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朝三暮四

  俞剑气冲冲回到飞龙堂,当即去内宅见父亲,俞秀娥心乱如麻跟在他身后。

  俞松寒听完了经过,怒形于色,道:“金龙会施虐于江湖,无道无义,飞龙堂岂能屈从于淫威之下,与之同流合污?”

  俞秀娥凄然道:“爹,金龙令势大……”

  俞松寒道:“这个为父知道,秦玉雄既然限令两日答复,自然不是儿戏之言,咱得想出应付之法,否则大祸临门!”

  俞剑愤然道:“想不到九宫门、白鹤门、神鹰堂全都是帮会中人,听命于金龙令,使我飞龙堂陷于孤立之境,连个助拳的都难找!”

  正说着,有弟子来报,神鹰堂主卓炜求见。俞剑把手一挥,说不见客。

  俞松寒道:“慢,请卓堂主进来!”略顿,对俞剑道:“听听他说些什么,不必急躁。”

  俞剑道:“他是来做说客的,这种人理他作甚,从今日起与他割袍断交!”

  “你过于浮躁,如此怎能应付大局?”

  此时卓炜已进了天井,俞松寒使个眼色,俞剑只好勉强到客室门口迎接。

  双方见礼毕,分宾主坐下。

  卓炜道:“入会之事,俞堂主想已知道,秦玉雄两日之限期眨眼即至,不知堂主……”

  俞松寒道:“如此说来,飞龙堂是非入帮会不可了?这强人所难的事,能是正道帮会干得出来的么?请教卓堂主,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帮会,由何人主持,宗旨如何,能指教一二么?

  倘若什么都不知,又如何加入?”

  卓炜叹道:“俞堂主有所不知,这个会规矩极严,要入会后方能告知内中情形,若是事先知晓了一些内情,那更是非入会不可,否则性命难保,波及家人。”

  “当初卓堂主又是如何入会的?”

  “俞堂主,此会叫金龙会,乃胡相爷首创,两年前元亨钱庄霍东家说动家父入金龙会,当时会主是名噪江湖的螳螂神拳张瑾。不久家父亡故,晚辈出掌神鹰堂,张会主不知何因被处死,由无敌鹰爪关钰接任会主,增设副会主,由混天猴黄武杰、独臂屠夫太叔罡就任。神鹰堂直属总坛,并无什么事可干,对总坛中的黑道人物,不理不睬。据关会主说,金龙会兼容黑白两道,旨在铲除元奸,以保大明社稷……”

  俞松寒插言道:“劫镖银,屠集贤庄,这又是什么行径?”

  卓炜道:“这也令晚辈不解,但神鹰堂已入会,只能听命于人。”

  “照你所说,总坛命你杀人越货,你也遵命去干么?这岂不是自甘堕落!”

  “前辈,金龙会奉相爷之命行事,会中网罗了黑白两道,势力之大当世无一门派能比,前辈若抗拒金龙令,这后果……”

  俞松寒冷笑道:“你这是恐吓老夫么?”

  “不敢,晚辈只是陈述实情,请前辈斟酌,金龙会新任会主冲天剑奚玄机,总护法是东岳三君子,相府中还隐匿着几个不知名的高人,神鹰堂就是与飞龙堂联手,也无法与之抗衡。

  集贤庄有十大高手坐镇,到头来一样败亡。晚辈对前辈素来敬重,不愿飞龙堂遭祸,因此冒死陈述上情,请前辈勿以卵击石……”

  “如此说来,我飞龙堂只能同流合污?”

  “依晚辈之见,不如暂时屈从,以后再见机行事,不然徒遭大祸,白白送上了几条命。”

  俞剑冷笑道:“大丈夫为义而死,又何惧一条性命,要飞龙堂为非作歹,活着愧对祖宗,倒不如拼个你死我活……”

  “俞兄不必意气用事,拼死了一条命不足惜,但此仇又让谁来报?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无柴烧,小不忍就乱大谋,何苦来哉?”

  俞松寒道:“你说神鹰堂是霍瑞祥东家引荐入金龙会的,去年他请我为华隆兴上虎威镖局作证,我被秦玉雄伤后,他曾来家中探望,说起过京师有个秘密帮会,势力极大,宛转探我口风是否愿意加入,被我一口回绝,他也就不再提起这事,我也未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个秘密帮会就是金龙会,创立者竟是胡相爷。卓贤侄你想过没有,相爷创这么个帮会,意图何在?堂堂一品大臣,竟做出这等事来!”

  卓炜听他口气转好,恢复平日叔侄之称,不再称自己“堂主”,不禁大大松了口气。

  他道:“小侄也百思不解,无法找出根由。且金龙会行事如黑道帮会,不知相爷知也不知。要是知晓,又违背常理,堂堂大臣,能指使下人为非作歹么?”

  俞松寒道:“贤侄今后有何打算?”

  卓炜道:“金龙会并非江湖帮会,托身于会中,必蒙相爷关照,对光大神鹰堂颇为有益,飞龙堂也不例外,请俞叔三思。”

  俞松寒道:“秦玉雄在会中任何要职?”

  “秦玉雄蒙相爷收为义子,现任仁勇堂堂主,愚侄忝为仁勇堂护法,俞叔入会后……”

  “秦玉雄许下两日之限,愚叔自当认真思量。”俞松寒打断他的话,站了起来,“多谢贤侄上门劝慰,愚叔感激不尽!”

  这是送客的表示,卓炜只好告辞。

  他走后,俞剑道:“无耻的东西,自己上了贼船不说,还要拉人下水!”

  俞松寒道:“这也难怪他,一则他已入会,二则他被胡相爷蒙住了眼。”略一顿,道:

  “这金龙会当真奇怪,其中必有隐秘,我们可不能往火坑里跳!”

  俞秀娥忍不住道:“爹,胡相爷既是金龙会的主人,决不会纵容金龙会胡作非为,想是会中的人背着相爷干的,若是飞龙堂不入会,岂不得罪了相爷,在京师还呆得下去么?”

  俞剑道:“妹妹,你好糊涂,金龙会的作为,足以证实它非侠义之道,入了会岂不是玩火自焚,自取灭亡?”

  “哥,金龙会势大,集贤庄十大高手尚且不敌,飞龙堂又怎能抗拒?”

  俞松寒道:“你二人不必再争,此事十分棘手,须得认真思索。”

  俞剑道:“爹,关闭飞龙堂,出京师暂避一时,待事情过后,悄悄回京师,寻觅紫星红梅女侠,还有五台山如澄如愚大师,与他们联手,再报此仇,孩儿不信金龙会就能一手遮天,号令江湖。对了,还有太湖水寨的好汉,我们不妨去投奔总舵主田刚毅!”

  俞秀娥道:“抛弃家园,寄人篱下,这能是长久之计么?女儿以为应该相信胡相国,否则怎会连东岳三君子、冲天剑这些武林高人也投入了金龙会?可见……”

  俞剑一怒,道:“妹妹你就闭上嘴吧,金龙会的恶行天下人皆知,你怎么……”

  俞松寒道:“你兄妹各自回房歇息,容为父仔细斟酌一番,好在有两日之限,自可从容计议,明日一早再商定。”

  俞剑无奈,气冲冲回房去了。

  俞秀娥回到闺房,独坐沉思。秦玉雄的风姿不断在眼前出现,他文武双全,又是相爷之子,真可谓少年得志,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会去做坏事呢?相爷是朝中重臣,说什么也不会指使武林人去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至于劫镖银、屠集贤庄,其中定有隐情,外人并不知晓。

  哥哥生性急燥,秦公子一番好意,他却出口伤人,得罪了秦公子,是以招来祸端。如今又劝爹爹弃家出走,爹爹年岁已高,应在京师安享天年,怎能亡命天涯整日里担惊受怕,做儿女的心又何忍?

  可是,爹爹记恨秦公子,大约不会屈服于金龙会,两日后秦公子就会率人兴师问罪,这便如何是好?……想到这里,忧心如焚。忽然,她有了主意。晚宴时秦玉雄说起过他的住址,邀她兄妹去做客,何不夤夜前往,求他手下留情,容她慢慢劝说老父,归顺金龙会。

  这个念头一起,她便无法摆脱。可是,一个女孩儿家,深更半夜去找一个孤身男子,要是被父兄知道,那还得了。

  她又想,这样做完全是为了飞龙堂,以免玉石俱焚,又有什么可责备的?

  她想出许许多多理由,告诉自己去见秦玉雄是多么必要,她要请求秦玉雄高抬贵手,为飞龙堂为父兄祛灾。

  主意拿定,她换上夜行衣,躺在床上苦等三更到来,幻想着和秦玉雄见面后的种种情形,猜测着他会怎样对待她。她企盼菩萨保佑,让他对她生出一番情意,成就一番美满姻缘,飞龙堂顺理成章入了金龙会,日子过得风风光光,让人艳羡。俗话说,夫贵妻荣,秦公子是相爷义子,这是何等的荣耀……

  她正沉迷于甜甜的幻想之中时,耳中传来了三声梆子响,时辰已到,慌得她从床上跳了起来,一颗心怦怦乱跳,她轻轻推门出来,一跃上屋,朝聚宝门方向奔去。

  片刻后,她来到了秦淮河边,这一带房屋沿河而建,她连找几家也不知哪一幢是雅庐,不禁焦急起来。又找了几家,终于在一家门坊上看到了“雅庐”二字,一颗心又猛跳起来。

  她深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越墙而入,只见四周正盖平屋,中间有幢小楼,估计秦玉雄住在此间。此刻灯火全无,便大着胆走到楼前,听听并无动静,便一跃上楼,落在走廊上。

  该怎么叫醒秦玉雄呢?她站在走廊上举棋不定,心跳如擂鼓,想返身回去,心又不甘。

  犹豫片刻,她终于举手敲窗,手还未碰到窗棂上,就听身后有人轻咳一声,吓得她急忙转过身来,只见一个黑影站在三尺外。

  她连忙纵身而起,跃下走廊,拔步飞奔,刚跑出四五丈,就听身后有人道:“既然来了,又何必不辞而别,本公子特意候教!”

