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偶然相识

程一民是陕西宝鸡人，家住在一个小城镇上。上面有一个姐姐，父亲在县城里上班，母亲在家种地。姐姐中学毕业那一年，正遇上父亲的单位内招工人。不费吹灰之力，姐姐就进厂里当了工人。那时程一民还在上小学。一家人的生活过得富裕，祥和，美满。一九八三年，高中毕业的程一民高高兴兴地穿上绿军装，成了一名军人。程一民最大的业余爱好就是读书看报，有时也写些小诗，但他从来都没有勇气往报刊杂志上投。家里来了几次信说是要给他说媳妇，程一民都没有答应。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反正他还不想谈自己的个人问题。

有一天，程一民和战友一起去城里办事，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卖报纸的走了过来，经不住卖报人的一直游说，程一民掏出了钱包，把每一份报纸都各买了一份。他的命运也就从其中一张《青年周报》上拉开了序幕。

犹豫了很多天，程一民还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按照广告的地址，往甘肃靖远县矿区的一个信息服务部汇去了五块钱。因为广告上承诺了，可以给你介绍不同地方的五位爱好相同的朋友，供你相互通信交往。部队里的业余生活实在是有些单调、枯燥。程一民也就没有多想，反正觉得挺有意思的，就照广告的地址汇去了五块钱。

阿雯正在办公室里批改学生作业，三年级学生英子在门外喊“报告”。阿雯放下了作业本：“你进来吧！有什么事？”

英子拿出了一封信：“我妈妈今天上午去邮局给我爸爸寄衣服，看到了有你一封信，就给你带回来了。”

“我的信？”

“对啊！是写的你的名字。就是有点奇怪，信封上连邮票都没有贴。”

阿雯接过英子手里的信，马上就看出这是一封从部队里发来的信：“英子，没你的事了，你去玩吧！回去代我谢谢你妈妈！”

“那我走啦！老师。”英子蹦蹦跳跳的出了办公室。

阿雯小心翼翼的拆开了信：

阿雯老师，收到这封后，你一定感到陌生吧？先作个自介绍吧，我叫程一民，陕西人，现役军人，在渭南市的一个部队住地服役。前不久，我也写信参加了甘肃靖远区的征友活动，他们给我介绍了你的情况，知道你也爱好文学，我便冒昧的给你写信来，想和你成为朋友，大家相互交流创作的经验，让我们共同学习共同进步。不知你愿不愿交往我这个军人朋友？如果愿就请给我来信。不愿意，就当我没说……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得到你的回信！

盼！！！

程一民敬上

一九八四年元月二日

阿雯的脸马上就红了起来。长到二十一岁了，她还从来没有收到哪个男生给她写过信。给她介绍男朋友的人不少，都是媒人在中间相互游说，阿雯对此很不感兴趣，也谢绝了别人给她介绍的朋友。因为她是一个从小就很有个性的人，既便是父母给她安排的事，只要她不想做她也不会去做的。为此她从小没有少挨父母的打。但父母最痛爱的还是她，因为她聪明能干，学习成绩又好。高中快毕业的那年，母亲在生产队干活时，不小心摔下了几十米高的悬崖，当场就断了气。那天正好是星期天，阿雯也在生产队干活，她亲眼见母亲摔下了悬崖，当时她就吓呆了，等她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时，乡亲们已经把母亲从悬崖下面抬上了来。母亲全身血肉模糊，阿雯这才清醒过来，母亲已经永远的离开了她们，她扑在母亲身上哭得死去活来。她清楚的记得，那时家里很穷，姊妹又多。中午家里煮的是稀饭，也不晓得是煮得太少还是姊妹们吃得多，母亲做完事晚一些回来，她只吃了一小碗，根本没有吃饱。阿雯要去给母亲再煮饭，母亲却说算了，马上就要到出工干活的时间了，去晚了要扣工分，晚上回来多吃一点就是了，一顿没有吃饱又饿不死人。阿雯听母亲这么一说也没有再坚持了。她哪里会想到那一顿饭就是母亲生前的最后一顿饭，母亲走了，永远的离开了她可爱的儿女们。她连最后一顿饱饭都没有吃饱，母亲死后，眼睛一直没有闭上，她走得心不甘，她放心不下她的孩子。一想起这些，阿雯的心里就一阵的刺痛，她无法原谅自己当时的粗心大意，那天要是自己一直坚持要给母亲煮饭，母亲就会在家里多呆一会儿，再出去干活也许就不会走到那块悬崖地边去了，不去那里干活她就不会被摔死。母亲是一个性情比较健谈的人，边干活边和别人摆龙门阵，她是退着走的，不小心就退到了悬崖下面。

