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故地重游
美艳不可方物的妲己俏生生走到二人身后,冷若冰霜地望着两兄弟,喝道:“既然已经醒了,就不要在本宫面前装死,还不起来!”
耀阳、倚弦两兄弟相互对视一眼,心中叫苦不迭,只能挪动极度疲惫的身体挣扎起身,怯生生地望着眼前这个女煞星。
妲己吁出一口气,轻抬玉手拭去额间香汗,她显然也已精疲力竭,但此时身形体态的一举一动之间,却更添一种慵懒妖媚的诱人风采,看得两兄弟差些痴了。
稍顷,妲己盯视二人的眼中凶芒毕露,威喝道:“既然魔门蚩枭已死,你们二人从今日起便是本宫的奴仆,无论任何一切都必须听从本宫的差遣,若有违逆定让你们生不得死不得,听到了么!”
二人听得心中一凉,虽然不明她此举的用意,却是知道她的厉害,便纵有千般不依,此时也是不敢当面直述,好在兄弟俩平常受人压迫惯了,深知逆来顺受的道理,于是也不多话,只是噤若寒蝉般连连点头称是。
“你们暂且随本宫一起入宫!禁宫皇廷之内,言行举止忌讳颇多,你们只需记住别在本宫面前玩什么花样,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语罢,妲己玉臂轻舒,一手拎一个将两兄弟一把抓起,驾起一股妖风出了墓室,便径直往朝歌城去了。
天色已渐大亮,混沌天地被晨曦映照得一片生机盎然。
耀阳与倚弦犹如两具木偶一般被妲己抓在手中,被妖风的力量托在半空前行,只听耳边风声呼呼而过,不由想起数日前首次骑坐“天乌”灵虎的情景,对照现在的遭遇,心中难免有种历尽沧桑的无奈心情。
不到一盅茶的时间,三人便到了朝歌皇宫的御花园之中。
妲己收起元能妖风,领着两兄弟大摇大摆穿梭于错综复杂的苑径之间,受尽两旁守卫兵士的盛礼逢迎,最后才行至皇廷西苑的“寿仙宫”前。
“寿仙宫”座落于殷商皇宫西侧,其间庭台轩舍,勾栏琼池,都一一布置得富丽堂皇、精雅不俗,尤显出此宫主人的地位尊贵不凡。此时,守候在宫前的侍女见妲己回宫,个个躬身俯首齐称道:“恭迎娘娘回宫!”
妲己随意唤来一名肥胖宫女,指着身后两兄弟道:“黑妞,你带他们去旁近的杂物别院,随便收拾一个房间让他们住下!”
肥胖宫女恭敬领命,走到两人身旁,随意瞥了他们一眼,露出一个鄙夷的神色,冷声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耀阳与倚弦只好乖乖地跟随在肥胖宫女身后,往“寿仙宫”侧近的一个别院行去。
闻讯赶来迎接的柳琵琶和喜媚伺立妲己身侧,正好目睹耀阳与倚弦两兄弟离开。
挥退两旁的伺婢宫女,柳琵琶轻咦了一声,故作不解地问道:“姐姐怎么忽然找了二个呆头呆脑的小子回来?是用来练功的么?”
喜媚也跟着在一旁搭腔,道:“不管怎么看我都觉得这两小子有点怪,他们让我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这话倒是不假,不仅柳琵琶和喜媚有这种怪异的直觉,连妲己本人也隐隐觉出一种潜在的危险感,这完全取决于她们各自苦修而成的妖灵邪魄,是类似于神魔玄妖四宗高手之间的自然灵应现象。
妲己并不回答二女的问题,只是淡淡问道:“我让你们去查蚩凫在阳明山的巢穴,查到什么了么?”
柳琵琶从袖中取出一卷残旧的书简,递给妲己道:“姐姐,这是在那里搜到的一卷宗法秘籍,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三百年前蜀山剑宗失窃的《玄法要诀》!”
“哦!”妲己略微惊诧地接过卷籍,看着简卷前页上的《玄法要诀》四字,心中暗忖道:“难怪当时看那两小子的法道那么奇怪,原来是以魔身元能施展玄门法技,哼!蚩凫老鬼也可谓用心良苦了!”
妲己思忖片刻,然后挥手示意她们先行退下,道:“你们先下去吧!记得多去查访一下是否漏脱了蚩凫的其它魔门同族!”
话音甫落,妲己拿着那卷秘籍便走入内宫。
喜媚望着妲己远去的背影,小心翼翼地问柳琵琶道:“琵琶姐,你说她甘冒被女娲娘娘识破的危险,将那两小子从冥界抢回来,究竟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呢?”
柳琵琶冷冷一笑,道:“试想,魔璧蕴藏天地无极力量的玄奥,三界众神对它皆无能为力,又怎会无缘无故便成齑粉呢?综合方才那两小子给我们的感觉,唯一可作解释的是,魔璧之能已被他们吸收!”
