浸泡在一个装满了桔红色医疗溶液的蛋型容器里。他还没苏醒,在桔红色彩中沉睡。
外边,是一个宽敞的陌生房间。四处摆满各种各样的医疗设备。我对医学不了解,但看上去这些设备相当高级,而且古怪。不太象是正统医院。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房间的门打开了。三个人影走进来,关上门,而后转向我们这边,静静地看着。
由于隔着溶液,我看不很清楚。但可以看出其中一个是身高标准的人类男子,旁边两个似乎都是少年或少女,身材异常纤美,外貌上似乎有些相像。
我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假装仍未苏醒。
“看样子还没醒。”中间的男子说,“状态怎样?”
“没有异常。”少女轻声说,“渐趋稳定,再过不久就可以撤掉生命维护系统了。”
少年说:“先生,把他们治好真的妥当吗?我们虽然不怕他们,但总觉得有点养虎为患的感觉。”
“不是完全治好。只是维持在让他们不死掉的程度而已。如果不这样的话,就无法获取足够的数据来进行力量波调的破译工作了。”男子挥挥手,“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让一个淑女一直面对两个裸体男子毕竟不是一件雅观的事情。”
女孩子发出一阵悦耳的低笑。三个人静悄悄的走出了房间。
他们一离开,我立刻睁大了眼睛。
他们刚才说“力量波调”?他们知道我们是异能者!而且那个少年说“不怕我们”,这是否代表……他们有对抗异能的力量?
我们真是降落到了一个最糟糕的地方。这里的主人搞不好是想拿我们来做试验。所以现在最好就是赶紧安安静静地,不引起任何事端地,科学地逃跑。
我开始在医疗溶液中集中精神。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旁边容器中的李伤一点要醒来的样子也没有,身体很舒适地垂在溶液里,眼睛闭得死死的。
我搜寻着模糊的记忆,努力回想这种仪器的致命之处究竟在什么地方。我集中所有意念力,发动了“分解”能力。
总算这次比较走运,记忆没有出错。医疗机械的感应设施在分解能力之下失去了作用,这样它就无法分辨我是否还在容器中。接着,医疗容器的盖子也掀了起来。我立刻撕开身上的吸盘和传感线,从容器里出来,顺手关上容器的盖子,阻止那不断流出的桔红色医疗溶液。
落地的一瞬间,我感到头晕目眩,伤口处一阵钝痛。不得不扶住旁边的东西才勉强稳住了自己。身体内部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疲劳感,这种感觉跟意念力消耗到零点所引发的空虚感非常相像,但这还是第一次在经过了充分睡眠之后还仍然存在这么强烈的不适。
是因为受伤太重了吗?……总之,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于战斗,应该避免接触敌人。
我将意念力凝结在右手上,放出一片薄薄的小型“封闭”光,堵住了身上那两道最严重的伤口。渡过令人头晕目眩的适应期之后,我略略振作一下,抓起旁边桌子上的白色桌布罩住身体,走到李伤的容器面前,用分解能力封闭传感器,打开容器的盖子,然后抓住了李伤的手。
李伤的身体向外倾倒出来,我试图扶他,但是没有成功。他几乎是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怎……怎么了?”他睁开眼睛,双手扶着自己的额头,“诡诸默……我们在哪儿?”
“你还好吗?”我随手关上盖子。抓住他的胳膊开始尝试把他扶起来,他那双大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我,“这里似乎是个私人研究所。”
“是……是吗?”他摇摇晃晃地挂在我身上,湿漉漉的皮肤紧贴着我的身体,努力清醒着自己。他的伤口在流着淡淡的血水。看得出来,他的状况跟我的状况一样,两个人都仅仅比在飞船上时略好而已,“诡,诡诸,我觉得很疼……”
“因为伤口还没好。这里的主人虽然给我们治疗,但他好像不打算完全治好我们。”我放开已经站稳的李伤,走向旁边的一个白色壁柜,打开,非常幸运地从里面找到了两套医生的制服。
“治疗?”李伤尽快堵住了身上的伤口,接过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治疗容器。他一片茫然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理智,“诡诸……也许是我多嘴,但这些仪器不是一般的私人诊所能弄到的。”
“是啊,所以才说这里的主人有问题。”我系好了上衣的扣子,“刚才他来过这里,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我觉得他似乎想拿我们来干点儿什么,我们还是先溜为妙。”
“我们是怎么落到这里来的?”