  这正是秦玉雄的声音,她立刻停住脚步。

  秦玉雄又道:“请教姑娘芳名。”

  她回过身:“白天不是见过面么?”

  秦玉雄缓缓走过来,这才认出是俞秀娥。

  “原来是俞姑娘,夜来有何指教?”

  “我想找你……”

  “请到客室一叙如何?”

  “不必了,我想请你宽限几天,不要逼我父兄入会,这事不能操之过急。”

  “依姑娘之见,宽限几天呢?”

  “这个,我说不准,我父兄一时不愿入会,得慢慢开导,请公子多给些时日。”

  “是令尊托姑娘来捎话么?”

  “哪里呀,人家是偷偷来的,让爹爹知道,不把人家骂死才怪!”

  “姑娘愿入会么?”

  “这个……人家不知道。”

  “姑娘若愿入会,本公子当另眼相看。”

  “不成呀,父兄不入,人家又怎能……”

  “金龙令既出,岂能收回……”

  “什么?你不肯放过飞龙堂?我求你高抬贵手,入会之事慢慢商量,秦公子你真要毁……”

  “慢,姑娘不必着急,看在姑娘的份上,本公子就宽限些时日,但不能太久,好么?”

  俞秀娥又感激又高兴,道:“多谢公子,公子的大恩大德,我会记在心中……”

  “你已知道入什么会了么?谁告诉你的?”

  “卓堂主说的,他说金龙会是胡相爷创立的,这是真的么?”

  秦玉雄不断打量她,见她颇有几分姿色,说话带着娇羞,不敢看他一眼,觉得十分有趣,心中不禁萌发绮念,便道:“自然是真的,来,我们到石凳上小坐,让我详细告诉你。”

  俞秀娥告诫自己,已取得他宽限时日的许诺,该回家了,但两条腿却随秦玉雄走到花台边,隔着个小石桌分别坐在石凳上。

  秦玉雄十分温和地说道:“俞姑娘,金龙会乃朝中贵人所创,抱有宏远之宗旨,非江湖帮派所能比。劫镖银、屠集贤庄,自有内中隐情,不足为外人道。飞龙堂想在京师光大门户,只有入会方能受到荫庇。否则元奸四处藏匿,暗中拉拢武林帮派,飞龙堂只要有人与他们勾搭,就会招来灭门大祸……”

  “不会的,请公子放心,家父从不与这班人交往,更不会去反朝廷。”

  “元奸脸上无字,又怎知飞龙堂那么多弟子中就无人与元奸勾搭?再说朝廷钦探遍布民间,只要他们对飞龙堂有所怀疑,飞龙堂便难逃灭顶之灾。还有武林中的恩恩怨怨,令尊既然开设门户,总要招惹得罪人,一旦上门寻仇,从此不得安宁。若飞龙堂托庇于金龙会,天大的事有相爷顶着,谁敢对飞龙堂有所不敬?总之,入金龙会百利无一害,姑娘你说是不是?”

  “公子说得是,但强令家父入会,未免……”

  “你想说未免霸道是不是?不错,金龙令所到之处,天下武林无不俯首遵命,胆敢渺视金龙令者,不杀不足以扬威,不足以警示其他人引以为戒。如今金龙会威震江湖,一统武林为期不远,京师武林率先臣伏金龙会,那是顺理成章的事!”

  “家父早有金盆洗手之意,家兄不愿入帮会,若公子高抬贵手,遂父兄心意,不胜感激!”

  “姑娘不是说宽限几日以说服令尊令兄么,怎么又改了口?”

  俞秀娥叹了口气:“家父年事已高,早无争雄江湖之心,家兄生性高傲,不愿听命于人,我又是女流之辈,只怕难以说得他们回心转意,故尔请求公子宽大为怀……”

  秦玉雄在心中转起了念头,这丫头姿色虽不如紫星红梅和白艳红、宣如玉,但长得白白净净,身段窈窕,颇有可取之处,不妨将她收做偏房。主意打定,声音放得轻柔,道:“自今日午后见了姑娘,爱慕之意顿生……”他说得缓慢,两眼紧盯俞秀娥,只见她头垂胸前,并无羞恼之意,便大着胆往下说:“只可惜令兄不识时务,语含讥刺,出言不善,激怒了我。

  其实我哪里会毁掉飞龙堂,冲着姑娘也忍不下这个心呀!只是会规极严,飞龙堂非入会不可,若抗拒入会,集贤庄就是前车之鉴。不过俞姑娘既然来求情,我只好违背会规,将期限放宽,俞姑娘说宽限多少日就是多少日。”

  俞秀娥芳心乱跳,面红耳赤,秦玉雄果然对她有了情意,不禁欣喜万分,她想问问他是否真的,但哪里说得出口,只把头垂得更低,一颗心似要从口中蹦跳出来。

  秦玉雄略一顿,见她不说话,续道:“姑娘对在下可有情意?请姑娘当面说清如何?”

  “人家不知道……”俞秀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也不知公子真不真心……”

  秦玉雄大喜:“当然是真心实意,在下早就在寻觅一位红粉知己,可总是碰不到机缘,姑娘秀外慧中、文武双全,正是在下觅而不得的武林女儿。姑娘只要不嫌弃在下,与在下双飞双宿,在金龙会中共建功业,岂不令天下武林儿女羡煞?姑娘你说是也不是?”

  俞秀娥又喜又羞,如能嫁此如意郎君,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在人前又是何等的荣耀,个郎武功高绝,连爹爹也不是其对手,又是相爷义子,身价之高当今武林人没一人能与之相比,人又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是女儿家梦中的佳婿,这样的如意郎君,当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她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和个郎一见钟情,能得到他的青睐,她自然是十分愿意,但这话又如何开得出口呢?

  秦玉雄见她不作声,便逼她一句:“秀妹,你为何不说话?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正是难得的机会,彼此正好交心呀!”

  俞秀娥急得要命,可她就是说不出话来。

  秦玉雄故意叹口气,道:“唉,看来这只是在下自作多情了,既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在下也不敢勉强,只好遗恨终身了。”

  俞秀娥大急,冲出了一句话:“人家……人家说不出口……”

  “可是,事关终身大事,不说又如何能知晓呢?在下再问一句,姑娘愿不愿与在下永结秦晋之好?”

  “这要爹爹允诺才成呀……”

  言下之意,她自己是愿意了,秦玉雄大喜,道:“只要秀妹愿意,在下自会到府上提亲,只是令尊若不入会,能答应亲事么?”

  “这……只有等以后再说……”

  秦玉雄听她说话轻柔温和,便起身走到她面前,和她并坐一条石椅,慌得她站起来,让秦玉雄一把搂住,道:“秀妹,我真舍不得让你走呢,但愿令尊不会阻碍这门亲事。”俞秀娥从未与男子这般亲近,惊得想挣脱他的怀抱,但却动弹不得,耳中听到他柔情蜜意的话声,心中也荡起一股柔情,便任他搂着,不再挣扎。她低声回答道:“只要公子向爹爹求亲,不要逼爹爹入会,他兴许会答应的。”

  “要是不答应又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

  “我曾得罪过令尊,只怕令尊记恨。”

  “你多求两次,爹不会与你计较的。”

  “为了你,莫说两次,十次百次都成。”

  “雄哥,我得走了……”

  “再坐片刻,哥哥舍不得你走。”

  “不成,时辰不早,被爹爹发现可了不得!”

  秦玉雄心想,不要逼她太紧,免得使她生疑,便放开了她,叹息道:“妹妹一走,何时又能见面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俞秀娥其实也恋恋不舍,但她终归是个姑娘,哪敢越轨,站起身道:“改日再相见。”

  “哪一日相见呢?”

  “这……我说不准……”

  “明晚再来如何?”

  “不成……半夜三更,诸多不便。”

  “那我去你家如何?”

  “不行,爹爹知道了会……”

  “这不成,那不成,莫非不见面了?”

  “我会来的,明晚三更在这里见。”

  “好极,在下明晚恭候。”

  “那……我去了……”

  “愚兄送你一程。”

  俞秀娥不再推辞,当先跃出墙外,秦玉雄追上她,并肩而行,不用多时,俞秀娥便请他止步,自己没入飞龙堂的后园中。

  秦玉雄兴高采烈回到雅庐,在床上躺着的绿荷鼻息均匀,并不知晓他离去。他在她身侧轻轻躺下,仍然兴奋不已。

  俞秀娥跳落在走廊上时惊醒了他,起初以为是有不速之客,便从后窗越出,抄到来人身后,却见来人身段窈窕,是个女子,便没有出手,却想不到是飞龙堂的俞秀娥,三言两语便降伏了她,大是出人意外。如今飞龙堂不入会已不重要,他一心只想收她做个偏房。可是,绿荷又该是什么名份呢?她是霍东家养的歌姬,只能当个贴身丫环使唤,他无论要娶谁或是娶几个,都轮不到她说三道四,也可不必顾虑,唯一要斟酌的是俞老儿,他会答应这门亲事么?不答应又该如何?

