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可怕的真相
李斌良怀着忐忑不安又有些敬畏的心情,走进山阳县纪检委的小办公楼。
这是他参加工作以来……不,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走进这个部门。真的,尽管这是一个家喻户晓的机关,可是,此前,他从没迈进过一步。他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除了本机关的工作人员,出入这里的只能有两种人,一种是检举揭发腐败问题的,另一种则是涉嫌腐败等问题接受调查的。
那么,自己来这里干什么?
李斌良不由反省起自己,可是,他无论如何想不出自己有哪些问题需要纪检部门过问的,何况,就是需要过问,也应该由江泉纪检委出面,而不是山阳。那么,他们到底为什么找自己呢?何况,在这种特殊的时候,省纪检委调查组在,据说,还有中央纪检委的人……莫非……
莫非是省纪检委调查组找自己?
那么,他们又是因为什么找自己呢?是了解什么腐败犯罪的线索吗?对了,谷局长说,可以如实说出自己知道的一切,可是……
也许是一种错觉,李斌良进门后,感到里边的气氛也和机关不一样。楼里很朴素,也比较安静,多数屋门都紧紧地关着,有的屋门内有说话声隐隐传出,这越发使李斌良感到一种紧张、压抑和神秘。
没有人迎接他,看来,他们找自己不是因为什么重要的事情。
李斌良停下脚步,平静一下心情,向“三○二”门走去。
可是,在他还没走到屋门的时候,门一下被人推开了,一个人从里边走出来,热情地叫着他的名字:“斌良,你来了,快进来……”
于是,李斌良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五十出头的男子,身材结实,面庞棱角分明,目光锐利而热情,一双大手伸过来,马上把自己的手紧紧地握住了。
他是谁?没见过呀,怎么对自己一副非常熟悉的样子?看上去,还这么亲近,这么热情,又这么真诚……
“三○二”办公室很宽敞,看上去好像是会客室,而室内只有男子一个人,他牵着李斌良的手走进来,把他让到一张沙发上坐下,然后热情地沏茶,让烟,非常高兴的样子。
李斌良疑惑地:“您……”
男子:“怎么,不认识我吗?对了,咱们没见过面,只通过电话。”
通过电话……什么时候的事?
男子:“想不起来了……三年前的事,这回想起来没有?”
三年前……和他通过电话……这……
男子真诚而又调侃地看着李斌良笑着:“怎么,还没想起来?那是谁呀,给我打电话,说不想当副政委,只想当刑警……”
天哪!
李斌良猛地站起来,一把握住男子的手大叫起来:“赵书记……”
男子也放声大笑起来,握着他的手:“还行,没有忘记我这个后台!”
“怎么能忘呢,赵书记,你怎么来了,你现在在哪里呀?”
三年前,李斌良曾经在困境中得到过这位当时的地委书记的关怀,可是,他们之间只用电话交流过,从未见过面,后来,问题解决了,李斌良也当上了副局长,这位地委书记也调走了,所以,他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可是,他永远不会忘记他,正是从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上,使他感到了一个正直的党的领导干部是一种什么形象,并激励着自己做一个正直的人,努力的工作,也是他,使自己在面对种种不如人意的现实时,心灵中保留着一线希望,因为,他知道,上边还有赵书记这样的领导干部……
可是,他一直没有见过他,尽管他想见到他,当面致谢,可是,还是没有见过他。因为,他一想到他是如此位高权重的领导干部,顿时就望而却步,另外,他也不愿意给人以攀龙附凤的感觉。后来,他就调走了,听说去了省纪检委,后来,又调往中央什么机关……
天哪,难道,他就是中央纪检委派驻本省的那位官员?他原来是地委书记,正厅级,那么,现在起码是副省级了……
不等他问,他已经做了自我介绍:“这两年,一直在中央纪检委工作,这次到山阳,听说你带着一个专案组在破案,就特别想见见你……怎么样,干得还不错吧,听说,当上副局长了,什么时候当局长啊?”
赵书记是随便说的,口气中还有调侃的味道,但是,李斌良却觉得难以回答。听上去,他对自己的情况已经清楚,甚至连自己是局长的候选人都知道了。咳,想这个干什么,难道,你真的想走这条路往上爬?不,绝不!
于是,他只能笑而不答,反问赵书记找自己来有什么事。
赵书记嗔怪地:“怎么,我找你就一定有事?不能跟你叙叙旧?”
李斌良又笑笑:“赵书记,我知道您来山阳,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办,而且,您也一定很忙,所以,如果您有什么要问的,就直说吧,我一定有啥说啥!”
赵书记叹口气,点了点李斌良:“还真瞒不了你。好,说真的吧,找你来确实有事,但是,也确实想见见你,有叙旧的意思。可你这么一说,叙旧只好放一放了,先说正事吧!”
李斌良注意起来。
赵书记停了片刻,眼睛盯着李斌良:“斌良,我想了解一下你们专案组的工作情况……对了,我知道你们公安机关有保密规定,我并没有权力过问你们专案组的工作,可是,你们侦查的案件或许和我们调查组的工作有关,所以,我们必须知道这些情况,而且,已经和省公安厅打过招呼,对,市公安局谷局长也知道了……要不,让他先跟你说一说?”
李斌良急忙地:“不不,我已经接到谷局长的指示,您问吧。”
赵书记:“好吧,首先,我想知道,你们侦查的进展情况,都掌握了什么线索,你觉得能不能破案?”
