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战前夕
二零五年三月二日,国联体开始陆续到达伊维克边境,因为对伊战争的开始,马拉维逃过了亡国的危险,马拉维提出四十年内向国联体捐赠二百万金币为赎罪钱,以此换取国联体对马拉维的宽容。面对这虔诚的赎罪,国联体欣然答应,当然国联体也不忘将其中一半转给了米亚王国。
在维蒂娜城前,我收到了一份报告,报告题目是《对地精屠龙的研究所引申出的地精历史》。地精屠龙的成功震惊了整个人类学术界,于是人类的学者对地精进行了全面考证。天知道他们是怎么考证的,总之,那些人类在地上乱挖了一堆的坑后,终于发表了一个考证成果。
这项人类智慧的结晶主要说的是地精也曾是神,后来因为他的恶行惹怒了光明的主神,光明主神将地精除去了神名、削减了寿命并赶出了天堂。因为在神话时代中神与龙有过战争,最后是神胜利了,地精也曾是神的一员,所以不排除偶尔的情况下激发出了有限的神力,报告中还列举了许多案例,包括最著名的龙骑士,据多个国家的古文书记载,距今二千年前的黑暗势力中有一位身为龙骑士的地精,统率着亡灵入侵过许多国家。那个人类报告的结论就是千年前就有地精征服龙的记载,所以地精具有屠龙的传统及潜力。
那份旁征博引,例出不少出土文物的研究成果让我的绿龙主人笑个不停,为此维达主人奖励我一瓶永生药剂。虽然名字叫永生,但以后我才知道世上并没有真正的永生药剂,这种药剂是龙专门为仆人调配,增加他们寿命的东西,因为找到一个好仆人不是件容易的事,配制药剂则相对简单些,只要用龙的心脏加上龙族秘药,然后在调配时施以咒文就行了,我想这也是那只绿龙在那次屠龙中能安排一具真正龙骨的原因。
不过得到永生药水的日子并不好过。在我得到永生药水的第一天,我觉得自己开始变得异常奇怪,以往我很乐意看到同胞对自己献媚,但是现在我看到他们的笑容就有了不好的联想,我开始觉得他们不怀好意,试图强行抢夺。不过当他们闭上嘴后,我又开始想他们是不是要夜袭。就是遇上负责守卫宫殿的拜地精神教教徒,以往他们虔诚的眼神在今天看来似乎也变得无比邪恶,他们俯身行礼时我也觉得是在盯着我藏在怀中的药瓶。
午饭就更不用说了,成盘的苹果总感觉都被施了魔法,美味的菜肴总觉着一定是注了毒药。虽然肚子在咕咕地叫,但我第一次用意志战胜了食欲。也许可以让同胞先吃,如果他们没事那就一定没有事。当我将他们召进了饭厅让他们大吃特吃时我又后悔了,也许饭菜本来没有毒,但是他们可以一边吃一边动点手脚。
如果不吃东西那就喝点水吧,但水杯被端到面前时,我摆了摆手。就这样一直到傍晚,我既没吃东西也没有喝水,我只希望夜晚早点到来,睡眠能帮助我抵抗饥饿与干渴,也许在梦中我还可以大吃一顿。
当我躺到床上时,发现自己又一次想错了,我小心地将药瓶抱在怀中,双眼紧紧地盯着大门,竖起大耳朵仔细地听着第一丝动静。每当我晕晕欲睡时,我就给自己一巴掌,但尽管如此,我依旧睡眼矇胧,不过我想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集中精神,虽然我疲惫不堪,但身体只要稍稍转动了我就被惊醒,在烛火下紧张地看着怀中的药瓶是不是碎裂或是翻倒。
如果说我第一天的异常反应并没有被查觉,第二天一早我红着脸摇摇晃晃地出现时,谁都知道出了问题。当他们发现我第二天也不吃不喝时,他们有着各自不同的猜测。拜地精神教的教徒们认为我这是在进行某种仪式,因为在人类的一些黑暗仪式里,他们也需要不吃不喝两三天,兽人们则认为是屠龙时力量使用过度的后遗症,我的同胞惟一的反应就是拼命地将原本是我的东西塞进自己嘴里。在那天晚上,绿龙主人召见了我,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着我笑,似乎一切都如他所料一般。
