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小样发现保安刘超特有眼力见,总能在她大包小包、不胜重负时及时相助,却做梦也猜不到眼力见背后的处心积虑。麦冬再次在写字楼大堂“巧遇”小样,接过她手里购物袋:“我帮你拿上去,购物去了?”
“哪有时间购物?这是给周总备的食品。怎么你每回都能赶上帮我?”
“帮你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再说哪能让一个小姑娘干体力活?买这么多东西,周总要回来?”
“有可能,还不一定,我先备齐了,省得到时候抓瞎。”
“他最近一直在外地办公?”
“嗯,中间抽空回来处理点公司业务。”
“多大项目呀?一去那么长时间。”
“你想,建个楼盘,从选址、拍地皮到策划、建设,哪那么容易?”
麦冬送小样来到昭华办公区,玻璃门需要刷卡才能进入。前台秘书打开门,接过麦冬手里的购物袋。
“感谢你每回在我拿不动东西的时候及时出现。”
“不客气,乐意效劳。”
秘书帮小样送东西,接待台暂时无人,麦冬顺手拿走秘书放在台子上的门卡,离开。
当天深夜,一身便装、帽檐遮脸的麦冬顺利进入昭华,在办公间找到小样桌子,借助微型电筒的光亮,用铁丝三两下撬开抽屉,周晋办公室钥匙就在里面,他用胶泥取下钥匙印模,神不知鬼不觉,大功告成。在小样浑然不觉时,助人为乐的保安自行索取了回报,危险正借由她逼向周晋,幸好程咬金及时出现。
青楚来昭华接加班狂下班,在地库中等小样,突然见一个保安朝她车走来,面孔如此熟悉,他是麦冬!青楚震惊,头脑快速闪念:麦冬出狱了?他怎么会在这里?所为何来?目的何在?麦冬走近,青楚缩低身子,藏在方向盘后。麦冬巡视后走开,推开地库门进了电梯间。青楚从车里窥视,见他走进电梯,才长出一口气。
小样来时,青楚还惊魂未定:“知道我刚刚看见谁了?”
“你表情告诉我:你见到鬼了。”
“差不多。”
“真是鬼呀?”
“是麦冬。”
“就是害郁欢给判十年那个?”
“对,还找我代理申诉、诬陷过周晋。”
“他不该在监狱里吗?怎么来这了?找周晋寻仇?”
“反正来者不善。”
“幸亏周晋不在,他找不着人。”
“可他穿着昭华大厦保安制服,像是已经打入我们内部。”
“啊?进来当保安?那不等于在周晋身边埋个炸弹吗?”
“绝对是,从看见他我就一直在想怎么办。”
“要不你给我指指是哪个?我和你一起想办法。”
青楚把车开到大厦侧门外,俩人坐在车里,监视从侧门走出来的每个人。
小样:“大厦保安三班倒,晚10点是交接班时间,如果你刚才看见麦冬,这会儿正好能堵着他下班。大厦正门一过8点就关,所有人都从这个侧门走。”
青楚突然紧张起来:“看!那个就是他。”
小样顺她指的方向一看——换了便装的麦冬正走出侧门,刘超和麦冬终于合二为一,小样瞪大眼,把惊叫捂在嘴里,直到麦冬走远,还心有余悸:“我的天哪!他是麦冬?”
“看把你吓成这样,我还没怎么着呢。”
“你不知道,我和他正面交锋已经两三回了。”
“啊?你跟他?还正面交锋?”
“他说他叫刘超,新来的,每次都主动帮我拿东西,特热情。”
“他当然要用假名字,他接触你时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总打听周晋,问他去外地待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你告诉他了?”
“没有,周晋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不知道,没啥好透露给他的。他肯定是处心积虑、别有用心接近我,天啊!他不会杀了我吧?”
“他知道你和周晋的关系吗?”
“平时我怕公司人说我裙带关系,所以跟别人谈起周晋时很低调、很含蓄,没暴露我是周晋未来老婆的表妹。”
“如果他只知道你是周晋秘书,犯不着杀你,你不会有生命危险。”
“那我就放心了,哎?他不是还有两年才出狱吗,越狱了?”
