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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嘘……”他的胡子刚一接触水面四周就响起了失望的叹息。他的胡子在水面上漂散开来,像一蓬随波荡漾的水草。张老爷子直起身子,面色苍白,万念俱灰。这个郝五斤老爷子的胡须简直太神奇了,看上去跟张老爷子的胡须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一试差别就显露出来,我真难以想象这看上去软绵绵的胡须竟然会像钢针一样垂直扎进水里。

“怎么样,胡子和毛的区别分清楚了吧?你打算咋办哩?”郝五斤得意洋洋从褡裢里掏出一把剪刀,显然这老家伙是充满信心有备而来。张老爷子垂头丧气,嘟囔着说随你咋办哩。

我对郝五斤老爷子的神奇胡子好奇极了,我恰好挤在他们的身边观战,忍不住伸手在他的胡须上摸了摸,黏糊糊滑腻腻的,不像胡须倒像是猪身上的板油,还有一股羊膻味儿……我忍不住揪了揪他的胡须,太滑,一根也没揪下来,手上反而粘了黏糊糊的油脂,我闻了闻,确实没错,就是羊油。

“你这娃娃做啥哩?谁家的娃娃这么没教养,滚开……”摸了郝五斤的胡子竟然像踩了他的脚鸡眼,他气急败坏地朝我呵斥着。

张老爷子面容惨淡地接过了郝五斤手里的剪刀朝自己那心爱的引以为傲的胡须上剪下去……

“不对,这老狗日的作假哄人哩!这狗日的在胡子上抹了羊油,把胡子都粘住了。”这是我得出的结论。我的喊声像炸雷,张老爷子正要剪下去的剪子哆嗦了一下,停住了。

冷场,哄哄闹闹的人们听到我的喊声都哑巴了,顷刻便都反应过来,有几个人便冲过去检查他的胡子,结果证实了我的猜测,这家伙用羊油把胡子浆过了,放到水里当然不会漂散开来,结果让张老爷子上当受骗,当众丢丑,险些剪掉了自己的胡子。

“你……你……你这是干啥呢?”张老爷子气坏了,愤愤地揪着郝五斤的衣襟质问他。

郝五斤涨红了脸说:“我这是耍哩,跟你耍一耍。”

胡小个子说:“耍你爹个锤子哩,要不是狗娃子揭了你的底,你老狗日的害得张老爷子把胡子都割了不说,今后还咋见人哩?”

旁边便有人喊:“把这?的毛割了,把老狗的毛割了……”

人高马大的胡小个子从张老爷子手中要过剪刀,揪住郝五斤喀嚓喀嚓几下子就把他的胡子剪了,剪掉的胡子掉到地上竟然还是一小捆一小捆的没有散开,活像一根根的小柴棒棒。郝五斤吓得把身子挺得直直的一动不敢动,生怕胡小个子把他的下巴剪下来。胡小个子剪完他的胡子用手拍拍他的胖脸说:“应该再用烙铁把这?的下巴烙了,省得这?胡子再长出来到别处戏耍人。”

便有人张张罗罗地要去找烙铁,郝五斤老爷子一下子吓堆了,双手抱拳连连作揖道歉:“对不起各位乡党了,再也不敢了,这只是耍一耍,你们就放过我这一回。”

奶奶这时候从屋里出来,对胡小个子摆摆手,胡小个子就放了郝五斤。郝五斤拉了他领来的男娃子掉头就跑,跑到院门口男娃子正要解他的瘦驴,我在后面骂:“狗日的白白吃了我们一箩筐苜蓿芽芽,把驴留下来。”说着就冲过去朝那个男娃娃踢了一脚,后面有人喊:“烙铁拿来了,快把那?捉住别让他跑了。”

郝五斤拽了那个叫二娃的男娃头也不回地跑了,跑出了半里地才站住回身朝我们骂:“狗日的张家堡子是个土匪窝窝,抢人的驴呢。狗日的张家堡子……”我们谁也没有理他,这家伙倒真说对了,这里还真就是土匪窝,要是他知道张家堡子的底细肯定请他来他也不敢来。

张老爷子渡过了这一关,还落下一条驴,对我的感激自不待言,第二天就扯了我问:“娃娃,我看你学问好得很,你看不看书?我有书哩。”

我赶紧摇头:“我不看,我最怕看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