“这恐怕要问自动导航系统了。或许他们所拥有的私人空港恰巧是距离我们当时所在地最近的空港也说不定。”
“这里的主人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人类男子,年纪大约在三十上下,身高180到185厘米之间。看上去很强壮。隔着溶液,我没看清他的脸。但他身边有两个少年,看样子好像是护卫。期望我们能在最安静的情况下离开这里吧……”
我一边说一边拉开门,刚刚踏出一步,李伤突然从后面抓住我的衣服,把我拖了回来。
“别出去!诡诸!”他低声说,迅速而无声地关上门,“有人来了!”
“我没听到脚步声啊!”
话音刚落,一阵整齐而微弱的脚步声就出现在走廊里。人数好像在三五个左右。他们很快地路过我们所在的房间,从另一个方向消失了。
我和李伤同时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要有人来的?”
“这是我的另外一种特殊能力。”李伤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三十秒之内将要出现在我附近的,对我不利的人,我都能感觉得到。”
原来他还有这一手。若不是遇上今天这样的境况,他还一直藏着呢。
我点点头。“难怪那次在游泳池我没砸中你的脑袋。接下来的行动里,恐怕要你这项力量发挥作用的场合会很多。”
“不,先等等。”他又一次拉住我,“我们究竟为什么一定要逃跑?这里的主人救了我们。而且你也不知道他究竟要拿我们来干什么。或许那只是你的误解罢了。”
我转过身,看着他。“正因为不太明白那个科学家想利用我们干什么,所以才要赶紧溜走。我想你肯定能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吧。”
“我当然不是不懂。”李伤辩解着,一脸懦弱胆怯的样子,“我只是……只是……”
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笑笑,突然挥拳,重重击在他腹部没受伤的那一面上,另一只手同时拉住他的衣领,没让他倒下。
“哎呀哎呀……痛死了……真的痛死了……”李伤垂着头,呻吟着。声音之中竟然含着笑意,“没必要这么绝吧?”
他抬起头来。
他脸上的表情改变了。本来焦虑不安的眼神渐渐锋利,舒展的眉毛渐渐凝结,茫然的表情渐渐趋于凶狠。嘴角古怪地上扬着,显露出一种特别的诡谲。
这正是我所期待的效果。
“不好意思,那个家伙又不知所措了。”他笑着推开我,“我跟那种废物可不一样。他刚才跟你说了什么?我记不太清楚,但你别听他的。还是你说得对,我们该跑,趁机杀死他们几个碍眼的家伙。”
他毅然推开了门。
4
外面比我想象中要空阔多了。走廊雪白的,长长的,两头都有电梯,但显然通往不同的地方。
“李伤,应该走哪一架?”我问。
“我怎么知道!”他直截了当且粗鲁地回答,“凭直觉,还是走左面吧。”
“你脾气真坏。”我跟在他后面走进电梯,关上电梯门。操纵板上只有三个键,开关,强制停止,和前进至目的地。我按了第三个,“你就不能像刚才那样温和吗?我比较喜欢跟那样的李伤交谈。”
我说话的同时,门也合拢了。电梯开始运行。
我的目光离开操纵板。从电梯如镜般墙壁的反光中,我看到了李伤的脸。
一张充满了愤怒的脸。他正在从电梯墙壁的反光中看着我,眉头紧紧虬结。眼睛中危险的光芒不住闪烁。
“怎么了?”我问他。
“别拿我跟那个废物比。”他说。语气暴躁而具有压迫感。我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声音讲话,“他告诉过你吗?我是怎么产生的?”
“大概和夏绿有关?”我一边想一边说,“他没说过。”
“那可真是太好了。”他走过来,从后面轻轻扣住我的肩膀,“劝你也最好别对这件事情有兴趣。”
我面无表情地从反光中看着他的脸。他的手又湿又冷。他的大拇指正对着我的颈部动脉,对我施以无言的威胁。
“我是他的救星,他没有我活不下去。”他冷笑着说,“我从没看得起他。所以你给我记住,如果你不想让我对你动粗,就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废物的任何事情。我不想听。”
“你打不赢我,也杀不死我。”我冷静地提醒他,“别威胁我。心平气和地跟我讲话。”
李伤眉毛一扬,突然大笑起来。
“我真喜欢你!”他大笑着说,“我们很像。我告诉你,总有一天那个废物会被我吞噬。那个时候或许我们可以好好交往一下。”停了一下,他补充一句,“我们这种人生存的意义就是不断战胜一切,以求更强大的力量。他的存在让我变得弱小了。”
“我倒认为作为一个人,他比你要好得多。”我推开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你喜欢用‘废物’两个字来称呼他,为什么?贬低另一个自己会让你感觉自己的存在价值有所提高?或者是想借助‘辱骂’这样的方式来逃避什么?”
李伤突然怒了起来,从后面用力推向我的肩膀。
“你怎么了?”我转过身,躲过他的手,“生气了吗?”