“表现好的话,有可能提前释放。”
“一放出来就进昭华当保安,冲周晋来的?”
“你觉得呢?”
“要是碰巧,那也太巧了。”
“所以百分之百不是碰巧。”
“他要干什么?”
“你觉得他要干什么?”
“你今天怎么这么爱用反问句?”
“旁观者清,借用一下你的智慧。”
小样来劲了:“我觉得是报复!不对啊,他把别人女朋友害了,为什么刚出狱就来倒打一耙、报复人家呢?他嫉妒!嫉妒因为周晋得不到郁欢的爱情。嫉妒的力量有这么大?十年了劲头还这么足?他是偏执狂!对,他偏执!你觉得我有点福尔摩斯的意思吗?”
青楚没心情贫嘴,但小样所说,正是她心里疑惑。
小样:“周晋肯定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应该是,否则他会告诉我。”
“那你是不得告诉他呀?”
“他现在人不在北京,告诉他,在外地鞭长莫及,他能做什么?”
“那咱俩报警吧。”
“咱们没发现麦冬有什么犯罪行为,现在报警没有事由,你不能说他进昭华当保安就威胁了周晋的人身安全。”
“那……把他开了。”
“开了就能解除危险吗?麦冬肯定在酝酿什么计划,即使被发现暂时把他支走,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嗯,坐十年牢都没拉倒,这不是一般不罢休。”
“如果这次草率处理,不仅打草惊蛇,还放虎归山,他以后还会想别的办法、以别的方式接近周晋,到时候藏在暗处,我们就更没办法防他了。”
“咱们打电话给周晋,跟他一起商量商量,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嘛。”
“我一直在犹豫,也许现在还不是告诉他的时候。”
“为什么?”
“首先他近期不在北京,安全不会受到什么威胁,麦冬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暂时伤害不到他;另外,我顾虑的是他俩互相仇恨、结怨很深,我怕周晋知道后不冷静、不理智,万一他冲动之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掐个你死我活……我就是设想一下。”
“你设想得没错,这事最理想的解决方式就是:既保护周晋不受伤害,又能永远解除来自麦冬的威胁。”
“幸亏你今晚发现他了,现在他在明,我们在暗,我们只要暗中监视他做什么,一边假装糊涂、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边布下天罗地网,等他一伸出罪恶的黑手,我们就一把抓住,交给警察。高吧我?”
“周晋不在北京这段时间,正好给咱们一个空间,我要先搞清麦冬要干什么,然后再想下一步怎么办。”
“不过他要干什么,咱们怎么能知道?他又不会告诉你,我们又不能反过来24小时盯他梢。”
“杨丽红。”
“你打算深入敌后、从身后包抄?杨丽红可是他女朋友,你不怕打草惊蛇?”
“凭我直觉,麦冬不会把这事儿告诉她,你不了解杨丽红,她苦等十年,就为等到这天好好过日子,她要是知道麦冬一出狱就蓄意报复,肯定不顾一切去阻止。就是基于对她有这种了解,我才有信心游说她跟我合作,只有她有可能阻止麦冬。”
“那万一你跟她接触以后,她告诉给麦冬呢?”
“就算那样,我也能起到震慑敌人的作用,告诉他们:我知道了,你们别下手。”
“你想得很全面,我觉得可以。”
“小样,你得帮我。”
“没问题,我永远跟你一条战线。”
“你在公司,便于近距离观察麦冬的举动,要小心留意周晋经常活动的办公区域有什么异样,更要特别小心自己安全。”
小样对带有特务性质的工作摩拳擦掌:“放心,我有功夫,这太刺激了!”
杨丽红对青楚忽然约她见面有些意外:“赵律师,怎么想起约我?有事吗?”
青楚:“有点事想问问你。”
“和麦冬有关吗?”
“为什么这么问?”
“除了麦冬、周晋,咱俩还会有别的话题吗?”
“我听说麦冬出狱了?”
“你听谁说的?”
“司法口的朋友。”
“对,他出来一个多月了,减刑两年,提前释放。”
“那恭喜你,总算等到这天了。”
“谢谢。”
“现在像你这么对感情执著的女人不多了,我觉得你很不容易,说实话,这点我很敬佩你。”
“十年,终于能把人等回来,也算值了。赵律师,你是担心麦冬出来会找周晋麻烦吗?”