母亲的死对家里是个毁灭性的打击。父亲气糊涂了，年幼的弟妹哭着一团。看到家里的这一场惨景，阿雯擦干了眼睛，跪在了父亲面前：“爸爸，你不能再气了，母亲已经走了，你要是再有个什么意外我和弟妹们该咋个办？”

父亲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我不能不气啊！你母亲跟了我快二十年，我没有让她过一天好日子。她死得那么惨，留下你们几姊妹我不晓得该咋个办？没有了你们的母亲，我就没有了主心骨。”

阿雯站了起来：“爸爸，你放心，妈妈死后，我会照顾好弟妹们。从今以后，我不上学了，就在家里干活，减轻家里的负担。”

父亲摇了摇头：“那不行。全公社就你们三个人考上了县城的重点高中，你母亲一直就是要供你上大学，你是她的骄傲……”

阿雯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读书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最要紧的是使我们这个家重新振作起来，弟妹们能健康成长……”

父亲又一次看了一眼阿雯：“小雯，你变了，长大懂事了。你母亲生前真的没有白心疼你……”

阿雯在生产队老老实实的干了半年的活路，大队小学缺教师，阿雯很快就被推荐起去当了老师。这一干就是几年，工作上她勤勤恳恳，任劳任怨。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的从失去母亲的痛苦中解脱了出来，弟妹们也都陆续进了小学和初中，家里又恢复了以前的宁静和温馨。阿雯爱好文学，业余时间里，她也拿起笔开始练习写作。

那一次，阿雯带学生去县城参加数学竞赛，学生都进了考场，阿雯闲得无聊就去逛书店，买了一份报纸看，她就看到了那则征友广告。

程一民很快收到了阿雯的回信后，他兴奋得整整一夜睡不着觉。半夜三更的几次把信拿出来看了又看，又不停的把同宿舍的战友拉起来和他一起分享自己的快乐。

“高兴什么啊？不就是一个姑娘给你回了一封信嘛！你以为我们都没有见过女人啊！天下女人多得很，我都吹了好几个女朋友，一个个都他妈的世俗得很，每次来信，就是问我什么时候能提干？她们天天盼望能当上军官太太。都去当官，哪个来当士兵啊！”战友小王根本不把男女之间的事当回事。

程一民扬了扬手中的信：“我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今天我收到四川这个阿雯姑娘的回信，虽然人家给我介绍的是文友，但是我要把她当作女朋友对待，不惜一切的向她发起爱情进攻。”

“得了吧！我的老兄。你不要那么幼稚好不好？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就准备要以身相许了。现在女的孩子精得很，尤其是四川的女娃了，人家的啥底细你都一无所知，到时候她要是粘上你了，你躲都躲不过。”小王很是善意的警告自己的战友。

“我虽然没有见过她，但我感觉得出她这个人很有个性，也很坦诚。她写信犹如在写诗，和她比起来，我觉得我的文采差得多。”程一民无法隐瞒自己内心对阿雯的好感。

“对了，看在我们好朋友的情份上，我还要提醒你的是，一般有点文采的人都是丑八怪。你别被她的花言巧语给蒙住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你堂堂一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找一个丑八怪咋个办？”

“这事我还没有想过。我不要她特别的漂亮，只要她能够理解我，相貌上能过得去就是了。”

“这样我给你出个主意，我把我的照片拿给你给她寄一张去，她就该回送你一张。如果她寄来的照片可以的话你再和她往深一步的关系发展。如果不行的话你就和她拉倒。”