“我把话讲清楚。”他双手抱胸,冷峻的笑容慢慢隐藏起来,“我比他要强大得太多了。我是他灵魂中始终没有勇气面对的一部分。他害怕我,总是躲着我,不愿意让我主宰这具肉体,就是因为我有他所渴求的一切。如果我存在,他将失去价值。他羡慕我,不愿意认同我。可一旦到了紧张的情况,他无法战胜敌人,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的时候,他又会来恳求我。我所最无法忍耐的,就是他这种卑鄙,下做的态度。”他苦恼地摇摇头,“……算了,这些事情你是不能明白的,所以你也没有插嘴的余地。明白吗?”
“我没有打算介入你们的事情,我仅仅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发表发表意见而已。”我固执地说,“我不太明白,你所谓的‘他所不具备的优点’,是指什么呢?”
他的眉头皱起来。“他不了解他自己,他很迷惘。分不清楚他的存在有意义,还是我的存在有意义。但我不一样,我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因此我从不迷惘。”
“真的不迷惘吗?”我说,“你是否有想过……”
“闭嘴!”他低声吼断了我的话,“你罗嗦得过分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漫长的电梯道路终于到了头。提醒铃“叮”地响了一下,门就向两边滑开了。
门外,正对着我们的竟然是三架火焰枪的枪口。在门打开的同时,枪口中喷出熊熊火焰。
5
我就靠在门边,那三架火焰枪的枪口几乎就要碰到我。火舌一瞬间就烧着了我的手臂,幸好只是浅度灼伤,不太严重。惊讶之下我飞速向电梯深处后退,展开厚厚的透明光壁,阻住火焰。
火焰源源不断地喷到墙上,发出“嗤嗤”的声音。开枪的人的身影被熊熊火焰挡住,无法看清。
略略镇定一下,我和李伤同时赤手空拳地窜进火焰中。身前的火沿着抵挡光壁向两边分开,仅仅几秒钟,我们就脱离了火堆。
外面,三个少年抱着火焰枪,正对着狭小的电梯通道开枪。一看到我和李伤突然穿过火堆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大吃一惊。中间那个修长少年第一反应就是抛弃火焰枪,向后逃跑。靠我较近的一个立刻把火焰枪的枪口转向这边,我的手已抓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拉,把他甩起来,向墙那边撞过去。他连一声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脑袋就已经撞上了钢铁墙角。
骨骼粉碎的声音连续不断地响了起来。我怎么也没想到,我这样一甩竟然会造成这么惊人的后果。
怎么会这样……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力气了?
我被自己吓了一跳,捂着自己的嘴巴,扯着那具奇形怪状残骸的手,一时有点发呆。
“你在发什么呆?现在不是欣赏自己力量的时候!”李伤突然冲过来,推我一下,“快去追那个逃跑了的!等他搬来援兵就晚了!啊,现在……大概已经晚了。”
走廊尽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有很多人正在向这边奔跑,而且距离越来越近。
我和李伤颇有默契地同时拔步,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冲距离我们最近的路口跑去。
“啧!不论怎么样,我们现在绝对不能被堵住!”
“喂,我觉得这里有一点奇怪!这里的布局看上去有一点眼熟。”
“怎么?莫非你来过这个地方?”
“根本不是!我暂时想不起来……”
说话之间,我们已经进入另一条走廊。在青色的铁制地板上飞速奔跑着。
这里看上去好像是一个地下空间。而且似乎跟医疗和科研有关系。
姑且做一个大胆的假设,如果说,这里就是袭击我们的异能者的巢穴,那么或许他们并不是天生的异能者,而是通过手术拥有异能的。据我所知,这类研究如果能获得可供研究的试验品,其作用非同小可。
该不会是……这里的主人想要我们来当实验品吧?
从我们所遭遇敌人的强度来看,这项研究已经十分完善了。一个普通的科学家再怎么天才,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达到如此程度。所以很有可能有一个了不起的人或者财团在背后给他提供必要的物资与条件。再结合这些来历不明的异能者总是能在我们红蛇执行任务的地方出现这一现象,可以假设在幕后制成这个计划的人很有可能是一个政府的高层人士。
但问题是,支持他的人是谁?又为什么要支持他?为了制造出可以取代红蛇骨的战斗兵器吗?可是这些孩子也是人,如果把他们集合起来,经受训练,执行红蛇骨现在执行的任务,那么他们必然会变成另一个红蛇骨。到时候再打算怎么办?
政府的人不至于想要饮鸠止渴,浪费金钱和时间吧?他们应该有更复杂的目的才是……可是这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站住!”