  他想了一会没有结果,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他才慢慢起床。

  吃饭时,陈志鸣、陆望带着二十多人来到,陈志鸣请来了师叔如意鞭王简及其门人弟子二十八人,以大弟子黄育生、二弟子张庆和独子王宗显、三弟子刘南武功最高,每人带六名师弟合组成如意鞭阵,四七二十八,合二十八宿之数。秦玉雄喜不自胜,忙令厨下摆酒接风,室内太小,摆到庭院中。

  秦玉雄将总坛会主易人等情形讲了,陈志鸣、陆望听说自己升了督爷,自是欢喜不尽。

  秦玉雄遂请王简任护法,请黄育生等人任执事,巡字级,其余弟子为抚字级,由周涛申报总坛。席间司徒俊、伏正霆等人与客人相互敬酒,绿荷又操琴唱曲,十分热闹。

  不久周涛来到,又请他安置众人,说最好在附近租赁下一幢房屋,周涛说先住旅舍,待屋赁好再搬,他会在两天内办妥。

  酒饭已毕,沏茶闲谈。

  陈志鸣道:“公子,紫星红梅在杭州做下大案,京师可曾有了传闻?”

  玉雄惊道:“什么?紫星红梅作案?京师并不听人说起,是何时发生的事?”

  陆望道:“我们离开杭州的头一天发生的,距今日不过六天,一时尚传不到京师。”

  秦玉雄催促道:“快说来听听,怎么回事。”

  陈志鸣道:“杭州一丝绸大商家的店铺前,日前驶来了一辆马车,车厢上漆着紫星红梅徽号,赶车的是个老头,护送的是四条中年大汉。马车停到彩云庄店铺前,四名侍卫中的一条虬髯大汉便下马走进店中。掌柜的以为来了阔气的买主,立即亲自相迎。大汉道:‘掌柜,你说话做得了主么?’掌柜有些诧异,不知此话何意,便答道:‘客官,彩云庄东家委托在下经营,只要是买卖上的事,在下自然做得了主,不知客官要买些什么绸缎?’大汉道:

  ‘绸缎自然要个三五十匹,若有上等好货,敝主人便全部买下……’掌柜一听,好个大买主,不知是何等身份人家,竟要把店里的绸缎全买下,这笔生意真是大有赚头,连忙道:‘客官,敝店是杭州府老字号,所营绸缎,全是上品,因而价钱比其他店铺贵些……’大汉道:‘钱贵不贵无妨,只要货好就成。’掌柜道:‘是是,不知大爷要多少匹?要今日交货还是明日,是送货上门还是……’大汉道:‘这个不必操心,敝主人自会安排,敝主人来自京师,为皇宫选购丝绸,店中所有还不够数。’掌柜的大喜,心中的一点疑念全消,原来是为宫中采买,怪不得有这般大的口气,因道:‘原来是为皇宫采办,敝店存货颇多……’言未了,大汉又道:‘除了绸缎布匹,敝主人尚要选购珍宝古玩。’掌柜欢喜不尽,道:‘有有有,敝东家除经营丝绸外,还开设有珠宝古玩店……’大汉打断他的话道:‘店里摆设的会有什么好东西,敝主人要的是珍品,你把东家叫来面谈,看他可收藏着稀世珍玩,至于价钱嘛,敝主人并不在乎,你懂在下的意思了么?’掌柜道:‘懂了懂了,待在下禀告东家,明日回话。’大汉脸一沉:“掌柜,你不知敝主人身份,在下也不怪你鲁莽。在京师,除了那些一品大臣恭候敝主人玉驾外,几曾有敝主人等候别人之理?是以你现在就去通禀贵东家,让他立刻带着货物来见敝主人!’掌柜的一听,可了不得,车中之人身份高着呢,那可怠慢不得,当即道:‘是是,请恕在下不知之罪,在下立即到府第禀报老爷……’大汉道:‘那如何使得,你这一去,不是让敝主人空等么?我们跟你一块去吧,这样也省些力。’掌柜的觉得此话有理,便在前带路,匆匆向离此不远的珠宝店走去,到柜台前问明了东家的行踪,确知不在珠宝店里,这才往府上赶去。来到玉泉巷府第,掌柜的敲开门,请大汉等到迎面楼房的客室等候,马车上的主人和四个年青女婢也一同前往。掌柜的不敢细看,兴冲冲到花园找东家去了。

  这位东家姓尤,是杭州府有名的大商家,他听说京师有位贵妇人要买珍奇珠宝,便同掌柜的来到前院客室,会见贵妇人。尤东家见这位贵妇人脸上蒙着绸巾,一身衣着雍容华贵,四个丫环和四个长随汉子气度也不凡,猜测是朝中的王亲国戚,便恭恭敬敬行了礼,道:‘承蒙夫人光临寒舍,使寒舍蓬荜生辉,草民三生有幸!’贵妇人一摆手:‘东家不必客气,妾身自京师来,想购得几件珍奇宝物,久闻尤东家所藏甚丰,珠宝店远近闻名,就请出示几件,让妾身一观,至于价钱,并不计较。”尤东家忙道:‘是是,夫人专程从京师来购珠宝,不是草民夸口,整个杭州府的珠宝店,皆不如草民小店所藏,请夫人稍候片刻,草民这就去取。’尤东家站了起来,却听虬髯大汉道:‘东家,何不请夫人前往一观,任夫人挑选?’尤东家一愣,这可使不得,藏宝秘室怎能让外人知晓,便推托道:‘爷台有所不知,珍奇古玩只两三件,草民立刻取来便了,不敢劳动夫人玉驾。’话刚落音,虬髯大汉忽然出手,点了尤东家穴道,以两个手指对着他的两个眼珠子,道:‘你立即带大爷们去,不然先挖了你两个眼珠子!’尤东家吓得嘴一张想要大叫,却听不见自己的喊声,欲拔脚逃出屋去,手脚则动弹不得,惊得他魂飞天外,只一个劲点头。那掌柜的也吃人家点了晕穴,在地上昏睡不醒。虬髯大汉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牛耳尖刀,对尤东家喝道:‘你速带爷们去你那藏宝室,若敢耍奸骗人,大爷就在你身上扎百十个眼儿,还将你的妻儿老小一并斩尽杀绝,你听明白了么?’尤东家一个劲点头,虬髯汉便解了他身上穴道,说:‘听着,你带我们走,若敢喊叫,先通你一刀子!’尤东家吓得战战兢兢、抖抖索索,连声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都依从了就是……’就这样,紫星红梅一伙人把尤家藏宝一掳而空,扬长而去!”

  秦玉雄道:“尤家的看家护院呢?”略顿又道:“不过,有看家护院也枉然,怎是四星卫四星女的对手?”

  陈志鸣道:“公子说得不错,有几个护院欲救主人,但投鼠忌器,主人落在人家手中,又能奈其何?他们只好围在密室之外,等机会救出主人。这惹恼了紫星红梅,她指着护院们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不给点颜色看看,你们不会心服口服!’手一挥,四星女便拔剑而出,不到片刻,便将一伙护院打得抱头鼠蹿!”

  秦玉雄诧道:“紫星红梅去大富家抢掠珍宝,这事果真如此么?真叫人难以相信!”

  梁公柏道:“道听途说而已,当不得真!”

  陈志鸣道:“除了尤东家,城里还有两家珠宝店遭殃,据店伙们说,马车上确实是紫星红梅徽号,整个杭州府都已传遍,衙门捕头已大批出动,查访这样一辆马车。”

  司徒俊道:“所有遭劫的三家,没死一人,这不像汪洋大盗、绿林好汉行事,八成就是紫星红梅一伙人干的。”

  伏正霆道:“会不会有人冒名顶替呢?”

  秦玉雄一拍大腿:“对呀,在马车上漆个徽号并不难,我看准是这么回事!”

  司徒俊道:“伏兄为何作此想?”

  伏正霆道:“不是说紫星红梅恐怕是钦探么?若她真是钦探,能去抢珠宝么?”

  司徒俊道:“伏兄说得是,但钦探之说只是猜测,并非认定了她是钦探。”

  秦玉雄道:“我很难相信她会这么干。”

  司徒俊道:“她虽然行侠义道,那只是为了扬名而已……”

  伏正霆断了他的话道:“抢人一定要乘坐涂着标记的马车么?这是不是也为了扬名?”

  秦玉雄笑道:“伏兄高明,紫星红梅既扬侠名,要抢要掠也该暗里干,岂会大肆张扬?”

  司徒俊道:“这么说也确实有理,那么是什么人假冒其名呢?企图何在?”

  秦玉雄道:“怪事,那虬髯汉颇象江湖四杰中的郑通,赶车的也是老头,莫非当真是紫星红梅?从侠义道变黑道,似乎不合常理,但世间事很难预料,她这样干定有自己的理由。”

  司徒俊道:“老弟高见,世上本无什么白道黑道,完全是一些人瞎编出来的。人做事各有各的理由,你说他不该做,他有他的理由要这么做,你说他错,他说他不错,究竟谁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梁公柏冷声道:“照你这么说来,世上不分正邪,没有道义,侠与盗难分……”

  秦玉雄怕他们争吵起来,便道:“话题不必扯远,如果不是紫星红梅干的,是什么人要冒她的名,意图何在,我看这才是最有趣的地方,紫星红梅遇上了对手啦!”

  议论一阵,周涛领王简等人到三山街中段的锦桃酒楼住宿,掌柜张丙隆是金龙会将字级头领,由他照顾起居吃喝。

  晚上,秦玉雄命绿荷到对间歇宿,自己和衣而卧,三更时分,又到园中等俞秀娥。片刻后她便来到,两人在石凳上就坐。

  俞秀娥面带忧戚,道:“爹爹已决定离开京师,明日一早就要动身。”

  秦玉雄一惊:“什么,要离开京师?”

  “爹爹说,他决不入金龙会,离开京师暂避是哥哥的主意,我怎么劝也不听。”

  “这真是莫名其妙,金龙会又不是黑道帮派。老实说,要飞龙堂入帮会,那是看得起你们,怎么这般没见识,竟要逃出京师。你不想想看,逃得了么?只要本公子下令,就……”

  “雄哥,请你别这么说,好么?求你放过我们一家,我终生感激不尽!”