李斌良想了想,坚定地回答说:“能,我们一定能破案,也必须破案,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重要线索,如果得到上级领导支持的话,应该在短期内就能取得突破。”
“嗯……那太好了,那么,能把你们掌握的线索对我说说吗?放心,到我为止,在非必要的情况下,我是不会向任何人说的。”
李斌良毫无保留地把专案组目前掌握的情况向赵书记做了介绍,包括对赵汉雄的怀疑,还有李权、郑楠等一些不正常的表现。他知道,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候,面前这个人如果能助一臂之力的话,将会使今后的侦查顺利得多,必须把一切都告诉他,取得他的支持。
在李斌良讲述的时候,赵书记注意地听着,并不时地在小本上记上几笔。在李斌良说完之后,他端详他片刻,忽然又提出一个问题:
“斌良,听你这么一说,受害人……我是说山阳县委书记郑楠也有嫌疑啊。你再说说,通过你们的侦查,郑楠这个人怎么样?”
这……
这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李斌良边思考边说:“这……我不好下断言,不过,在调查中,群众对他的反映很好,他也确实表现突出,可以说,是一个难得的好书记,可是……可是,目前看,他身上也有很多疑点难以解释,所以,不好对他进行评价。”
“噢……”赵书记思考着又问起新的问题,“那么,你能不能说一说,他继续担任下届县委书记是否合适?”
又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可是,李斌良只能实话实说,把心里想的说出来:
“赵书记,我觉得,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山阳的百姓,听听他们怎么说。当然了,目前,他身上也确实有些疑点,让人有些不放心……不过,我个人觉得,他是一个难得的县委书记,如果他长期担任一个地方的领导,一定会做出突出的成绩,老百姓也能从中受惠。”
赵书记:“这么说,你认为他是个优秀的干部,应该继续担任现在的职务了?”
这……
问题仍然难以回答。李斌良苦笑一声:“赵书记,您怎么和我讨论起这个问题了?那好,我就说说自己的看法吧,我个人非常同情他,也期望他能继续担任县委书记,可是,我也觉得,如果他继续一如既往地干下去,恐怕也很艰难……”他被自己的话说动了,“他太另类了,尽管百姓支持他,可是,这对他的命运几乎没有任何意义……赵书记,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在思考,也搞不清楚,正好,我们唠到了这个问题,您说,在我们国家,做一个好人、当一个好干部为什么这么难?”
李斌良还有很多话要问,可是,他还是停下来。
赵书记听后,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但是,脸上再也没有了轻松愉快的表情,代之的是一种沉重和严峻。他慢慢地说着:“斌良,你提出了一个非常沉重的问题,也是很多真正关心我们国家的人都在考虑的问题,可是,非常对不起,我不能给你一个圆满的答复,有些问题的答案,是需要很多人去求索的,答案也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的。”
赵书记说完,眼睛看着李斌良。
李斌良不想再加重他的沉重了,站起来:“赵书记,还有事吗?”
赵书记伸出手:“没了,再见,希望能经常听到你的消息,而且是好消息!”
二人再次紧紧握手。
走出山阳纪检委办公楼,李斌良长长地吁了口气。
想不到,和赵书记初次见面,居然像老朋友似的谈了那么多心里话,这让他的沉重中也产生一种兴奋。真是奇怪,有的领导,你和他一见面就感到亲近,就信赖他,愿意把心里话对他说;而有的领导,无论和他处了多久,也总是难以心贴心,甚至距之千里之外。
更奇怪的是,尽管和赵书记谈了如此沉重的话题,可是,他却没有泄气,反而觉得浑身增添了力量,他从他的身上吸取了力量。
大概,这就是一个正直的领导干部的作用吧。
但愿,赵书记这样的领导干部多一些,再多一些。
思考中,李斌良走出县委大院,忽然一声喇叭响,一台4700迎面驶来,停到他的身边,一个人从里边探出头来:“李局长!”
原来是孙铁刚。
孙铁刚:“李局长,你来这里干什么?”
李斌良含糊地:“啊,有点事,你来这里干什么?”
孙铁刚脸上现出焦灼和气愤:“干什么?妈的,有人整我和郑书记,肯定是赵汉雄那王八蛋干的……”
李斌良:“孙董,你到底来干什么……是找纪检委?”
孙铁刚:“不是我找他们,是他们找我,说要跟我谈话,肯定是对着郑书记的,好,我正要找他们谈呢,非好好谈谈不可!”
孙铁刚说着欲开车走,李斌良急忙拦住,低下头小声地:“孙董,这时候,你能不能对我说实话,据你所知,郑书记有没有什么问题?”
孙铁刚却不管不顾地大嚷起来:“有什么问题,我敢拿我的命担保,郑书记在我这儿什么事也没有,跟你说实话吧,一开始,我给他送过钱,可是,他说啥也不收,还说,如果我不拿回去,他就交纪检委。当时,我还以为他做戏,不收钱,会给我小鞋穿,谁知根本没有那回事,他全力支持我。真的,我要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李斌良急忙制止:“孙董,你小声点。”钻进车里,坐到孙铁刚身后,“孙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小声回答。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怀疑是赵汉雄害的郑书记妻子和女儿,这些话,你跟郑书记说过没有?”
孙铁刚摇上窗子:“说过呀,可是,郑书记不信……他这人哪,哪儿都好,就是防人的心眼少,老是把人往好了想,那赵汉雄是个什么东西,我是知道的,他哪能想象得到哇?妈的,他不是人,没有人心,是人渣,我算看透他了,对付他,不能按常理出牌,他不是玩邪的吗?你对付他,也只能玩邪的……”
这……李斌良的心再次被触动:对付他,不能按常理出牌,只能玩邪的……他打断孙铁刚的话:“孙董,我再问你一句话,你跟赵汉雄玩过邪的吗?”