我的胡思乱想被一声清脆的大喊打断了。
走廊的尽头已经距离我们不远了。拐弯处,五个少女穿着相同的银色紧身服并排站着,看着我们。让人惊讶的是,她们竟然长着一样的面孔。
刚才的大喊就是她们发出的吗?
我和李伤在进入她们攻击范围之前停住了脚步。
五个少女默默地看着我们。站在中间的一个从口袋里抽出两节铁棍,把末端拧在一起。向后退一步,她忽然按动了铁棍上的什么开关,棍子两端射出两道细长的桔红色镭射光线,像安全护栏一样堵住了前方的去路。
其他四个少女也开始抽出自己的兵器。她们的动作快慢一致,表情一致,甚至连动作幅度都一致。看上去就好像重影一样的诡异。唯一不同的就是她们的武器。
从左边开始,第一个使用长鞭,第二个使用短匕首,第三个拳头上套着鹰爪一般的铁倒刺。第四个使用前端坠着锐利铁器的绳子。那铁器看上去有点像斧头,但尺寸只有正常斧头的三分之一。
“喂?”李伤自言自语一般地说,“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同时见到五胞胎。”
“她们分配得很合理。”我低声说。
“是啊,后面那个负责禁止我们突破,中间两个负责近身肉搏战,边上两个负责远距离攻击。”李伤的分析跟我的看法一模一样,“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应战?”
“缠斗吧?”我边想边说,“缠住那两个做近身战的女孩,借用她们来回避另外两个女孩的远距离攻击。相信堵路的那一个不会贸然出手,暂时可以不考虑她。”
我话刚刚说完,负责肉搏战的两个女孩已经分别向我们冲了过来,一个用短匕首攻击李伤的小腹,另一个用鹰爪当头抓向我的脸。速度极快。
李伤微微抬起手,摆好备战架势,迅速后退,躲过第一击。
我一把抓住鹰爪女孩的手腕,提起拳头砸向她的腹部。
她那张漂亮的面孔毫无表情,另一只手的鹰爪从身后挥过来,迎向我的拳头。
我吓了一跳,赶紧收拳,才避免了左手被剖成两半的灾难。但少女的鹰爪并没有停止,趁此机会朝我的肚子抓来,冰冷的钢铁戳进了我的皮肤。如果不是我反应迅速,接触到铁的一瞬间就后退两步,恐怕肚子会就此分开。
尽管如此,我肚子上还是多了一道血口。
“妈的!”我骂了一句。
套着鹰爪的拳头又朝我当头划下来。
我再次向后退。刚刚跨出一步,右肩头骤然一痛,一块血肉随着坠着斧头的软绳飞了出去,在空中改变方向,飞回那站立在远处的少女手中。
见鬼!配合得竟然这么密切!
我以最小的动作继续躲避着鹰爪少女的攻击,同时暗暗张开了抵挡光壁。虽然明知道在身体十分虚弱的时候还勉强去消耗意志力很可能会导致晕倒,但也不得不这样做了。
但事情并不像我所想的那么简单。在抵挡光壁从我皮肤上脱离,开始膨胀的时候,正在攻击我的鹰爪少女突然停止了动作,并且淡淡微笑起来。
我还没弄明白她究竟在笑什么,就已经发现事情不妙了。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扩散开来,急速膨胀,将我的光壁包裹了进去。
感觉上这个女孩子好像张开了一个不大的,无形的“领域”。我不明白这个领域究竟是何属性,但我能很明确的感觉到,她的领域跟我的光壁在互相侵蚀,彼此分解,同化,终于两个异能产物同时失去了作用!
远处的软绳在这一瞬间再次抽来,我闪身,锐利的斧头在身边呼啸而过。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能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绳索一击不中,开始飞回的时候,鹰爪少女随之冲了上来,左手突然向我划过来。
我下意识地侧步,以最快的速度将有限的意志力凝结在右手上。从我跟她之间的距离来估算,意念之剑一旦形成,立刻就会穿透她的胸口,她完全没有躲闪的余地。
不可思议的事情又发生了,我的意念力竟然凝结不起来!