程一民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又不是儿戏。我还是把我的照片寄给她，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小王冷笑了一下“不听你大哥的话，有你后悔的事情。”

程一民憨厚地笑了笑：“你不要为我操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阿雯再一次收到了程一民的回信，看了里面那个帅气的小伙子，她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以前别人也给她介绍过男朋友，但她看都没有看过就把别人拒绝了。对于帅气的程一民，阿雯也觉得自己对他有一种一见钟情的感觉。原来自己心目中一直寻找等待的就是这个帅气的军人，他就是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阿雯毫不犹豫的向远方的他敞开了少女的纯真感情。把自己一张玉照也随信随心寄给了她，从此以后，少女阿雯就经常在等待军人的回信中度日子。

2.骗回老家

程一民还没有走进家门，姐姐妈妈还有姨妈表妹都迎了出来。

“爸爸的病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程一民放下行李就朝里屋走。

“表哥，你在路上累了吧？我先给你倒杯水喝。”表妹小月笑吟吟走到他身边。

“我不渴。我爸爸的病到底咋样了？”

妈妈和姐姐把他拉到了另一间屋子：“爸爸什么病都没有？你回来了我们大家就高兴！”

“爸爸没有病，你们把我骗回来做什么？我们部队最近要去执行新的军事任务，正在紧张的训练。部队已经有明确规定，没有特殊情况一律不准请假回家探亲。可你们却好，发个假电报来说我爸爸病危，要我赶回来……”

妈妈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是我们的儿子，我们还会害你？既然要去打仗了，你就赶快写申请复员回来算了。我们这回叫你回来也是这个意思，你已经二十岁多了，我们准备把你和你表妹的婚事办了，你们就一起好好的过日子。”

程一民惊讶得不知说什么好：“妈，你们搞错没有？我和表妹结婚？从小我就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做梦都没有想过和她结婚。”

“一民，你应该体谅我们大人的一片苦心，你姨妈没有儿子从小就把你当成她亲生儿子般的对待，她们家境富裕，你和你表妹从小青梅竹马，你们结合了，我们两家就是亲上加亲，这是一件大家都高兴的事……”

“妈，这是哪跟哪啊！爱情和亲情是两回事。你们让我婚姻自己做主好吗？”

“让你自己做主？你能给我们找到你表妹那么好的姑娘嘛？”

“我能。”

“在哪里？你带回来我们看看！如果她赶得上你表妹，我们就成全你，如果……”

“妈，你别说了。什么赶得上赶不上，人与人之间是无法相比的。关键是她和我之间要有共同的语言共同的兴趣爱好，相互之间能够理解。因为我们毕竟要生活一辈子。不过，我现在还无法把她给你带回来，她是一个四川姑娘，还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和我交朋友。等时机成熟了，我会把她带回来让你考查的……”

“什么？你天远地远的去找了个不知底细的四川女娃子！我要你马上把她给我退了。”

“为什么？”

“四川女娃子精得很。你看我们村有几个买四川的女娃子来当媳妇的，花了那么多的钱，结果那些女娃子都跑了。闹得人家一家人是人财两空。”

“妈，这是哪里的话。我和阿雯的事跟别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人家那些买的是被人贩子骗来的没有文化的姑娘，我交的是一位老师，我们是自由恋爱。我喜欢人家，人家还不一定能看上我。”

“放着那么好的姑娘不要，偏要去找四川女娃子。我是坚决不同意，反正我们家只认你表妹做你媳妇。”

“你要认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姐姐拉住了程一民：“弟弟，你已经是大人了，为啥总跟妈妈顶嘴？爸爸妈妈把你带大容易吗？表妹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你就答应了吧！也省得爸爸妈妈为你操心……”

“姐姐，连你也这样来跟我说话！我没有说表妹不好，可她不适合我，我要找的也不是她那种类型的姑娘，你懂嘛！她应该去找一个爱她的男孩子，那样她会很幸福的……”程一民从小就跟姐姐亲。

姐姐的眼睛潮湿了：“一民，你比我勇敢。我懂了你说的话！”