孙铁刚一愣,住了口,接着急忙支吾起来:“没……没有,我是说说,哪能来真的呢……哎,李局长,你还有事吗,我得去纪检委了!”
李斌良推开车门:“没事了,你快去吧!”
李斌良走出车外,孙铁刚按了一声喇叭,4700向大院内驶去。
李斌良注视着孙铁刚的车影消失,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向街道上走去。他心中生出一种感觉:孙铁刚确实有事瞒着自己,他可能在背后玩什么邪的,可是,到底他在玩什么,一时还不清楚。
快走到专案组办公室门口时,李斌良放慢了脚步。他忽然想到,林局长知道自己去了纪检委,必然要问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自己离开时,却忘记询问赵书记,和他的谈话能不能对专案组内的人说……可是,他一推开门就放心了,因为,林局长和秦志剑、邱晓明正在全神贯注地分析案情,根本没注意他。
秦志剑和邱晓明显然已经从林局长口中知道了在白山市委大楼里的情况,也知道了曹秘书、明主任及山阳县委办的秘书和文书的话,因为,他们都是震惊而沉重的表情。
秦志剑正在用思考的口气说着:“我早就说过,郑楠有点不正常,现在,我的感觉验证了。”
邱晓明:“这……怎么会这样,郑书记他……不可能吧……林局长,李局长,我们这可都是分析推理呀!”
林荫:“可是,我们的推理是合乎逻辑的,也是有根据的,如果我们按着这个方向追查下去,一定能找到证据……对了,我们去白山这段时间里,你们有什么新发现没有?”
邱晓明摇头:“没有。我们询问了郑书记的司机小丁,可他还是那套话,没有过硬的证据根本拿不下他的口供。再说,问了不一会儿,郑书记就打来电话,说要下乡,需要司机开车,只好放人了。”
李斌良:“事故现场勘查结果出来没有,怎么个情况?”
秦志剑:“因为油箱里有大半下子油,所以,火着得很大,车的各个部件也烧得厉害,看不出原形,所以,鉴定结论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李斌良:“那他们下乡坐的什么车?还要小丁开车干什么?”
邱晓明:“听说,郑书记从哪个单位又借了台‘桑塔纳’。”
李斌良:“对了,郑书记不是进医院了吗?”
邱晓明:“啊,由于他们跳车及时,所以,除了几处磕碰,身上没受什么伤。”
林荫:“那么,你们分析过没有,这起车祸是怎么回事?”
邱晓明看了秦志剑一眼。
秦志剑:“看我干啥,又是让我说?说就说,我认为,这是一场戏。”
林荫:“戏?”
秦志剑:“对,他们感觉到,我们的侦查目标已经对准了他们,感到了危机,所以,就制造这样一起车祸,转移我们的视线!”
林荫和李斌良对视一眼,二人没有说话,但是,心里都赞同秦志剑的分析。
李斌良进一步提出问题:“马上就要开党代会了,省纪检委调查组也来了,他还下乡,可真是……他没说去了哪里吗?”
邱晓明:“没有,这话咱们不好问。”
李斌良担心起来:“林局长,郑楠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李斌良不是多虑,此时,郑楠真的出了点事,不过,这件事是他自己挑起的。
此时,他和小丁在一条僻静的乡间公路上,在一台“桑塔纳”车内。当然,这已经不是原来那台“桑塔纳”了。
小丁在驾驶,郑楠坐在副驾位置上。二人都沉默着。
突然,郑楠叫了声:“停。”
小丁把车停下来,不解地看着郑楠。
郑楠:“你给我开车多长时间了?快三年了吧,真辛苦你了。来,咱俩换换,我给你当一会儿司机。”
小丁犹豫了一下,只好下车,和郑楠交换了位置。
郑楠驾车向前驶去。他是后学的开车,技术不太熟练,小丁担心地坐在旁边紧盯着:“郑书记,小心……慢一点!”
郑楠驾车驶上另外一条路。
小丁不安地:“郑书记,你这是……”
郑楠:“咱们去昨天出事的现场看一看。”
小丁向倒视镜中看了一眼,恰好发现郑楠的眼睛也向里边瞥了一眼,二人的目光对到一起,小丁吓了一跳,急忙把目光移开,望向车窗外。
车窗外边,是一道连绵起伏的绿色山岭。
郑楠:“小丁,你看,这里的景色怎么样?”
小丁:“挺好的,瞧,全是绿色,多美呀!”
郑楠:“人死后,如果能埋在这里,应该是不错的选择,你说是不是?”
小丁:“郑书记,你……”
郑楠:“没什么,我是随便说说。不过,山绿了确实是好事,过几年,树再高点,草再多点,咱们山阳的小气候就会发生良性的变化,这会直接影响到农业生产!”
小丁:“是啊,不过,这座山是您来以后绿起来的。那些年,滥砍盗伐,把好好一座山砍光了,变成了秃岭,您来之后,决定退耕还林,而且,不盲目栽树,而是向林业专家请教,采取养护的办法,让山岭自然恢复,瞧,才三年,就绿了。您要多干几年,咱们山阳变化就更大了!”
郑楠笑了一声:“看你平常不声不响的,其实,心里还是挺有数的。”
小丁:“郑书记,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早看出来了,您是个好书记,我愿意给您开车!”
郑楠:“是吗,那么,你觉得我这个县委书记还应该继续当下去吗?”
小丁急忙地:“应该,郑书记,您怎么说这话,您一定要当下去,您是山阳老百姓的福分哪!”
“这是你的真话吗?”
小丁:“当然是真话,郑书记……”
郑楠打断小丁的话:“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害我?”
“啊……”
小丁吓了一跳,浑身颤抖起来:“郑书记,你……”
郑楠:“是他们让你干的吧!”
