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一节

祁军虽然外表坦然,但他仍有做贼心虚的感觉。他进了监区走廊直奔手机屏蔽器,可身后有脚步声,让他驻足在一个监室的小窗口前,对里面的在押人员训斥说:“都码铺板正些。”

待身后的脚步声消失,祁军离开小窗口,又左右望了望,搬过把椅子站立上去,关闭了手机屏蔽器。

祁军到放风场给在押人员放风后,借故把柯东辉留下,把手机给他用。柯东辉看到祁军递到他手里的崭新手机,不由得一笑。

柯东辉打过电话,还给祁军手机时说:“祁管教,不知谁给你发了张照片,照片上那女的我好像认识。”

祁军不在意地说:“是吗?”就把放风场的门关上了。

在办公室抽了一支烟后,祁军才想起柯东辉提起手机上照片的事。他拿出手机,搜寻到一幅男女做爱的照片,女的仰在床上,满脸不情愿地用双手推压在身上的男子。男子看不到正面,只能看到光着的背面。

祁军笑笑,心里说:“谁给我发的这样的照片,要黄还不黄,连下身都看不到。”

但紧接着,祁军的笑在脸上凝固了,他发现光着背面的男子左肩胛处有块疤,他自问:“这块疤怎么跟自己身上的一样?”当他仔细看仰在床上的女子时,不禁大惊失色,那女子正是晓玉。

祁军猜测,自己当时和晓玉强行发生性关系时,对方定是事先把小型的摄像机放在了隐蔽处,这张照片是在录像当中截取的。祁军心里很清楚,自己收受柯东辉亲友的钱和烟,及吃请,若是被查处起来,都不是什么大的问题,而自己和晓玉在一起的录像,加之对方的证言,足可以给自己定个强奸罪。他心里清楚:自己和晓玉在一起的录像,是对方设的一个圈套,可即使是圈套,若是追究起来,也并不妨碍自己罪名的成立。

祁军六神无主地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已被攥在柯东辉及其家人的手里,自己日后就要像一条脖子上拴着链子的狗,任由他人牵着走了!自己这是怎么了?当初是那么谨慎,在小北沟林场,晓玉主动找上门来,自己都把她拒之门外,过后竟大意到这种程度……

祁军感到一种从没有过的恐惧感,他犹如得了急病般直冒虚汗。他喝了口水,把办公室的门关严,躺在床上,两眼发呆地望着天棚。

祁军思忖了半天认为,要想摆脱危难,无非是三条途径:第一条途径是在自己没有跟对方产生明显的矛盾前,柯东辉尽快执行死刑;再一个是跟晓玉好好唠唠,即使危难临头时,唯有她能够帮助自己;最后的途径是,就只得迁就和帮助柯东辉了。

祁军目前能做的仅是跟晓玉唠唠,下了夜班,祁军匆忙地赶到了林管局招待所。

祁军到了林管局招待所,上了二楼欲敲晓玉办公室的门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听着电话,王晓燕在电话里催促他抓紧办理住房贷款。祁军说在外边帮朋友办件急事,脱不开身。

祁军挂断电话,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晓玉的声音:“请进。”

祁军推门而进。

坐在办公桌后边的晓玉起身,有些意外地说:“哦,祁哥,你可是稀客,有事吗?”

祁军不像以往见到晓玉透出急不可待的激情,他神情沉重地勉强挤出些笑意说:“是有事。”

晓玉把祁军让坐在沙发上说:“有什么事,说吧。”

祁军因紧张而有些结巴:“咱、咱俩接触一年多了,你、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哈哈”晓玉坐在椅子上笑了两声:“你怎么问这个?”

祁军脸上露出乞怜相:“我、我没害过你吧?”

