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情义无字
承天殿宫宴历年来热热闹闹的最高潮,便是由皇帝指出十二道年菜,分赐至帝都十二座最受看重的权贵府邸。今年太子新立,萧歆便让他先选第一道。
元时托着下巴在席面上瞧了许久,挑了个八宝鸭,指给他的舅父荀白水。
不多时赐菜完毕,已近子夜。萧歆瞧见旁边的老王叔已经倦倦地眯起了双眼,笑着起身,又赐了众人共饮一杯,诏命散宴起驾。
从宫城回府途中,满城烟火正盛,璀璨耀目。正月十六前例不宵禁,刚刚放晴不久的满天星光,在这繁华帝都的皎皎灯火之前也显得黯淡失色。
萧平章身体毕竟没有好透,在前厅解下肩上披风时,半圈眼睑已隐隐透出灰白之色。蒙浅雪虽然瞧着心疼,但也知今夜尚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没做,不敢多言,陪送到主院门前,行礼叩别父王,便自己一个人回了东院,先替夫君准备茶点。
王府主院的西北角上,另有一座平时静闭不开的上院,玄岩为墙,乌檀为门,院内一条青石大道,两边植有常青松柏,正是长林府的祠堂。
此时祠堂大门已开,廊下灯火通明,庭院早就洒扫得干干净净。萧庭生在阶前稍停,抬手又整了整衣冠,方才率二子迈步前行。
堂内迎门是一方长案,案上齐齐整整摆放着牺牲贡果,居中一鼎香炉,两边各有一支素白高烛,已燃烧近半,下方铜台上堆满烛泪。
与其他祠堂不同,这方供案之后的龛位中,孤孤单单只供了一个紫檀牌位,牌面上一片空白,并无一字。
萧庭生从随侍旁侧的元叔手里接过三炷清香,向牌位谨肃叩拜。平章两兄弟分站在他左右肩后,也随之拜下。
礼毕起身,将清香插入炉中,萧庭生望着牌位上暗沉的木纹,语调悠远低沉,“你们都知道,这块无字牌位,乃是先帝亲手所制,赐我长林府供奉的。虽然年年礼拜,但这其中的深意,我只在平章册立世子那年说过一次,不知你们二人可还记得?”
萧平章神色肃然,朗声答道:“父王教诲,岂敢轻忘。世间英灵无数,未必人人后世留名。此牌位虽无字,情义却在心。但凡心中想祭之人,或是师长,或是先辈,或是故友,或是大梁战旗下的每一个亡魂,皆可进香于此位之前,以安忧思,以念长情。”
萧庭生微仰着头,苍老的眼眸中徐徐泛起潮意。
无论是宫中扶持长大的兄弟,还是跪在眼前的这两个孩子,他们再怎么亲近,再怎么贴心,也不可能知道埋藏在萧庭生心中的全部故事。当缕缕白烟绕过牌位萦萦不散时,眼前随之浮起的究竟是哪一年的金陵,哪一年的梅岭,也许人世间只有这位老王爷自己才最清楚……
“你们兄弟俩过来进个香,就回房去休息吧。”
两人素知父王只要在京中过年,除夕夜必定是一个人守在祠堂中,也都不敢多言,在元叔手中接了香,郑重礼拜后,悄然退出。
走到祠堂院门前时,萧平章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摇曳的烛光下,老父的身影已经有些佝偻,不复往日英挺。半掩的门扇仿佛划下了一道时光的细线,将他一个人孤单地分隔在了另外一段岁月中,一段对他来说曾经那般鲜活,如今却已湮逝难追的过往岁月。
次日正月初一,全年最为喜气洋洋的一天,除夕守岁的困顿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萧平旌,他依然是天一亮就精神满满地出了房门,提剑在庭院里练了一个多时辰的早课,等到父王兄嫂起身,过去拜年领了红包,再陪着吃完早膳后人就不见了。
萧庭生看看对面陪着自己下棋的长子,再看看一旁认真烹茶奉上的儿媳,忍不住咬了咬牙,“这小子!养他到底有什么用?”