小丁:“郑书记,你说什么呀……”
郑楠平静地:“我想,你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一定是他们让你干的。”
小丁:“郑书记,我……我不明白……”
“不,你明白,你什么都明白!”
郑楠突然怒吼起来,手使劲一拍方向盘,“桑塔纳”的喇叭发出两声怪异的叫声。
郑楠:“除了你,没人敢、也没人能破坏我的车。在出事前,我曾亲眼看到你收拾车,我问你在干什么,你说随便看看……快说实话,是不是他们让你干的?”
“郑书记,我……你……”
“桑塔纳”驶上一道高岗,前面是一道长长的弯曲的陡坡。这就是十里湾。
郑楠:“小丁,你应该了解我的脾气,也知道我的处境。我的亲人已经全被他们杀了,我的老母亲也因此离开了这个世界,现在,生活对我已经毫无意义,生命对我也已经毫无意义,我随时随地都可以满不在乎地死去,包括现在。你知道,我开车的技术不高,如果你不说实话,它就会像昨天那样,栽进山沟,不过,我是不会给你跳车机会的!”
郑楠突然加速,“桑塔纳”飞速向坡下驶去。
“不要……”小丁惊呼起来,“郑书记,我说,我都说……”
郑楠车速不减:“快说。”
小丁:“您说得对,是他让我干的?”
郑楠:“说出他的名字,他是谁?”
“赵汉雄,您知道……”
郑楠:“你为什么听他的?”
小丁:“我……当年,您还没来山阳的时候,我没有工作,跟着他混,后来,是他把我安排在县委小车队。”
郑楠:“然后,你就把我的一举一动随时向他报告,对吗?”
小丁:“对,可是,我不是情愿的……郑书记,我跟您说实话,昨天的事,赵汉雄说了,最好不让您死,又说,就是死了也没关系……郑书记,我真的不愿意这么干哪!说真的,您来之后,对我不是太有利,因为,给您开车不像跟别的领导,可以钻空子,或者借领导的光,通过修车什么的捞点钱,所以,我开始对您挺有意见,可是,我后来看出来了,您是好人,您真为老百姓办实事,其实,我也是老百姓家的孩子,当年,就是因为没有出路才跟着赵汉雄混的,我有些亲属也是普通百姓,他们都说您好话,我爸还以我给您开车为光荣,还告诉我一定保护好您的安全,不能让您出事,所以,赵汉雄让我干这事的时候,我也不想干,可我不敢违抗他的命令,我就……您知道,我提前叫您跳了车,如果再晚几分钟,那就……其实,我当时完全可以自己跳车,不管您,可是……郑书记……我都说了,我对不起您……郑书记,您快减速,我死了不要紧,您不能死,山阳的老百姓需要您呀……”
小丁呜呜哭了起来。
郑楠的车速慢了,最终停下来:“别哭了,还是你来开车吧!”
小丁和郑楠换了座位,还在抽泣着。
郑楠:“开车吧,不过,你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小丁:“这……我平时和他直接接触不多,可是,我知道,赵汉雄和市委秘书李权挺好,我听他们背后议论过您,说您太坏,对他们不够意思,还说不能让您干长……对了,专案组来山阳以后,有一回,我听李权对赵汉雄说了一句:‘现在要加强团结,一致对外,绝不能让专案组顺顺当当查下去,要让他们摸不清头脑’……郑书记,我就知道这些,这里边到底有些什么内情,您知道吗?您爱人和孩子是不是他们害的呀……还有,前些时候,赵汉雄在江泉差点让人砍了,您知道怎么回事吗?”
郑楠冷笑一声:“我当然知道,我一切都知道,知道得清清楚楚。”
不但郑楠知道,此时,专案组也完全清楚了。
破案就这样简单,当你没有线索的时候,就像在黑暗中打转,眼前一片漆黑,可是,一旦取得突破,各种线索就纷至沓来,曙光在前了。
就在李斌良和林荫、秦志剑、邱晓明破解着眼前的谜团的时候,胡学正一个电话打到林荫的手机上。
“林局长,头盔里的毛发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你猜是谁的?”
大概是因为兴奋或者惊讶,胡学正的声音很大,李斌良坐在林荫旁边,也听得清清楚楚,耳朵立刻竖起来。
林荫:“你是说,在水中发现的摩托车和那个头盔吗?”
胡学正:“对,我们不是分析过,那可能是袭击赵汉雄的凶手骑过的摩托吗?你猜,头盔里的毛发是谁的?”
林荫:“谁的?”
胡学正:“高大昆!”
林荫:“谁?高大昆,他不是绑架李斌良女儿,后来被杀了那个罪犯吗?”
胡学正:“对,省厅的DNA检验后认定,头盔中的毛发和南平市公安局送检的高大昆的样材是同一个人,这就是说,南平发生的杀人案,袭击赵汉雄案件,还有绑架李局长女儿的案件,都是一个人干的,是高大昆干的。林局长,我们江泉的这个案子可以结了!”
这……
听完林荫的复述之后,李斌良、秦志剑和邱晓明都惊讶不已!
秦志剑:“这不对头啊。我们已经基本确定,是赵汉雄雇佣高大昆杀害了郑书记的家人,也就是说,高大昆是赵汉雄手上的武器,他怎么会袭击赵汉雄呢?”
是啊,这不好解释。
邱晓明慢慢地:“这……高大昆能不能是两面杀手,我是说,不管是谁,只要给他钱,让他杀谁他就杀谁,郑书记知道了赵汉雄杀了自己的亲人,就再指使高大昆袭击赵汉雄……不,不可能,这么解释太勉强了。”
林荫:“对,这种可能性很小,如果郑楠知道是赵汉雄利用高大昆杀了自己的亲人,一定对他恨之入骨,杀了他还来不及,怎么会用他去杀赵汉雄呢?再说,郑楠这样的人,怎么能和高大昆这样的人结识呢?”