“姐姐，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过得幸福吗？”

“不说这些了，你侄儿都上学了，就这样子过吧！”

“那你自己多保重自己，也不要委曲了自己，实在不行的话就提出离婚，你不能一错再错下去。”

“我知道了。”

“你帮我应付一下爸爸妈妈，我明天就悄悄的回部队了，再在家里呆下去，爸爸妈妈和我没完没了，表妹也要受到伤害……”

姐姐点了点头：“你放心走吧，我会劝住爸爸妈妈的！”

3.军营相会

程一民风尘仆仆的赶回了部队，什么话也不说就倒在床上睡大觉。指导员走到了他的身边：“你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什么事也没有出？”

“那你为什么回来就睡大觉？连饭都不去吃。”

“心里有点不舒服。”

“那赶紧去卫生所看一下。”

正在这时，小王一手拿信一手拿了一张照片在门口大喊：“你们快来看，四川的美女！”

程一民马上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小王，把信和照片还给我，你晓不晓得私拆别人的信件是违法的。”

小王更加的来劲了：“我不晓得啊！以后我的信来了我也叫你随便拆就是了。”

程一民心里很生气：“哪个稀奇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快点把东西还给我，要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啦！”

小王做了个鬼脸：“你发火啊！我怕，我怕得要命。”

程一民走过去就把小王推到在地，抢过了他手中的信和照片。另一个老战友也觉得好奇，趁程一民没注意，从他手里抢过照片就跑了。“耶，难怪得程老弟发那么大的火，真他妈的是个漂亮女孩，要是我的女朋友有这么漂亮，叫我给她一辈子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小王撇了撇嘴：“去你的，你的娃儿都会打酱油了你还说这些，羞不羞人喔！”

老战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我只是说说而已嘛！又不是真的。”

小王又仔细看了一会儿：“这个姑娘真的很有韵味，我他妈的找了那么多对象，咋个就没有找到一个这种类型的嘞！程老兄，你告诉我她的地址，我要给她去封信，和你同时竞争这个姑娘。这么好的姑娘不能让你一个捡了便宜。”

程一民吐了一口唾沫：“你收起你那副花花肠子吧！别把人家姑娘害了！”

小王不服气：“你这样说也太损你老弟的面子了，好像我是大色狼一个。其实我们这些人还是挺重情义的，只不过运气不好，没有遇到像你女朋友这种才貌双全的姑娘，要是遇到了，我也会巴心巴肝的对她好。不信，你老兄把她让给我试一试……”

程一民心里很是得意，他随手打了一下小王：“你那个狗嘴巴里硬是吐不出象牙来……”

小王：“我要是吐得出象牙来我还呆在这里？早就去做生意了。”

阿青正在家里做家庭作业时，她的班主任老师陈小东提着礼物来到了她们家。阿青喜出望外：“陈老师，放暑假都那么久了，你咋个还没有回城里去？”

陈小东笑了笑：“我已经从城里回来了，想来看看你！”

阿青有些惊讶：“你来看我？”

陈小东：“对啊！老师到学生家里来家访不应该吗？”

“可你来我们家家访还带那么多东西？哪有老师给学生送礼物的，只有学生给老师送啊！”阿青还是不相信。

陈小东摆了摆手：“别争这些了，你姐姐在不在家？我找她有点事！”

“你认识我姐姐？”阿青更惊讶了。

陈小东笑了笑：“认识啊！她的高中同学就是我的大学同学，在同学家里我见过她。”

阿青明白过来了：“她在地里帮我爸爸收玉米。”

一见到陈小东，阿雯似乎觉得有点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还是陈小东打破了难堪的局面：“我是周强的大学同学，你不记得啦？在周强家里我们见过面，阿青就是我的学生。”

阿雯恍然大悟：“记起来了，常听我妹妹说起你，难得你有时间到我们家里看看……”

陈小东笑了笑：“其实我早就想来你们家看看，但是总是找不到时间。周强经常给我提起你，要不是你们家突如其来的一场变故，你也会我们一样考上大学……”