萧平章笑着劝慰道:“平旌就算在府里,您也要左不是右不是地挑眼,管他呢。”
蒙浅雪在一旁提壶换茶,也笑道:“是我做了点心托他带去扶风堂的,父王要怪肯定只能怪我了。”
其实萧庭生也并不是真的生气,稍稍一劝就笑了起来,又想起初一是女眷们进香的日子,反倒吩咐蒙浅雪不用陪着他俩,赶紧收拾出门最好。
平心而论,长林二公子虽说不像兄长那样恪尽孝礼,但他过年第一天就跑来扶风堂,倒也并不是因为自己贪玩。年前林奚终于集齐了需用的药材,朱胶的毒性也差不多已经测试清楚,自己又摸索出一套针灸之法练了许久,总算松口说可以年后给个答复。萧平旌性急等不得,这才初一就赶着上门,送上大嫂亲制的点心,既拜了年,又算是来听个消息。
林奚只是言辞谨慎,并非爱卖关子的人,此刻心中有了数,自然是一问就答,“眼下还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不过药材已然齐备,我的针法也算练得纯熟,应该可以开始诊疗。”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既是治病,肯定需要病人配合。这个时候,必须得告诉蒙姐姐真相了。”
得了这样一个答复,萧平旌心里既高兴又有些难过。高兴的是大嫂的身体有机会痊愈,难过的是在这大年下的,兄长却不得不跟嫂嫂解说这么让人堵心的事情。
“我大哥表面上看不出来,可我知道他这一阵子几乎都睡不好觉。最可恨的是,下这个黑手的人究竟是谁很可能永远查不出来,真是让人一想起来……这胸口都闷得慌。”
林奚想不出什么劝解他的话语,最后也只能道:“好在蒙姐姐性情疏朗,应该能够熬过这一关吧……”
若论起大年初一心中郁闷,此刻的萧平旌并不是唯一的一个。除夕在宫城值完夜刚刚交班的荀飞盏,现下的情绪也甚是阴沉。
“大统领宿卫辛苦,这是太子殿下特意命奴婢送来的,为大统领佳节添福。”
正阳宫的都总太监亲自将一桌席面送到禁卫营值房,口口声声提的却是太子。荀飞盏不用多想也能明白,这是皇后在提点自己不要忘了荀氏一族荣辱同体,务必要顾念东宫。
禁军拱卫宫城,岂有不顾念储君之理?这番提点真正令荀飞盏不太舒服的地方,其实只在于它背后的暗示。
忍着胸中烦乱谢过恩赏,荀飞盏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胃口,便将席面分给了当值的部属,恹恹地回到私宅。然而再怎么不高兴,给长辈拜年总是不可忽视的礼数,稍歇了片刻,他还是洗漱更衣,按往年惯例来到了荀府。
荀白水既知他要来,又怕他不来,见到了人方才放心,不等行完礼就赶忙扶了起来,道:“都是自家人,你昨夜当值,何必这么早就来?快坐下喝杯茶吧。”说着又吩咐荀夫人,“侄儿跟别人不一样,越是年下越不得清闲,恐怕留不了他太久,你亲自去厨下催一催,别误了席面。”
对于两个打小养在府中的侄儿侄女,荀夫人一向视如亲生,倒是真的看重这顿团年饭,见他们叔侄俩已经坐下说话,自己便忙着前去厨下安排了。
她的身影刚一消失,座上二人的表情就立时起了变化。
荀飞盏收了脸上的笑容,转身看向庭外的积雪,“我已经把皇城筛了好几遍,再也没有段桐舟的任何踪迹。此人大概是已经逃离金陵了。”说到这里,他缓缓回过头,直视荀白水的眼睛,“我再问一次,除了这件事以外,叔父还曾牵扯过什么吗?”