李斌良突然地:“我明白了,林局长,你分析得对,是郑楠杀了他,杀了高大昆。”
什么……
几人目光都望向李斌良。
李斌良:“是这样,苗苗被绑架后,我曾经接到过郑书记一个电话,他听了情况后非常气愤,还骂了句什么,然后安慰我放心,说不会出什么事的。当时,我以为他的女儿也是被人害的,是跟我同病相怜,可是,后来,我女儿非常奇怪地被罪犯放了,还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具体地点,让我去接,再后来,就发现了高大昆的尸体……所以,我认为,极有可能是他杀了高大昆,救了苗苗。”
说到这里,李斌良心中生出一种安慰和感激之情:如果真是郑书记救了自己的女儿,就说明,他毕竟不是赵汉雄那样十恶不赦的坏人,或者说,他还是个好人……
可是,好人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好人怎么能和黑社会勾结,怎么明明知道亲人被谁害了而不报案,不复仇,反而阻止案件侦破呢?好人怎么能去杀人呢……
他的心里,又生出深深的遗憾,他真的遗憾,甚至也很痛苦,为郑楠而遗憾和痛苦,而且又怀疑起来,这些事真的是他干的吗?
邱晓明:“这……不能吧,再怎么说,郑书记也不能去杀人哪,再说了,那天晚上,他就在山阳,怎么能去江泉杀人呢?”
秦志剑:“他当然不会自己动手,一定有人替他干。”
邱晓明:“那会是谁?小丁……不可能,那个司机还有谋害郑书记的嫌疑呢,怎么会替郑书记去杀人,再说了,就他那个小体格吧,也不像杀人的角色呀!”
秦志剑:“我没说是他,肯定还有别人,另外的人。”
可是,那会是谁呢?在郑楠的身边,没发现这样的人哪……
林荫打断了秦志剑和邱晓明的争论:“算了,先不要争了,目前,我们所说的一切还都是推理,现在,我们迫切需要的是事实,是证据,我想,这个案件内幕一定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大家研究一下,怎么能揭开这些秘密,让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暴露在阳光之下!”
秦志剑:“是啊,下步怎么办呢?赵汉雄、李权、郑楠他们三个人之间肯定有什么秘密勾当。可是,怎么接近他们,摸清情况呢……”
邱晓明突然地:“哎,我倒想出一个途径。”
秦志剑:“什么,快说?”
邱晓明四下看了一眼:“哎,苗雨哪儿去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秦志剑:“你装什么糊涂,她不是请假了吗,说有事出去一趟。”
邱晓明:“对,她是先打了个电话之后走的,好像去见谁了!”
秦志剑:“别绕了,你不就是想说,利用苗雨和李权的关系摸一摸情况,对不对?”
邱晓明:“可是,她的可信度如何,我可不敢乱说。”
林荫:“可是我敢说,苗雨绝对可靠……”
林荫说得不错,此时,苗雨正在跟踪李权。
其实,他们俩刚刚分开。当时,是她给他打的电话,先问他在哪里,他说在白山,可是,当她说有重要情况,必须向他当面汇报时,他马上改口说自己就在山阳,然后就约她见面,于是,她就上了他的车。
苗雨一上车,李权就焦急地问有什么事。
苗雨不答反问:“你为什么对我说假话?”
李权一惊:“苗雨,我……”
苗雨:“你既然来了山阳,为什么偏说在白山,来山阳为什么不找我?”
李权暗暗松了口气:“这……我不是有急事吗,没时间见你,就……”
苗雨:“有什么急事?”
李权:“这……你真能刨根问底呀。这不是,明天山阳就要开党代会吗?我是市委派来的观察员,有些事得帮他们准备一下,所以很忙!”
苗雨:“那么,为什么我一说有急事要汇报,你就马上有时间了?”
李权:“你看……苗雨,这你还不理解吗?我是专案组的联络员,再急也不能不管专案组的事。快告诉我,到底有什么急事?”
苗雨:“我们专案组已经达成一致意见,下一步要把郑楠作为重点对象进行侦查。”
李权:“这……他们怎么能这样做,何书记不是指示了吗……对了,他们这么做,抓到郑楠什么证据了吗?”
苗雨:“当然,他们在对赵汉雄盯梢的时候,发现郑楠和他暗中会面。”
李权大吃一惊:“啊……真的……他们还发现什么没有?”
苗雨不出声了。
李权着急地:“苗雨,你怎么不说话了,快说,他们还发现别的……别的什么没有?”
苗雨仍然不语,李权更为着急:“哎呀苗雨,你急死我了,快说呀,他们还发现别的什么没有?我是说,他们在监视的时候,除了发现郑楠和赵汉雄见面,还发现别的什么人没有?”
苗雨终于慢慢开口:“恐怕,是发现了!”
这回,轮到李权不开口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这……他们发现了谁?”
苗雨:“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李权:“苗雨,你是说……”
苗雨把眼睛望向车外:“你应该知道那个人是谁。”
李权怯生生地:“我……我怎么知道?”
苗雨慢慢把眼睛掉过来,盯住李权端正的面孔:“那个人就是你。”
“这……我……苗雨……”
李权的话再也不能连贯了。
苗雨盯着李权:“看来,这是真的了?会上,研究到这个问题时,秦志剑无意间把你的名字漏出来,立刻被林局长和李斌良制止了,我就觉得这里边有问题。后来散会了,我离开后,他们几个仍留在办公室里,我就隔着门听了听,他们几次提到你的名字,好像说你曾经和赵汉雄秘密见面……我以为听错了,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我错了,你骗了我?”
