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如山重任 江雾劫敌
岳洋正自泪眼模糊,忽闻贺束兰在门外唤道:“洋弟,洋弟……”
他慌忙抬袖拭泪,贺束兰俏丽的身形一闪而入。
她一见岳洋,十分惊诧。
“洋弟,你为什哭啊?”
岳洋已是无可掩饰,只好将手中师谕递与贺束兰。
“小弟哪里是哭,不过是有感而发而已。”
贺束兰接过,细一端详,字迹虽为泪水模糊,但仍可辨明。
“令师英明天纵,侠心德厚,举世无匹,无怪乎能在一二年中名震天下,武林钦仰,但不知令师现在何处?”
岳洋凄然一笑。
“还不是去玉钟岛附近寻找师母及几位武林前辈去了!”
贺束兰闻言不禁一怔。
“去了么?”
岳洋点点头。
贺束兰唉了一声,道:“海天漂渺,岛屿沉浮,甚难寻觅,只有我和其他几个人才知道航径。”
岳洋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皇天必不负苦心人!”
“但愿如此!“
岳洋长吁了一口气,将铁匣收于怀中,牵住兰姐皓腕,凝目细视。
“兰姐,你我去到厅内,一来与赵林兄叙阔别之情,再者听听如何决定赶往内方山营救丐帮人物。”
两人携手出室而去。
大厅灯火如昼,黑压压地坐着一干群雄在高声谈论不已,赵林见他两人进来,忙起身相迎。
赵林道:“令师尚有一物托交,刚才忘却取出。”
说时,他取出一只细小蓝布包递在了岳洋手中。
岳洋顺手打开布包取出一块乌光闪闪的铜牌,上刻龙狮虎王形象,其形苍古,雕工甚精。
他面色不觉一沉。深知其师这是将振兴丐帮重任一并交与自己,连忙收存怀中,道:“多谢赵兄了。”
说时,目注常柏呈道:“在下意欲赶往内方山,如何?”
常柏呈微笑道:“目前恐难成行。常某目前已遣三人前往内方山去探听那里的情况,日内必有回报……”
岳洋面现忧容,道:
“在下恐涸泽之鱼,难待西江之水呵!”
“少侠此话虽然有理,常某怎不知缓不济急,但武林乱象已成燎原之势,绥靖之责已完全落在少侠肩上,能不审慎判断当前何为急务吗?”常柏呈说着,面色一肃,又道:“令师既授以绝学秘籍,即望你潜修息虑,参悟玄奥,在短时之内期以大进,始能扫荡魔氛。再者,少侠还有一事待办……”
“什么事?”
只见常柏呈附耳低语了一阵,岳洋一张俊脸通红,嗫嚅道:“何须如此急切?”
康风兵大笑道:“明媒花烛,谓吉成大礼,老朽亦好无愧面见良友。”
贺束兰见情已知说的是什么事了,啐了一声,红脸一闪而去。
常柏呈又道:“常某说目前暂不能离此,其中真象片刻就可明白……”
活犹未了,忽闻夜空中数声长啸随风飘送入室。常柏呈立道:“果不出常某所料,三元帮匪已至.来人当不在少数,均是身手绝高己极之人。”
岳洋面色一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等何不予以迎头痛击?”
“方才我等议计已定,正好以逸侍劳。此洲处水道纷歧,外人断难侵入,七日之内必可无虞,少使暂且无须为此忧虑,先潜悟秘学,完成花烛,在此七日期内由常某主持,你尽可独辟一室不问他务。”
岳洋长施一挥,道:
“那就全仗常老师了。”
常柏呈与群雄逐一吩咐,群雄纷纷疾掠而去。
这时,常柏呈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沉目凝思片刻,又立起,走向西厢。
西厢一间房内,榻上昏睡着端丽可人的卫英香,她朦胧间倏觉面上一片清凉,缓缓启开双眸。
只见自己睡在一间布置雅洁的房内,台上烧着一双红烛,映得一室明亮如昼。台侧端坐着一位面象清奇之青衣老叟,目光微抬,似是仰面凝思,身前侍立着一个明眸皓齿的绿衣丽人。
卫英香想起前情,认出这老叟及绿衣人是谁,不禁怒火陡生。
她仰面坐起,叱道:“你们为何绑架姑娘来此?”