“你觉得他会吗?”
“放心,他不会,出来后他一个字也没跟我提过周晋,还说欠我太多,从今往后要一心一意跟我过日子。”
“他现在住你那儿?”
“是呀,我那就是他的家,以前我每天晚出早归,家没个家样儿,有他就不一样了。他不喜欢我在俱乐部上班,我就不干了,自己盘家小美容院,虽然没原来挣得多,不过也够了,女人就要踏实,人有了,钱多钱少无所谓。”
“他状态怎么样?”
“挺好的,出来后换了个人似的,对我特别好,还马上找了份工作,说不能吃我软饭,他上班个把月了。”
杨丽红脸上有前所未有的平和、满足,青楚确定她被麦冬蒙在鼓里。
“他找了个什么工作?”
“在一家公司当保安,说先从低处做起,慢慢来。”
“哪家公司?”
“听他说过一嘴,在中关村那边,好像是个通信公司,怎么了?”
“你认识刘超吗?”
“不认识,他是谁呀?跟麦冬有关系吗?”
“麦冬上班用的就是刘超这个名字。”
杨丽红诧异:“你说什么?”
“麦冬去的不是通信公司,是昭华地产。”
诧异升级为震惊:“他在昭华当保安?周晋告诉你的?”
“不,是我无意看见他的,周晋还不知道。”
“他上班一个月了,周晋还不知道?”
“那么大的写字楼,他想刻意避开周晋不被发现并不难,何况周晋近期不在北京。”
杨丽红乱了心绪,自言自语:“他要干什么?”
“你一点都不知道?他没跟你透露过?”
“没有。你打算告诉周晋吗?”
“看情况。”
“你找我有什么目的?”
“我想知道麦冬这么做的目的、他要干什么,然后阻止他,就像当初阻止你们做伪证一样,阻止新的犯罪发生。”
“你凭什么认定他要犯罪?”
“那你认为他进昭华是偶然吗?如果他不在酝酿一个危险计划,为什么要瞒你?你跟我一样清楚,他的意图除了报复,没有别的可能。你一心一意希望好好过日子,但如果他再次犯罪,你不是又要回到过去的痛苦里吗?”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告诉周晋,反而来找我?”
“我可以告诉他,但那样阻止不了麦冬。我和你有一样的希望,我和周晋快要结婚了,我盼着和他一起开始幸福生活,我怕因为麦冬不停骚扰,得不到基本安宁,我更怕周晋受伤害。我今天找你,与其说是为解除威胁,不如说我希望用咱们两个女人的力量,把他们从报复漩涡中拽出来,永远、永远不再仇恨。”
杨丽红被打动,但仍心怀戒备:“你具体想让我做什么?”
“只有你能弄清麦冬想干什么,你发现异样就告诉我,在他行动前,我们一起想方设法、联手阻止。”
“你让我给你当卧底?我为什么要听你摆布?要是我被利用,帮你们俩一起给麦冬挖坑,不等于我亲手出卖他吗?谁保证这不是你和周晋给我们码的套儿?”
“我保证,你完全可以信任我。”
“你是周晋女朋友,我凭什么信任你?既然你已经对麦冬有所防备,那就等着,一旦他真干了什么,你们就去报警,把他抓了。”
“刚发现麦冬时,我是想像那么做。但如果真到那步,也许周晋已经被伤害,你也会再次失去麦冬,这是你我都不希望看到的结果。我的底线是保护周晋不受伤害,但现在,我有个更好的想法,就是根本不让悲剧发生,这一点只有你我联手才能做到。”
杨丽红掂量青楚话里有多少诚意:“你真这么想?”
“我们立场不同,但目的一致,你不仅是帮我,更是帮自己。”
“只要你不告诉周晋,我也许会考虑你的建议。”
“好,我保证先不告诉他。一旦你发现有什么迹象,立刻跟我联系。”
“你再保证一次:绝对!绝对不告诉周晋!”
