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第七章 我知道怎么管教这丫头

沈洛年低下头,却见狄纯手中竟是他们口中的暗神之镜。他愕然说:“这……”

“你现在正需要,不是吗?”狄纯微笑说:“我一向少下塔,呆在这儿也用不着。虽然顶着十圣之名,其实我很笨,大家哪儿都不敢让我去,打仗的时候,我又总是下不了狠手,这暗神之镜,早该交给别人了。”

“你不想用,怎不给你女儿?”沈洛年问。

“她们正在竞争,这样不公平。而且这是当年司令交给我使用的,我又怎能私下给小韵?”狄纯顿了顿说:“但这暗神之镜本来就是你制造的,上次你也说过,现在做不出来,当然应该让你用。”

“其实也不会不公平。”沈洛年摇头说:“如鸿现在也有一个。”

狄纯嘴一瘪,低声说:“那是……那是杜、杜勒斯的……”

完蛋!又要哭了!沈洛年只差没给自己一巴掌。他抱着头叫:“人都死透了,别哭了!”

还好狄纯刚刚大哭一场,情绪已经抒发不少,这次倒真的忍了下来。她深吸两口气,稳稳心绪,这才缓缓接着说:“我听小韵说,司令把如鸿那个暗神之镜先收回去了,应该也是为了公平。”

这么严格啊?刚刚吃饭时倒没留意张如鸿身周的道息状况,沈洛年愕然说:“玮珊多的那个打算给谁?未来的司令吗?”

“不知道呢。”狄纯微微摇头说:“若不是小韵跟我说,我也不知道司令把镜子收回去了。”

这东西对眼前的自己确实有帮助,不久之后还得去龙宫,路上也不知道会不会又有意外,多个保命的东西也不坏,沈洛年当下接过狄纯手中的暗神之镜,但这么一拿,他随即皱眉说:“算了,我不能用。”

“为什么?”狄纯讶异地问。

“太重了。”沈洛年把暗神之镜推回说。

暗神之镜体积虽然不大,毕竟是紧密结实息壤为心,厚实金属包覆,而后来白宗众人在外层又有双层加固,这样一层层加起来,确实颇有些分量。

对一般变体者来说,这区区数斤重,自不会造成影响,问题是沈洛年如今连魔法袍都没穿,全身除了几张噩尽币与记事本之类的小杂物之外,无论是血饮袍、火浣衣物包裹又或是天仙飞翼,都是轻若无物的异宝,戴上这颇沉的暗神之镜,虽可有效提升体内炁息量,但身法挪移变化难免会受到影响。

如今沈洛年的炁息量虽然每日稳定增长,但毕竟才开始引入,与过去见过的强者相较还是远远不如,在这种状况下,与其戴上暗神之镜,追求整体性地更上一层楼,不如先把独门专精的闪避能力维持在巅峰,这样一来,就算打不赢人,至少也有个保命功夫,等体内炁息强大到不在乎这点重量的时候,才能考虑借此增加炁息强度。

狄纯自然不明白沈洛年的考量,她不肯接过暗神之镜,迷惑地说:“太重了?这明明很轻啊。”

“我说真的。”沈洛年说。

“洛年你别随便找理由骗我……”狄纯说。

“不信拉倒!”真不知该如何解释。沈洛年抓抓头,把暗神之镜搁在两人之间的椅面上,皱眉说:“我真的不能用。”

见沈洛年说得斩钉截铁,狄纯这才信了。她轻抚暗神之镜,轻叹了一口气说:“那我还是交还给司令吧,只要再凑上一个,可以先让她们三个孩子装上。她们都是修炼道咒之术,尽快强大起来,对岁安城更有帮助。”

“就算要上交,也轮不到你吧?”沈洛年说:“除了玮珊、奇雅、一心之外,其他几个人的妖炁强度似乎都不如你。”

狄纯虽不知这和当初沈洛年的按摩有关,却也知道从开始修炼,她进步速度就比白宗其他引仙者快上一截,而狄纯生性单纯、几无外务,这百年来除了修炼之外,也没别的事好做,单纯比修为,恐怕还略高于数十年来政务缠身的叶玮珊,所以几位选择引仙的老友中,只有狄纯还能维持青年的模样。

但妖炁强度可不等同于战力。狄纯摇头说:“战场上,我是最没用的一个,除了对付一些禺彊族,地面作战一点用都没有,而且我也不大敢杀人……过去赤涛来犯时,还需要我在空中诱敌骚扰,既然赤涛立誓不来,也不需要了。”

听来颇有道理,沈洛年其实也不觉得狄纯适合战斗,只耸耸肩说:“随便啰,不过你要是真把这东西交给玮珊,以后可别出去打仗了。”

狄纯含笑点了点头,跟着她轻抚着椅面上的暗神之镜笑说:“说说这次旅行吧,小韵有没有找你麻烦?”