殊料用力过猛,突感头目一阵晕眩,四肢酸软乏力,知自己穴道尚被对方制住,不禁一怔。
这时青衣老叟缓缓站起来。
“梅姑娘,请暂回避片刻。”
绿衣人应命而出。
青衣老叟微笑地目注卫英香道:“卫姑娘请息怒,可否让老朽说两句话?”
卫英香道:“你是谁?”
“老朽常柏呈,是岳洋少侠的忘年莫逆之交。”
卫英香一听岳洋知友,不禁问道:“岳少侠现在何处?”
“现在邻室。”
卫英香不由呆住,忖道:“莫非他与贺束兰情浓,避我若蝎……”
一念及此,眸中不由已潮湿了一片,泪光乱转。
常柏呈微笑道:“姑娘不可胡思乱想,岳洋现在独处静室,参研武功,用来对付武林即将发生的浩劫。岳少侠虽对卫姑娘一往情深,但也面临着一项极为艰难的决择,其中关键端在姑娘,岳少侠恐是无能为力,颇感为难棘手?”
卫英香闻言满腹疑云,两道目光疑惑地瞪着常柏呈面上。
“你父卫飞龙罪恶滔天,岳少侠受人重托,非剪除不可。但既爱其女而又不能不杀其父,故岳少侠陷在极端矛盾之中,难以自决!”
卫英香怒目叱道:“我父有何恶行,岂能任你们诬蔑?”
“卫姑娘,你可知阳朔石林所住的那位断去双臂的老人是谁么?”
“管他是谁?我只知道他是我爹爹的宿仇强敌。”
常柏呈冷笑道:“他就是令尊的授艺恩师啊厂
这一句话令卫英香芳心大震,玉容惨变,心惊欲寒。
“他一心望其徒能成为一代俊杰,不想一双手臂反被其徒阴毒功力断送,非但如此,连一条性命也断送在石林。别的不说,卫飞龙弑兄夺位,弑师为患,这两项大罪,就为武林中人所不容……”
“不论武林中人如何说法,他终究是我爹爹。”
“可惜姑娘并非卫飞龙亲生爱女。老朽来这里就是为了说出这句话,以免姑娘从贼做父,让岳少侠左右为难。”
卫英香面色惨白,叱道:“你信口雌黄,拨弄是非。姑娘我不是那种容易被人家欺骗的人!”
“非但卫飞龙不是姑娘亲生之父,而且姑娘与卫飞龙还有一段血海深仇。姑娘莫非不信老朽之话?请问姑娘,你亲生父母是哪个,你自己知道么?”
卫英香忖道:“看来他此话并不虚假。爹说我母产下我之后,即因体质赢弱,失血过多而撒手尘衰。可是相随爹爹多年的手下,都不知道母亲是谁,推说未曾见过,其中显然大有蹊跷……”
不由她将信不信地问道:“常老师说有一段血海深仇,其中因果可见告否?”
常柏呈摇首太息道:“姑娘日后见着卫飞龙时,就问他昔年岁腊暮冬在山东日照县苏家村上,正值夜晚漫天大雪之际,一手害死八条人命的是何人?看他如何对答。
“此时老朽纵然舌生莲花,姑娘只怕也难以见信。”
说完微微一笑。
“姑娘久未进食,只怕已饿了,让老朽命人送上饮食,天明时分姑娘可与岳少侠见上一面。”
说罢已飘身出外。
星斗满天,芦获翔风,河岸之上,显得一片凄凉。
蓦地——
两道啸声过处,一双黑影如飞掠至河岸上,并肩而立,四道寒电慑人目光向四外扫视观望着什么,二人乃是金臂人卫飞龙和郑西亥。
忽听金臂人卫飞龙的焦急语声。
“郑堂主,三元帮所言可信否?小女被康老贼掠至此小洲吗?”