这个时候已经晚了。软索斧头如直线一般从远处向我飞过来,旁边的鹰爪少女反手抓向我的咽喉和肩膀。
糟糕了!刚才躲闪鹰爪的时候没有考虑到其它因素,现在我正好处在软绳的攻击范围正中,无处可躲。
一阵刺骨的疼痛。
鹰爪刮下我左脸颊的一块皮肤,在肩膀和脖子交界处各开了一道口子。斧头则深深嵌进右胳膊的肌肉里。鲜血迸流。一时之间,新旧伤口一起流血,雪白的医生外套就快变成红色。
我惨叫一声,一把抓住正在收回去的鹰爪,飞起一脚踢在鹰爪少女的肚子上,把她远远踢了出去。顺手抓住连接着斧头的软索,奋力拉扯,试图把远处那个女孩也拉过来。可她力量却大得超出了我的预料,竟然一时拉不动。
“啊!”李伤嘶哑的叫声从身后传过来。
看来他也快不行了。
我在流血,体力越来越少。最糟糕的是,我现在无法使用诅咒。我所剩余的意念力不足以支撑它。
现在该怎么办……我觉得我快死了……最近我好像常常徘徊在生死边缘……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出现,来帮助我们就好了……就像电影里的蒙面英雄一样……
鹰爪少女支撑着自己,慢慢从地板上爬起来。她抱着肚子,看样子很痛苦。站立了一会儿,她深深吸气,挺直身体,右手当空一挥。一道白色的,意念结成的粘性光带飞速脱离她的手心,朝我这边射来。
她在使用“束缚”或“凝结”一类的能力。如果被这光带粘住,我就休想脱身了。
使用软绳的少女此刻甩出了另外一条软绳。光带和软锁,正好将我封锁在其间。不论我想要躲避哪一个,最后的结局都会导致我落入另一个的束缚。
真难办。
我原地发了半秒钟的呆,血液的流失让大脑运转开始缓慢起来。在软索和光带就要碰到我之前,我突然放开刚才一直扯着不放的那条软绳,用力跳上高空。
白色光带在脚底下擦过,撞在那两条软索上,把它们结结实实粘在了墙壁上。
两个女孩都是一愣。我在此刻落地,趁机前踏三步,擦过鹰爪少女身边,在她的侧腰上重重一拳。在她还手之前赶紧改变方向,朝正在跟两个女孩打得难解难分的李伤跑去。
“来得正好!”李伤冲我喊,一脚把手持短匕首的女孩朝我踢来,反手抓住抽向他的皮鞭,出其不意地用古怪的手法一扯,皮鞭立刻到了他手里。
啊,这小子控制力量的能力比我要好多了。
我在短匕首女孩的脖颈处用力敲了一记,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像衣服一样朝身后抛了出去。从她落地的声音可以听出,她身上一定有几根骨头被弄断了。
我跟李伤一起冲向堵在拐弯处的少女。
她仍然表情冷淡地站在那里,丝毫不为她姐妹受伤的事情动容。手中的镭射长枪稳稳地握在手里,看不出来她打算防守还是抢先攻击。
“让开!”李伤对她大喊一声,手中鞭子凌空一挥,抽向她的脸孔。我也跳了起来,准备趁她躲避鞭子的时候从右上方的空隙中穿过去。
她竟然面不改色,挥动长枪,动作异常灵巧地用枪的一端敲中皮鞭,让鞭梢绕在了枪上。接着,她做了一个古怪的动作。枪杆轻轻一圈,皮鞭就像变魔术一样从李伤手里到了她手里——这手法跟刚才李伤抢鞭子时用的一模一样。
“怎么……”
李伤这句惊叹还没说完,少女的长枪一翻,毫不留情地抽向正在右上方空中的我。
我双手挡了一下,从空中落回走廊里。
“比想象中更加厉害。”李伤一把接住我,扶我站好,低声说,“怎么办?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能力完全无法发挥。你的诅咒也不能用吗?”
“不行。”我也同样低声地说,“我的意念力不足发动它。”
被我们甩在身后的四个少女都已经恢复了战斗姿态,一步一步地朝我们走来。
“怎么会这样!”李伤有点恼怒,跟我一起,一步一步退向走廊的死角,“怎么到这种时候你才说不行!”
“你以为我愿意吗?”我反驳他,“事实如此……”
话还没讲完,走廊里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一切行动停止。让两位先生进来见我吧。”
少女们的手同时垂下了。
“你是……这里的主人?”我和李伤同时问。
“没错。”来源不明的声音立刻做出回答,反倒把我们吓了一跳,“诡诸默先生,李伤先生,我有些东西,你们一定会感兴趣。所以请你们跟着那五个少女进来吧。她们不会再动手了。”
那五个少女沉默着收起武器,缓步上前,齐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本来手持长枪,挡在我们面前的那个少女向我们微微欠身,关上了长枪的开关,让开了道路。
6
两扇蓝色的,半透明的门像烟一般在我们面前消散,归于无形。
面前是一个银灰色的,整洁的空间。四面墙壁有不易察觉的暗门,很窄,只能让一人出入,无法猜测里面有什么。
房间中央放着一把相当庞大,扶手上镶着控制板的椅子。一个身穿全白服装的男子坐在里面。他看上去大概三十岁左右,一头棕色的头发,面孔谈不上漂亮,但也不难看。高高挑着的眉毛,下巴相当宽阔,嘴唇很薄,看上去似乎是个很坚毅,有些顽固的人。他身后站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两个人穿着同样的服装,同样的发型,连脸孔都是一样的。
这……又是双胞胎吗?