这可是告状的好时机!沈洛年当下把狄韵各种暴行好好数落了一遍,只不过发育、作梦之事不能告诉狄纯,不免漏了好些精妙之处。

两人随口又聊了一阵子,直到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过了两秒,狄韵轻推开门,走了进来,目光扫过两人,神情颇有些怪异。

“回来啦?”狄纯含笑喊了一声,又望着沈洛年说:“小韵说过还有事要找你。”

“嗯。”沈洛年起身,望着狄韵说:“这就去吗?”

“这是……”狄韵望着两人之间的暗神之镜,吃惊地说:“妈,你想把这东西给他?”

“洛年不肯要。”狄纯那双大眼带着点委屈,白了沈洛年一眼说。

“不要?”狄韵先是有点意外,随即露出恍然表情说:“你想跟司令拿另外一个吗?”她当然是指杜勒斯的遗物。

“不是,我用不上!”沈洛年没好气地说。

狄韵更讶异了,这东西可是宝物,这老头哪儿不对劲,居然说用不上?不过不要最好,母亲身上挂着这个,安全也比较有保障。

狄韵正自思索着,不料狄纯却接着又说:“小韵,你帮我拿去交给司令,就和她说我用不着了。”

“为什么用不着?”狄韵瞪大眼睛问道:“除了这老头,还有谁有资格用?你带着也比较安全啊。”

“你别问这么多。”狄纯微微板起脸说:“交给司令就是了。”

狄纯虽然没解释,狄韵心念一转已经明白,母亲这也是变相地替自己打算,而交出去之后,若母亲不再出战,倒也不是坏事。她沉吟说:“妈,可是这么一来,岂不是连累了侯伯伯?”

“会吗?为什么?”狄纯吃了一惊。

“司令手中已经多了一个暗神之镜,若你的也交出去,就两个了。”狄韵说:“眼前有资格继承暗神之镜的,当然就是我和清嬿、如鸿……这样一来,就算没人开口,侯伯伯恐怕也得主动交出来,免得司令为难。”

沈洛年在旁暗暗点头,侯添良就像狄纯一样,道行未必最低,却是大型战争中影响最小的一位,无论是引仙选择与修炼方式,他在战场上的破坏威力都比其他人稍弱了些,若真要再收回一个暗神之镜,侯添良确实是第一选择。

“也是呢……”狄纯倒没想到万一别人不愿意怎办,迟疑地说:“那该怎办才好?”

狄韵想了想说:“别急着送上去,我先找机会探探司令的口风,你还是先收着。”

虽然狄纯对某些事十分死心眼,但那种情况毕竟是少数,大多时候她还是没什么主见,见狄韵说得有道理,点点头收起暗神之镜说:“那记得快点跟我说哦。”

“若司令有这念头,再”由我劝你往上送“,比起主动交上去还好些,也不至于引起其他人的不快。”说到这儿,狄韵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这阴险丫头,真是什么便宜都不放过。沈洛年正觉好笑,却见狄韵转头说:“妈,没什么事我就带老头走了,我们还有事要做。”

狄纯才要点头,随即又皱起眉头说:“小韵,怎么这么喊呢?对长辈不能没礼貌。”

“哈哈,听到没有!不能叫我老头!”沈洛年可得意了。

狄韵翻白眼说:“你若真不是老头,又怎算长辈?既然不是长辈,管我怎么喊?”

“呃?”沈洛年正愣在那儿,狄韵已经先一步回头对母亲堆出假笑说:“我知道啦,只是开开玩笑,妈你别管,沈凡不会怎样的。”狄韵平常除了喊老头之外,还是习惯称沈洛年为“沈凡”。

狄纯见两人似乎还真是吵闹无忌、相处愉快,倒也觉得开心,笑咪咪点头说:“那小韵你要听洛年的话,知道吗?”

“对!要听话!”沈洛年可得意了。

“呿!”狄韵哼声说:“妈,这老头什么都不懂,他听我的还差不多。”

狄纯微嗔说:“小韵,你怎么这么说?”

