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凤女解危 故旧相知

  在双方惊怔注视之下,黄色光影飞快掠落宋岳身边,现出一位艳丽如仙年约十六岁的少女。

  只见她穿着黄色紧身短袄,背插长剑,雾鬓风鬟,雍容端庄,瑶鼻樱唇,凤目含威,她一指双魔娇声叱道:“想不到二位成名人物,也说话不守信用!”

  双魔一看破坏自己绝技的人,竟是一个黄毛丫头,不由心中气煞。

  “夺命厉魔”怒喝道:“小丫头,你可是活得不耐烦了?趟浑水!”

  黄衣少女冷冷道:“姑娘趟不趟浑水,现在尚没决定,不过二位也不是无名之辈,岂可言出无信!”

  双魔被她用话一扣,满心不是味道。

  “摄魂阴魔”阴恻恻一笑,道:“老夫自问手段虽辣,但尚无出言反悔之处,只要你将事实说出,老夫师兄弟假如理短,抖手就走,天大仇恨,下次碰到再算,否则,嘿嘿!连你丫头一条命在内,老夫今天要二颗人头!”

  黄衣少女格格一笑,道:“姑娘在旁边已待了半日,听你们明明说好以十三招为限,但是二位‘玄阴飞指’最后十四节齐飞,却慢了一招,否则,姑娘也不会插手!”

  这番话说得双魔神色一怔!

  当时在第十三招上,先是六指飞出诱敌,立即反袭猛下杀手,这一连环动作,在自己这方面心专搏斗,好胜心切的情形下,以为只是一招二式。

  但如今被这黄衣少女一提,细想之下,确是应该算二招。

  自“神州四异”死于巴山阎王峰后,双魔自命除“红灯教主”外,天下无敌,岂有落人口实,但一时之间,不知怎么下台。

  就在双魔发愕刹那,黄衣少女精灵已极,早把双魔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心里有数,惟恐夜长梦多,一拉宋岳衣袖,娇声道:“双魔既已承认,少侠还不走!”

  宋岳被她一言提醒,暗叫一声惭愧,长剑飞快归鞘,抱拳道:“后会有期!”

  语声中,同黄衣少女纵身而起,飞快向山下掠去,眨眼消逝于山岭之中。

  只剩下三位红衣香主及双魔呆立少林寺前。

  宋岳同黄衣少女双双飞掠,约过盏茶时刻,快到嵩山脚下,忽然想起人家救了自己性命,连姓名都不知道,岂非天大笑话,转念至此,身形一停,道:“在下蒙姑娘相救,盛德再生,请姑娘赐示芳名,将来也好报答!”

  黄衣少女,凤目一转,盈盈一笑,道:“别忙!此地非谈话之所。”说到这里用手一指右方,道:“上那边去再讲!”身形已向右方纵去。

  宋岳一看她指的地方是一片松林,心中暗暗佩服对方心细如发,也紧随着她身后飞掠而去。

  山风徐拂,黄衣少女身上发出一缕淡淡幽香,送入宋岳鼻中,眼望着面前黄色的窈窕倩影,宋岳脑中不禁生起一缕淡淡的遐思。

  在这刹那之间,一颗情苗已深植在他豪气万丈的心胸之中。

  一人林中,宋岳心鹜旁物,神志不属,陡然听到一声娇笑,呼道:“嗳!到了,你还要走到哪里去?”

  宋岳闻声一怔,一看黄衣少女站在自己面前,再进一步,差点撞到人家娇躯,不由脸色一红,不知所措。

  尚幸黑纱蒙面,对方无从发觉,但心中忐忑不安,犹如野马乱撞。只见黄衣少女嫣然道:“在我未说出姓名前,尚请少侠先回答我,你的拳、剑掌法,从何处学来?”

  宋岳忙答道:“家父宋义,在下单名岳字,至于掌法,唉,说来话长……”

  黄衣少女一听,娇容激动,秋水双瞳,竟隐含泪珠,一把拉住宋岳双手道:“原来是宋哥哥,想不到我们竟在此见面。”

  宋岳心头一怔,对黄衣少女突然激动的表情,感到突如其来,不由期期艾艾地问道:“你……是……”

  “我叫艾袭凤,家父是艾炎!”黄衣少女接口回答。

  “啊……你就是艾姑娘,我们虽然没见过面,但是家父临终时要我日后打听你的下落,现在我们终于见面了!”

  现在轮到宋岳激动了,他想不到眼前这位美如天仙的少女竟是“神州四异”老四“暴雨飞芒”艾四叔叔的女儿。

  三年流浪中,自己曾多方设法打听三位盟叔的后代遗属,但是杳无音讯,然而今天竟在偶然的机遇下相逢,而且自己还受她出手相救,转念至此,不由情深地又道:“凤妹,刚才如不是你出手,愚兄这条命早就没有了!”