晓玉注视着祁军:“祁哥,你今天怎么了?竟问些莫名其妙的话。”

祁军沮丧地低着头,揉搓着双手,酝酿着下句话。

晓玉越发蹊跷,她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件关于你我的事情,一件对我而言难以预料的事情,或许这件事情你事先知道。”

“什么事情我事先知道?”晓玉满是疑惑地说,“你把话说明白点儿。”

祁军从兜里掏出手机起身到了晓玉的跟前,他在手机里调出那张照片说:“你看看这张照片。”

晓玉端详完照片,吃惊并夹带着愤怒地说:“怎么会这样?”

祁军问:“这事你不知道?”

“我怎会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晓玉问,“这张照片你是怎么得到的?”

“柯东南不是托付我照顾他弟弟柯东辉吗?这事你也知道,正因为这事咱们才相识的。最近这段时间,柯东辉要往家里打电话,我便把手机借给他用,他说我手机陈旧……”祁军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晓玉分析说:“这张照片无疑是柯东南或修洋发到这部手机里的,但他们发给你这张照片什么意思呀?他们的目的是要挟你吗?柯东南让你照顾柯东辉,你也照顾了,再要挟你没意义呀?”

“柯东辉不是判处死刑了吗?他要想保命的话,唯一有效的捷径就是有重大立功表现,重大立功表现就是同监室的在押人员之间在交往过程中获得重特大案件的线索,从而通过检举使案件破获,在量刑上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可这种情况是很难遇见的。为此,柯东辉要让我违规给他运作出重大立功表现来,违规的事情是谁也不想办的,于是他想出了这么个招数。”祁军把自己揣测的对方要挟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晓玉说,“你这人照顾柯东辉也是太实在了,若不是太实在,也不至于弄到现在这种地步。”

祁军当然不会说出自己无利不起早的目的,他看着楚楚动人的晓玉,讨好地说:“这中间不是有你吗?咱们关系处得挺不错的,我也就相信了别人。”

晓玉淡笑一下,透着讥讽说:“你要这么说的话,你走到现在这种地步都是因为好色。”

晓玉的话,让祁军检讨着自己:好色是男人的通病,不过自己也是个知趣的人,自打那次跟晓玉发生关系时弄得不愉快后,自己再没有找过晓玉。祁军不解地问:“别人给咱俩录像的事,发生在你的住处,你怎会不知道?”

“这事可以确定是修洋干的,他有我住处的钥匙,因为我那时的住处是修洋借给我的。在你给我打电话说晚间要到我住处跟我说事,我说过后给你回话。我给修洋打了电话,问他有没有什么事要对你说。他说得问问柯东南。他问过柯东南后,打电话告诉我,让我做你的工作,最好能让你重新管理柯东辉。就这样我给你回了话,让你晚间到了我的住处。现在唯一能够解释的是,修洋在得知你去我那儿后,他事先安了摄像机……”

祁军还是不解:“咱俩以往做那事,都还算顺当,可那天你怎么突然拒绝起来了呢?”

“我不想再跟你保持那种不清不白的关系……”晓玉虽是随意的女人,但她随意的前提,看是否能给自己带来切身利益。她跟祁军上床,是她当时有求于柯东南,她虽跟柯东南的妻子沾点儿亲,但也不能拒绝柯东南的摆布。她不想跟祁军再保持暧昧关系的因由,是她傍了个大款,并在筹划结婚。再则她也知道柯东南对她只是暂时的利用,关系到她个人问题,柯东南是不可能干涉的。

晓玉的话,使祁军相信她当时并不知情,圈套的设计者或许已知晓玉不可能跟自己长久来往,进而抓住最后的时机,把对方的把柄攥到手中。

祁军跟晓玉唠了半天,明白了晓玉的意思;但他仍旧不放心地问:“晓玉,若是将来有一天因那段录像的事有人找到你的话,你该怎么办?”“不会有那么一天。”晓玉沉下脸说,“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知道我该怎么处理这事。别人若是既利用着我,还要让我出丑的话,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晓玉这句明朗的话,使祁军心里的石头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