沈洛年也心里有数,两人相处,被教训的好像大多是自己,不过这倒不是问题,他瞄着狄韵后颈,左手虚抓两下,踏前一步说:“没关系,我知道怎么管教这丫头。”

“啊!不准过来!”狄韵看着沈洛年的动作,忍不住惊呼一声,马上躲到自己母亲身后,见沈洛年嘿嘿笑着停下脚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怒瞪沈洛年一眼说:“臭老头!走了啦!”

沈洛年随着狄韵往外走,一面说:“直接到上次去的那个赌场吗?”

在两人身后送行的狄纯闻言,讶然问:“什么赌场?”

“没什么。”狄韵回头笑了笑说:“妈怎么突然有兴趣,打算开始帮我了呀?”

狄纯一怔,连忙摇头说:“我不懂的,只是问问。赌场那儿的人听说不是什么好人。”

“你别担心,只是和人约在那附近。”狄韵扯着沈洛年踏出门外,对狄纯挥了挥手,带着沈洛年去了。

狄纯轻侧着头,望着并肩离去的两人身影,若有所思地想了好片刻,这才莞尔一笑地摇了摇头,转身回房去了。

却说两人奔出一段距离,拐过一个弯角之后,狄韵这才板起脸怒瞪了沈洛年一眼骂:“大嘴巴!守不住秘密的笨老头!”

沈洛年一脸无辜地摊手说:“谁知道连你妈都得保密?”

“我不是想瞒她。”狄韵拉着沈洛年加快速度,一面低声说:“但一来会增加她无谓的担心;二来我妈不擅应对,说不定不小心被谁拐出实话那就麻烦……你也记住了,口风紧点。”

“哦。”沈洛年心念一转,突然有点尴尬地说:“不过清嬿好像知道了。”

狄韵一怔,停下脚步说:“怎么回事?”

“上次你要我给她剃刀。”沈洛年说:“她问我钱从哪儿来的……”

“懂了。”说到这儿,狄韵已经了然。她微微皱了皱眉,暗暗责怪自己大意,应该事先想好这种可能,只不过两个月前,和这老头一说话就难免发火,很难好好用心思考……她继续往前移动,一面说:“这些钱买的只有两个字——”好感“,她知道了也不能拿我怎样,只是难免让她有了提防。”

“她不会跟你们司令说吗?”沈洛年问。

“以她的个性来说,不会做这种事。”狄韵说:“而且司令说过,不准用任何方式攻击压抑其他候选人,所以打小报告、互扯后腿都是不行的,只能各自争取表现,就算她突然转了性子,辗转找人把这话传到司令耳中,也得有证据,否则传话的人会先倒霉。”

此时两人走出房宅区的石板路,踏上外圈草坪上的碎石小径,狄韵突然一怔停下,瞄了沈洛年一眼,考虑数秒后才自语低声说:“收。”

收啥?沈洛年狐疑地跟着停步,突见小径旁的泥土隆起裂开,一个骑着马的黄色小人从中出现,那双小手捧着一份比他身体小不了多少的淡绿雅致信封,对着狄韵高高举起,正是轻疾。

“多谢。”狄韵微蹲身子,取过信件说:“就说我阅后必覆。”

“讯息已回传。”轻疾死板地说完,跳回裂开的土壤,只不过转眼工夫,那儿又恢复原状。

“谁写信给你啊?你手下的奸细密报吗?”沈洛年可真是好奇了,除了上次那种寄衣服的特例之外,有什么事不能直接用说的,需要花大笔炁息让轻疾送信?

“臭老头又胡说!”狄韵瞪了沈洛年一眼,先抖了抖信上带着的薄薄一层浮土,把信收入怀中,这才说:“是亨利托李允生寄来的。”

那个金发帅哥?沈洛年讶异地说:“原来你们靠这方法谈情说爱?上次还跟我卖关子。”

狄韵不禁有些尴尬。离开燕岛后的这近二十日,两人确实靠着这方式保持联系,不过信中主要内容多是两方未来合作的想法沟通,以及一些魔法问题的探讨,顶多在信末几句祝福与问候中,可以看出亨利不只是单纯的关怀,要说这是谈情说爱就太过了,但狄韵也心里有数,谁都知道亨利绝不只把自己当普通朋友,硬要撇清,只是让沈洛年笑话而已。

当下狄韵也不管沈洛年有什么看法,只哼了一声说:“你身上有钱吗?”