“我保证。”
比起来时,杨丽红离开的脚步沉重了许多,原以为新生活已经开始,却发现身边人依然纠缠在过去的泥沼中,为前半生不白等、后半生能幸福,必须阻止他越陷越深。
杨丽红回家已是傍晚,麦冬正准备出门。“今天又是夜班?隔三差五就上夜班,咱俩老这么日升月落,也不是事呀,能调成白班吗?”
“人家都三班倒,我刚去就挑三拣四,像话吗?”
“你上次说你上班的公司叫什么来着?”
“亚讯。”
“在中关村什么位置?”
“问这干吗?”
“哪天我溜达过去,看看你上班环境。”
“都是写字楼,有什么好看的?”
杨丽红一路尾随麦冬出门,直到看着他走进昭华大厦,青楚的话被证实,杨丽红的心一沉到底。
身负特务重任的小样决定主动出击,再遇麦冬时,被侦查变反侦查:“我看你不小了,怎么当保安?”
“挺失败对吧?我这人命不好,早年犯小人,倒了大霉,要不也不至于混这么惨。”
“犯什么小人呀?”
“糟心事儿,甭问了。”
“谁还没点糟心事?过去就算了,不能老想,越想越糟心,以后日子也痛快不了。”
“可要遭了大罪,就不能白糟心,起码得给自己个交代。”
“看来你这不是一般糟心。”小样忽然往麦冬身后张望,“周总?!”
麦冬猛一惊,想回头又不敢,身体僵硬、表情定格,狼狈相尽落小样眼底。
“噢,不是,看错人了。我说呢,他要回来我怎么不知道?”
麦冬松口气,平复情绪:“周总什么时候回来?”
“没准,他回来前临时通知,也就提前个一半天,你好像挺关心我们周总的?”
“我关心他干吗?我是关心你,他不回来你不能轻松点吗?”
小样深入虎穴的时候,方宇在为自己担忧,改造来路不明的车成了他主业,每改一辆,心情就沉重一分,当老板又把一辆摘牌沃尔沃开到他面前时,方宇终于不堪重负。
“这活儿我不能再干了。”
“怎么个意思?心里不踏实?没事!把心放肚里,啊!”
“有个哥们儿新开了个汽修厂,让我过去帮他。”
“想辞职?方宇,我对你还成吧?你有难处的时候我可没看着不管,怎么着,磨还没卸就想杀驴,不太合适吧?”
“这活儿不是非我不可,您就当成全我吧。那二十万容我点时间,一定如数归还。”
“我要说非你不可呢?能留住你吗?”
“我真得走。”
“这事咱回头再议,你先把这车搞定,啊。”
辞职话题无疾而终,老板不放人,想脱身只有一条路:不辞而别。人走了,欠老板的钱还得还,凭着过硬手艺,方宇迅速找到新工作,却在上班第一天就接到老板电话。
“方宇,不辞而别可不地道,你彻底不打算回来了?”
“我在别的车行上班了,谢谢您过去给我机会,是我不识抬举。那二十万按定期利息,到时候连本带利,保证一分不差还给您。”
“上下嘴唇一碰,说得容易,你以为这样咱俩就能两清了?行,走着瞧。”
电话威胁很快兑现,方宇在新车行上班没几天,债主就找上门,绕过他,直奔新东家:“我今儿是找你新老板来的。”
新老板直二乎:“怎么回事?”
“他原来在我那干,还欠我二十万呢,说走就走,这样的人你能用踏实吗?你要愿意用他也成,要不先替他把二十万还我?”
“李哥,你是不是成心来搅和的?”
“你先不仗义,我也是没辙。”
新老板不想趟浑水,对方宇下逐客令:“要不你先把以前的事了干净再说?”
搅黄方宇新工作目的达到,老板继续努力:“其实我不是要挤对你丢工作,也没想急着催你还钱,钱算什么啊?王八蛋!我是因为实在看重你,想劝你回去干。”
“我肯定不会回去,你别费心了。”
“别那么死性,现成好挣的钱放着不挣,跟谁过不去呢?我明告诉你,开条财路不容易,我还指望你的好手艺呢。”
“不干净的钱我不想挣。”
“你已经沾手了,现在想缩回去晚点吧?再说这算什么呀?干净能挣大钱吗?你看现在腰缠万贯的那些主儿,谁能保证他们挣的都是干净钱?你放心,漫说出不了事,万一出了,啊呸呸,天塌下来也是我高个顶着,砸不到你头上。”
“李哥,我喜欢车行工作,也想挣钱,我愿意回去。但前提是只干光明正大的活儿,如果你想让我继续干那些活儿,我宁可失业。”
宁可失业的方宇真失业了,他没敢告诉奶奶和小样,照样白天出去转悠,可小样还是闻出异样的味道。
“方宇,你最近晚上不用干夜活儿吗?”