到了第三天我已经彻底不行了,我觉得不要说永生了,就连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是问题。在迷糊中我记起了小时候爸爸说过的一个故事:“从前一只驴它又饿又渴,突然它的左边出现了一桶水,而右边则是一桶草料,水与草料距离远近一样,驴子又想喝水又想吃草,结果站在原地饥渴而死。”爸爸说完这个故事后,问我如果你是驴子你会怎么选,我左想右想结果与那只驴子一样。后来我问爸爸他会怎么做,爸爸先是很大声地笑着然后说:“水,踢倒,草,踢倒。一起,水,草。吃草,喝水。喝水,吃草。”①
『①把水踢倒,使水与草混合在一起,这样在吃草时就可以喝到水了,喝水也就等于是在吃草。』
“要混在一起吗?”我喃喃自语着,握着瓶子的手松了,一个清脆的响声传入了我耳中。打碎了,终于打碎了,我不知道人类或是兽人面对这一切会有什么反应,我觉得很高兴,我踢开了一个正在吃东西的家伙,然后开始将食物拼命地塞进嘴里。
在瓶子被打碎的当晚上绿龙召见了我,就在我以为会被罚惩时,那只绿龙却问我瓶子被打碎时是否后悔。我努力地摇着脑袋,讲述了驴子的故事,然后很高兴地告诉他,那瓶永生药水也许会让我提前变成那驴子,失去了药水,但我拿回了短少的生命,因此我很高兴。
绿龙主人看着我眨着眼,脸上的表情仿佛像不认识地精似的,他在思索了片刻后对我说他很惊讶也不惊讶,不过因为我给了他一份惊讶,所以明天他也要给我一个惊讶。
第二天那只绿龙重新给了我一瓶永生药水,在那之后他告诉我,那天给我的只不过是一瓶普通的水而已,以龙的智慧,他猜到了开头,但却没有完全猜到结尾。
身为地精当然有地精的谨慎,拿到药剂后我打算找个家伙试验一下,毕竟上次面对骨头龙的时候,他还想拿我当试验品,谁知道这药水是不是他新研制的毒药。
是把药水藏起来留到以后再喝吗?不,不行,万一被哪个冒失鬼找到了那就太不合算了。交还给龙保管?那更不行,不管是什么,只要是拿出去的我都会觉得肉痛,万一龙反悔了那么……
找谁呢?找地精绝对不行,万一药剂是真的,那么会有两个不死的地精存在,我的权力与我所得到的神之名义,还有人类、兽人及同胞对自己的崇拜不是要分出一半?不行,这种仁慈的事情绝对不能做。
“尊敬的,最强的,无敌的,不败的,神最爱的,最伟大的屠龙勇者,新的教徒他们希望能够亲眼目睹神灵代言者的面容。”贝里主教在走廊上叫住了我。
“教徒新的,要钱?”我在人类之中呆了有一段时间了,对于人类语言我慢慢熟悉,但依旧有一些是我所不了解的。
“亲眼目睹,朝拜,克瑞根,最强的。神,爱克瑞根,克瑞根,不败的,杀龙的,勇者。”贝里·德古拉主教开始用我们的语言解释起来,看着贝里·德古拉主教光头留到胸前的胡子,我知道我该找谁来试验了。
我拍了拍半跪着的贝里·德古拉主教,笑着对他说:“赏奖,帮助杀龙。药,活得更久,神赏奖我,克瑞根,最强的。神,最爱的,不败的,杀龙的,勇者的。”虽然我的人类语语法并不那么好,但我相信我的意思贝里主教听得很明白,因为他眼中所流露的神色与我们地精看到金币时一样。
药很有效果,在极短的时间内这位主教恢复了青春。在我确定这位主教大人没有任何的不适后,我仰起头把永生药剂喝了一半,按照家训:好东西绝对不能一次用完。
在我喝下药水时我看到了绿龙的表情,那只绿龙眯着眼露出了一个坏笑。只有邪恶才了解邪恶,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东西有问题,可悲的是我根本来不及后悔。自从我喝完那药剂后,我对于本族的美女再也提不起兴趣了。
天啊,那一年我才十四岁,一个十分年轻的地精。