郑西亥似乎略一沉吟,答道:
“三元帮在江汉间势力庞大,耳目众多,自然有人目击掳架姑娘情形,不然江胥卒怎可妄下断言。”
卫飞龙道:“怎么三元帮也找不出这孤洲的确实方位,不要是信口开河吧?”
“前数年是由洲上渔民引路,如今渔民俱无。洲诸分歧,芦获蔽江,又是月黑深夜,全凭摸索,自然难以认清。依我看来,非天明日出是无法找出方向了。”
卫飞龙鼻中哼-声。
“今晚三元帮、黑旗会、峨嵋及我雪莲教来此,能手不下数百十人,我就不信无法找出孤洲方位。”
卫飞龙话音刚落,忽听一声凄厉惨叫,发生在十数丈外芦苇丛中。
两人不禁一惊,立即循声扑去,身形尚未沾地,又是一声惨叫在附近扬起。
卫、郑二人不禁心神一惊,目光落处,隐隐可见江滨水面上飘起两具尸体。
郑西亥忙道:“不好!看来我方友伴遭了暗袭,待我以啸声指引他们前来聚议,以免被逐个击破。
卫飞龙两道目光如电炬般远扫四方,意欲寻出暗袭之人。
郑西亥道:“教主,敌暗我明,不要妄想找出这人。他们避强凌弱,有意如此,听说康姓老儿诡计多端。火焚三元帮,一役伤亡二百余个能手,仅少数幸免。江胥卒对他恨之入骨,但心有戒意,恐重蹈前辙,是以不敢轻进,教主还是小心点好!”
卫飞龙轻轻地冷笑了声:
“江胥卒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话犹未了,忽感胸后一缕轻风掠来,如有暗器偷袭,连忙出掌劈去。
卫飞龙一股猛厉的潜劲随式吐出,但却阻止不住暗器袭来之势。心中不由大骇,只感暗器触刺掌心,一阵奇痛。
空闻远处一个阴森森的冷笑声飘入耳内,接着,一条黑影拔起在二十余丈外,半空中喝道:“卫飞龙,你被我独门暗器打入掌心,循血攻心,如不及时闭穴运功逼出体外,只怕你一身绝高功力从此全废……”
那人喝声甫出时,郑西亥便欲长身扑出,复又忍住。
卫飞龙只觉掌心有微微发麻感觉,心内暗惊。
“这是何种暗器,怎的自己护身玄罡竟阻不住它。”
郑西亥低声问:“教主,究竟你受伤了没有啊?”
卫飞龙尚未回答,夜风中忽又飘送过来方才那阴沉语声。
“卫飞龙,我知道你为寻掌珠而来,但令媛已结伴在南旋途中,你不如疾返总坛,父女总可见面。”
郑西亥沉声喝道:“尊驾可真?”
“言尽于斯,信也在你,不信也在你。若欲与三元帮狼狈为奸,恃强妄为,只怕你等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哈哈大笑,曳空而去。
两人只是发怔,卫飞龙秉性阴沉,两掌麻痒渐重,心中虽是发怵,但却始终不出一声,只默默运气逼出毒气。
蓦地——
三声长啸划空而起,高亢嘹亮,忽见三条黑影疾掠而来,一个苍沉语声叫道:“卫兄……卫教主……”
三条黑影如鹰隼般泻落,正是那江胥卒、董金荣和峨嵋外家名宿。
江胥卒眼神打量了卫飞龙两眼。
“卫教主是受了暗袭么?”虽在黑夜,他也看出卫飞龙神色有异。
卫飞龙暗暗心惊,道:“小弟倒没什么,只是贵帮手下两人遭了毒手。”说时用手指了指飘浮水面的两具尸体。
江胥卒目光漫不经意地望了水面一眼,嗟叹一声。
“这本不出江某所料,康风兵老鬼诡计多端,又仗着化血暗器歹毒无比,深夜之间,防不胜防,死者不仅此二人,贵教门下受伤人也是不少……”
说着一顿。
“目前江某最担心的是卫兄究是什么暗器所算。以卫兄的卓绝武学,这暗器必然是极其歹毒。”
卫飞龙的心猛一震,苦笑了一声,说出方才经过。
江胥卒先是一怔,继而莞尔一笑道:“卫兄你伸出手掌让江某瞧瞧。”
卫飞龙双掌一伸,一旁的董金荣“刷拉”一声,亮开千里火筒,火光照映之下,只见卫飞龙双臂红肿粗胀。
江胥卒微微笑道:“果不出江某所料,愚兄你受戏了。
这是云梦泽独产的一种水蜂,性能逆风而行。卫兄必是展出劈空掌力时,那水蜂骤迎劲风,逾是加速,不禁螫了一口,水蜂之毒不大,一个对时以后,自会消除。我道卫兄金臂向来以毒克毒,还有什么暗器能暗算卫兄不成?”