“八十……五元。”沈洛年低头翻了翻,他的背包放在房间里,腰包中带的钱有限。

“八十五?”狄韵虽然知道沈洛年身上不会带太多,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少。她拿出一小迭面额两百的钞票说:“你若想用占卜魔法赚点零花,就随便玩玩,别赢太多,也别一直赢,拿个十几二十万最好就收手了。”

一、二十万和一亿比起来只是零头,而沈洛年本身也不缺钱,为了这点钱浪费魔力和时间实在不值得。沈洛年摇摇头不接,一面说:“你既然不欠这点钱,我也不玩了。”

“玩不玩都带着,说不定哪儿会用到,去那种地方几十元怎够?”狄韵把钱塞入沈洛年手中,一面说:“你到了上次那儿,入门时,照惯例会问你有没有熟悉的招待,你直接说要找”红钻“。”

“红钻?”沈洛年暗念几次,把这名字背了起来。

“她是”论剑馆“的首席招待,也是馆主的心腹,上次去已经看过你。”狄韵说。

原来那间赌场叫“论剑馆”,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比武的地方呢……也对,那儿的赌博方式本就是比武。沈洛年说:“知道了。”

“你去了之后,她会领你去见主事人取钱,之后还会派出两名妖仙护送你到岁安城外围,那时才算是把钱正式交给你,到时你再与我联系,我会告诉你把钱运到哪儿。”

“有人护送?”沈洛年马上抗议:“那叫我去干嘛?让那些妖仙直接运给你……”

“懒惰鬼!”狄韵瞪眼说:“怎能让他们直接把这笔巨款交到我手里?万一对方来阴的,约了媒体陷害我、制造丑闻呢?”

“换成我就没关系吗?”沈洛年讶异地说。

“若真有意外,我只要名义上把你开除就没事了。”狄韵说。

虽然可以理解,但听了还是不大愉快啊……沈洛年哼了两声说:“知道了。”

狄韵也不管沈洛年开不开心,接着说:“到了交界处之前,万一有任何变故,都由他们负责,不用插手。”

“真不用管?”沈洛年虽然听得很开心,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笨老头,你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啊?”狄韵翻白眼说:“山口镇有多少高等妖仙?若真有妖仙在山口镇外抢劫,你斗得过?”

“当然斗不过!”沈洛年连连点头说:“不用管就好。”

“但到了岁安城外围,息壤地基效果逐渐显现,就是我们的责任了。”狄韵沉声说:“不过到了那儿,能打赢你的想必不多,就怕冒出上次那种刺客……”

“若只来一、两个那种人,该不用太担心。”刺客虽然疑似戴着暗神之镜,但表现出来的能力还是远不如十圣。上次若不是为了保护黄清嬿,对方也奈何不了他,何况若在岁安边际,多少还可以用点炁息,对掌握轻重转换能力的沈洛年来说,一丝炁息就能增加不少威力,若真遇到那女刺客,想必可以给她一个惊喜。

狄韵听沈洛年这么说,点头说:“这样就好,一路上小心些,对方可不是什么好人,就算转身便派人把钱夺回去也不奇怪。”跟着狄韵又解释了一下约定的细节,这才让沈洛年离开。

沈洛年也不下塔,直接把炁息外散,轻飘飘地飞起,向着东方山口镇的方位飘去。

既然是飞行而来,沈洛年自然不走镇西那条浮空大桥,反正空中偶尔也有妖仙来去,不至于引人注意,很快地,他就在南街那挂着大剑当招牌的“论剑馆”前落下。

这般从空而降的人物,多是具有飞行能力的妖仙,虽说人类魔法师、千羽引仙者也能自由飞行,但魔法师姿势没有这么灵动自在,沈洛年身上更没有翅膀,门口的男性服务生不敢怠慢,其中一人迎上,满面堆笑地说:“仙长,欢迎光临,请问有熟悉的招待吗?”