苗雨盯着李权的眼睛,李权忽然镇静下来,说话也不结巴了,迎着苗雨的目光:“这就是你给我打电话,要汇报的急事吗?”
苗雨:“对。”
李权冷笑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对,确实有这事,你怎么看这件事?就是我和赵汉雄见面的事?”
苗雨:“我想听你的解释。”
李权冷笑着:“我的解释很简单:我确实和赵汉雄见过面,我是为了摸他的底细。因为,最近一个时期,关于郑楠亲人被害的有关议论传到市委领导耳中,认为他有重大嫌疑,所以,我奉领导之命,和他见面,澄清一些问题……这就是我的解释,也是我和赵汉雄见面的原因。”
苗雨把脸转向他:“这……真的?你没骗我?”
李权的冷笑变成了真挚的笑容:“苗雨,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假话?其实,这件事是保密的,本不该让你知道,可是,我不想让你怀疑我,所以,不得不对你说了实话,希望你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苗雨盯着李权片刻,眼睛垂下来:“现在,我也无法辨别真假,可是,我宁愿希望这个解释是真的,我不希望你卷入到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中去。”想了想,“不过,我也不隐瞒,最近,我也听到些议论,说你和赵汉雄关系非同寻常。”
李权:“是吗?这个问题我就不解释了。不过,请你放心,无论我和他有什么关系,也绝不会卷入到他那些违法犯罪活动中去,他是他,我是我,明白吗?”改变成气愤的语气,“想不到,专案组成立这么长时间,破案没什么进展,却监视到郑书记身上,监视到我这个联络员身上了,我要向市委领导反映他们的问题,他们这是居心叵测,他们要搞乱白山……对了,苗雨,你还有别的事吗?”
苗雨摇摇头:“没有了,就这些。”
李权:“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感谢你向我提供了这些情况,今后,你要继续注意他们,有什么新动向随时通报给我……这……我还有别的事,你出来这么长时间,别引起他们怀疑,先回去吧,咱们换个时间再见面,好吗?”
苗雨:“你不送我回去?”
李权:“这……让他们看见不好,你自己回去吧!”
苗雨慢慢下车,李权看着她上了一台出租车,这才调头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可是,他没有看到,他刚刚离开,苗雨就从出租车上跳下来,拦住另一辆迎面驶来的出租车,对司机说:“快,跟住前面那辆车!”
在苗雨的指挥下,出租车不远不近地跟在李权轿车的后边。
她的心情紧张而激动,同时,也充满了仇恨。
其实,在她和他第二次见面后,林荫就找她谈了话,指出李权的可疑。当时,她受情绪支配,还以为林荫是为了撮合她同李斌良发展关系而这样做,甚至还和他吵了起来。
可是,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在情绪过去后,她很快就明白林荫说得有道理:是啊,专案组的情况外人是怎么知道的,罪犯为什么总是抢在专案组的前面?肯定有人泄密,而自己确实对他说过一些情况……看来,他骗了自己,他在利用自己。
一想到这一点,她就怒火喷涌,刚才,要不是林局长事前反复嘱托:一定要保持冷静,不能暴露,恐怕她早就爆发了。
如果说,她最初是受他利用的话,那么,按照林局长的安排,她很快就开始利用他了。上次,她就有意向他泄露说,专案组怀疑郑楠和赵汉雄有问题,逼他们行动,结果,发生了李斌良女儿被绑架的事……对,那件事一定与此有关。现在,她又按林局长的指示,故意把他和赵汉雄、郑楠之间的关系点给他,也是为了逼他们做出反应。
他果然有了反应。他这是去哪里呢?
很快,车驶到了城郊,前面,出现一个处所:这是一个大院,一圈高高的围墙将其圈起,院内,有一幢四层楼房,楼房上方有六个金属大字:
汉雄集团公司
对,这就是汉雄集团公司的总部。赵汉雄已经把总部移往白山,山阳的总部就冷落在这里。
苗雨在出租车里看到,大门有人把守,李权的车驶到大门外,大门缓缓打开,他的车迅速驶入,铁门又缓缓地关上。
苗雨对司机:“开过去!”
出租车从汉雄集团总部大门外驶出一百多米,苗雨要司机停车,交了车钱跳下去。
出租车司机不解地看了看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不明白她为什么在这里下车。可是,他没有问。这年头,少管闲事为好。他一声不吭地驾车向远处驶去。
苗雨借着路旁青纱帐的掩护,绕向大院的后边。
她早就做好了准备,穿着一身休闲装,脚下是一双合脚的平底运动鞋。她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大墙。
大墙足有一米八十,超过了她的身高。她看了看:应该能爬上去。
还好,这里没有人影,她四下看了看,咬着嘴唇,后退了几步,猛然向上一蹿,用手扒住墙头,慢慢把身子攀了上去。
院内很荒凉,看上去,好久没人收拾了,靠墙处,长着高高的蒿草,正好隐蔽起她的身子。
她躲在蒿草中向前观察着。
院子很静,看不到一个人影,眼前是楼的后身,更显得荒凉。
苗雨悄悄向楼房靠近。
来到楼房的外墙,仍然没有什么动静。苗雨大着胆子伸出手,动了动一扇窗子,发现它居然没有在里边插上。
冒险欲望油然生出,她打开窗子,小心地跳进楼去。
楼内也很静,一个个房间的门都锁着,看得出,这里确实已经荒废了。苗雨小心地一点点向前移动,努力不发出一点声响。
终于,在她无声地来到楼梯下的时候,听到了一点声音,是男人说话的声音。
声音在二楼。
她想了想,咬着嘴唇,一点一点向二楼移去。
上了二楼,声音更清楚了,就在旁边不远的房间。苗雨一点一点凑过去,抑制着急促的心跳和呼吸,贴在门旁。
里边的声音传出来:
“如果我当不上县委书记,你们应该知道我会怎么办!”