“你是怕我停下挣钱的脚步吧?”
“我又不是周扒皮。”
“这阵子活儿不多,正好歇歇。放心,马儿停下来吃吃草,等吃差不多了,跑得比以前更快。”
“我巴不得你能多歇歇,前一阵累得都打蔫了,你身上压力这么大,都怪我。”
“压力就是动力,虽然辛苦,可特有成就感,我觉得浑身是劲,扎了鸡血似的。”
“我也有这种感觉,觉得自己比以前有用多了。高齐以前跟我说过一句话:责任意味牺牲,不辛苦就没有轻松,不痛苦就没有快乐。现在我总算理解这话的意思了。等我速记一练成,就开展第二产业,利用双休日给人速记、赚外快!行情我都打听好了,做一天能挣500,一个月四个双休日,就是八个500,一个月就能挣4000外快。”
“累死自己还不饶别人,谁双休日要速记呀?”
“会有的!肯定有很多像我们一样抓紧时间、快马加鞭、追赶别人的勤奋者。”
“你觉得咱俩还是混子吗?”
“不,现在咱俩是一对有为青年。”
小样搂住方宇,正待继续抒情,冷不防杨杉拎着垃圾袋走出楼门,跟俩腻子撞个正着,地下恋情顿时曝光。小样和方宇迅速分开,等着迎接狂风暴雨,杨杉却一言未发,扔了垃圾返回楼里,对方宇视而不见。
小样猜不透杨杉沉默中酝酿着怎样的爆发,一脸心虚进家门,钱进来看出苗头。
“怎么了闺女?这么心虚的表情你很久没有过了。”
“刚才方宇送我回家,被我妈看见了。”
“噢,这么回事,我说你妈出去倒趟垃圾,回来脸怎么长了?”
杨杉:“少贫!对不想看见的人,我直接无视!不用解释,就是不碰见你俩,我也知道你和他没断。妈早说过了,你要和他好我拦不住,可也不会支持。”
“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前一阵你处心积虑安排高齐参加咱家活动,我也明白你什么意思,可我还是喜欢方宇。”
“样儿,其实你方方面面变化挺大,知道努力,人也勤奋了,这些妈看在眼里,挺欣慰的。唯独恋爱这事,还那么任性,眼前放着这好、那好的人不选,非找个要啥没啥的。正是感情用事的年纪,再加上个感情用事的脾气,谁也拿你没辙。但我把话说在头里:真过起日子来,感情、浪漫都是做减法,支撑婚姻的反而是物质,别嫌妈总结得市侩,有一天你跟方宇为柴米油盐闹心的时候,感情被减得还能剩几分?”
“我听过贫贱夫妻百事哀,可我们不笨,我们努力,就不会悲哀。”
“要和高齐好,你不就少点努力、多点收获吗?”
“妈,幸福到底是什么?”
“富裕、稳妥、平安。”
“可我觉得是爱,为爱努力奋斗就快乐、就幸福。”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不管阻力多大,小样都要为爱情争取存活机会。
李博怀要去英国开国际地质年会,顺便去看理论上在剑桥的霹雳,事先告诉霹雳她妈,而且是特意上门告诉:“我去英国还没和霹雳说,你也别告诉她,我打算给她个惊喜。”
“搞突然袭击?”
“也不是,签证什么时候下来还不确定,我怕早告诉她,万一有变让她失望。”
“行,什么时候走提前告诉一声,我有一堆东西要捎给她。”
正题说完,李博怀仍欲言又止,杨尔揣摩他:“你来不是单为告诉我这个吧?还有别的事儿?”
“有点。”
“有事就说,痛快点。”
“我……不太好张嘴。”
“那你到底打不打算张嘴?”