卫飞龙一张脸气得煞白,恨不得抓住那戏弄他的人,碎厂万段方消此恨。倏地心中一动:“小弟一双金臂,万毒不侵,小小水蜂之毒,又何能侵入。”
江胥卒道:“这叫做知彼知己,百战百胜。大概戏弄卫兄之人深知卫兄底细,算准水蜂之毒是卫兄金臂不能克制。”
卫飞龙恼怒莫名。
江胥卒义道:“天色距黎明尚有一个多时辰,江某已命手下十里埋伏,一待天色大亮,即可觅出那孤洲方位。卫兄两位暂请息怒.随江某小饮一杯,如何?”
卫飞龙心切救出爱女、何况又不舍广成二宝,略一沉吟,便慨然首允,与郑西亥两人随江胥卒而去。
五人离去不久,由江岸草丛中掠出两人,一人冷笑道:“他们已不敢在深夜搜索,可让常老师从容布阵,我等速去报与常老师他知道。”
说罢,两条身形一晃而杳。
曙光甫现,只见漫天大雾将那远山近水,四周景色,尽皆遮蔽,四下一片白茫茫的,视力不及两尺。
孤洲浅滩上亦为一片浓雾所罩。突然,雾中响起康风兵豪笑之声:
“常大侠真是才华横溢,何以算准今晨有这场大雾?”
只听常柏呈回答道:“在下不过略知星宿小术。昨晚夜观天象,上空云层厚积,知有七天大雾,届时,四十里方圆之内,浓雾蔽日,非至暮垂不会消散。三元帮匪不来则罢,若来而犯险,我让他们无一逃脱。”
又道:“然又恐人算不如天算。天下事往往甚多出人意料之外者,功亏一篑,群丑漏网也未可知?”
康风兵答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等只求心之所安而已。老朽已命人去调沈逢春等二十人赶来相助,他们脚程迅速,谅片刻即可赶至。”常柏呈道:“行兵布阵虽玄奥不测,但百密总有一疏,此处系一大漏洞,对方不乏才智出众之士,三日后定然向此处全力攻来,不过只要尽其所能挨过七日,对方必折伤大半精类,岳少侠亦在参悟绝世武功,强大之敌可去矣。”
距北约莫三里之遥,漫江大雾可见两人影,东闯西撞。
突然两声惨叫惊起,一对匪徒双双仆倒,滚了两滚,气绝毙命。
匪党闻声大惊,齐聚在两人毙命之处凝视,只见一双尸体渐渐缩小,肉化骨消变做一滩黄水。
群匪面面俱惊,纷纷疾掠后跃。
忽闻一啸声传来,哑闷声沉,片刻,朦胧中现出一个彪悍汉子,如飞奔来。
他手执一柄闪闪钢刀,大声喝道:”江帮主传下话来。
请诸位暂勿犯险,静待少帮主与数位高人。”
匪党中有人问道:“舵主,江帮主非擒那贺束兰婢子不可么?”