  秦玉雄听她这么哀求,便按下怒火,一把搂住她道:“看在你的份上,自可饶了他们,但你却随他们而去,我不是见不到你了么?”

  俞秀娥叹口气道:“只要雄哥不忘记妹妹,我们终有见面之时。”

  秦玉雄心想,谁耐烦等到以后,嘴里道:“这么说来,你忍心丢下我随父兄而去了?”

  “我虽不愿离去,但没有法子啊!我对爹爹说,金龙会乃相爷创建,入会如何如何有利,但哥哥和爹爹不听,说我不懂事,让我住口。今日我想了一天,只有一个办法能留他们……”

  “什么办法?快说。”

  “可我不知雄哥愿不愿意……”

  “为了你,叫我做什么都成。”

  “那我就放心了,请雄哥明日一早提亲去。”

  “提亲?”秦玉雄一愣,心想提什么亲,你又不是做正房夫人,再说俞老儿尚在记恨,去提亲岂不受他侮慢?叹了口气,道:“令尊去年被我打伤,令兄又拒绝加入金龙会,我冒冒失失去提亲,令尊能答应么?”

  “我也在愁爹爹不答应,但除此而外,还有什么办法留住他们呢?除非……”

  “除非什么?说吧。”

  “除非雄哥不再迫飞龙堂入金龙会。”

  秦玉雄道:“秀妹,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京师武林,不论是何帮派,都要服从金龙令,飞龙堂入会,便在我仁勇堂管辖之下。若我不收纳飞龙堂,会中忠武堂也定会逼迫你们加入,否则满门屠尽,到时我也救不了你。”

  俞秀娥大惊,道:“这便如何是好?雄哥你就把这话告诉家父……”略一顿,摇摇头,“不过说了也没用,爹爹誓不入会。”

  秦玉雄转了转念头,道:“好吧,我明日一早派人告诉卓炜,让他立即去与你爹爹说,入会之事由飞龙堂自择,不再强逼。”

  俞秀娥大喜,心中感激万分,轻声道:“雄哥,你真好,妹妹愿终身侍候你。”

  秦玉雄心中大悦,感受到手中操着别人生死大权的威严与乐趣,他一句话可以毁了飞龙堂,一句话可让飞龙堂继续在京师挂牌。因此这个姑娘要哀求他、依顺他、尊崇他,这就是他在人们心目中的份量。唯有如此,他才算个人物,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否则,又有谁把他放在心上,又有谁会卑躬屈膝地服从他、听从他的命令行事?

  俞秀娥走后,他躺在床上不断回味这赦免人的感受,越想越得意,越想越兴奋。他只要把仁勇堂的实力扩充,他的权威就会随着实力的增加而增加,实力越强,权威越大。权威一大,求他的人更多,怕他的人也更多。只要他跺一跺脚,武林就会震动。到那时,他名震江湖,慑伏众生,这才叫成就了一番事业。

  第二天一早,他命陈志鸣去见卓炜,派卓炜速到飞龙堂把他的意思对俞松寒说了,不久卓炜到雅庐复命,已告诉俞堂主,入不入会由俞堂主自行决定,两日之限取消。

  秦玉雄问:“俞老儿有什么话说?”

  卓炜道:“俞堂主说,多谢秦公子,他年事已高,不再过问江湖事。”

  “就这么一句话?”

  “是的,他没再说别的。”

  秦玉雄心想,老儿知道感谢秦公子,这也就足够了,只要他一家不走,就可以把俞秀娥弄到手,到时生米煮成熟饭,大家成了一家人,还怕你不入金龙会?

  夜里,他依约等候俞秀娥。

  一见面,他就问:“如何,令尊该高兴了吧,这离开京师的念头也该打消了。”

  俞秀娥道:“是的,家父不走了。”

  “既然如此,你似乎并不高兴,这又为何?”

  “家父虽然不走了,但对雄哥仍有戒心。”

  “怎么?他不相信我的话?”

  “家父对你有怨,只怕一时难消,所以我们的事,暂时难有指望。”

  “那不要紧,日久见人心嘛,议亲之事,可在今后再提,你说是么?”

  “唉,命不好,只能如此。”

  秦玉雄用手搂住他,她顺势倚在他怀中,满心都是柔情蜜意。

  她悄声道:“雄哥,我不能夜夜都来,以后隔五天相会一次,好么?”

  秦玉雄道:“看来只好如此,走,到我屋里去,坐在这里小心被人发现。”

  俞秀娥不敢,推辞道:“过几天我再来,雄哥你最好不时到飞龙堂走走,与家兄家父套上交情,以后才好说话。”

  秦玉雄心想,你那父兄是什么身份,要我这公子爷去巴结,岂不是乾坤颠倒么?再说你也没有倾国之姿,值得我低三下四。

  不过,他嘴里说:“那是自然!”

  俞秀娥腰一挺,坐直了身子,道:“雄哥,我走了,你送我一程。”

  秦玉雄暗忖,谁有功夫夜夜陪你说话,今夜就把事做成,叫你死心蹋地。邪念一起,一指点了俞秀娥腰间阳关穴,俞秀娥一惊,刚要开口,又被点了哑门穴,哪里还出得了声。

  秦玉雄双手搂住她,附耳轻言道:“秀妹,你我今夜欢度良宵,莫辜负了彼此的一番情意,你说是不是啊?”边说边将她抱起,几个腾跃就蹿上了楼上卧室。

  俞秀娥大声喊叫挣扎,但她已经动弹不得,急得昏了过去……

  天亮后,秦玉雄醒了过来,瞧瞧枕边,俞秀娥不知什么时候走的,他心满意足地咳了声嗽,绿荷便端了洗脸水来。

  漱洗毕,他下楼来吃早点,绿荷不象往日话多,眉头似有愁结,不禁奇怪。

  “你怎么了,有心事么?”

  绿荷叹口气道:“公子爷另有新欢,只怕不要奴婢了,因而发愁。”

  “你都知道了?”

  “奴婢起得早,见那位姑娘从室内出来……”

  “你知道无妨,放心,我怎会不要你呢?你是我贴身丫环,无人能替代。”

  “公子只要娶了新夫人,夫人怎容得下奴婢,到那时只怕要赶我出府第……”

  “娶夫人也好,纳小妾也好,你都是我的贴身丫环……”略一顿,想想又道:“这样吧,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小妾,不要称奴婢了。”

  绿荷眼中泛起了泪花:“多谢公子!”

  秦玉雄立即唤来下人,命全体仆妇都来客室候命,他当众说绿荷是偏房,要下人称她为“姑娘”,不准与她姊妹相称,今后雅庐中事,内宅由绿荷姑娘总管。又叫来伏正霆、梁公柏、陈志鸣、陆望、司徒俊等人共用午膳,说绿荷以后是他的二夫人,众人便祝贺了一番。

  这天园中房屋已经盖好,住在金刚门的二十名女剑手和四十名男刀手便迁了过来。秦玉雄十分高兴,命他们当众演练武功,发现女剑手中以郑明珠、张小玲、王素秋、尚红梅武功最高,刀手中以王晶、胡民、赵东、周海最高,便命这八人充当他的随身侍卫。,如意鞭王简带来的二十八人,经商议大家挤一挤,勉强安顿下来。

  望着这些英姿勃勃的部下,秦玉雄不禁踌躇满志。如今他是今非昔比,出门有车,前呼后拥,端足了公子爷和一堂之主的身份,等到司徒俊召来的人到齐,仁勇堂实力就会大增,届时他便有了令人生畏的权势,使人刮目相看,这就叫少年得志,鹏程万里!

  晚上,他打发绿荷到对面卧室睡觉,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等候俞秀娥前来。他有些担心,园中住了这么多人,她来时若被人发现,未免有些难堪,须得想出个办法才好。结果俞秀娥并没有来,使他十分懊恼。

  从那夜以后,他已足足等了五天,不由心头火起。心想,若夜夜投怀送抱,还可将她列为二夫人,让绿荷居三,若是不识抬举,就弃之不要,似她这般姿色的多的是,张小玲、王素秋、尚红梅哪一个又比她差了?这样一想,念头又转到张王尚三女身上,但她们曾是司徒俊、管翠玉的部下,还摸不透她们的心性,只有慢一步再说。

  第二天他还未起床,霍瑞祥东家遣管家董昌来请,他赶紧穿衣漱洗,随董昌前往。

  霍东家仍在亭中等他,一见面,霍东家笑着说:“好长时间未见面,贤侄近来如何,今日与贤侄小酌,慢慢叙谈。”

  秦玉雄道:“这一向忙忙碌碌,未来探望伯父,还请鉴谅是幸!”

  “金龙会易主,冲天剑奚玄机多谋善变,有他主持会务,金龙会昌盛之期不远,贤侄须与奚会主休戚与共、同心断金。”

  “是、是,不过,奚会主名传遐尔,愚侄恐怕不入会主的法眼。”

  “这个贤侄放心,愚叔今日邀奚家两位公子及东岳三少君来此与贤侄相聚,旨在使贤侄与他们结为知己,今后共为唇齿,建不世之功。”

  “有劳霍叔费心,小侄感激不尽!”

  “这是哪里话来,彼此一家,不必说谢。仁勇堂有了司徒俊等人,相处如何?”

  “彼此相处不错,只是人增多宅地太小,招来的人无法安置。”

  “这好办,愚叔替你找个地方安置就是,就在你旁边有座空宅,今日就给贤侄。”

  秦玉雄大喜,谢了又谢。

  霍东家又道:“金龙会群雄会集,难免有些是非,贤侄务必不要听信谗言,事事以大局为重,忠心不二拥戴相爷。若发生兄弟阋墙、煮豆燃箕之事,必损相国大业,因此贤侄有疑难之事,望对愚叔倾心而言,愚叔自会助贤侄消灾脱难,贤侄以为如何?”