我来不及对维达主人抱怨,因为在那之后我就到达了伊维克前线。当然我不会把药水也带去,万一打碎了或是被抢走了,那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跑回睡觉的地方将瓶子藏在了床下的支架里。我们地精虽然平时看起来不聪明,但是遇到与自己财产有关的事,我们的脑袋就会好用得多。
伊维克是个有沙漠的国家,我对沙漠广阔灼热而无趣的印象也是从那时形成的。前往伊维克的行程不是用走的而是用飞的,我乘坐着的是巨大的可载人的飞行虫。
当我跨入国王聚会的白色帐篷时,我听到一阵移动椅子的声响,那些比我高大的人类国王纷纷站起来看着传说中的屠龙勇者。相对于他们的好奇,我则有些渴了,我发现聚会的桌子边上有一个空位,空位前放着一杯水,那显然是为我准备的。我例行展示了地精的风度,挥起大棒,在一片惊呼声中快步跑向那空位。就在我即将到达时,一双手从一个高大的人类国王身后伸出,一下子将杯子拿走了,然后我看到了偷走我杯子的家伙的面容。
“猴子!水,克瑞根,最强的,神最爱的,不败的,屠龙勇者的。猴子!处死!处死!”我用人类的话语大声喊叫着,粗短的手指死死地指着对方,这一下所有的人类国王都向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那只偷我水的猴子正双手握着杯子,慌张地转动着脖子,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看样子它是被吓到了。就在我暴跳如雷时,我身边的人类翻译扯了扯我,那些人类国王脸上也泛起了奇怪的表情,他们是在强忍着笑意,因为我多次从绿龙的脸上看到过相同的表情。
“卫兵!抓住,猴子,炖汤!”
听到这句话,猴子开始龇牙咧嘴,然后挥舞着双拳高叫着:“不是猴子是国王!不是猴子是国王。”
“那是尤埃斯埃的国王,路易斯·乔治·曼奇陛下。”我身边的翻译的脸色尴尬极了,弓下身子在我的耳边小声说道。
“猴子国王?”我呆呆地回了一句,然后听到了一阵哄笑。身为地精的我已经习惯了笑声,我很高兴在人类中找到一个异类,不再生气,快步上前紧紧地将他抱住,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高兴地说:“我,地精国王。你,猴子国王。地精,猴子,和平,友好。”
笑声更大了,一些人类国王捂着肚子拼命地用手拍打着桌子,尤埃斯埃的侍从脸色变得铁青。出于人类的礼貌,侍从用敬语告诉我那不是猴子而是人类。那真的是人类吗?我吸着一只塞进嘴巴的手指,十分好奇地望着曼奇,一位尤埃斯埃的将军沉着脸,将一根澄黄的香蕉递给了曼奇,曼奇马上停下了叫嚷,十分高兴地吃起了香蕉,当然我听到了那位将军的名字——拉姆斯。现在想想曼奇拿香蕉的样子时,我依旧无法相信那是人类,不管怎么看他都像猴子。
后世的历史学家将我与曼奇的会面称为历史性的,他们在历史书上写下了如下话:“神啊,我该如何形容这次见面呢?我无法找出现有的适合词语来形容,我只好创造性地写上第三类接触,最像人类的地精与最像猴子的人类,当两个异类互相拥抱时,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大灾变。”
为什么人类能容忍一个猴子的国王,而不能允许一个像人类的地精呢?当我悄然向一位人类卫兵询问时,我得到了一个带有讥讽的答案,“那就是纯正的王室血统啊。”
王室血统吗?我“嗯”了一声后又迷茫了,那王又是什么呢?毕竟我也是王,但为什么在人类眼中我依旧是个异类?按他们说的,好歹我也有王室血统,还是正统的王室血统啊。
