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向毛主席保证 @ 白圣韬见到了葛任

白圣韬急着见到葛任,说要给葛任检查检查身体。俺就领他去了枋口小学。因为他是从延安来的,所以葛任很高兴,一见面就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俺看见葛任的衣服泡在脸盆里,就让看守端出去洗。看守说,找不来洋碱(肥皂),也找不来皂荚,洗不成。俺训了他一通,娘那个×,真是个笨蛋,到镇上抢一块不就行了。他又问谁家有洋碱。俺说,听说镇上有个叫周扒皮的,养鸭、养鸡、养鸽子,海陆空齐全。为了让长工起早干活,三更半夜常钻进鸡窝里学鸡叫。学完鸡叫总得洗头吧,家里一准有洋碱。同志们,千万不要认为俺在鼓动他抢劫百姓。那会儿,大荒山很穷,点灯没有油,耕地没有牛,小娘子想快活也快活不起来,为啥?因为男人都快死光了,没有球啊。好,俺接着说。家里有洋碱的,都是有钱人家,不能划分到贫下中农之列,也就是说,他们迟早要给镇压。当然,俺让他去弄洋碱,首要目的是要把他支走。

白圣韬问了问葛任的身体。问的都是啥?体重啊,饮食啊,睡觉啊。俺一听,心里就窝了一团火。鸡巴毛,这不是抓俺的脸吗?葛任在俺手上还能吃不好,睡不香?白圣韬又问他是否咯血,午睡起来是否发烧。俺就插了一句,葛任时间抓得紧,争分夺秒为组织工作,从来不午睡。他又问葛任是否咳嗽。葛任说不咳嗽。但是葛任这么说的时候,突然咳嗽了起来,咳出来了一块痰。那块痰就像长了眼睛,一下子飞上了白圣韬的耳尖。真的,哄你是狗。俺认为,葛任是故意那么做的,表明了他对白圣韬的不耐烦。但是,那姓白的脸皮厚啊,厚得机关枪都打不透啊。他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找舅)啊。俺看见他圈着食指,在葛任胸膛上左敲敲右敲敲。俺问他,喂,你要干啥?他说他在叩诊。叩诊完了,他才擦掉耳尖上的那口痰。他对葛任说,以后睡觉,要侧身睡,不要仰脸睡。葛任让他吃了钉子,说,不用你说,俺从来都是侧身睡的。葛任又问白圣韬,俺的身体怎么样。白圣韬说没有问题,只要好好静养,按时服药,身体会好起来的。葛任突然对白圣韬说,你来这里,不光是来给俺看病的吧?白圣韬脸红了,鸡巴毛,连耳朵都红了。他哼唧了半天,说他是奉上级指示,要带葛任离开这里。

俺这样说行吗?

白圣韬就说,要是你能离开白陂,你的病会好得快一些,这里缺医少药,对身体不利。葛任说,去哪里?白圣韬说,他也不知道,他的分工是把葛任带出大荒山,外面有人接应。葛任接下来一句话,给俺印象很深。他说,俺就不麻烦同志们了,同志们不必为俺做出无谓的牺牲了。他还对白圣韬表示感谢,感谢他不远千里跑来这里看他。说了这话,葛任还问了问田汗同志的情况。白圣韬说,田汗身体很好,他正是受田汗同志委托来的。俺在旁边插了一句,说,田汗同志的便秘问题已经胜利解决了。听了这话,葛任很高兴,握着白圣韬的手说,辛苦了,你辛苦了,俺代表党和人民感谢你。葛任又问,你的岳父大人现在还好吧?白圣韬说,好,好得很,他参加了土改,是土改积极分子。你的儿子呢?白圣韬说,他已经参军了,正为解放全人类而斗争。吹完他那龟儿子,白圣韬又说,他已经为葛任准备了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品。葛任挥了挥手,说,还是把那些药物留给同志们吧,俺不需要了。俺看着葛任那苍白的脸,泪花又像断了线的珍珠往下直流。不,同志们,这可不是小资情调。一来,俺是在为田汗和葛任崇高的革命友谊感动;二来,俺是为葛任高尚的革命情操感动。瞧啊,都到啥时候了,他首先想到的还是别人,而不是他自己。他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啊。这是啥精神?这是共产主义精神。人的一生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只做好事不做坏事。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心里装的还是同志们。俺相信,如果你们在场的话,也会和俺一样泪花直流的。当然,白圣韬是个例外。从头到尾,他竟然没流一滴泪。他的马尿就那么珍贵?呸!

俺记得俺曾私下问过白圣韬,〇号的身体到底怎么样。同志们猜一猜,那狼心狗肺的家伙是怎么说的?说他的话比狗屁都臭,那是一点不冤枉他。他说,〇号的身体已经快要完蛋了,今天晚上脱了鞋,明天早上可能就穿不上了,要不马上行动,可能就来不及了。他这是啥意思?后来俺终于想通了,鸡巴毛,这不是灭自己人的威风,长敌人的志气吗?

那一天,俺也初步谈了一下俺的打算。俺说,到时候,俺会派人护送你们离开大荒山的。葛任问,那些人可靠吗?俺说可靠,他们都是俺一手提拔起来的,俺指向哪里,那些杂种们就打向哪里。俺让他们上刀山,他们就乖乖地上刀山,俺让他们下火海,他们就乖乖地下火海,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那你不害怕他们事后告密吗?葛任问俺。看啊,到了这个时候,葛任考虑的还是俺的安全问题。俺只好对他说,这你就不要费心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俺自有办法。但葛任还是不放心。俺只好对他说,没有事后那一说了,等完成了任务,俺会将他们全都宰掉,嚓嚓嚓。这么说着,俺顺势做了一个漂亮的杀头手势。葛任当即表扬了俺一通。他说,看来,这些年阿庆有不少长进啊。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呀。俺连忙表示,这都是俺应该做的,离组织的要求还差得很远。

可葛任说,他不想再骑马了,也骑不动了。俺立即表示,可以用担架抬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