是郑楠。
“哎,姓郑的,咱们可有约在先,要服从选举结果,选上你,你就继续当你的书记,选不上那就怪不着我们了!”
是赵汉雄。
郑楠愤怒地:“放屁,有约在先?你们遵守约定了吗?你们说过,要支持我的工作,绝不给我捣乱,可是,你们却制造车祸,想干掉我灭口,你们承认不承认?”
赵汉雄:“这……姓郑的,你别胡说八道,这是为了迷惑专案组的,我要真想杀你,你早完了!”
郑楠:“可是,那是谁说的,我死了也没关系!”
赵汉雄:“这……我……”
郑楠:“怎么,不承认?是不是让小丁来跟你对质啊?”
赵汉雄:“小丁都跟你说了,妈的,这小子,我饶不了他!”
郑楠:“我警告你,小丁要是有三长两短,我就找你们算账,你们也知道,我现在是一无所有,什么也不在乎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赵汉雄:“你……你……”
又一个声音响起:“哎,郑书记,赵大哥,别扯远了,还是说这次换届的事吧。郑书记,咱们当初确实有约定,要服从选举结果。”
正是李权的声音。
郑楠:“可是,你们在影响选举,破坏选举,如果正常选举,我有把握选上,可是,你们这些日子一个劲儿地跟我捣乱,先制造沙场的事故,给我抹黑,想把我弄下去,现在,又在背后收买、威胁代表,不让他们给我投票,还写诬告信,搬来省纪检委查我,这样,我当然选不上!”
赵汉雄冷笑着:“这就只能怪你自己了!别忘了,你是现任县委书记,而且,已经干了三年,如果你真的交下了代表们,我一个黑社会怎么能把他们买动?还不是你不会做人,得罪了他们?”
郑楠:“我为了干好工作,当然要得罪人……”
赵汉雄:“哎,这就对了。你既然明白,还装什么清官?你嘴上挂着的老百姓能给你投票吗?给你投票的是你使用的干部,是我这样的人……可你却不识时务,和我这样的人对着干,我们能选你吗?实话跟你说吧,你的官运就掌握在我的手中!”
郑楠:“你……”
赵汉雄:“我怎么的?我说的是实话。你的命运就掌握在我和李兄弟的手中。我们可以让你上去,也可以让你下来。你要想稳稳当当地坐住宝座,就得听我们的,这样,你才能干长。你不信?假使白山没有我和李兄弟,你这样干下去,也肯定干不长。告诉你吧,这次换届,你肯定得下去,而李兄弟则前程远大,我呢,官是不想当了,可是我要发财,发大财,钱多了,说话也照样好使。别说你,谁也别想阻挡我!”
静默片刻,郑楠冷冷地:“你们是在逼我破釜沉舟!”
赵汉雄冷笑一声:“破釜沉舟又能怎么样,不就是把我的事抖落出去吗?不就是告我杀了你的老婆闺女吗?可是,你有证据吗?”
“你……我跟你拼了!”
郑楠扑向赵汉雄,李权慌忙将他拼命拉住:“郑书记,别这样……赵哥,你把嘴闭上吧!”
赵汉雄哼了声鼻子,不再开口。
郑楠:“赵汉雄,你别太狂了,你还没有把天全遮住。别忘了,我是县委书记,我的妻子和女儿被杀,已经引起上级足够的重视,专案组那几个人你也看出来了,林荫,李斌良,秦志剑,都不是好惹的。你不是说我没证据吗?那好,我现在就去找专案组,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们!”
郑楠脚步咚咚地向门口走去,李权急忙阻拦:“哎,郑书记,你消消气,别听他胡说,你……”
郑楠理也不理,一把拉开门,向外走去,李权紧跟在后。
郑楠走出门,停下脚步,回头对李权仇恨地:“你也不是好东西!”
李权不得不把声音放大:“郑楠,你可别胡来,这样,首先完蛋的是你,你会身败名裂,会进监狱,你听见了吗?”
郑楠的脚步变得犹豫起来。他当然听见了。
可是,他仍然没有回头,继续向楼下走去。
李权也没有再追,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郑楠不会向专案组说的,如果他真这样做,那么,首先完蛋的是他。别说当县委书记,恐怕,连个普通人也当不成。
他忽然听到背后有声音,急忙回过头,不由吓了一跳。
他看到了苗雨的脸庞。
可是,苗雨只能看着他,却无法说话。
因为,她的嘴被不干胶封住了,两只手臂也被人扭到背后并被捆绑起来。
扭着她手臂的是大刚子和冯健男。
大刚子舞弄着从苗雨身上缴获的手枪:“她在偷听!”
冯健男:“是我发现的!”
冯健男说着,向李权炫耀了一下苗雨身上翻出的手机:“带录音的……现在归我了。”
冯健男关掉苗雨的手机,揣入自己怀中。
李权:“这……快,把她推进去!”
苗雨被冯健男推进屋子,也就是郑楠刚刚离开的屋子。
李权拉住大刚子:“你们搜过没有,还有没有别人?”
大刚子:“没有,我在大墙外转了两圈,没有一个人影,就她自己。”
苗雨的心虽然狂跳不止,可是,并不十分害怕,因为李权就在跟前,他不会让他们把她怎么样的,她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表演,看看他们都是什么货色。
正像她判断的那样,赵汉雄绕着她转了两圈,什么也没说,对李权摆摆手,意思是由他发落。
李权走近苗雨,现出痛苦的神情:“苗雨,你在跟踪我?”