我抱着自己的腰,因为刚才的战斗消耗了大量的意念力,堵住伤口的封闭光不知不觉地散开了。血水濡湿了外套。刚才的战斗产生的伤口和本来的伤口一齐流血,从指缝中滴滴嗒嗒地落在地板上。堵都堵不住。
李伤站在我身边,也是遍体鳞伤,有点摇摇欲坠。看到陌生男子面孔的一瞬间,他的瞳孔骤然缩小了。
“我在蛇尾的报告里看到过你!”李伤突然提高声音,直视着男子的双目,“你是诺勒·尼奇!噶尔博士的好友之一,经营一个所谓‘合法’的私人研究所!”
“真荣幸,李伤先生能知道我。”诺勒·尼奇毫不在乎地笑笑,“也请两位原谅我招待不周。事实上你们会落到我的私人宇宙空港里,我也觉得非常惊讶。我早就想跟你们接触了,但一直没有机会。”
“废话少说。”李伤的态度极其恶劣,“你到底想干什么?那些女孩子,还有在飞船上狙击我们的少年,都是你派出的吗?”
“并不完全是那样。”他丝毫没被李伤的态度激怒,仍然不急不慢地说,“我要声明一下,只有在飞船上那次才是我直接命令他们的。之前的两次碰面全都与我没有直接关系。”他做作地举起手,“希望你们不要误会。”
“这些少年少女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凝视着诺勒·尼奇的眼睛,“他们是自然的?还是通过人工产生的?”
诺勒·尼奇愉快地笑起来。“你的触觉很敏感。他们的确是非自然的。但他们彼此之间也不一样。”他做了一个手势,“前几次,包括在飞船上与你们交手的少年,本来都是普通的孩子,略有一些异能潜质,但却不足以成为红蛇那样的战士。我给他们进行手术,引发,并且扩大了他们的全部潜能,让他们成了现在的样子。你知道,这种异能手术十分需要时间和耐心,大概要整整一天的手术操作才能完成一个。但,现在跟你们交手的这五个少女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和李伤皱起眉头。
“不妨告诉你们,我一生都致力于这方面的研究。你们第一次遇到曈昽和司徒浒的时候,他们正是在替我……嗯,或者说替这个研究项目,寻找合作者。当时我所看中的就是那个侏儒。但最后却失败了……我的研究正处于瓶颈状态中,又被告知寻找合作者的事情失败告终,因此很有点绝望……不过,那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的研究几乎完全成功。这五个少女,就是我最引以为傲的‘成品’。”他似乎完全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中了,不等我们对他的话做出反应就自己接着说,“她们的力量远远超过以人体改造的异能者,而且生产速度也要快得多……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在一天当中利用流水生产线制造成百个跟她们一样的人造人。”
我和李伤大吃一惊。同时脱口而出:“流水线?”
“你们该不会以为,她们是五胞胎吧?”诺勒·尼奇扬杨眉毛,“她们是以人造DNA还原成的复制人。同样的面孔,同样的力量,同样的服从命令,同样的战斗方式——她们就等于是一个人,所以她们的配合永远是最好的。”
我吞了一口唾液,“那么……你身后那两位也是……”
他点点头。“也是复制人。但用途不一样,他们是我的助手,战斗能力不佳,但头脑很好。而且……我稍微在他们外貌上动了动脑子,同样的面孔,性别却不同,看上去更有趣不是吗?”
有趣你个头。我在肚子里面骂。
“你制造这些人造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我说,“你想跟政府作对吗?还是对红蛇骨……”
也不知道我这句话哪里滑稽,诺勒竟然笑了起来,而且笑得很厉害,前仰后合。
“你的语气真可笑!”他边笑边说,“听上去好像我是一个万恶的反政府恐怖分子一样!”
“你难道不是吗?”李伤怒气冲冲地说。
“我是吗?”诺勒笑得更厉害了,“如果人能见到未来,你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跟我说话了!”
“你的意思是……”
诺勒费劲地收起笑容,摇摇头。“不,我不能回答你们这个问题。告诉你们是没有意义的。”
“那么,你到底想对我们做些什么?”我说,“这个问题你应该能回答吧?”
