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土匪 三十五、知恩不报那还是男人吗?
据说此局结束后,全场一片哗然。
最安静的就是三虎子,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大虎是个老混子,经历的赌局无数,但这样接近赌命的赌局,大虎也没经历过。看着桌子上静静放着的8:0的天杀,他也说不出话。
费四也没废话,伸手拿起了存折和两把车钥匙,转身走了。
三虎子没再喊封牌,因为他已经没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再凑128万。
这时有人小注1000块下了庄,牌开了,庄家7杀6,庄赢!十七连闲,终于结束了。
三虎子绝对是个狠人,够有胆。在赌博时下手够狠,而且看百家乐的珠路也有一套,敢跟11手闲。但即使是这样的狠人,也败在了数学面前,败在了概率面前。二狗曾经在无聊时看过一本叫《Beat The Dealer》的书,讲的就是用数学方法赌21点。二狗研究了一下,自己也用一些软件算了算,发现:庄家的确是可以被击败的,在玩儿21点时闲家的确可以通过数学方法使自己占有一定的优势。这本书已经出版多年,但直到今天,拉斯维加斯的赌场还在照常营业,还在日进斗金,赌徒们多数还是血本无归,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人是有七情六欲的动物,有时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尤其在赌博时。所以,赢的依然是庄家。
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在赌场里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有着钢铁般的意志。那二狗相信,这个人根本就不需要靠赌博来赢钱,做任何事,他都可以赚到大钱。
在那场赌局过后的第二天一早,费四就接到了无数个电话,甚至包括赵红兵的。三虎子和赵红兵曾经在一个号子里待了几年,他厚着脸皮连赵红兵都找了。
电话内容基本是一致的:“存折那25万你就拿去吧,但是三虎子和大虎的车你就别要了,你要那么多车有什么用,别赶尽杀绝啊。三虎子都输了那么多了,咱们都是社会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费四的回话也基本是一致的:“他最后下了64万的时候,如果他赢了,我是不是必须得给他?既然我必须给他,他输了也必须给我。今天,谁说话也没用,这两台车,我要定了。”
说完费四就挂掉电话。费四还真是霸道,愣是谁的面子都没给!
据说此后大虎给三虎子出了馊主意:“费四这小子做事太不上路,赢了你那么多钱最后还把咱们的车给开走了。谁跟他说话都不管用,真他妈的欺负人。你就应该去报案,举报他开这个赌场,咱们市的公安局他不是打点好了吗?那咱们就直接报案到省公安厅!”
和大虎在省重刑犯监狱一起服过刑的表哥在多年以后曾经这样评价大虎:“大虎这人在监狱里最爱干的事儿就是戳傻狗上墙。”
“戳傻狗上墙”是二狗家乡的一句土话,意思就是:想对某人使坏但不自己动手,而是去找一个和这人有过节的莽撞的人去动手。
大虎这招不但爱对别人用,连对他亲弟弟都用。
三虎子这只傻狗还真被大虎戳上了墙,当天三虎子就托人去省公安厅报了案。
第二天,费四的赌场就被查封了。据说警察进来直接开的冰箱门,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百多万,这是费四当庄用的本钱,这钱放的地方只有常年在这里赌的老赌徒才知道。三虎子这案报得好,连费四的钱放哪儿都告诉公安局了。
同一天,费四被拘留。
费四被拘留以后,三虎子乐得喝多了,喝醉以后对别人说:“费四这赌场以后别想开了,他开一次我报一次,以后他就喝西北风去吧!”
张岳听到的消息,就是三虎子说的这句话。
张岳七窍生烟。
在黑道上,报案是最让人不齿的行为。
刚从珠海回来的张岳是真怒了,给赵红兵打了个电话:“三虎子这样的人,不配活在世上。”赵红兵说了句:“张岳,今天你捧着的是富贵的骨灰盒,我不想明天去捧着你的骨灰盒。”
“扯淡!”张岳挂了电话。张岳如此动怒,除了三虎子干出了不道义的事儿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张岳始终认为费四对他有恩。
为什么张岳认为费四对他有恩呢?那是因为,张岳第一次出狱时,单位已经开除了他,这在20世纪90年代前后,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奇耻大辱。张岳又爱面子,不愿意回家,连李洋都不找。当时没地方住,张岳就每天睡在费四那个又脏又破的录像厅里最后一张沙发上。
张岳在那张沙发上一躺就是几个月,连录像厅门都不出。那是冬天,张岳每天晚上在那破沙发上盖着件军大衣睡觉。
当时费四也没几个钱,开录像厅一张票一块钱,费四能有多少钱?但是当时费四看张岳快得自闭症了,没办法,隔两天就花个百八十块钱拉张岳去小馆子喝顿酒。花钱不多,但是以当时费四的经济条件也是够受的了。张岳在费四那儿躺了几个月,费四至少请他喝了50顿酒,而且,没有一丝不耐烦。有时候,费四在外面和朋友喝酒,有什么好吃的费四都记得打包回来给张岳吃。
这个人情,张岳记一辈子。据说张岳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男人,知恩不报,那还叫男人吗?