阿雯淡淡地笑了笑：“过去的一切已经过去了，人生哪有一帆风顺的？现在我在小学里当老师也挺好的，只是不敢和你们这些天之骄子相比罢了。”

“阿雯，你的坦诚、善良、执着真的令我佩服。其实那天在周强他们家里见到你，你就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果你觉得我这个人有交往余地的话，我们作个朋友吧！我会用我的真诚和爱心帮助你度过难关。”

“谢谢你的好意！我们家的困难也只是暂时的，你应该有你的追求和幸福。我已经有了男朋友了，等他复员以后我们就结婚，共同努力把我们这个家搞好。”

“你那位是干什么的？哪里人？”

“在部队当兵。他们家在陕西。”

“你们结合很不现实，肯是没有结果的。”

“我们真心相爱，没有什么能阻拦得到我们。”

陈小东苦笑了一下：“算我白说。阿雯，如果有一天……无论如何你要想到，我永远是你忠实的朋友。”

阿雯很有些感动：“我相信你说的话，你是好人，会有好报的，真心祝福你幸福！”

陈小东点了点头：“看得出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也祝愿你幸福。”

阿雯因为生病住进了医院，她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军营的程一民。这时她却收到了程一民的来信，一看信她就傻了眼，程一民在来信中告诉她，他所在的部队不久就要开往老山前线去了，因为老山前线已经开始打仗了，这次该他们所在的部队换上去了。部队已经规定了，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和理由要求回家探亲……

阿雯看完信，脑子里面就是一片空白。很久她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她哭了起来，哭得有些撕心裂肺。上前线的战场就意味着什么？她爱程一民，付出了少女的真心和真情，做梦都梦到和他在一起，天天盼望着他能早些复员回家和自己厮守，过着甜甜蜜蜜的生活。可是这个自己深爱着的男孩，和自己通了半年多的信，自己连见都没有见一面的他就要奔赴前线，是死是活哪个敢预料。怀着对恋人深深的思念，阿雯顾上不自己的病痛，悄悄的在县城给程一民了发一封电报，随后登上了北上的列车。阿雯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她买了直达西安的火车，在西安住了一晚上以后，才买到直达渭南的慢车。她哪里知道在成都就可以直接买到去渭南的车票，那样可以节省很多时间和精力。

程一民接到阿雯的电报以后，深深的为巴蜀少女的真诚和大胆所感动，他算好了火车到达渭南火车站的时间去接阿雯，可是整整等了一个晚上，眼看着一个一个的旅客下了车，就是不见阿雯的影子。那种失望的心情他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和他同去的还有战友小王，程一民傻傻的望着出站口发呆。

“我们回去吧！今天还要集训，点名时我们没到要受处分的？”小王提醒程一民。

“要走你走，我就要在这里等阿雯，我相信她会来的。受处分就处分吧！有什么大不了的。”程一民很是固执。

“算了吧！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为了一个没见过面的女人你气成那样值得吗？她要是真的爱你，她自己会找起来的。如果她把感情当儿戏，你在这里再等也没用，说不定她根本就没有来。你那么痴情干吗？世上只有痴情女子，哪有你这样没出息的痴情男人，你傻不傻？”

“你别管我好不好？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阿雯是那种玩弄别人感情的人。我就要在这里等她，等不到她，我是不会回部队的。”

“好了好了！我给你想个办法，你也不要义气用事了，我们在出站口的黑板上留个言，阿雯要是来了，一出站就会看到，她就可以往我们住地打电话，我们来接她。”小王硬是把程一民拉走了。

在训练中，程一民无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总是开小差。教导员对他是又气又恨：“程一民啊程一民，你是个懦夫，还没有上前线你自己的精神就先垮了……”

程一民有口难言：“教导员，对不起，我心情不太好！”

教导员：“哪个的心情好！前线打仗天天都有人在流血牺牲，后方的部队都像你们这样，还上什么前线，都回家种地算了……”