那彪形大汉微微笑道:“那位老师,目的不是贺姓婢子本身,而是广成二宝,多延误一日,就让她多一日开启宝匣之希望。若二宝为她垂手而得,则我等死期到矣!”说罢窜入滚滚浓雾中。
有人长叹一声道:“连日来,我等伤亡不下二三十人,连对方一个人影均无法咨见,令人不胜忧心!”
蓦地——
一声刺耳笑声传来:
“我们不是在此么?只怨你等有眼无珠,看不清!”
这突如其来的语声甫起,匪党心神大震,顿时大乱,惊俱于方才两人尸骨无存之惨,纷纷四下乱窜。
匪党逃奔不过百十丈远,三元、峨嵋及他派十数高手如飞而来,相遇之下,忙问他们何故。
只听一个深沉语声道:“江帮主也未免太谨慎了,在下就不信贺姓贱婢有这么厉害!”
话声一落,远处传来阴寒澈骨的冷笑道:“盘陀一怪,只配称雄闽南一隅,此处焉有你说话的余地?明枪真刀你也不成,吹什么大话?”
盘陀一怪目中凶光暴现:“尊驾何人?何不现身相见?”
此刻.雾气渐薄,已可瞧清两丈方圆的距离。雾中只见人影连闪,转眼间,但见九条瘦长人影并肩而立,手中各执一柄寒芒流晃的长剑。当中一人两颊深陷,眉棱高耸,凤目中神光奕沛,夺人心魄,沉声喝道:“盘陀一怪,为虎作怅,只落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你难道不知么?”
盘陀一怪浓眉上挑,正待喝问来历,那人将手一摇:
“在下武林末学,姓名不见经传,说出你也未必知道,倒不如真枪实剑来得更干脆利索些!”
说时长剑一展,流出一片光网,万点寒星乱战。
虽只起手一式,便已可看出此人剑术非凡,高深莫测。
盘陀一怪狂笑道:“广成二宝,天下奇珍,天下英雄,莫不欲之,非独我一人。朋友,你负隅顽抗,无异于螳臂挡车,以卵击石。你还不纳命来么?”
“命”字出口,一支判官笔已以一式“魁星点斗”挑出。
笔芒闪闪,夹着一溜青光,径自点向对方三处要穴,快如闪电。
瘦长汉子黑袍一撩,拧身让步,左足一抬身体已凌虚上升二尺,足尖踢向盘陀一怪执笔右脚,跟着顺腕一剑,只见三点寒星径指对方咽喉而去。
盘陀一怪快,他比盘陀一怪更快,身法已臻神化。
这时,盘陀一怪眼见对方出手快捷,认位之准,腿风剑影倏闪而至,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忙挫腰仰身,右腕一沉,反手急旋,判官笔攻向对方腰侧大穴。
这一式败中取胜奇招使得妙绝,匪党先是捏着一把冷汗,但目睹此招一出,均不禁同声赞好。
哪知对方身形未坠,竟如同预知盘陀一怪非出此招不可一般,长剑疾然下拨,身形倏地一平,右臂迅如电光石火般挥来,掌风已指向头顶“百会”穴。
盘陀一怪不料对方武功如此卓绝无伦,撤手不及。
“当”的一声,只觉虎口一麻,把持不住,判官笔脱手,此时,猛感一股凌厉掌风压顶而下,不禁惊号出声。
匪党中一人,见状大喝一声,电射扑出,呼地劈出一掌,立有一股无形潜劲涌出,径向瘦长汉子左掌迎去。
瘦长汉子身形一仰一翻,疾逾飘风般翻出丈外。
“原来是峨嵋败类。”
脚尖一滑,剑芒流动,但听盘陀一怪一声惨呼,一条右臂己被齐肩生生削落,鲜血流个不住。
瘦长汉子大喝一声:“走!”