在张岳最落魄,一文不值的时候,费四像亲兄弟一样对待他。
直到张岳翻身。
的确如此,每个人在最落魄的时候得到的帮助总是终生难忘的,会感激一辈子。比如二狗,曾经身边朋友不少,对二狗也不错,但二狗现在总是想不起那时候究竟谁对自己这么好了。反倒是去年在二狗最落魄的时候,二狗身边有几个朋友竭尽全力地帮助二狗,现在重新站起来的二狗回想起那几个朋友时,眼眶总是湿湿的。
二狗爸爸也曾经对二狗说过:“人的一生中会有很多朋友,有富贵的,有贫寒的。但你必须记住一点:对富贵的朋友奉承谄媚远不如对贫寒的朋友多些关心。富贵的人平时获得的恭维与关注已经太多了,他未必会记得你;但如果你对贫寒的朋友多些关心与帮助的话,他们会感激,会记得的。”张岳这样的人,怎么会忘记往日费四对他的情与义?
张岳叫来了大志和九宝莲灯。
“你们还需要帮我教训一个人。”
“谁?”
“三虎子。”
“怎么教训他?”
“你们看着办,至少让他在床上躺几个月吧!”
“嗯,知道了!”
九宝莲灯和大志这哥儿俩在接到张岳的命令以后,商量了一下,决定弄两把刨锛,抓到三虎子就开砸。
拿刨锛干三虎子是九宝莲灯和大志的小聪明。因为1998年底,正是当地“刨锛帮”犯罪最猖獗的时候,拿刨锛打人,足以转移警察的视线。
后来三虎子和九宝莲灯做三虎子这件案子确实嫁祸给了“刨锛帮”,直到几年之后“刨锛帮”案件告破,警察才发现。所有的案件都能对得上号,但就三虎子这案件对不上号。再直到几年之后,警察才发现,原来这件案子是张岳干的。当时的主要三个当事人张岳、九宝莲灯、大志都早已被正法。
而且在破案后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刨锛帮”只有一个人,一个又矮又瘦的中年男人。在1998年的时候,他刚刚下岗,同时,他的妻子也下岗了,一家人衣食无着,又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在1998年某个夏日的夜里,孩子哭醒了,饿醒了。
他的妻子说:“我不想活了。现在咱们家只剩下了两块钱,可怎么办?”
“你不活,那我也不活了。”
“你还是个男人吗?老婆孩子都养不活!”
“你等等,我出去弄钱。”此人家中有个刨锛,他拿着刨锛就走了出去。夜里街上没什么人,他坐在马路牙子上等了足足20分钟,终于前面走过来了一个中年女人。当这个中年女人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他霍地一下站起,拿起刨锛对着这个中年女人的后脑就是一下。这个中年女人当场死亡。他从尸体上搜出来36块5毛钱,当晚就给了他老婆。
“钱怎么来的?”
“别管了,明天的饭有着落了。”第二天晚上,他又怀揣刨锛上街了。这次,有了昨天晚上的经验,他瞄准了一个年轻时尚的女性,又是两刨锛干死。不但从尸体上翻出了600块钱,还得到了一条金项链。
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几年时间,他刨死6人,刨伤10几人。案发后,经警方确认,他打死打伤了这么多人,累计抢的钱居然还不到1万块!被抓时还像第一次作案的那个夜里一样一贫如洗!
这是个罪恶滔天的穷人。他的命,真够不值钱的;在他眼中别人的命也挺不值钱的。
他的心早在他老婆要自杀的那个夜里就已经死了,什么时候吃到那粒枪子,他早就不在乎了。
在1998年底,这个贫困的“刨锛帮”还没有被抓,他还是市民眼中的超级强大的恶势力。
大志和九宝莲灯就是要像他一样用刨锛,去干三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