诺勒·尼奇的笑容瞬间不见了。“这正是我想告诉你们的。我需要你们的肉体。没有意识的,但却拥有生命的肉体。就像在红蛇骨地下绝密区域沉睡的诡诸无一样。”
又是这个名字……这个令人不舒服的名字。
我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我所制造的人造人跟‘真人’拥有相同的智力,力量,思考方式,她们很强,但却无法达到跟你们‘蛇牙’一样强大的程度。所以她们还需要改良。很多很多的改良。”诺勒·尼奇嘲讽地笑了,“事实上,你们现在所看到的所有东西,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完成品。他们还可以更强大。但为了让他们更强,我就必须弄懂,为什么有的人,可以达到蛇牙一样的强度,而大多数异能者,却在到达一定程度之后就无法继续前进了呢?究竟什么地方不同?体质?潜能?大脑结构?身体当中的另一半外星血统?还是记忆?”诺勒饶有兴味地转动着手指,“我必须要弄清楚这一点。所以……我需要你们的身体和大脑。”
“喂,反正我们都已经落到你手里了,是不是可以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李伤突然说,“刚才那几个女孩,使用了一个很奇怪的‘能力’破坏了我们所有的异能。这是什么能力?”
“这个问题正是我最愿意回答的。”他笑了笑,“其实她们所张开的并非你们所发出的‘光壁’或‘领域’,而是一种‘磁场’。在这磁场中有无数的小震动波,配合你们异能的‘波调’,产生共鸣,从而通过共振干扰你们异能的发挥。这种作战方式连你们红蛇骨的人都不知道呢!”说到这里他似乎十分得意,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你们的异能波调,我都清楚得很。现在你们明白了吧。”
他脸上露出了愉悦的表情。看得出来,这一定是他颇引以为傲的研究。
是啊,我怎么会忘了呢?每个异能者发动能力的时候,都会产生其特别的波调。如果对对方足够了解,就算五官功能全失,可以利用波调分辨对方是谁。
通过共振来骚扰我们异能的发挥,要这样做的前提是要双方的波调达到同步吧?反过来说,要避免被骚扰,只要改变自己的波调少许即可。
应该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诺勒突然咳嗽一下,打断了我的思绪:“现在闲话说完了,我应该拿出专门为你们准备的特别礼物了。”
他按按右边控制板上的某个按钮。整个房间的墙壁突然发出一阵柔和的“扑哧”声,四面墙壁的暗门在两秒钟之内全部打开,露出整整三排藏在墙壁里的固定槽。每个固定槽里,都有一个绝美的少女,正在睁开眼睛。
她们的面孔,身材,穿着,甚至那一脸冷漠的表情,都跟先前那五个少女没有任何区别!
她们就是诺勒所谓的“流水线产物”吗?
少女们从固定槽里走了出来,整齐地转头,望向我们。
我粗略估计一下,这些少女的人数大概在30个上下。加上本来那五个少女还有那对“战斗不太行”的兄妹,我们的敌人数目将近40,而且全都是搭配无间的,水平中上的异能者。就算我和李伤身体完好,精力充沛,可以使用异能,也拿不准能不能打赢。何况我们现在这么惨的状态。
我感到一阵绝望。我简直无法相信面前这完全无望的局面,但它是现实,不会因为我的不相信而产生奇迹。
看看旁边的李伤,发现他的眼神已经全无神采。
我想逃,但却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逃。我试图思考解救自己的方法,脑袋中却只有“奇迹”两个字。
“奇迹”发生的概率有多少?
本来站立不动的少女们在接受诺勒·尼奇的命令之后开始向我们这边走来,同时亮出了她们的武器——最新型号的镭射光剑。
我在颤抖。手心不住流汗,脚在发软,伤口流出的血带着浓重的腥味,让我头晕目眩。一片金星当中,真正的死亡之神隐约可见。
被剥夺意志,浸泡在桔黄色的溶液里,以僵尸般的形态继续生存下去,就像沉睡在红蛇骨地下绝密区域里的诡诸无……永远的沉睡,永不死亡,永不苏醒……不,我不想这样!
那些面无表情的美丽少女越走越近了。我现在已经完全无法欣赏她们的魅力,从她们身上我只能看到绝望。
“放心,只是疼一下,以后就不会再有感觉了。”诺勒用一种虚假的,令人不舒服的安慰语气说着。
共振……奇迹……共鸣……气场……
这些词汇在我脑子里飞速旋转着。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在这漩涡的中央。
没错,现在还不是完全的绝望,还有一线希望……一线微弱的希望。
“等等!”我叫起来,向后退一步,暗中拉过李伤的手,双手捏住,开始在他手心写字,“诺勒,告诉我,你们所说的‘未来’,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难道不知道吗?”诺勒看着我的眼神变得十分奇怪,“算了。既然你不知道也就没必要告诉你了。”他挥了挥手,“来,女孩们,杀死他们!”