“红钻。”沈洛年说。

那服务生微微一愣,红钻自受馆主赏识,承受妖仙换灵之后,已很多年没做这种送往迎来的招待工作,若不是真正的大人物,可没法轻易见到她,不过这可不是服务生需要烦恼的事,消息传进去后,招待组那儿自然有配套处理方式。他忙堆起笑容说:“请先进来坐,我马上为您通报。”

沈洛年点点头,踏入门中,在门旁一间凉亭风格的雅室坐下,一旁轮值的女招待,早已笑咪咪地送上香茗。

无论是男服务生还是女招待,都以为内场那儿很快就会传出消息,选个高等级的女招待迎接这红钻姐的老客人,不料没过半分钟,却见穿着一身大红紧身短旗袍、身材性感,看似三十上下的明媚女子御炁从馆内飘掠而出,正是红钻。

几个女招待、男服务生都吃了一惊,纷纷对女子施礼:“红钻姐。”

红钻含笑挥了挥手,掠入雅室之中,对着沈洛年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媚目流转间,含笑低声说:“沈长官,小女子红钻。”

长官?沈洛年愣了愣,才确定这一身红的女子是叫自己。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女子,只见她除了身上旗袍之外,连手足指端的蔻丹都是同样的艳红,更别提那饱满性感的双唇。

仔细看了看,这女子本体确实是人,但却有一丝不同之处,早些日子沈洛年可能还看不出来,但看着蒋杰等三个返祖症患者逐渐地变化,沈洛年渐渐了解,这应该是不同程度的换灵,而到了蒋杰等人那种深度换灵的状态,纯人类的成分可就不多了,艾露和自己恐怕也是类似的状态。

眼前这女子还没到那种程度,只和当年酖族女巫们部分换灵的状况差不多,但道行多少得看个人修炼,一时之间倒是看不出来。

见沈洛年看着自己若有所思,红钻一开始还以为这年轻人起了色心,做这行的自然常遇到这种事,多年前刚入行的时候,更是少不得让人占点便宜,只不过下一瞬间,看着沈洛年那不带欲望的眼神,红钻马上知道自己想岔了,当下轻唤了一句:“沈长官?怎么了?”

“没什么。”沈洛年也不啰嗦,起身说:“去拿东西吧。”

“请随我来。”红钻引着沈洛年往内走,两人经过当初买筹码、门票的地方,红钻停下脚步,身旁一名穿着短裙的招待少女躬身送上一个方形小盘,交到红钻手中。

沈洛年目光扫过,见那盘中放着五支指头大小的玉质薄片,正不明白红钻拿这些东西做什么,却见她微笑说:“这是敝馆主人的小小心意,让长官小作消遣。”

这是筹码?沈洛年想起上次的银色小棍,好奇地说:“这儿有多少?”

红钻取过一片黄绒布盖在玉片之上,微笑说:“每一片玉,代表十万。”

妈啦,难怪没看过这种筹码……这一盘岂不是五十万?那丫头还叫自己只赢一、二十万就好,她也没料到对方这么大手笔吧?

可惜沈洛年这次不是来赌博的。他微微摇头说:“不玩了,直接拿钱吧。”

红钻微微一怔,眼前这小子说话还真不谨慎,居然把“拿钱”两个字就这么随口说了出来?不过红钻脸上依然挂着灿烂的笑容说:“沈长官请随我来。”

红钻一路引着沈洛年往内进走。到了宝堂门口,上次那位被称为灵海的妖仙依然懒洋洋地坐在那儿,红钻对他微笑点了点头,也没打招呼,就这么把沈洛年请入门中。

这时才刚过午,里面的客人比上次还少,不过也有个四成满,擂台上两人正打得激烈;别看来这儿的赌客多是有钱人,一样卷袖子喳呼着替自己支持的选手加油。这场面沈洛年上次已经经历过,倒也没什么反应,只随着红钻往前走。

不料走到内圈一组双人沙发座椅之前,却见红钻放下那盘筹码,含笑伸手虚引说:“沈少,请坐。”附近人多,红钻自动换了称呼。

沈洛年却不坐下,讶然说:“坐这干嘛?钱呢?”

听到这话,红钻那张精致美艳的笑脸差点扭曲变形,还好她也算是身经百战,总算还能勉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低声说:“我们馆主不巧有事正需处理,他特别交代让沈先生稍坐片刻,随便玩玩,若这些不够,还可以多领些。”

若别人真有事自然无可厚非,问题是沈洛年看得清楚,红钻这话根本就是随口瞎扯,这又是为什么?故意多拖几秒看看自己会不会心急?又或者只纯粹想让自己赌上两把,结个交情?还是另有古怪原因?

说不定只是刚好缺现金正在周转……还是别想太多;沈洛年也不管怀疑对方缺钱这想法会不会颇不实际,照着红钻的建议坐下,一面说:“要等多久?”