  秦玉雄听出对方话中有所指,但又不甚明朗,便道:“愚侄向受霍叔恩惠,对霍叔忠心不二,有事决不相瞒。”

  “那好,那好!”霍东家笑容满面,又击掌唤来下人,请董管家来。

  董昌来后,霍东家命将雅庐一侧的“福居”钥匙取来给秦玉雄,还让带五千两银票。不多时董昌取来钥匙银票,霍东家全给了秦玉雄,道:“仁勇堂实力已增,今后大有可为,望贤侄处处从大处着眼,不拘小节行事。”

  这话虽然十分含蓄,但秦玉雄心领神会,点头道:“霍叔放心,小侄早决定,等招来的黑道高手会齐,便遣他们到各地去筹措饷银,今后不再让霍叔破费。”

  霍瑞祥大悦,道:“贤侄深明事理,愚叔这就放心了,须知古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相爷欲建一支亲军,费用之大可想而知,光靠愚叔经营钱庄,入不敷出,仁勇堂不光取银自给,还须缴纳部份到相府,贤侄只要做到,就能与忠武堂在会中并驾齐驱,备受相爷青睐!”

  秦玉雄讶然道:“忠武堂上缴银两?”

  “不错,毕堂主一年中大半在各地奔波,敛集的金银财宝除忠武堂的开销外,余皆上缴相府,因此颇受相爷宠幸。”

  秦玉雄心想,原来如此,自己与之相比,只是坐享其成,毫无建树,难怪他能职掌忠武堂,不被别人代替,自己若再这般逍遥下去,这个堂主还坐得稳么?随时都能被东岳三少君、奚家兄弟所替代。

  霍瑞祥见他不作声,又道:“金龙会高手如云,谁都巴望坐上两堂堂主之位,贤侄若不立下几件大功,便难以服众。此次若不是老夫在相爷面前力保贤侄,那么会主易人,仁勇堂便会落入他人之手,因此贤侄要在两三月内筹措出一二十万两银子上缴,以证明自己的能耐。

  奚会主不比得关钰,素来不讲情面,贤侄若无建树,他真会撤了贤侄这个堂主,另任他人。”

  秦玉雄听得心惊肉跳,忙道:“霍叔提携愚侄,愚侄铭记终身,必不辜负霍叔的栽培!”

  霍瑞祥微笑点头:“贤侄年青有为,前程远大,相爷与愚叔对贤侄期望甚高,望贤侄负重致远,谨言慎行,百折不回!”

  秦玉雄低头道:“愚侄受教,铭感于心!”

  霍瑞祥十分高兴,道:“老夫并未看错贤侄,相信贤侄不久将立大功,老夫今日请来奚家两位公子和三位少君,旨在使贤侄与他们多多亲近。奚家两位公子家学渊博,一套冲天剑法所向披靡,三少君则已得三君子真传,武功之高,足以使世人瞩目。你们六人只要协力同心,相互提携,必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说到这里略一顿?续道:“望贤侄与他们五位交好,在金龙会中彼此呼应,那么,贤侄这堂主之位还怕坐不稳么?贤侄你说是也不是。”

  秦玉雄心想,他们的武功当真了不得么?有机会倒要见识见识。嘴里则道:“是是,愚侄当向五位求教!”

  谈话间,董昌引着东岳三少君和奚家兄弟来到,霍东家和秦玉雄站起迎接。

  三少君向霍瑞祥行礼道:“见过霍叔。”

  奚家兄弟则称:“见过霍东家!”

  霍瑞祥笑嘻嘻替秦玉雄作了引荐,三少君和奚家兄弟只微微点头,他们本是见过面的,只不过没有说过话罢了。

  坐下后,霍瑞祥笑道:“今日邀约各位来此小酌,旨在使各位多亲近,各位在金龙会中身居要职,为会中栋梁,望各位齐心协力,同舟共济,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杨禾微笑道:“久闻风火刀法为武林一绝,在下十分仰慕,对秦兄甚是佩服,日后还请多多指教是幸!”

  秦玉雄忙道:“不敢不敢,三少君名震江湖,在下久仰大名,还望不吝赐教!”

  奚剑堂冷冷道:“冲天剑冠绝江湖,乃武林公认,风火刀法听说也颇为不凡,小弟正欲讨教讨教,还望秦兄不吝赐教!”

  秦玉雄一愣:“这……”

  孙田秀笑道:“风火刀法与冲天剑较量,倒是个切磋的好办法。”

  霍瑞祥忙道:“今日请各位小酌,这就上席,大家边吃边谈。”说着一挥手。

  侍立在亭外的下人忙去传话,不一会就有两个仆人送上了酒菜。

  董昌叫来了三个歌姬侍酒。霍瑞祥端起酒杯道:“各位乃人中龙凤,今日相聚,志同道合,必能携手大展鸿图,请满饮此杯!”

  众人一口干杯,向霍瑞祥道谢。

  酒过三巡,奚剑雄道:“霍东家有心撮合我等与秦兄交友,兄弟有句话却不能不说。秦兄若是听得进小弟之言,大家不妨成为莫逆之交,若是听不进去,那也悉听尊便,大家少来往些,不知秦兄意下如何?”说完挥退歌姬。

  秦玉雄不明其意,道:“愿闻其详!”

  奚剑雄双目盯住秦玉雄,道:“秦兄以一套风火刀法震慑京师,霍东家爱才如渴,便将秦兄引进相府,因而受到相爷青睐,当即被委以重任,做了副会主兼仁勇堂堂主,这叫兄弟等人好生钦佩……”说到这里一顿。

  秦玉雄忙道:“不敢不敢,小弟蒙霍叔与相爷恩宠,是以平步青云……”

  奚剑雄接嘴道:“不错,秦兄确是一步登天。但秦兄身居高位后,却了无建树,成天与人宴饮,大笔开销银两,就像个富家子弟,耽于享乐,不思进取,实在叫人齿冷……”

  秦玉雄本以为对方捧他,是以满脸挂着笑容,没想到后面的话却是这般难听,不禁放下脸来道:“咦,你……”

  奚剑雄不理他,照样往下说:“而忠武堂毕堂主则与秦兄相反,他率领属下不辞辛劳,千里奔波,为总坛筹集饷银,与强敌周旋,不像秦兄成天不离京师,身边围着几个不中用的随从打转……”

  秦玉雄大怒,道:“你敢侮慢本座……”

  杨禾插言道:“秦兄,剑雄兄与我等兄弟乃总坛护法兼总执事,与秦兄说话,论公论私秦兄都该聆听,何况良言虽刺耳,却是大有好处,况我等对秦兄也并无恶意。”

  霍瑞祥忙道:“都是自己人,有话不妨直说,秦贤侄不要误会才好。”

  秦玉雄听霍东家也这般说,一时方寸大乱,不知该不该受奚剑雄的训示。

  只听奚剑雄继续说道:“以秦兄之才,本应离开京师,以武功慑服武林,一则为金龙令树起权威,并可招纳三山五岳好汉以扩充仁勇堂实力,二则为总坛为相爷筹集银两,这可谓收一箭双雕之效……”略一顿,又道:“顺便说说,这不是小弟的意思,是奚会主命小弟传谕给秦兄的,所以秦兄不必发火,回去后深思一番,该如何做去,就是秦兄的事了。”

  秦玉雄本已怒火难捺,对方所言实在刺耳,又当着这么些人,叫他脸面往何处搁,正欲破脸大骂,却听见奚剑雄搬出了他老子,这个份量就重了,他就是有火也不能发。

  他强自镇定自己,却不知说几句什么才好。

  孙田秀笑道:“这话奚会主本要招你去当面说的,后听说霍东家宴请我等五人,便命剑雄兄将这意思晓喻秦兄,大家在吃喝中交谈,这也给秦兄留下一点颜面。”

  霍瑞祥道:“各位,秦贤侄出山不久,许多事从未经历过,是以思虑不周,但只要假以时日,以贤侄之才气,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秦玉雄被这几句话暖了心,精神一振,道:“奚兄所言,字字珠玑,但筹措饷银之事,仁勇堂有谋划,不久便见分晓……”

  霍瑞祥笑道:“好极好极!”

  秦玉雄续道:“至于扩充人力之事,正在招人,如意鞭王简只是应招的第一人而已。”

  奚剑堂道:“话虽如此,但比起忠武堂来,还是差得太远太远。”

  张修武道:“剑堂兄,幻龙笔毕震山何许人也,他不但武功高强,心智也高人一等,忠武堂在他手中,自是有声有色了。”

  秦玉雄岂能听不出言外之意,但又无法驳斥人家,只得窝着火听。

  奚剑雄道:“仁勇堂创立不久,自不能与忠武堂比,但秦兄不甘落人于后,想必会很快就能建立功业,你我将拭目以待。”

  秦玉雄听他口气放缓了些,便道:“仁勇堂今后的作为、成就决不在忠武堂之下,各位不妨等着瞧就是了!”

  这话还带着几分火气,面上的神情也难看,他实在无法装出虚心受教的模样。

  杨禾道:“秦兄有此雄心就好,眼下就有件事要做,就看秦兄的手段了。会主下令忠武、仁勇两堂,限十日内降伏京师所有大小门派。为避免两堂冲突,三山街至通济门的帮会归仁勇堂处理,大功坊至慈恩寺广场由忠武堂治理。一统京师武林之后,全力对付紫星红梅。”

  奚剑雄道:“京师武林早该由金龙会统一号令,前两任会主无能,是以金龙会毫无作为,以至让一个小丫头屡屡得手,损坏了金龙令的声誉,这种事不能再发生。因此两堂皆以金龙令行事,违令者严惩,毫不留情!”说着从衣袋中摸出一块金光闪闪的盾形金龙令牌,递给秦玉雄,接着道:“会主使我将此牌授与仁勇堂,但使用时务必慎重,一旦亮出令牌,就一定要将对方降伏,不许损了令牌威名,秦堂主务必记住,亮出令牌后失败,会主将按会规惩处,决不留一丝情面!”