挨了一顿臭骂，程一民是一肚子的委曲没地方诉说。好不容易等到训练结束，他没有心情去吃饭，蒙着被子睡大觉。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他又梦见了阿雯，一再给阿雯解释说很快部队就要上前线了。阿雯冷笑了一下，从他的身边扬长而去。程一民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他努力伸手想拉住阿文，却感到身上被人打得好痛。

“做什么白日梦？把被子给撕烂了。快点起来……”小王在他的屁股打了两下。

程一民揉了揉眼睛，一个仙女般漂亮的女孩出现他的眼前，程一民呆呆的看着她：“现在是白天还黑夜，我咋个会做梦？”

“你小子硬是高兴得不晓得天日了！日盼夜盼的心上人站到你的面前，还不赶快去带人家去吃饭。”

阿雯坐在了程一民的身边：“一民，我是阿雯啊！你怎么啦？”

程一民又仔细看了看阿雯：“你真的是阿雯？”

阿雯点了点头：“不是我还会是哪个啊？”

程一民激动地抱住了阿雯：“阿雯，我还真的以为你不来了，从此再也见不到你了……”

原来阿雯给程一民带了很多四川的土特产，在渭南车站下车以后，她已经累得精疲力竭。没有顾得上去看出站口黑板上的留言，她走出了火车站。不到十里路程，她东问西找的整整走了六个小时才来到部队住地。那一晚，也是阿雯永远也不能忘记的一夜，程一民的战友们相法设法去附近的老乡那里，买来当地的土特产，让阿雯这个远到而来的巴蜀姑娘品尝，阿雯受到了战友的尊重和爱戴，他们陪着阿雯玩到深夜十二点过。

班长把程一民拉到了一边：“阿雯来一趟也不容易。你知不知道？今天晚饭前我们已经开了会。为了更好的训练，稳定军心，部队已经禁止家属来部队探亲，已经来到部队的，明天上午十二点之前都得动员离开。也就是说你和阿雯算起来还有不到十二个小时的时间，你们好好说说话……”

程一民急了：“班长，你能不能帮我说说情，阿雯今天晚上才到，以前我们也从来没有见过面，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说。她在这里多住几天，也不会影响到什么的。”

“你给我再说也是无用的，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军令如山倒？作为军人就是要服从命令。你也别怪我无情无义，其实我又何常不想让你和你女朋友多呆些日子，我们马上就要上前线了，有战争就有伤残和牺牲，子弹是不长眼睛的，我们能不能活着回来哪个说得清楚。说句难听的话，也许我们这一走，就和亲人成了永别。但我们又不能不这样做，因为我们是军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上级要命令我们上前线我们就得上前线。以后等我们部队从前线回来了，你们再好好的团聚吧！现在是非常时期，任何人都得以大局为重……”班长越说心里越不好受。

程一民沮丧地低下了头。

阿雯笑着走到了他身边：“什么事啊？我一来了你就不高兴？”

程一民拉住了阿雯，心情很不好受：“说你傻啊！真是傻得有些可爱。你知道不？明天你们就得被动员全部离开部队。”

“走就走吧！反正我也见到你了，再说学校里我也只请了几天假，来来去去在路上就耽误了好几天……”阿雯还是一副不知忧愁的样子。

班长拍了拍程一民的肩膀：“你看，还是人家当老师的觉悟高。这样好了，你们这对有情人第一次见面，我特准允你明天的早操你就不用出了。库房那里有间空房子，给你们一个单独谈心的机会，你带着阿雯去那里休息，明天必须离开部队……”

那一晚，程一民和阿雯就静静的坐了一夜，相互诉说得自己的相思之苦，时间在一分一分钟的过去，眼看着自己就要和心爱的人分别，阿雯忍不住流泪，程一民也哭。最后，程一民趁阿雯去上厕所的机会，悄悄的用小刀把自己的手指划破，沾着鲜血写了一封血书。

阿雯被程一民的那一壮举吓呆了，她赶紧抢下了血书，用嘴含着程一民流着鲜血的食指：“一民，你别这样好不好？算我求你了！我的心永远都不会变，我会天天为你祈祷，等待着你胜利归来的那一天。”