红钻看沈洛年没有跟自己挤着坐的意思,笑着坐到另一张椅子上,一双修长的玉腿交错迭起,含笑说:“不会太久的,沈少,既然来了,随便玩玩如何?”

非等不可的话,随便玩玩倒也无所谓,反正不花自己的钱,不过现在打到一半,不能随便加注,沈洛年也只好纯欣赏地看着上面的战斗。

另一面,红钻也不等吩咐,挥手唤来不远处的女孩,随口点了几样饮食,一面转头对着沈洛年笑说:“沈少,听说您上次来玩,几乎是百战百胜呢。”

“没有,第一次就输了。”沈洛年说。

“但之后都赢了啊。”红钻笑说:“第一次其实是”小少爷“下的注吧?”

连这都打探清楚了?反正上面的战斗也没什么好看,沈洛年转过头,看着红钻说:“你知道你们馆主在忙什么吗?”

红钻那双媚目笑咪咪地眨呀眨,也不知道算不算放电,只听她巧笑嫣然地说:“沈少在说笑了,我们这些小人物,怎会知道馆主在忙什么?”

不料,沈洛年却仿佛没听到一般,微微皱眉说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要等多久?”

这看来像个少年的小伙子是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话?红钻停了两秒,这才笑着说:“沈少,您又开玩笑了,我是说不知道啊……对了,听说沈少也是个名医?上次战争救了无数的军官,真是让人佩服。”

他们是有意把自己拖在这儿?虽然自己今天没什么其他计划,多等等也无所谓,不过狄韵正等着自己的音讯,这样下去可不知道会耗多久。沈洛年考虑了几秒,也不管正找话题的红钻,低声说:“轻疾,我找……”

这小子真是不按牌理出牌!有人这么快就向上级请示的吗?红钻一愣,忙跟着压低声音说:“且慢,沈少,没必要急着打扰上面吧?”

“我原本预计马上回去,既然你们不让我拿,当然得告诉她。”沈洛年说。

时间抓得这么紧吗?红钻眼睛转了转,露出笑容说:“其实是这样的,沈少,我就跟您直说了吧,您别见怪。”

这女人怎么一脸想找借口的气味?到底是给不给钱?沈洛年也不吭声,只皱着眉等对方开口。

“其实是运送的事,馆主另有想法,打算和那位讨论一下。”红钻忙说:“说不定馆主正在和那位联系呢。”

沈洛年说:“运送的事?改成怎样?”

“这种事情当然让上面的人决定啊,人家怎么可能知道?馆主只交代我好好招待沈少。”红钻甜笑说:“您也放松些,等馆主处理妥当,自然会接到讯息的。”

看来不像谎话。这女人并不知道这赌场老板有什么打算,大概只是受命来陪自己晃晃吧?

沈洛年想了想说:“那么,我等个五分钟。”说完目光转回擂台。红钻见状松了一口气,见沈洛年似乎关注着擂台上的比试,当即把话题带到台上的两人,解释着两方的资料背景。

不料才刚介绍了几句,沈洛年突然开口打断说:“我想安静一下,你忙自己的事吧。”

红钻一怔,那张美艳的笑脸终于僵住。这家伙居然赶自己走?多少人想请自己陪伴还请不到呢,这不长眼的臭小子!莫非……莫非此人性向与一般男子不同?想到此处,红钻恍然大悟,难怪自己老是碰壁,当下将媚惑的笑意收起,转为端庄,也不提沈洛年要她离开的事情,只含笑说:“沈少,您慢慢思考,我不会吵您的。”说完红钻回头,对着门旁的招待连打了几个隐蔽的手势,让她们快找个俊秀的男招待来应付。

不料沈洛年却回答:“那你坐一下,我有事和人联系。”跟着沈洛年突然站起,选了个无人处和狄韵联系去了。

红钻总不能老着脸皮跟过去,只好气闷地坐在原地;至于沈洛年那儿,很快地与狄韵联系上,并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狄韵沉吟着还没回答,沈洛年接着又说:“看样子人家不想借你钱啦,还是别走这些邪门歪道吧。”

“不像。”狄韵说:“若真是钱的问题,还不如直接跟我说,把你拖在那儿能拖多久?就算把你拖一整日,还不是得与我联系。”

“不然是怎样?”沈洛年可不明白了。

“感觉像是打你的主意,否则何须这么客气?”狄韵沉吟说:“会不会是魔法岛上与犬戎族作战时,你表现得太抢眼,消息传了出去?只不知是善意还是恶意。”

这也不无可能,但沈洛年懒得多想,只说:“小恶女,打个商量?”