荀白水立即摇头,语调极为恳切,“没有。真的没有。叔父虽有自己的想法,可对长林王府,该有的敬意自然还是有的。”
荀飞盏绷着脸犹豫了一阵,眸中的厉色方稍稍减退,徐徐道:“陛下御体多病,确实不宜再起风波。所以不管内幕如何,这一次我已决定不会多言。至于日后,叔父想必心里明白。”
“你放心,叔父在朝多年,行事自然是有分寸的。”荀白水松了口气,忙亲自提壶斟了杯热茶,推向侄儿,“可是飞盏哪,平心而论,宋浮的手段虽错,但这顾虑却非无中生有。若是我大梁兵权能稍得平抑,不仅东宫安稳,对长林王府本身,其实也大有益处嘛。”
荀飞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平章差一点就死在甘州城,你却说对长林府大有益处?”
荀白水轻轻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我大梁以往旧例,皇子封王之后,即便委任军务,也必定会四处调防,这么做所为何来?不就是因为宗室中人离皇权太近,警戒异变而已。像长林王爷这样统兵数十年的,你想想以前可曾有过?”
“这怎么能一样?人人皆知,老王爷只是先帝收养,并无宗室血脉!”
“就算是这样吧,可军功太过、兵权太盛也一样是历代大忌。别的不说,长林王府的二公子,无爵无职,走出去却比正经侯爷还要令人退让三分,等闲的将门之府可有如此声势?”荀白水一面察看着侄儿的脸色,一面向他倾过身去,压低了声音,“你知道朝野内外多少人,暗中提起萧平旌时都叫他什么吗?”
荀飞盏不由一怔,“什么?”
“叫他小林殊。”
荀飞盏的眉睫顿时一颤。
林殊。
昔年威名赫赫的赤焰少帅,金陵城里最耀眼的一抹亮色,纵横沙场从无一败的少年将军。以他为长林二公子的类比,听上去似乎算是夸赞,可林殊十九岁便冤死梅岭的最后结局,整个大梁天下又谁人不知,何人不晓?
赤焰一案的起端,便在于帅门之府声名鼎盛,而主君却猜疑难容,虽然最后能得先帝洗雪,清名留存,但阖府覆没之悲,也实在令人哀叹。
荀飞盏眸色深深,问道:“老王爷知道这个说法吗?”
“暗中流言,谁敢明着跟他老人家说呢。”荀白水放缓语气,继续劝道,“飞盏,你要相信叔父对长林府并无恶意。如果在陛下当朝时,能提前分离兵权,有所制衡,总比让太子无奈之下才做这件事情更好吧?”
荀飞盏眉间升起恼意,显然并不同意,“你之所以会这么想,终归还是担心太子将来钳制不住长林王府。但实际上,老王爷身为武臣从不参政,军方有才之士也从来没有被他打压过。长林军如今的声势并非是先帝恩赐、陛下纵容,那都是实打实的军功。”
荀白水还想再辩驳什么,被荀飞盏快速抬手止住。
“说到底这是想法不同,争不出个好歹来,我也不想再争了。请代我向婶娘致歉,就说宫中急召……”他摇了摇头,脸色难看,“这一餐饭,恕我有些吃不下去。”
荀白水自然知道三言两语不可能劝服他,倒也不是特别心急,赶在后方挽留了两句,并未勉强。
闷闷不乐地走出荀府大门,荀飞盏的步履缓了下来,额角开始抽疼。他是武人筋骨,除夕在宫城守值一夜仍是步履如风,结果出来拜了个年,反倒觉得周身沉重,只想早些打马回府蒙头睡一觉。