九条人影疾又隐去。
那自一旁出掌的人是一五旬肥胖老者,见状不禁大惊,援救不及,不禁叹了一声,顿了顿脚。
诸人忙将盘陀一怪扶起,闭住穴道,止住流血,退去……
孤洲内一片喜气洋溢,岳洋已与诸女完成花烛,但他心不旁骛,一心潜悟乃师所传之秘学武功。
他本悟性奇佳,三日过去,功力不觉突飞猛进,诸般玄奥八九融汇贯通,阴阳二气虽已化元归一,仅未至意随念动,趋于无极之境而已。
贺束兰日夕在旁寸步不离,慎防匪党侵入,导致走火入魔。
三日来,大雾迄未消退,仅入夜浓雾化作飞絮片云,但未有进攻。
在第三日中午,傍着一条狭窄芦苇丛中,停着一座双桅巨舟。
舱中聚坐铁翅神燕江胥卒、董金荣、卫飞龙等人闷着喝酒。
这十数人分成多派,明是同一阵线,其实暗中却勾心斗角。
此时,金臂人卫飞龙鲸吸了一口酒后,目注江胥卒道:“长日困守,郁闷无聊,令郎又赶来无期,似此师劳无功,倒不如及早回撤或由我等独行其政为上策。”
江胥卒捋须微笑道:“犬子今日必至,但仍需仰仗卫兄大力相助。时至今日,黑白之争鸿沟已甚显明,合则两利,分则两败,广成二宝万不能落在贱婢手中。”
口中虽是这么说,心中却是怨毒已极,暗定出一个推舟落石之计。
卫飞龙亦是个心计多端,毒如蝎蛇之人,早已发现江胥卒说话时目光闪烁,不禁猛然一挑,对他顿生戒心,佯做苦笑:
“此刻广成二宝对小弟已属份外之想,小弟忧心如焚者乃爱女卫英香不知陷于何种处境耳!”
豹掌董金荣忙道:“吉人自有天相,令媛必定安然无恙……”
黑旗会主突然出声道:“万一贺姓贱婢已启开空闸取出二宝,九天霹雳火珠乃前古至宝,我等岂不成了登门送死么?”
在座诸人闻言不禁一怔;面色大变,纷纷乱作一团。
蓦地,舱外传进宏亮禀报声:
“少帮主到!”
江胥卒不禁精神一振,只见舱外人影连闪陆续走入六人,老少不一,为首一人是身长卓立,面相英俊的少年。
其中二人长发披肩,银须飘拂及胁,鹞目鹰鼻。
舱中坐着五名峨嵋高手,见了此人俱皆站起。
三元帮少帮主江小平对江胥卒道:“孩儿己请得峨嵋三才阁主驾到。”
江胥卒早已立了起来,趋前一步执手寒暄彼此,说道:
“年前,在下曾拜谒峨嵋掌门,金顶上人盛道阁主才智无双,胸怀兵甲,实为峨嵋之秀,遁隐后山不出,在下无限心仪。如今屈辱阁主慨然出山相助,在下甚感荣幸至极,武林亦是甚幸。”
三才阁主只冷冷道了一声:
“不敢!”
江小平遂与其父介绍了同来几人。
铁翅神燕命厨下重整宴席,一时珍馐交陈,杯盘交错。
席间,三才阁主道:“江帮主,贺性婢子两三日来,均未作突围之举么?”
江胥卒点点头。
三才阁主面色突转凝重道:“她天险可恃,如此作为,颇足令人费解。”
摧山掌道:“或许她急欲启开宝匣,两日来俱在参悟开匣之法也未可知。连日大雾漫天,天助于她,加上康老贼诡计多端,他暗我明,使我等,一筹莫展,又无法寻觅孤洲方向,为此进退两难。”
三才阁主沉声道:“广成二宝你确信为贺姓贱婢所得么?”
摧山掌忙道:“传闻有据,怎会是虚!师兄,你莫非另有所闻么?”
三才阁主冷笑一声道:“眼见犹恐是假,耳闻岂可当真。”说时神色已转平和,接道:“然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留着贱婢早晚终为祸害,事贵神速,不如这就去踩一踩孤洲所在方向。”
江胥卒倏地立起,道:
“在下领路!”