  秦玉雄一懔,接过令牌,道:“谨遵会主令谕,仁勇堂决不会损污令牌威名!”

  “还有,会主之所以对仁勇堂不满,是因为仁勇堂早就具有实力,京师最有名望的金刚门、九宫门、白鹤门、神鹰堂都在仁勇堂统率之下,然而秦堂主却无作为,这究竟是何原因,会主令你三思!”

  杨禾道:“依小弟之见,秦兄治下不严,对部下过于迁就,是以无所作为。”

  秦玉雄忍不住道:“并非在下治理不严,实在是有些难处,最难就难在这三门一堂都是正道帮会,叫他们去……”他差点说出“打家劫舍,行凶杀人”八个字,但及时吞了下去,可又没别的话来替代,干脆省掉不说,把话这样接下去:“因此,在下只有等几位黑道高手来后,才能外出筹措银两……”

  奚剑雄道:“原来如此,你心目中尚有白道黑道之分,难怪一事无成!”

  杨禾冷笑道:“这都是你无能,怪谁?”

  孙田秀道:“看来你做堂主一点不称职!”

  张修武道:“还不承认治下不严,你事事由着他们,要你这个堂主何用?”

  奚剑堂道:“人贵自知之明,这个堂主让给我来当吧,你最好让贤!”

  五人的话一个比一个难听,秦玉雄再也忍不下一口气,勃然大怒道:“你们竟敢对本座口出不逊,你们……”

  奚剑雄打断他的话:“秦堂主,我等五人皆总坛都字级头目,奉会主之命对你指点,你若不识时务,不妨明言,堂主之位不保!”

  霍东家劝慰道:“贤侄,他们五位话虽说得重些,但言之有理。仁勇堂所属高手不少,但却没有作为,原因就在分什么黑道白道……”

  秦玉雄接嘴道:“霍叔,并非小侄有心分什么黑道白道,但三门一堂的人,你要是让他们去劫镖银、抢珠宝,他们就会说,这不成了黑道帮派了么?金龙会乃相爷创立,难道……”

  他一气之下,难听的话也端了出来,“难道要我们去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请伺霍叔,叫小侄拿什么话去回答?因此小侄只能仰仗司徒俊大力,招一批黑道豪杰来,才可以出京师筹措银两。”

  霍瑞祥道:“建大功业者,不择手段,不拘小节,贤侄部下,也该明白此理。”

  奚剑雄道:“你身为堂主,却不能让属下听令行事,这又怪罪于谁?”

  孙田秀道:“若你的部下都是伪君子,要他们来何用?不如将他们废了!”

  杨禾道:“孙兄所言极是,秦兄要这些酒囊饭袋来充门面么?”

  张修武道:“秦兄该以会规约束部下,违令者秘密处死,杀一儆百!”

  秦玉雄无言答对,不能不承认人家说得对。三门一堂在京师颇有名气,堂主门主的武功都非泛泛之辈,但他们一点用处也没有,原因就在于这些人自命侠义道,今后若不根除这种信念,他们不干还反对你干,那么仁勇堂能有多大作为?到时总坛真会把自己这个堂主撤了,大好前途岂不就此断送?

  他越想越气,脸憋得通红。

  奚剑雄又道:“若不是看在霍东家份上,这些话我弟兄五人也不会对秦兄说,因此完全出于好意,否则照此下去,秦兄这个堂主做不长,会主说过,总坛也好,分堂也好,唯有能者居高位,无能者只好让贤!”

  霍瑞祥笑道:“心有灵犀一点通,秦贤侄确有其为难之处,不过听了各位一席话,秦贤侄定能领悟,回去后必有举措,来来来,为秦贤侄今后的作为满饮此杯!”

  秦玉雄见五人端起了杯子,只好举杯应酬,但他心里憋着的气却一点也消散不了。他承认他们的话说得对,但他受不了他们的语气。这五人对待他,就像对待一个下人,似乎并不把他放在眼内。而他一向倚仗的霍叔,却赞赏五人的话,明显地站在五人一边。

  因此,他不能发火,只能忍辱坐着。这一瞬间,他感到自己仿佛从云端里栽了下来,什么相爷义子,什么堂主,一概变得一钱不值!

  但是,他有武功,一副绝好的身手,凭什么要听这些人说三道四指手划脚?……

  且慢,这些人非等闲之辈,他们五人都是总坛的掌权人物,四人是总坛护法兼总执事,一人是护卫总管,和他这个堂主相比,地位在他之上,五人中两人是会主的爱子,三人是总护法的爱徒,而且他们也都是相爷未公开的义子,在他们面前,他摆不了架子……

  这样一想,他浑身傲气顿失,变得沮丧起来。他在金龙会中,表面上堂堂皇皇,威风凛凛,实际上无根无基,孤然一身并无依靠,倘若相爷和霍东家有朝一日变了脸,他在会中就会半文不值。凭着一身武功,充其量只能当个杀手,供人驱遣而已……

  想到这里,他浑身冒汗。

  只听霍东家又道:“其实,你们六位都是相爷义子,情同手足,大家有话自当直言,秦贤侄你能幡然省悟,愚叔十分欣慰!”

  奚剑雄道:“正因为秦贤弟也是相爷义子,我五人才以诚相待,这也是相爷的意思。”

  果然,他们都是相爷义子,司徒天鹏的话没有错,他连忙见风使舵,拱手道:“多谢各位兄长教诲,小弟感激不尽!”

  五人见秦玉雄低了头,相互使个眼色,一个个放开笑脸,纷纷向他敬酒。

  席间气氛有了缓和,大家笑逐颜开。

  奚剑堂道:“秦兄风火刀法被称为武林一绝,奚家冲天剑被誉为剑术之冠,小弟欲与秦兄切磋切磋,还望不吝赐教!”

  秦玉雄一惊:“这个……”

  杨禾笑道:“你我都是相爷义子,以兄弟相称,自家人切磋武功,有什么要紧?”

  孙田秀道:“兄弟早就想见识见识风火刀法,也想向秦兄请教几招,自家人何必客气?”

  秦玉雄心想,权势上被你们占了先,武功上可不能让你们得意。

  因道:“既如此说,小弟献丑了。”

  霍东家笑道:“刀剑无眼,你们点到为止,千万不要认真,都是一家人。”

  奚剑堂笑道:“东家放心,小侄决不会伤了秦兄一根毛发的。”

  言下之意,他稳操胜券。

  秦玉雄不禁气往上冲,但他并不露出颜色,只道:“请奚兄指点。”

  于是众人离席出亭,在花园空旷处立定。

  秦玉雄与奚剑堂相对而立。

  奚剑堂并不抽剑,微笑着道:“秦兄请!”

  秦玉雄也不出刀,回道:“奚兄请!”

  这一来,两人都收敛了傲气。高手出剑,快若闪电,不须先把兵刃操在手中。因此,他们都从对方的举止看出了对方的实力。

  奚剑堂不再答话,双目紧盯对手,脚下开始缓缓移动,绕起圈儿。

  秦玉雄不敢大意,紧盯对方动作,也开始移动绕圈子,他相信对方出手一击定然凶狠。

  霍东家和奚剑雄等四人则紧张地看着他们,心中估量着这份比试的输赢。

  突然,剑光一闪,奚剑堂出了剑,并伴以喊声:“着!”气势极盛。

  “当!”一声脆响,秦玉雄举刀架住了剑。

  众人并未看清他的刀是怎么出鞘的。

  “杀!”奚剑堂在喝声中展开了凶猛的攻势。

  只听兵刃铿锵声接连响起,溅出的火星四处闪烁,秦玉雄以攻对攻,决不退让。

  两道白光如龙飞舞,刀剑发出的罡风呼呼直响,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转眼间,两人已斗了二十回合。

  冲天剑名不虚传,气势冲天,凶猛绝伦。

  秦玉雄感到刀势受阻,施展不开,心中不禁骇然,再打不去,只怕两败俱伤。

  可是,奚剑堂又展开第二轮攻击,他不能不全力以赴,以攻止攻。

  两人险象环生,稍有大意便会伤在对方手下,旁观的人也悬起了心。

  秦玉雄动了施展“狂风烈焰”的念头,不使出绝招,他决胜不了对手。

  突然,只听奚剑雄喝道:“住手!”

  秦玉雄便跳出圈外,奚剑堂却没动。

  他问道:“大哥,为何停下?”

  奚剑雄道:“够了,秦兄的风火刀法果然不凡,我们算是见识过了。”

  “大哥,小弟的绝招还未施出呢。”

  秦玉雄不甘示弱,道:“在下的杀手锏也未施出,兄弟间切磋武功,不必认真。”

  杨禾道:“不错,施出绝招弄不好伤了人,这未免大杀风景了。”

  霍瑞祥笑道:“好好好,两位都是名家子弟,武功当然不凡,走走走,喝酒去!”

  奚剑雄道:“走吧,彼此都算见识过了。”

  奚剑堂心有不甘,但大哥之命难违,只好把剑还鞘,道:“以后有机会再请教!”

  秦玉雄也不答话,一笑了之。

  饭罢,他借口事情多,告辞回雅庐。

  在小楼上,他命绿荷在楼下挡驾,不见人,自己躺在床上,把其间的经历想一番。

  奚剑雄等五人的话,刺痛了他的心。论权势,他不如五人。论武功,五人不亚于他,如果仁勇堂再无作为,他这个堂主确实保不住。

  摆在眼前有两条路,一是投靠会主,一是投靠总监察使七煞真人和相府大总管司徒天鹏,两条路该走哪一条?