  艾袭凤嫣然道:“岳哥,你讲这话不嫌见外吗?你我家庭世代相交,何必还要客套!”

  宋岳感激地点点头,一向出言豪气千丈的他,面对着娇艳如花的艾袭凤,竟变得口舌迟钝起来。

  其实,他心中还有许多话要问,但当他看到对方那双黑白分明,清澄深邃的凤目时,觉得什么话都是多余的。

  艾袭凤的心里,何尝不是一样,当她发觉自己救的人竟是盟伯后裔时,一种微妙的心理,使她对他觉得格外亲切,虽然以前是陌生的,今天不过第一次见面……

  于是二人微笑地凝视着,忘了时间,忘了身外的世界。

  宋岳的手心微微沁汗,心头有一丝闷热,他想掏手帕来擦拭一下,手刚一动,发觉双手还被她一双柔荑握着,在这刹那,神经尤如触电地一阵震抖,一阵阵热流好像从对力手上传过来,流向自己经脉,流向自己全身

  这时,艾袭凤也发觉自己的失态,粉靥立刻涂上一层桃花般的色彩,娇羞地垂下臻首……

  于是爱情的幼苗,在俩人心中发芽……

  良久,宋岳终于想到了话题,道:“凤妹,当时我想武林中还有谁的暗器打得如此高明,如今看来,艾叔叔的绝艺后继有人了!”

  言语冲淡了僵持的羞涩,艾袭凤恢复了原来大方的风度,娇笑道:“岳哥哥取笑了。噢!岳哥,你能不能把过去的遭遇说给我听听!”

  提起往事,不由使宋岳又陷入悲痛的回忆里,半晌,微微颔首道:“凤妹,我们坐下谈!”

  在一棵松树旁,二人相对而坐,宋岳摘下了黑纱面巾,露出了美俊挺拔的脸庞,开始说出过去悲惨的遭遇

  他娓娓地说着,神色随着语声而激动,除了三才居士的秘籍,为了师门誓言保守秘密外,其余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最后宋岳长叹一声,道:“凤妹,文叔叔及范叔叔还有遗属吗?”

  艾袭凤沉痛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岳哥哥,你这番叙述总算解决我久藏心中的疑问,三年前,家父说接到宋伯伯的请帖,就出门而去,哪知第三天,家里突然来了—批身份不明的江湖人物,把我同母亲赶走,后来才知道是红灯教徒,从此就失掉家父的音讯,于是我们就到处打听,从此四处流浪,母亲因忧急交加,旅途病重而亡,我幸蒙师父相救,携往东海学艺,新近才命我返回中原打听家父消息,想不到家父……”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泪如珍珠而下。

  宋岳忙道:“凤妹,如今悲伤也无用,愚兄就为报仇奔走江湖,我相信红灯教覆没之期已经不远……凤妹,我们要誓死复仇……”

  望着艾袭凤带雨梨花般的娇容,宋岳怜惜之心顿生,一声声地劝慰着。

  半晌艾袭凤才停止悲泣,恨声道:“我不把红灯教主杀上千刀,难雪心头之恨!”

  相同的遭遇,引起了二人心头的共鸣,暂短的相处,二人的感情,又无形中增进了一层。

  宋岳道:“凤妹,你师父是谁?”

  “天籁仙子!”

  “天籁仙子?”宋岳低头沉思半晌,摇摇头道:“武林中没有听说过有这一号人物嘛!”

  艾袭凤道:“家师世居东海,不入中原,难怪你感到陌生。”说到这里一顿,又娇声道:“岳哥哥你现在要到哪里去?”

  这句话提醒了宋岳身负的任务,抬头一看天色,已将近薄暮,忙道:“我还有要事要到武当山一行,凤妹,你呢?”

  “师父命我顺便到北山采药。”

  宋岳道:“那我们暂时告别了,凤妹,红灯教徒满布天下,一路上千万小心,在没有把握前,切勿冲动!”

  艾袭凤轻轻一笑,道:“岳哥哥,这话正是我要劝你的。”

  在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之下,俩人殷殷道别,互约后会之期,宋岳转身离去,走出三丈,只听得艾袭凤娇呼道:“岳哥哥……”

  宋岳一怔转身道:“凤妹,你还有什么事吗?”

  艾袭凤幽婉地道:“到时间别忘了相见日期……”

  宋岳情深地道:“二年后今日,洞庭君山见,愚兄不会忘记,凤妹前途珍重!”