程一民握住阿雯的手：“我要是还能活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带回我们家，让我们家人接受你，有你这么好的姑娘以后当我的妻子，是我前世修来的福份。要是我在前线牺牲了，你能每年的清明节给我烧两柱香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阿雯捂住了程一民的嘴巴：“我不允许你说那样的话，老天有眼他会保佑我们的。说真的，要是你上了战场，在战场上真的光荣了！我会一辈子守着你，我的心里不可能再容得下别的男人。你要是不想让我痛苦一辈子，你就要活着回来，我永远等着你……”

秋天的渭河平原景色是格外的迷人！程一民把阿雯送到渭南车站，买好回成都的火车票，离开车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们信步走到了渭河大桥下，桥上是不断奔驰的列车，下面是汹涌波涛的渭河水，两人的心情都异常的沉重，说不出一句话来。

程一民拉住了阿雯：“算了，我也不当兵了，今天我就跟你一起去成都见你的家人。我受不了分离的痛苦，愿意天天和你厮守在一起，再苦再穷我都甘心……”

“你又不是三岁小孩，说的是什么话。你应该明白你是军人，前线都在流血牺牲，你却想当逃兵。这样的军人不是我所爱的，暂时的分离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团聚。”

程一民呆呆地盯着阿雯：“你就真的那么狠心一定要让我上前线！”

阿雯苦笑了一下：“不是我狠心，是你作为军人的职责所在。放心的去吧！我们会有相聚的那一天。”

4.分别

广播室已经通知好几次了，程一民还是舍不得下车。

阿雯很是着急，她忙着去推程一民：“你快下车吧！列车马上就要开了，再不下就来不及了。”

程一民磨磨蹭蹭地被阿雯推下了车，就在阿雯放心的回过头时，程一民一个健步跃上了车。这个时候开车时间已经到了，车门被死死的关住了。

阿雯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下我看你咋个办？”

程一民做了个鬼脸：“有什么不好办的，大不了我补一张车票跟你去成都见老岳父。”

阿雯打了他一下：“你也不害臊，八字还没有一撇，就叫起岳父来了，还不晓得我爸爸同不同意我们的事，以前我也从来没有给他说过。”

程一民反而开心起来：“他要是不同意。我就把他的女儿拐去卖了，看他咋个办？”

“我不给你耍嘴皮子了，你现在咋个办？赶紧相办法下车回你的部队去。”阿雯很认真的对他说。

程一民有些讨好：“我把你送到西安站就下车，我可以不出站，就随便搭上一趟车返回来。”

“你说话要算数，再这样我就永远不理你了。”

程一民只得点头同意。坐在车上，他们再也不想说话了，也许是太累了的原因，阿雯倒在程一民怀里竟睡着了。看着熟睡中的阿雯，程一民真想什么也不顾了，就和这个姑娘去一个世外桃源，过着安宁与世无争的日子。不知不觉中，西安站在转眼的功夫就到了。程一民说什么也不下车，阿雯只得狠心的把程一民推下了车，火车开了好远，程一民还在不停的追着火车跑。那一刻，阿雯觉得自己的心像被别人掏空了一样难受，火车开远了，看不见程一民影子，听不见他的声音，阿雯才伤心地哭了起来。她这一哭就一直哭到了成都。

走进了学校，回到了课堂上，阿雯的心才渐渐有些平静下来。

半个月以后，阿雯离开了心爱的学生，因为公社的领导三番五次的找她谈话，要抽调她去大队任团支部书记、妇女主任、主管计划生育。

阿雯再三的拒绝：“我觉得当老师很好，不想换工作。再说我一个姑娘家去做什么妇女主任呢？天天追着别人生孩子。”

“我们要培养的就是没结婚的姑娘，你有文化，能说会写，正是我们要培养的对象。要是结了婚的我们还不打算培养了……”公社干部语重心长的给阿雯做工作。

阿雯就觉得自己再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她最害怕别人说她骄傲。做就做吧！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等再过一年半载，程一民从前线回来他们就决定结婚，以后就不做了。她愿意结了婚以后，跟随丈夫在一起过着幸福安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