六月三日,对伊战争正式开战的前二十天,一支军队出现多国部队的后方。雄壮的战鼓声如雷般响起,尘土从支撑帐篷的柱子上震下,国联体维和神军主营中的沙盘在颤抖,沙盘上的那些木头小人在颤动中微微前移然后倒下。讨伐大军在鼓声中慌乱了起来,尤埃斯埃与德斯的空军在纷乱中迅速起飞,人类的国王则互相指责,都说对方轻敌没有尽到侦察的责任,没有人想为可能遭到的突袭负责,负责意味着亡国。
风吹起了更大的尘土,烟尘将行进中的军队包裹在里面,当风停下时,厚重的盾牌最先破尘而出,只是看不到持盾的人,盾牌之后则是密集的长枪。龙兽与飞行虫在空中盘旋着,从空中俯视,那只军队的数量并不多,但在地平线上涌动的波光却透着一种丝毫不逊色于数万大军的气势,空中骑士们身下的坐骑将这感觉准确无误地传递给它们的主人。
鼓声越来越响,军队越来越近,最前沿的士兵发出了一阵惊呼,数百只银灰色的狼分成了两股从盾牌后涌出,弓箭准备的命令此起彼伏。不过那箭并没有射出去,因为最前沿的盾牌被斜斜地放下,一排绿色的脑袋在枪林下出现了,然后骑在咕噜兽身上的兽人也开始列队从两边走出。
这只军队一定是从莫林来的,因为兽人与地精的混合部队只有那才有。人类开始谈论起地精的军姿及气势,不过我完全不在意,因为当我看到对于金币充满渴望的眼睛我就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来这?我想了半天脑中都是绿龙的影子,天知道他花了我多少金币,不过我肯定的是他一定躲在某个地方偷笑。
这支混合部队的到来,一下子变成了焦点,不过这种焦点很快就变成了抱怨,三百名好奇心极强的地精在各处钻来钻去,他们用简单的词语向不同国家的人类推销东西,许多被称为龙骨的碎片则是抢手货,我得承认他们跟人类学得很快,仅仅只有一个冬天的时间,他们已经学会了做生意,不过他们全是奸商,那些买到龙骨碎片的人类在日后就会发现没有一块是真货。在贩卖物品之后,我的同胞飞快地离开,很快人类就发现他们少了些东西,比如一个装满食物的碗或是一些漂亮的小东西。
如果说我的同胞给人类留下的是物质上的伤害,那么兽人给他们带来的则是精神上的。狼与狗一样都是需要活动的,人类有溜狗的习惯,而兽人则是溜狼,两者的区别是后者既没有项圈也没有嘴套。当四五只狼大摇大晃地出现后,通常的情况是某条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就算是遇上食物被狼明抢时人类也得忍耐,毕竟跟在狼身后的兽人肩上正架着柄锋利的战斧。
相对于陆军的问题,空军要好得多,地精对于小形的龙与看起来可怕的虫子显得仁慈,不过兽人的咕噜兽对于这两者的食物有偏爱,当空军开饭时咕噜兽总是不请自来,为了保持人类的体面,以及不造成国际问题,那些骑士只能视而不见。
战争是什么?战争就是欺负弱小。虽然都是欺负弱小,但人类的战争与我们地精的战争完全不同,我们的目的十分简单,而人类却能借用战争做许多事情。
伊维克的战争是一个舞台,这次参战的国联体成员几乎都将军队派出来了,就算是离伊维克最远的国家也通过空运,将国中最精锐的三百人卫队派出来了。伊维克的战争说是战争,其实更像是一个巨大的闹市,不同国家的将军们忙着从一个国家的军营参观到另一个国家的军营,不停地评论着其他国家的兵力与装备。
一个国家的军事实力不单是从装备与数量上体现,他们在战争中的表现才更让人关注。每次的维和神军行动对于人类王国来说都是一次示威的机会,他们借着战争展示实力,一方面警告邻国不要对自己轻举妄动,另一方面也借这个机会提升在多国部队中的排名。
六月二十三日,人类的战争开始了。维和神军分五路出击,迎击他们的是七拼八凑的伊维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