包围着我们的少女们立刻活动起来,发疯一样地扑过来,震天动地的力量在她们中间涌动。
“李伤,”我低声叫他,“我刚才告诉你的,你觉得可行吗?”
他冲我点点头。“没办法,试试看吧。”
我的右手紧紧握住李伤的左手。两人同时全力张开了消耗意志力最大的封闭性“领域”。
最前面的少女来不及刹车,重重撞上领域的边缘,向后倒了下去。但其他的少女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纷纷举起长剑,对着领域砍下。
李伤的手充满冰冷的汗水,潮湿而柔软。我能感觉到,在皮肤之下,那只有蛇牙才拥有的强大力量在缓缓流动。
时间够了……在这些女孩子破坏领域之前,我们一定能做到的……抓住那一线希望……
我放开所剩的全部力量,头脑一片空白,全力感受着李伤的力量波动,让我的力量跟他的力量融为一体,寻找着最大程度上的完全共鸣。这种“波调”应该不在他们的档案之中。
一道柔和的光从我跟他紧握的手指里散发出来。空气中似乎产生了什么微小的震动,像水波一样,在这空间中一圈圈地回荡,互相撞击,越来越强大。
诺勒愣住了,那些战斗着的少女似乎被这种力量所影响,也一时呆住了。
空气中的震动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墙壁开始轻微摇晃,我的耳膜感到令人难以忍受的挤压,几乎站立不稳。半分钟过去,整个地下空间都开始抖动起来。手心中的柔和光芒也在此刻变成一束太阳般的强光,将一切都照成朦胧的白色。
朦胧中,力量的共鸣层层重叠,汇合成一声震天动地的呼啸,震垮了这个地下空间。天花板开始坍塌,我们脚下的地板也在龟裂。整个楼层完全碎裂,带着隆隆巨响和滚滚烟尘坠到下层空间里。下面的空间本来也在崩溃的边缘,受到这样强大的撞击,也只有随着坍塌,坠到更下层去。
我和李伤不断地下落。恍惚中,我感觉到自己的脚接触到了结实的地面,于是立刻窜到了墙边比较安全的地方。
我头上一片烟尘滚滚,碎石不断落下来,但却十分幸运的没有砸到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终于静止了。烟尘逐渐散去,烈日出现在我们头顶。
我抱着自己的伤口,试着站起来,但却没有成功。我也试着呼唤李伤的名字,但却只能发出沙哑的,近似于呻吟的声音。
我现在大概是在地下四五层左右。楼上全部坍塌了,钢筋扭曲着露在外面。我周围一片狼籍,碎石乱七八糟地堆着,像个废墟大坑。那些少女的手臂,脑袋,肢体,三三两两地从石块底下露出来,带着血迹,触目惊心。
但我不能就这样躺着……否则会死的。我要离开这里,必须离开这里。
先用右手手肘撑住自己,伸出左手,抓住前面那跟露出来的钢筋,把自己拉起来……先用右腿撑住自己的体重,然后再加上左腿……
终于站起来了。这时候我看到了李伤,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浑身是血,像是睡着了。
血沿着我的身体向下流淌,滴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也在大量出血……如果得不到及时救助,他不会活很久的。
一丝冷笑扯动了我的嘴角。我扶着粗糙的断壁,慢慢向前走去,走向那一架随着楼层的崩塌而落下来的反引力车。
我的手碰到了车门。打开它,我跌倒在驾驶座上,用颤抖的手打开自动导航系统。
起飞后,我包扎了伤口。在反引力车轻微的颤动中,我渐渐失去了意识。
7
“发现地球族城镇,降落开始。”
一阵轻微的震动。反引力车降落了。
恍恍惚惚中,我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靠近。在他们打开车门之后,一道强光突然钻进我的眼睛,针一样刺痛了我的瞳孔。
一只手伸过来,打开了我胸口的衣服。接着,我听到了一阵连在一起的,混乱的说话声。我无法听清楚是谁在说话,也无法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我只觉得头很疼。谁来帮我把太阳遮住……
蓦然间,所有说话的声音都停止了。我听到钢铁敲击地面的声音,有节奏的,越来越近。
“你真狼狈。”一个清朗的,熟悉的声音在我左边响起。
一个人将上半身探入车里,挡住了光线的来源。黑色的头发,苍白的皮肤,脖子上那条钢铁项链几乎垂到我脸上。
他在看我,微笑着。那张熟悉的瓜子脸,细长的黑色眼睛。
“邯郸残……”我低声叫出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