“我前一阵子买房跟同事借了5万,说好10月底还钱,还有一段就到日子了,本来我盘算得好好的,这月有笔科研奖金说要发下来,结果没按时发,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我觉得拖着同事钱不还不太好意思,所以想……”
“想先从我这挪点还人家,对吗?”
“说实话,跟你开口我也不好意思,到底是跟你借了还同事,还是再跟同事拖一拖,我都琢磨好些日子了。”
“这还用琢磨吗?反正你在我这形象本来也不高大,借回钱也说不上栽面儿,万一要让同事背后嘀咕你不守信用,那损失就大了,要我说,你一早就该找我借。”
李博怀哭笑不得:“有日子没听你这么直眉瞪眼发表意见了,真有点不习惯。”
“我说得不对吗?”
“挺对的。”
“你可真够磨叽的,不就是借钱嘛,多大个事儿?我就看不得一个大男人被钱压得抬不起头,再说咱俩虽然离婚了,我也不愿让人家说我前夫没信用,明天就给你取钱去,按时还给人家。”
“没那么急,等我从英国回来再拿。”
“成,你什么时候需要就告诉我。”
“杨尔,你真挺仗义的。”
“我明白,你不就说我当老婆差点意思,当哥们儿还不错吗?”
“我意思是,这人和人距离近的时候,眼里全是毛病,距离一拉开,倒能看见优点了。”
“我优点还用拉开距离才能见着?”
李博怀顺利办下签证,飞往英国,出现在剑桥商学院学生公寓楼,却被公寓管理员告知,他要去的305房间住的是男生。李博怀掏出钱包里霹雳的照片,给管理员看:“也许是我记错房间号了,这就是我女儿,您能告诉我她住哪个房间吗?”公寓管理员看过照片后,肯定答复:“从没见过这个学生。”
李博怀纳了闷,难道霹雳已经不住学校了?设想中“老爸从天而降、女儿万分惊喜”的场景显然不可能出现了,还是老老实实打电话联系吧。
为演戏需要,霹雳一直开着在英国用的手机,随时准备应付父母的越洋问候。这一次,李博怀的来电却吓得她魂飞魄散。
“什么?你在剑桥?你、你来英国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我来开会,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结果你们学生公寓管理员说没见过你,怎么回事?你不住学校?”
“啊,我是不住学校了。”
“那你这会儿在学校吗?”
“我没在学校。”
“那你住哪儿?把地址告诉我,我这就过去看你。”
霹雳脑筋急转:“爸,我现在有点事要办,要不你把你酒店地址告诉我,等我办完事去找你。我先不跟你多说了,回头见面再跟你解释。”拿笔记下地址,挂断电话,霹雳一头栽倒在桌子上,“终于要炸了!”
雷蕾旁边已经听明白:“挺住,早晚有这天。我想问问你,你刚说要去酒店找你爸,是打算现在买机票奔英国吗?”
“我是要拖延爆炸时间,省得我爸在剑桥当场被炸晕。”
到酒店见李博怀的当然不是霹雳,而是从一开始就见证霹雳弥天大谎的王克。
“李叔叔吧?我叫王克,是霹雳让我来的。”
“霹雳呢?她怎么没来?”
李博怀不妙的预感被王克验证,真相被和盘托出,从假造剑桥录取通知、到私自留京开餐厅,他被女儿的大胆妄为震惊:“这孩子撒了多大一谎啊!”
“是不小,霹雳担心打击太突然、剧烈,您又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万一受不了,再发生什么意外,所以派我来,一代表她进行初步解释,二照顾您精神状态保持稳定,您一时不正常,我就一刻也不能离开。”
“她还挺替我着想,你是他男朋友?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她谈恋爱了?”
“您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我们对待父母有个宗旨:就是报喜不报忧,汇报尽挑父母喜欢的说,假的给说成真的,不符合父母要求,真的也说成假的。”
“你们和我们藏猫猫呢?”
“我们也不想呀,父母要是肯给我们自由,谁想和你们费劲周旋呢?”
“父母一片苦心,省吃俭用创造条件供你们出国留学……”
王克纠正他的用词:“是流放。”
“流放?怎么听着那么凄凉?”