  他又想到,如果仁勇堂能成为实力最强的分堂,部下都听他的号令,那么会主就奈何他不得,更不敢轻易就免了他的职。

  他越想越气,职位不高,权势不大,就得受别人的气,他如果当了会主,谁敢这般对待他?因此他无论如何要紧抓仁勇堂,不让人从他手中夺去。要这样做,只有依靠司徒俊。

  此外,该怎样使三门一堂还有伏梁二人听从号令,到外地去劫掠富商,敛集饷银。

  他们要是不听,是否以会规处置?

  他感到为难?通统把他们处置了,又上哪儿去找这么多好手?可是如若支使他们不动,要他们来又有何用?

  想来想去,他断然下了决心,谁不听从号令就处置谁,再不能这样下去。

  他从床上跳起,命绿荷派人传话,把人都叫到主楼来,他有重要事相商。

  不一会,伏正霆、梁公柏、陈志鸣、陆望、王简、司徒俊、周涛等来到。秦玉雄下楼来,意外地发现管翠玉也来了。

  “咦,管护法,这些日子上哪儿去了?”他板起面孔,声音透着严厉。

  管翠玉却嫣然一笑:“哎,还说呢,不就是为堂主你去找五毒色鹗的师弟呀!”

  “找到了么?人呢?”

  “哟,堂主你说得好轻巧,此人行踪诡秘,我找了他几天,总算查到些蛛丝马迹。”

  秦玉雄心烦,扭头问周涛:“派人去叫骆艄他们了么?”

  周涛道:“没有,我这就派人去。”

  秦玉雄哼了一声,十分不高兴。

  管翠玉见状,收敛了些,不再卖关子,道:“我虽查到了些踪迹,但始终未能见其一面,只和他手下的人说了几句话。”

  司徒俊道:“他还带有人来?有多少?”

  “有多少不知道,但和我照面的那人,决非庸手。他问我追踪他家主人何意?我说欲助他主人一臂之力,找紫星红梅报仇。他冷冷说,这倒不必,若真有心相助,把紫星红梅的踪迹告诉他就成了。我说我也不知道呀,不然还能容忍她逍遥法外么?他说既如此,你对我们无用,就请自便吧,但不许再追踪他主人。我说你别那么狂妄,紫星红梅有四星女四星卫,外加老不死的追魂驭手羊操,人人武艺高强,她一出门就是十人,你们对付得了么?他听后想了想,又问了羊操和四星女四星卫的长相武功等诸般情形,我一一作了回答。最后他说谢谢我,但仍不要我帮忙,并警告我再若迫蹑他们踪迹,他们就下手将我除去。我嘴里答应着,心里自然不服气,等他走后继续跟踪,那知他早已防到,失去了踪迹……”

  司徒俊道:“你何时何地与他们相逢?”

  “那是在二十天前,我在乌龙潭附近寻觅他们,忽然有人在我身后说道:‘你辛辛苦苦找到这儿,是不是就为了找我们?’我吓得差点叫出声来,此人潜到我身后三尺我竟然不知,要是他给我一掌岂不是要了我的命?我赶紧抽出兵刃回身一看,只见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人模人样的,要不是皮肤黑了点,够得上是个英俊男人呢!我说:‘你是章玉春的师弟?’他说:‘你找他何事?’我说:‘助他找紫星红梅复仇。’他说:‘为了什么?’我说:

  ‘章玉春与我是旧交。’他打量我一阵,道:‘你只要把紫星红梅告诉我家主人就成,其余的事用不着你管……’这些,已说过了,不再重复。”

  “此人叫什么名字?”

  “问了,他不说。”

  “看不出来路么?”

  “对了,听口音是关外人。”

  秦玉雄道:“半个月以前的事,你为何不早些来说?这些天又上哪儿去了?”

  “我追踪他们呀,我勾魂罗刹岂是那么容易就被甩掉的?我寻他不着,便假装往回走,然后藏了起来,果然不久后他就现身,朝北门桥方向走,我便蹑在其后,走没多远,突然从一株树后出来两人堵住了我,我一瞧,竟然是彭桂兰和应天华,叫我别再蹑踪,要我跟他们去,说是奉会主之命。于是我跟他们去了总坛,会主没见到,只见了总执事奚剑雄。他问我为何蹑踪章玉春的师弟,我说奉秦堂主之命,欲,招纳他们。他说仁勇堂慢了一步,可取消此念,又命我随忠武堂毕堂主去外间走一趟,不必报禀秦堂主,于是我就外出了一趟。”

  秦玉雄听得火起,仁勇堂的护法是随便调遣的么?奚剑雄心目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堂主?

  正想发作,忽然想起午间情形,蹿起的火苗便又熄灭了,人家是总执事,你能奈何?

  司徒俊讶然道:“去了何处,做什么?”

  “这个,暂不能说,今夜各位就知道了。”

  秦玉雄十分不悦,道:“你是仁勇堂的人,姓毕的怎敢命你对我守密?”

  “错了,这是会主的令谕。”

  秦玉雄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管翠玉又道:“此事十分机密,要说只能对两位堂主说,请两位移步上楼说吧。”

  秦玉雄脸色稍缓,道:“不必了,等一会再说吧,这里有重要事相商。”

  又过了一会,张劲风、骆艄、裴泱、卓炜相继来到,秦玉雄便带着火气开言道:“各位,仁勇堂至今并无建树,长此下去必遭总坛惩处。一是筹措饷银之事,刻不容缓,二是十天内降伏三山街挂牌的所有帮会,飞龙堂也在其中……”说到这里掏出金龙令牌,续道:“金龙令一出,违令者死!本堂若有人违抗堂主之令,便依照金龙会戒律处置,决不容情!”

  他说得声色俱厉,大家不禁愕然。

  “筹措饷银一是为了本堂开支,一是上缴总坛,为了今后之大业,不拘小节,更不准说什么黑道白道。相爷命我建一支亲军,没有饷银又如何招人?因此要不择手段……”

  梁公柏忍不住道:“莫非要去偷抢杀人?”

  秦玉雄冷哼一声:“这又有何不可?”

  梁公柏大怒,正要出言顶撞,伏正霆在他腿上捏了一把,示意他噤声,便忍下一口气。

  九宫门主骆艄迟疑着道:“这个……堂主的意思,是要在京师作案?”

  “谁说要在京师了?当然是在外地。”

  “堂主,九宫门一向规矩度日,这抢掠的勾当……恕我直言,只怕做不得……”

  “非做不可!骆护法莫非要叛会?”

  “不敢,请堂主息怒……”

  “我今日把话说得清楚,有敢违令者,定按会规处置,上报总坛。”略一顿,又道:

  “卓护法,由你前往飞龙堂,晓喻俞松寒,限两日入会,否则斩尽杀绝!”又一顿,道:

  “各位,大功坊一带的帮会由忠武堂降伏统率,三山街一带的帮会,由仁勇堂统一号令,总坛限期十天,不得有误,此事请司徒副堂主监督。”

  骆艄、裴泱、卓炜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司徒俊道:“三山街除飞龙堂外,还有几个小帮会未被接纳入会,只要我和两位总管走一趟,就会乖乖臣服,只是那俞老儿有些固执,请卓护法多费些口舌,晓以利害,否则后果不堪。金龙会一统京师武林,势在必行。”

  卓炜道:“是,在下一定好言相劝。”

  秦玉雄道:“此间事了,便到外地筹措饷银,两月内若无收获,总坛查询下来怎么交代?

  这事不容争议,以大局为重!”

  议完事,秦玉雄打发其余人离去,只留下司徒俊、管翠玉、陈志鸣、陆望、王简、周涛密商筹措饷银之事,然后把“福居”钥匙交给陈志鸣,大家去看房子。

  其实,福居就在隔壁,有三进院子,每一进有二十多间房,室内家具齐全,像个旅舍。

  秦玉雄大喜,在心中盘算了一番,决定把管翠玉、陆望、伏正霆、梁公柏和三十六名刀手迁过来,雅庐则留下陈志鸣、王简、司徒俊和十六名女剑手。

  今后再有高手来,雅庐便可安置。

  他之所以把伏梁二人移开,是觉得他们碍眼,和他并不是一条心。

  住在一起,他的种种行动都会落在他们眼中,会受到他们的数落,碍于朋友情面,他又不好翻脸。将他们移到福居,他便可以为所欲为。

  下一步,他要把张小玲、王素秋等四个女侍卫弄到手。

  主意拿定,他下令立刻搬迁。

  天刚黑,霍东家派人传话,请秦玉雄、司徒俊立即到府上议事。二人匆匆前往。

  霍府花园亭中,关钰、黄武杰、太叔罡、于炎、奚剑雄、常玉琴、毕震山、张天龙在座。

  秦玉雄感到十分诧异,来这么多头领,定有什么重大之事。

  大家见过礼,奚剑雄道:“各位,长话短说,限三日内赶到德清县莫干山下风溪镇,两堂高手齐出,务必将紫星红梅一行人一网打尽。”略一顿,续道:“五毒色鹗之师弟陈元,欲为其师兄报仇,毕堂主最先在京师找到他们的踪迹,经双方协商,合力对付紫星红梅。这伙人身手不凡,来自关外,行踪诡秘,不泄露底细,我方对他们了解不多,因此在全歼紫星红梅后,便将他们留住,逼出来历,招为己用,若不归顺,便趁机除去,以免后患。此次围歼紫星红梅,先由陈元等人将其诱入莫干山麓,我等事先埋伏,然后一鼓聚歼,各位及时回去准备,防止泄密。”

  秦玉雄十分惊异,很想问个明白,但奚剑雄已经起立,便和司徒俊告辞回来。

  两人商议后,命人将周涛等人叫来,等候中询问管翠玉,究竟怎么回事。

  管翠玉道:“我奉总坛之命,和章玉春的师弟陈元一起,假扮紫星红梅车作案……”

  秦玉雄诧道:“你去扮紫星红梅?”