“干嘛?”反正两人骂来骂去已经习惯,狄韵也不在意沈洛年私下怎么称呼自己。

“我虽然答应了帮你,但这种啰里啰嗦的事,还是少让我做。”沈洛年说:“若不是怕坏你的事,我早就走了,管他善意还是恶意?”

“麻烦的臭老头!”狄韵说:“知道了,这事以后我另外想办法。”

“那我回去了。”沈洛年说。

“不拿那五十万玩玩?人家这么好心。”狄韵问。

“真要玩我宁愿用自己的钱。”沈洛年说:“你要不要直接问问他们馆主?否则我就走了。”

“你回来吧。”狄韵说:“反正你这笨老头不懂随机应变,直接戳破别人花样也是一种办法……记得别把事情闹太大,不好收尾;另外若当真起冲突,也小心点,别让人有借口对付你。”

沈洛年倒不怎么担心,轻松地说:“这儿不是不准用妖炁吗?怎么对付我?”在不用妖炁的状态下,沈洛年不觉得自己怕了谁。

“笨蛋!”狄韵骂:“若人家找虬龙族来处理呢?那种规矩当然不包含管理者。”

原来如此。沈洛年吐吐舌头说:“明白了。”

两人断了通讯,沈洛年目光扫向红钻,见对方一望见自己目光马上站起,沈洛年也觉得好笑,随便摇了摇手,扭头向着大门那端走去。

这是怎样?红钻一头雾水地追去,心中一面大骂手下无能,找个愿意配合的男招待有这么难吗?好不容易在门口那儿追上沈洛年,红钻忙拦在门前说:“沈少,怎么了?”

沈洛年轻轻推开红钻,一面说:“五分钟过了,回去。”其实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时间也是随口说的,不用太认真,眼看上方擂台打了一个段落,正好走人。

既然都不能用炁息,红钻自然顶不住沈洛年的力道,但沈洛年一扭门把,却拉不开门,沈洛年这才知道连门口都有机关,看来要他们自己人才知道怎么开启。他收回手,皱眉回头说:“开门。”

红钻还想挣扎,笑着说:“沈少……”

“开门!”沈洛年终于没了耐心,沉下脸大声说。

这一声比刚才响亮不少,加上此时台上无人,不少客人扭头回来张望。

红钻心中暗恨,取钱这种事,明明应该是对方更不愿引人注意才对,怎么这小伙子却毫不在意地大呼小叫?但她可不敢表现出不悦,一脸委屈地说:“沈少就这样回去,我会被馆主责备的。”

你被责备关我屁事?沈洛年也懒得多说,重重拍了两下门户,轻重转换之间,仿佛山石撞击般的砰砰两声巨响传出,跟着才听沈洛年说:“开——门!”这还是沈洛年不敢用太大的力道,否则说不定连门都打坏了。

这不可理喻的横小子!红钻眼看关注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起身,打算过来看热闹,现实可不是小说,不是到处都有笨蛋冒出来干涉,她无可奈何,只好伸手开门,一面陪笑说:“沈少,我一定是哪儿做得不好,得罪了您,能不能请您说一说,也给红钻一点学习的机会,也好跟馆主交代。”

见红钻开个门也拖拖拉拉,沈洛年伸手一扯,门倏然而开。

红钻被这大力一冲,心中暗喜,发出惊呼的同时往后急摔,就算这人铁石心肠不在乎自己死活,至少能用打人这理由让他留下。

不料红钻身体才刚往后跌,马上又被人扶正,跌不下去,却是沈洛年快手快脚地伸手扶稳了红钻。

沈洛年虽不知道红钻打算,但他一方面不觉得自己的力道足以摔飞红钻;二来感觉到对方正一面后退一面冒出有些狡诈的喜意,就算他再迟钝,也感觉得出其中颇有怪异之处。当下时间与轻重能力同时运用,顺手扶了一把,那如电闪般的一托,红钻再怎么想跌也摔不下去。

沈洛年扶稳了红钻,门也已经开了,扭过头,却见门前站着个壮汉,仔细一望,却是那看门的妖仙灵海。他这时正皱着眉,沉声说:“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