正月初五前禁忌诸多,又是劳作了一年,所以城中许多街面皆已休市,唯有朱雀大道这一段仍是熙攘热闹,酒肆茶楼比往日的客流更盛。因为心情烦闷,荀飞盏纵马前行的速度稍稍快了些,不料刚从朱雀横街转上主道,就见半空突有一个人影破窗而出,直摔在他前方地面上连滚了几滚。
荀飞盏猝不及防,一时停不下来,快速提缰向旁侧让了一下,马蹄才没有踩上去。正在愣神之时,只见又是一具身体被扔了出来,跟先头那个人滚成一堆。
紧接着,一个锦衣青年从二楼窗口跃下,带着满面怒气,踏步上前揪起地上两人提拳就打,一眼看过去,正是萧平旌。
不可否认,尽管荀飞盏在叔父府里强力声辩,但“小林殊”的说法仍然带给他不小的震动,此刻眼见着长林二公子当街打人,楼上楼下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眉间顿时生出怒意,一按马鞍,飞身而出,接住了萧平旌的拳头,两人快速对拼了几招,彼此的火气都有些足,拳拳生风。
地上两个人早就吓得抱头瘫软,抖得更加厉害,想要爬远一些,半天都挪不动,看其衣饰,倒也是两个贵家公子的模样。
“萧平旌!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荀飞盏双拳击出,将对方逼退了两步,怒斥道,“此乃金陵皇城天子脚下,不是你随意妄为、无法无天的地方!”
萧平旌气得脸发白,“你上来一句话都没问过,怎么知道是我无法无天?”
“我用不着问!他们两个再有错处,京兆衙门报官的大门随时开着!你这样私自罚处、当街殴打,算是性情张扬还是嚣张跋扈?”
他正说着,酒楼门口堆成团的人群后突然挤出来萧元启,有些着急地劝道:“消消气,都消消气……”
和四周纷纷围过来的路人不一样,这位小侯爷并不是刚好在场来看热闹的,若论眼下这件事的起源,其实多少算与他有些关系。新年一早,莱阳太夫人又赶去敬神,他不必陪同一时无事,便约了两个常来往的世家公子出来喝酒,大家席间聊起满城贵眷出门进香这事儿,其中一人便提到遇上了长林世子妃的车驾,笑着猜测是去西山青莲寺的。
青莲寺供奉观音,算是个求子的地方。两人仗着是私底下,又喝了几杯酒,言语间渐渐有些不尊重,萧元启拦都拦不住。
说起来也算他们倒霉,萧平旌从扶风堂出来后,想到要跟大哥提那样的事情,心里一直闷沉沉的,恰好看到酒楼下萧元启的随从阿泰,便想上去跟他喝杯酒,稍缓一缓再回府。谁料想刚刚走到雅间的屏风这头,就听见里面传来轻佻的语音。
“要我说,送子观音顶什么用啊?京里传言,老王爷领兵数十年,杀伐太重,阴气郁结,报应在子嗣上,儿媳妇这才老结不出果子来呢……”
萧元启刚斥责了一声“胡说什么”,隔间的屏风便被扯成了两半,萧平旌满面怒容踏步进来,一手揪住一个,从窗口次第扔到了外头。结果还没放手开打呢,就被路过的荀飞盏拦了下来,当头一顿呵斥,这腔火气怎么可能消得下去?
“我跋扈?”萧平旌的拳头捏得咯咯响,踏前一步,“被人嚼我长林府的舌头还挂着女眷,你居然让我报官你没病吧?!”
荀飞盏不由一怔,“挂着女眷?谁?”
“我们家现在几个女眷你不知道啊?”
一听到挂上了蒙浅雪,荀飞盏脸颊边的肌肉跳了几下,突然出手将地上两个世家公子拎了起来丢给自己的亲兵,怒道:“捆上带回去!”又转向这两人呆站一旁的随从,厉声道:“你们两家的老爷如果想要人,到我的禁卫府去要!”