“可不就凄凉吗?要调个儿,您16岁,把您送出来,就知道我们什么滋味了。”
“霹雳也一肚子苦水,像被我们抛弃了似的。”
“对不住叔叔,就是这种感觉,刚来时我们都这么觉得,几年暗无天日、孤独无助的日子过去,我们学会了独立。”
“独立到反过来把我们骗得团团转?”
“撒谎不对,但我觉得情有可原,你们不给我们表达意愿的机会,更别说尊重我们的意愿了。”
“我们是为你们好。”
“到底怎样才是对孩子好?这是一个深刻的命题。霹雳被迫去实现她一点也不向往、不兴奋、不High的理想,太痛苦了!一个人最惨的就是干她不喜欢的事,比最惨更惨的是还要干一辈子。您不希望霹雳那么惨吧?”
“那她向往、兴奋、High什么呢?”
“其实在英国三年,她一点没荒废时间,厨师资格等级证都拿二级了。”
“她要当厨子?”
“厨子怎么了?这理想不远大吗?”
李博怀想起霹雳变魔术般做出的一桌西餐,恍然大悟:“我们当父母当得太失败了,连自己孩子想干什么都不知道。”
王克察言观色,确定李博怀情绪还算稳定,才拨通霹雳手机,让父女直接对话。
“霹雳,你把老爸闪得够呛啊。”
“对不起,爸。”
“在北京开了个西餐厅?你早有预谋,对吗?”
“等你回来我好好向您解释,直到您满意为止,行吗?”
“不行也得行啊。”
“还有爸,能不能先不告诉我妈?我怕她受不了。”
“你以为我不怕呀。”
“那就先别告诉她,等咱俩见了面再商量怎么跟她说,尽量保护她脆弱的承受力,求求你了爸。”暂时过关,霹雳庆幸,“幸亏去英国的是我爸,要是我妈,现在已经炸得满地开花了。”
雷蕾肯定她这一次的危机公关:“能在糟糕局面里看到光明,你成熟了。”
自从知道麦冬在昭华上班,杨丽红心就一直悬着,可以肯定他一定是要报复周晋,可怎么报复?会用什么手段?杨丽红摸不着头绪,直到有一天跟踪麦冬出门,终于有所发现。她看见麦冬先在一处公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然后钻进街边自助银行操作提款机,之后又到公用电话亭打电话。没过多久,一个男人走到电话亭附近的垃圾箱旁边,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垃圾箱上。男人离开后,麦冬迅速走到垃圾箱边,拿走塑料袋。离得太远,杨丽红看不清塑料袋里装了什么,但从麦冬的行动轨迹,她能大致判断出:他是在以特殊方式购买某种特殊物品,这东西一定和他报复周晋的计划有关,但那究竟是什么?
大约一周后,杨丽红发现衣柜门把手松了,就到储物柜里找螺丝刀,却意外在工具箱后面摸到一样东西——一瓶装在密封塑料袋里的依云矿泉水!
一瓶奇怪的矿泉水,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直觉告诉杨丽红,这瓶水一定有古怪,联想到前几天麦冬买的神秘物品,杨丽红似乎触摸到脉络,她犹豫很久,还是把矿泉水放回原处。
再次赴青楚约,杨丽红没有把发现告诉青楚,她有私心。
“麦冬每天正常上班,在家就睡觉、上网、做饭,没什么特别的。”
“真的?”
“真的,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
青楚直觉杨丽红没说实话,她要保护麦冬,不可能完全信任自己,但如果她不配合,事情就不可能像希望中那样理想解决,也许该告诉周晋了,无论如何,青楚不能让他冒险。就在青楚决定把事情告知周晋时,他适时打来电话:“明天中午有时间吗?我想约你共进午餐。”
“你明天要回来?”
“明天一早落地,上午先回公司开个会,然后和你一起吃午饭。”
“好,中午我去昭华接你,周晋,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哦?什么事?很严重吗?”
“等咱们见面再说。”
青楚想把话留到明天中午再说,但她没想到,就在这短短半天时间里,整个事件乃至她和周晋的感情,都以不可逆转之势,朝她不愿看到的方向急速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