喜媚一怔,惊道:“难道她想从他们身上将魔璧元能逼出来?”
“这一点毋庸置疑!”柳琵琶道,“初时魔璧被封印五彩石内,妲己费尽千辛万苦才解开封印的力量,却发现魔璧的开启之法隐有玄机,几经尝试始终不得其法……如此一来,即便魔璧在手也等同一块废物。”
喜媚恍然大悟,道:“既然魔璧元能尽在两小子身上,自然好过依旧被封魔璧之内。而相比三界四宗百族而言,应该没有比咱们妖宗更懂得如何利用肉身元灵的门族!”
“正是如此!”柳琵琶眼中异芒频频闪现,道,“不过,依现在的情况来看,妲己贱人应该还没有想到办法,我们不如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喜媚点头应了一声,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应付申公豹呢?”
柳琵琶略一皱眉,冷哼道:“以申公豹一贯阴险狡诈的性格,我们一定要想方设法稳住他的心,否则他能将归元魔璧现世之秘告知闻仲,也同样会将消息四下散布,届时魔门五族一乱,神魔玄妖四宗将再起争端,我们多半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了!”
“妹妹知道了!”喜媚连连点头,道:“姐姐,咱们不如现在过去看看那两个小子,怎么样?”
柳琵琶思忖片刻,正待说话之际,妖灵邪魄忽而一动,立时心有所感,一双妙目异芒流转,道:“妲己已经去了!”
跟随肥胖宫女身后,顺着“寿仙宫”旁侧的小径一路前行,耀阳一边走,一边捏着鼻子朝倚弦挤眉弄眼。
倚弦知道他是指肥宫女身上传出的异味,于是耸耸肩也做个无可奈何的动作,指了指肥胖宫女的裙底。
耀阳大惑不解地顺他所指看过去,不知是否肥胖宫女肆意卖弄,只见她那宫裙裙底竟露出一小截黑色狐尾。
看得耀阳暗自骇然,与倚弦对视一眼,心中均想到这宫中肯定已是妖孽横行,自己兄弟定要万分小心才是,不过好在二人死而复生,再次落入妲己的魔掌控制,早已心灰意冷,也就浑然不在乎了。
于是,两兄弟撇开不开心的顾虑,开始悠哉游哉地借着晨曦观望皇宫内廷的景致,他们上次进宫是夜晚,加上被守卫兵士四处追杀,根本没来得及观赏一下,这次倒是大不一样了,他们一路上不时互相撞撞肩,一脸得色地笑笑,用两人自小形成的独门手势、眼色和表情相互交换意见。
不多时,三人来到一座堆放杂物的小别院前,肥胖宫女随手指了一处地方,道:“你们自己随便收拾一个房间吧!”说完也不理睬他们,便径自去了。
耀阳与倚弦无可奈何地看着这座小杂院,收拾了半天,两人终于倒腾出一间空房,心中的感觉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他们自小流落市井,过得是三餐难继的混混日子,哪曾住过此等寻常家院,所以一时间颇多感触,久久无法释怀。
还不等他们有时间歇口气,妲己飘然而至。
妲己一双美目首先环顾杂院四周,然后轻瞟了毕恭毕敬的两兄弟一眼,问道:“本宫问你们,蚩老鬼究竟教了你们一些什么样的法道玄术?”
耀阳与倚弦闻言一愣,弄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支吾半响不知该如何回答。
倚弦见妲己神情隐有不悦之色,生怕她因此迁怒他们兄弟,再一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看了看耀阳,不作隐瞒答道:“我们只知道他给的是一卷破旧残缺的秘籍,好像是叫做《玄法要诀》吧!”耀阳见倚弦无所顾忌地说了,也就跟着点头附应。
妲己听他们并没有撒谎,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从袖中拿出方才柳琵琶交给她的书简,就手扔给两人道:“你们看看,所说的可是这卷东西?”
倚弦哪敢不接,赶忙伸手托住沉重的书简,首先看了看表封的简叶,再随手翻阅了几页,确认无误后点头应道:“应该是这个没错!”
耀阳偏头看了看倚弦手中的卷籍,略微沉吟片刻,似是想到什么但却没有说出来,只是不停点头附应倚弦的话。
“既然如此,你们就继续用这个参研修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本宫便是!”妲己冷冷抛下二句话,头也不回地再次飘然而去。
耀阳与倚弦茫然对望一眼,齐齐愣在当场,首次感到一种高深莫测的震惊,因为直到此刻他们都无法猜透妲己的意图,难道真是垂涎他们本身所谓的天赋异禀?
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他们兄弟俩早已不再相信类似这样的说法,但除此之外,还有更贴切的理由吗?
耀阳与倚弦陷入深深地迷惑不解之中。
此时,尾随妲己而来的柳琵琶、喜媚两姐妹不敢靠得太近,一直隐于数丈之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待到见妲己离去,喜媚才不解地问道:“姐姐,她究竟在干什么?怎么可以将这么重要的秘籍交给那两小子呢?”