说罢也不再理萧平旌,跳上马扬鞭而去。两个争斗的起源被亲兵捆成麻团似的丢在马背上,也一阵风般带走了。
萧平旌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远去的尘土,怒道:“这算怎么回事,我还没出气呢!”跺一跺脚,气呼呼地也跳上自己的坐骑走了。
萧元启怔怔地呆在原地,一脸茫然地愣了好久,才喃喃道:“大年初一的……这一个个哪儿来这么大的火气……”
朱雀大道上的这场冲突围观者甚众,萧平旌回府后在自己房里闷坐了一阵,也知道大哥很快就会听到消息,最后还是主动来到了东院。
萧平章独自一人斜靠在临窗一张长榻上,手里拿了页什么单子正在看,室内两个火盆红通通地烧着,暖意融融。
萧平旌也不说话,软趴趴地蹭到榻边脚凳上坐了,下巴搁在半人高的小圆桌上,眨巴着眼睛看着案头一盆水仙,等了好久也不见兄长跟他说话,终究还是有些忍不住,爬起来问道:“今天我在街上打架,肯定已经有人告诉你了,对吧?”
萧平章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萧平旌犹豫了一下,语调有些低沉,“以前……就有人这样说咱们长林府吗?”
萧平章放下手中纸单,“长林王府树大招风,别说现在,即便当年先帝还在时,也有各种流言。我还记得……陛下一直没有皇子出生的那几年,私下谣传父王的话还要更难听,后来太子出生,之后宫里陆续又添了两个庶皇子,情形才稍微好些。”
萧平旌睁大了眼睛,“这、这……难道就随人诽谤,听之不管吗?”
“能怎么管?听到了,像你这样教训一顿,听不到,又何必自寻烦恼。”萧平章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自古以来便是流言难禁、软舌如刀,凭你盖世英雄,也不见得能有好办法。”
萧平旌第一次听兄长说这样的话,有些沮丧,又有些生气,“这个就算了。可荀飞盏不知道跟着抽的什么风,横插一杠子进来,反倒说我跋扈。”
萧平章倒是不放在心上,笑道:“别人就罢了,飞盏我还是了解的,想来并无恶意,也可能是心情不好,被你遇上了吧。”
萧平旌嘟了嘟嘴,突然看到大哥膝上的那张纸页,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皇后娘娘刚刚派人送来的。”萧平章拿起纸页递给他,“当年有机会接触过那套妆盒的所有人,全都在这个单子上。”
萧平旌赶忙接过来瞧了瞧,“有没有特别可疑的需要我去盘问?咦……这个名字为什么要圈起来?”
“他就是打造此盒的匠人,七年前暴病而亡,这套妆盒是他做出的最后一件东西。”
世间显然没有这么巧的事情,萧平旌的眉尖顿时挑了起来,“做完就死了?其间必有问题啊!”
“妆盒完工之后,内廷司依例有三道查检,呈入正阳宫时,前殿女官与掌事姑姑又会再验看一次。”萧平章伸手拿过粉盒,卸下夹层,“这东西虽然跟粉盒一体打造,夹带得十分精巧,但也不至于三番四次依图验看都查不出来吧?”
萧平旌仰起下巴思索,“是啊,这样层层查验,若说所有人都在局中那也不可能啊。卷这么多人进来,生怕这风声走漏不出去吗?”
“可如果这东西不是在内廷司,而是在呈递过程的后期才出的问题,那么……”
“那么就应该与打制的匠人无关,可为什么偏偏是他死了呢?”萧平旌抓了抓头皮,甚是不解,“一个和正阳宫之间隔着重重关卡的小小工匠,他究竟能做什么,又做了什么?”
萧平章向后靠在榻背上,眸色也有些黯沉。
正阳宫送来名单,显然是因为荀皇后已经排查过一遍,未能得到满意的结果。匠人已死,他到底做过什么只能猜测,再加上已经时日久远,这件悬案水落石出的可能性,现在看起来已经越发渺茫。
萧平旌突然想起来还有件正事没说,忙摇了摇萧平章的膝盖,叹了口气,“大哥,东海朱胶的事……你可能必须得要告诉嫂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