  “不,我扮四星女中的一个。”

  “谁扮紫星红梅?”

  “不知道,是陈元的人,长得十分漂亮,她有两个丫环,人不够,让我和彭桂兰充数。”

  “四星卫又是谁充任?”

  “陈元的人,那赶车的老头也不相识,大概也是他们的人,我和彭女妖只在作案时和他们一起,案作完就打发我们离去,因此对他们的人一个也不熟悉,问他们几句话也不答。”

  “咦,这家伙当真神秘。”

  “据我所知,江湖上从未听说章玉春有个师弟,所以我怀疑陈元说谎。”

  “这就怪了,他何苦冒充为章玉春的师弟?”

  “我猜是另有渊源,至于他和章玉春是什么关系,不得而知。另外,作案时,都是我们四星女与人动手,陈元不准我们伤害人命,那两个丫环武功不凡,和我不相上下。丫环如此,其主人可想而知,但他们深藏不露。”

  伏正霆道:“看来陈元当真不像章玉春的师弟,劫财不害命,还有点仁心。”

  司徒俊道:“陈元是何模样?”

  管翠云道:“没见到,作案时由我在乌龙潭见过的那人指挥,大家称他‘二大爷’。”

  陈志鸣问王简:“师叔,你知晓这伙人的来历么?”接着对众人道:“师叔去过关外。”

  王简摇摇头:“关外好汉甚多,不知姓名,很难猜测。”略一顿,又道:“管护法所说的老头,是怎样一个形貌?”

  管翠玉道:“老头年岁不下六旬,是个秃头,鹰钩鼻,相貌凶悍……”

  王简插言道:“用左手握马鞭,对么?”

  “不错,他是个左撇子,用左手使筷子。”

  “咦,竟会是他!”王简吃惊地说。

  “王护法知晓其来历?快告诉我们!”秦玉雄来了劲,迫不及待地说。

  王简想了想,道:“也许不是,这……”

  秦玉雄道:“不管是不是,说出来听听。”

  陈志鸣道:“师叔,都是自己人,就算没说对,只当说个闲话吧。”

  王简点点头:“这秃头鹰鼻老儿,是关外最凶悍的盗匪,一生杀人无算,纵横三十年,令人闻名丧胆,后来不知何因,投到了离沈阳卫五十里路程的野狼堡。野狼堡主陈昌明是关外武林大豪,但从不参与武林是非,黑白两道对其十分敬重,从未有人敢于冒犯……”

  秦玉雄急不可耐,插言道:“老儿姓甚?”

  王简道:“老儿姓厉,名刚,外号血雕。”

  秦玉雄讶然道:“啊哟,是血雕?师傅曾对我说起过,此人使一把新月刀,又善五阴爪,手狠心辣,不是斩人首级就是以五阴爪洞穿别人脏腑,与人交手从不留活口。

  至于野狼堡,倒不曾听说过。”

  伏正霆也暗自心惊,厉刚其人他也听说过,要真是他来与紫星红梅作对,倒是个强硬的对手,今夜定要设法通知她才成。

  司徒俊道:“若真是血雕厉刚,那就再好不过,紫星红梅难逃此劫!”

  王简道:“厉刚生性狂傲,他既投入野狼堡,想来也只有堡主能支使他,可是章玉春的师弟和野狼堡又有什么渊源呢?”

  秦玉雄道:“堡主叫陈昌明,章玉春的师弟叫陈元,同是姓陈,难道不沾亲带故?”

  王简道:“这就不知道了,外间对野狼堡的情形所知不多,只知堡主姓名,见过的人也是少之又少,所以不知陈元其人。”

  此刻,周涛、裴泱、骆艄、卓炜、张劲风等陆续来到,秦玉雄便把话转入正题,把三日内赶到莫干山风溪镇的事说了。

  裴泱等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秦玉雄又道:“此次围歼紫星红梅,总坛、忠武堂去的人不少,我仁勇堂不甘于人后,除各位都去,三十六名刀手全上阵,休让总坛小瞧了我们,更不能让忠武堂处处占先!”略一顿,续道:“金刚门、九宫门、白鹤门、神鹰堂、虎威镖局各带五至十名高手……”

  话未了,张劲风道:“镖局走镖,家中无人,家父患疾卧床,小弟劲竹随凤凰镖局外出寻镖未归,在下一时离不开镖局,故……”

  秦玉雄不悦,插话道:“令弟怎能私自离京,为何不禀报我一声?”

  张劲风冷冷道:“凤凰镖局失了镖银,我等请堂主协助追回镖银,但堂主却无回音,是以劲竹只好带伤外出……”

  “凤凰镖局的事与你虎威镖局何干?”

  “韩老镖头之女,是劲竹未婚之妻,凤凰镖局的事,就是虎威镖局的事!”

  “哼哼,就凭令弟与凤凰镖局的那几个人,也能索回镖银?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说梦也好,自不量力也好,一试方知!”

  “那是自寻死路,飞蛾投火!”

  张劲风怒火上蹿,正要反唇相讥,伏正霆连忙向他递眼色阻止他说话,一边说道:

  “虎威镖局既然无人,这次就不要去了吧!”

  梁公柏也道:“紫星红梅总共不过十个人,何必兴师动众去那么多人?”

  秦玉雄被张劲风的话激怒,这小子竟然当众顶撞于他,不把他压服下去,怎么发号施令?

  正要张口,又听伏梁二人替他说话,更是火上加油,真想跳起来破口大骂。

  但他碍于伏梁二人情面,没有将火发泄出来,不管怎么说,伏梁二人总还算半个心腹。

  他深吸了口气,道:“好,虎威镖局既然无人,此次就免了差,但下不为例!”

  裴泱道:“堂主,白鹤门人手不多……”

  司徒俊冷笑道:“这个不去,那个不去,金龙会还有规矩方圆么?”

  这话又激怒了秦玉雄,他厉声道:“裴护法,白鹤门人少就出五人,推诿的话不必再说,各位都回去打点行装……”

  卓炜道:“堂主,飞龙堂的事不管了么?”

  秦玉雄道:“回来再说。”略一顿,站起身,续道:“各位自行上路,第二天傍晚前赶到凤溪镇,不得迟误!”

  骆艄等人无奈,怏怏而去。

  伏梁二人自回福居,商议通风报信之法。

  二更后,秦玉雄正要上床,忽听走廊上有人轻轻移动,便示意绿荷把灯吹熄。

  “秦公子,是我!”有个熟悉的声音道。

  “是秀娥?”秦玉雄十分意外。

  绿荷又点燃了灯,把门开了。

  俞秀娥见是个女的开门,不禁一愣。

  绿荷大大方方招呼她:“俞姑娘请进!”

  俞秀娥一惊:“你认识我?”

  绿荷一笑:“听公子说过。”

  “你是……”

  “侍妾绿荷。”

  秦玉雄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只好道:“秀娥,好几日不见,坐下说话!”

  俞秀娥走进客室,绿荷把门一关下楼去了,秦玉雄张开双臂便来抱她,被她退后躲过。

  “她是你的侍妾?”

  “贴身丫环嘛,叫侍妾也成。”

  “你……你原来不正经!”

  “咦,你说到哪里去了,大丈夫三妻四妾是常事,怎能说不正经?”

  俞秀娥道:“这个暂且不提,我只问你,为何又要逼飞龙堂入会?”

  “金龙会欲一统京师武林,这并非我出尔反尔,秀娥你劝劝父兄,若再执迷不悟,当真要大祸临头,到时悔之不及!”

  “你要对我全家下手?好狠的心!”

  “金龙令当不得儿戏,你劝父兄入会,在我这个堂主治下,我会多方照顾……”

  “我父兄不愿被人逼迫入会,你为何……”

  “好,看在你面上,再宽限十日,明日我一早出门,大约七八天后回来,你劝说……”

  “我们的事怎么办?”

  “什么事?”

  “你!你……你何时上门求亲?”

  “入会以后,我便向令尊提亲。”

  “不愿入会呢?”

  “不入会便反脸成仇,叫我如何提亲?”

  “你真的要对飞龙堂下手?”

  “总坛之命,我岂能违反?”

  “这么说来,你连我也要诛除?”

  “你是我的人,我岂能……”

  “但你却要杀我父兄,灭飞龙堂……”

  “我明日要外出,何必尽说丧气话,好在给飞龙堂的限期已经宽限,你足可劝得父兄回心转意,来、来、来,咦,你……”

  俞秀娥避开他的纠缠,将客室门打开,一只脚跨在外面,以便抽身而退。

  “你我已有夫妻之实,来,把门关上,良宵苦短,何误了大好时光……”

  “不,不要……”俞秀娥退出门外。

  秦玉雄大恼:“咦,你这是做什么?”

  “我父兄不愿入会,可你却不放过他们,你叫我如何做人?你不替我想想……”俞秀娥说着,情不自禁流出了泪水。

  秦玉雄道:“你何不也为我想想,一统京师武林是总坛的旨意,飞龙堂又怎能脱出此劫?

  你那父兄也过于固执,你不妨多劝劝他们!”

  俞秀娥方寸已乱,她不愿多说,也不愿留在此地,一转身便跃下小楼,没入夜色之中。

  秦玉雄不防她突然溜走,气得咬牙。

  随后,他将俞秀娥抛之脑后,明天一早要登程上路,便早早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