  “珍重!”艾袭凤依依不舍地凝视着已戴上蒙巾的宋岳,倏然黄影一闪,已向林外掠去。

  夕阳斜照。

  晚风徐徐。

  宋岳望着逝去的艾袭凤倩影,心头茫然若失。半晌才一顿脚向山下疾驰而去。

  短短的相聚,使他心里渗和着一丝甜蜜的感觉,如今,他觉得人生更有意义,不再是冷酷与孤独。

  因为艾袭凤的出现,他不禁想起了崔睛雯……

  “唉!仇人之女,还想她做什么……”宋岳喃喃自语着,摒除杂念,一意行程。

  沿途,宋岳为了避免被红灯教徒发觉,买了一份干粮,昼伏夜行,向武当山疾驰!

  现在他已知道了二个字,根据三才居士遗言索引,第一个是“终”宇,最后从本门“汉宫九式”剑谱中查出的“上”字,只要再查出另外中间的六个字,三才居士的武学秘籍,就立刻随手而得。但是宋岳的心境并不兴奋,反而有一股沉重的感觉。

  因为这六个字要走遍六大门派,不说人家是否肯答应借看绝学心法,单以红灯教来说,自己成了他们的眼中之钉,前途步步荆棘,危机重重,稍一不慎,立刻万劫不复!

  为了得到神功绝艺,宋岳步步为营,分外小心。

  这日已进了湖北境内,眼看离武当山不过三四十里光景,宋岳放慢脚步,慢慢盘算应对武当派的方法。

  时已黄昏,宋岳干脆找了一座树林坐下来,掏出干粮,一边充饥一边思索着。

  天色渐黑,宋岳把干粮吃完,腹中已大概勾出一个应付武当派的初步对话及计划。

  迎着茫茫夜色,宋岳微一端整衣服,向武当山走去,刚行出四五里,宋岳感到气氛有些异样,警戒之心油然而生。他目光一扫,见驿道前后,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影,除了风吹树枝之声外,四周一片沉寂。

  此刻月华未升,四周山岭耸立,犹如一个个巨神,俯视着大地。

  眼看没有什么动静,宋岳暗自埋怨疑心生鬼!

  于是他继续向前飞驰,陡然他眼帘看到一丝光芒,发自左方道边的一棵树上。

  宋岳一惊,长剑嗖然出匣,三个纵跃,已到近前,凝目一瞧,一盏点燃着的红灯,高悬树上,发出迷蒙黯淡的红光,使周围蒙上一层凄迷恐怖的色影。

  红灯教的标志,竟然在此发现,显然自己的行踪已露,宋岳心中微惊。

  但想到自己只身斗过双魔这等人物,还怕谁来,一念至此,豪气复发,一声清啸,长剑往上一撩,立刻把树上红灯削落。

  宋岳劈落红灯,转眼向四周一扫,竟阗无人声,心中大感奇怪,不由暗忖道:“这是弄什么玄虚?”越是这样毫无动静,宋岳心中越发严密戒备。

  他暗暗告诉自己,暴风雨的前夕,一切是平静而沉默的,他手握长剑,以普通速度向前继续行进。

  约莫走去一里,又是一盏红灯高悬路旁树上,因为进入山地,周围静得使人窒息,恐怖。

  宋岳微微一哼,暗道:“任你有什么诡计,小爷来个不理,看看你红灯教除双魔一毒外还有什么出类拔萃人物?”心念之间,人已走进,撩起一剑,又把红灯劈落!

  这样一里路发现一盏红灯,宋岳连劈四盏,对方竟毫无反应,倒弄得宋岳—莫测高深起来。

  又走过—里,依旧红灯高悬,宋岳这次不再把它劈落,走近一看,只见树干上赫然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小子,此地就是你埋骨之所!”

  宋岳心头猛震,定衬一察四周,前面是一条叉路,左边是上武当山,往右是到三宫殿的小镇,周围依旧悄无声息。

  就在欲起步之间,忽然耳中闻到一声阴恻恻的凄厉笑声,宋岳长剑一领,就向发声方向纵去,口中怒喝道:“狗贼,有种出来斗一斗,鬼鬼祟祟称什么英雄!”语声未落。猛见前面窜出一条人影,向左方掠去。传来—阵语声道:“小子!有种到这里来!”

  宋岳被逗得心中火起,一声暴叱,掠身追去,就在他要起未起之间,右方密林陡起一声长笑喝道:“打!”随着语声;只见满空银星,向宋岳全身激射而至,当头罩下。宋岳闻声微凛,身形猛旋,掉头一看飞射而到的暗器,不由大惊失色,脱口呼道:“‘暴雨飞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