柳琵琶思量再三,缓缓道:“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复杂,我想那个贱人一定是因为没有把握从他们体内逼出魔璧元能,所以才会出此下策,妄图以助他们修炼为名,摸清楚元能的禀性极向,方能有机可乘!”
“这就奇了!”喜媚道:“如果以咱们妖宗的‘殄天吸真诀’来摄取任何先后天的元能,即便法道再强的四宗高手,只要落在咱们手中,也只有俯首求饶的份!却为何她连两个未入道的小子也搞不定呢?”
“除非……”柳琵琶骤然想到某种可能,神色一变道:“除非他们在无意中已经达到灵元合体的地仙之境?”
“这……这根本不可能!”喜媚大惊失色道:“灵元合体、阴阳归真,肉身成圣、灵神不灭的地仙之境,乃是天地三界任何修行之士都梦寐以求的境界,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他们身上呢?”
柳琵琶叹道:“除了这个答案之外,已经很难再有其它理由可以解释,像妲己这等级数的高手怎会舍近求远将玄门秘籍转手他人呢。”
柳琵琶又自轻笑一声道:“这样也好,时间拖得越长越对我们有利,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从容布置一切了!”
说到这里,心怀鬼胎的两姐妹相视一笑,隐没的身形腾地消逝在虚空之中。
耀阳与倚弦愣立在杂院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耀阳从倚弦手中拿过卷籍,好奇地翻看半响,再环顾四周一圈,终于忍不住说道:“小倚,抛开那只狐狸精的意图先不说,你有没有觉得,这卷《玄法要诀》跟我们最初看到的完全不同!”
倚弦点点头,道:“我看出来了,这一卷应该是完整的《玄法要诀》才对!”
耀阳边看边皱着眉头道:“究竟哪一卷才是真的呢?又或者这都是假的?不过看他们随手便将这玩意抛来抛去,我估计也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东西!”
倚弦摇头不语,此时的眼光早已被卷籍中的内容所吸引,还不时喃喃读阅一段,然后专注思忖片刻,再掌指齐动独自比划一阵,继续往下看。耀阳被他的行为感染,也情不自禁地摊开面前的卷籍,仔细翻看起来。
“……调和阴阳,以正道鼎。道引为物,乃先天元能之本,宗道万法之源也。盖因万灵生于天地之间,被后天本体凡躯所限,生则受累于经脉气血之变,死则受制于三界六道之困。故而,应当修其心净其身,借一线玄元道引之功,正和脉气,以虚迎实,散之千经百骸,聚之一气归元……”
倚弦一气念完曾经残缺不全的卷籍内容,不由长吁了一口气,感慨道:“这应该是真的!”
耀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往下念道:
“……所谓先天道引,实乃道基深厚之士以苦修而成的本命灵元为引,视各自体性禀赋之差异,种入其人体脉上中下三处丹田渊海,而后以一脉先天为本,涤净后天之凡俗尘垢。循宗道正法日益精进,达至阴阳归真、还本清源之境,始能超凡入圣,长生不灭于天地之间……”
读到此处,耀阳不由咋咋舌,笑道:“这说得未免太神了一点吧!”
倚弦相反却摇头道:“我倒认为蛮有道理的!还记得花子爷爷经常说过一句话,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这一段诀要应该就是在说这个道理吧!”
耀阳一想到他们兄弟曾经被蚩伯欺骗,心有戚戚然道:“谈何容易,想你我一日三餐不济,终年混噩度日,时不时被人追捕,哪里可以寻到肯为我们植种道引的有道明师呢?何况现在我们又落入他人控制,过得是朝不保夕的日子……”
说到这里,耀阳又自一叹,放下手中卷籍,心灰意懒地爬上矮墩的院墙,随手扯一根尾草叼在嘴里,双手枕头靠依在墙头上,从这宫院的残缺一角越过千重檐角眺望东升的朝日,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沮丧。
倚弦的心中又何尝不难过呢,只是他生来随性不羁,对成败得失一贯看得不重,但此时见到身边一贯积极的兄弟变得意志消沉,心头骤然一热,抬头远望朝阳,泪水顺颊而下,道:“小阳,我好想花子爷爷……”
耀阳闻言一怔,耳边又响起一阵再熟悉不过的悠扬低鸣,回首看时,沐浴在晨阳金辉中的倚弦嘴抿青叶,正吹奏着两兄弟幼时学自花子爷爷的叶笛曲。顿时间,哽咽的泪水滚滚而出。
试问这世间的苦难又怎能及得上他们生死患难的兄弟之情呢?既然已经经历过生死轮回,那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呢?
生有何苦,死又何惧!
耀阳与倚弦这对生死与共的兄弟再次相视一笑,和熙的晨早阳光柔和洒落在两人此时温暖开怀的脸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