苗雨没有说话,因为她不能说话,只能愤怒地呜噜着。
李权这才想起扯下她嘴上的不干胶。
赵汉雄对苗雨提示着:“你放明白点啊,我这个院子,方圆二里之内没有人家,大门外的公路离这里还有一百多米,所以,你愿意喊就喊,可是,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听见的!”
苗雨没有喊。
李权重新发问:“苗雨,你在跟踪我?”
苗雨:“对。”
李权:“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苗雨:“今天。”
李权:“今天?”
苗雨:“对,今天,你一反常态,向我要完情况,就急着离开,我让你送我你还不送,所以,我……我怀疑……”
李权:“你怀疑什么?”
苗雨:“我怀疑你去见另一个女人。”
“你……”
李权一下愣住,赵汉雄却在旁哈哈笑起来:“李老弟,你行啊,搞的女人脑瓜儿可真够快的,撒谎连稿都不用打!”
苗雨:“我没有撒谎,我说的是真话,我怀疑你有别的女人。李权,你不要听他的!”
赵汉雄:“对,李老弟,你不用听我的,这事由你做主,你愿意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对了,你怎么说来着,爱情,她是你的爱情,是吧,我得出去,不能影响你们谈情说爱!”
赵汉雄说着冲大刚子和冯健男一挥手:“都跟我出去!”
室内只剩下苗雨和李权。
苗雨看着李权:“你还看什么,还不快放开我!”
李权痛苦地看着苗雨:“苗雨,你都听到什么了?”
苗雨:“我……我什么也没听到。”
李权:“到这种时候了,你还不说实话?”
苗雨……
李权仍然痛苦地盯着苗雨:“苗雨,你为什么要这么干,为什么要跟踪我,你这是逼我……苗雨,你别怪我,我真的不想……可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对不起了!”
李权说完,最后看苗雨一眼,痛苦地一跺脚,向屋外走去。
苗雨愣了一下:“李权,你干什么去……”她拔腿向外追出,可是,两个人从外边冲进来,一把揪住她,猛地关上门。
还是大刚子和冯健男。
苗雨看着二人:“你们要干什么,我是警察!”
二人望着苗雨不说话,片刻,大刚子冷冷地:“你别怪我们,是赵董要我们这么做的。”
恐惧的感觉突然从天而降,苗雨感到了自己面临的巨大危险,突然开口大叫起来:“李权,李权,你快来……”
李权和赵汉雄已经走到楼下,正在往楼外走去,这时,苗雨的喊声传出来,李权不由停下脚步,转过身。
苗雨的喊声:“李权,你快来救我……”
李权望向赵汉雄:“赵大哥……”
赵汉雄:“怎么,你想放了她?你说话,要是想放,我马上就放。”
李权向楼上望了望,叹息一声:“算了,我听大哥的!”
赵汉雄:“这就对了。听大哥的没错,什么爱情,都是骗人的,凭李老弟你的人才,将来当上大官,什么女人找不到?”
是啊,男子汉大丈夫,最重要的是政治前程,爱情虽然美好,可比较起来,它终究是次要的,只能这样了!
李权这么想着,随着赵汉雄拔腿向外走去,这时,他怀中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急忙拿出来看了看,疑惑地:“谁呢?”
赵汉雄:“我猜猜……一定是专案组。接,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李权想了想,把手机放到耳边,语调平静地:“喂……”
是李斌良的声音:“是李权同志吗,我是专案组的李斌良,请问,苗雨和你在一起吧!”
李权:“没有啊?我们分手好一会儿了,她打出租车回去了,怎么,她出什么事了吗?”
李斌良:“不知道,她出去见你之后,一直没回来,刚才给她打电话,她又关机了……”
李权:“怎么会这样?她会不会出事啊,你们一定要找到她,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啊,我还有别的事,再见!”
李权放下手机,担心地看着赵汉雄:“他们知道她来见我了。”
赵汉雄:“那又能怎么样?证据呢?咱们走!”
李权走了一步,又停下来,向楼上示意了一下:“赵大哥,你打算怎么对待她……”
赵汉雄:“这你就不用管了,由他们俩处理吧,反正不能留活口。走吧,别想她了,就当你从来不知道她这个人!”
李权叹息一声,随赵汉雄向外走去。
这时,楼上已经没有了她的声息。
楼上的房间内,苗雨已经重新被堵上了嘴巴。
大刚子对冯健男:“大哥让咱们俩照量着办,你说,该怎么处理她?现在就动手?”
冯健男:“不行,哪能在这里动手,那不是找麻烦吗?我看,等天黑了,把她弄到野外没人的地方去,她就归咱们了!”
大刚子:“小冯子,你什么意思?想乐和乐和……哎,平时你他妈的挺规矩的呀,那回,我出钱,带你去逍遥宫打小姐你都不去,今儿个怎么了?”
冯健男:“小姐们能和她比吗,她不但长得漂亮,还是警察,比那种女人强多了!”
大刚子:“你小子,还挺挑拣的呢……不过,这种事得先可大哥来对不对?”
冯健男:“那是当然,不过,大白天的,不方便,咱们先把她押到地下室去,等天黑了,随大哥的便!”
大刚子:“好,就听你的!”
冯健男猛地一推苗雨:“走!”
苗雨没有防备,脸猛地撞到墙上,流出鼻血来。她现在才知道,自己陷入了怎样的绝境,不由浑身发起抖来。可是,她只能用心灵来呼救,令她奇怪的是,她首先想到的呼救对象居然是李斌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