众人相继立起,鱼贯出舱而去,步上江岸。
江胥卒向三才阁主道:“在下已找到一个村民,他曾与孤洲上捕鱼之人多次交往,亦曾去过孤洲两次,只是连日大雾,水道纷歧,竟不易测出方位,易于迷失。此村民竟也无法辨认出来。”
三才阁主道:“相烦帮主命人去找他来,带着总有用处。”
江胥卒命手下带来一个中年村民,匆匆问了数句,便命村民带路。
浓雾犹若飞絮飘烟,迷人眼目,可见不及一丈方圆。
众人随村民到达一处江岸,村民道:“由此登舟直往东南,不及三里就有一片接天芦苇,芦苇中可寻出水道,但为大雾所遮,小人亦是无可奈何!”
三才阁主冷冰冰地答道:“这不妨事!”
又向江胥卒道:“方才见到江帮主巨舟旁系有三条小船,可命人牵来此处,我等今天要用用!”
江胥卒命手下循着江边疾行而去。
不会儿,三条小舟牵来,众人分乘而上,橹桨咿呀,缓缓离岸。
不到一个时辰,小舟驶入芦苇丛中。三才阁主忽伸手入怀,不知取出何物,弹指疾射而出。
只听“波波”数声爆音,红光顿现,沿着苇叶燃烧起来。烈焰曼展,竟逼开三数丈宽阔的浓雾。
江胥卒等人大为惊奇。
只听三才阁主笑道:“兄弟此次途次襄阳途际,即知大雾漫江,便合药制弹。须知沼泽之间水气甚重,易生雾瘴,此弹用本身三味真火打出,药为纯阳之精,能克制纯阴,故能逼开云雾,但不伤人。”
说罢,便命加速行驶。
三才阁主连用数弹,村民己可约略分辨水道所在,即指示舟行方向。
舟行半途,突闻雾中腾起频频啸声,此应彼和。
江小平惊问道:“他们发现我等侵上了孤洲么?”
三才阁主道:“那还用问。”
众人心神一振,忙各自蓄势凝神,全力戒备。
舟行缓慢,不觉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因船底触滩,不时沙沙作响。
村民道:“此处就是!”
三才阁主大袖一挥,嗖地穿空飞出,捷逾飞鸟般落在浅滩上,一连发出九弹。
群匪亦相率疾掠飞出,落足滩上,只见火光连闪,震开浓雾不及一尺,复又合拢将火湮灭。
三才阁主不禁面目一变,道:“此中大有能人,洲上已布有奇门生克。各位请小心紧随老朽,找出生门位置,全力攻入!”
众人沿着环洲浅滩走去,身形逐渐隐入浓雾中……
生门之外,木石为阻,阵内康风兵等率高手静伏着。
突然阵外起了阵阵步履之声,此起彼落,为数不少。
康风兵霜眉一挑,低声道:“他们来了。果不出常大侠所料,速派人前去,请常大侠即刻赶来!”
一人领命如飞而去.康风兵等人屏息相等常大侠的到来。
这时三才阁主等人已仁立阵外,三才阁主倏又取出一颗龙眼大明珠,霎那间,光华大盛,滚滚浓雾立被追开五丈方圆,一草一木均洞悉无遗。
蓦地,阵内一股猛厉无俦潜力直推而出,径向三才阁主执珠右手撞去。
三才阁主冷哼了声,左袖疾挥迎向那撞来的潜功。
一旁的峨嵋外家名宿摧山掌亦双掌平胸一翻,一式奋力推出。
两人合击之力何等惊人,呼啸如雷,天马奔空,凌厉之极。
哪知阵内涌出之潜力一发即收,消敛于无形。三才阁主与摧山掌合击之力,顿时打空。
两人只觉力道竟被卸去大半,而且附近木石纹丝不动。摧山掌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三才阁主面沉如冰,两道锐利的目光逼视阵内,久久不语。
陡然,阵内发出一阵震天狂笑,令人心魂欲飞。
这笑声足足有一盏热茶时分不止,余音仍自不绝。
三才阁主冷笑道:“这先天八阵图尚未摆全,你认为能挡得住老朽么?”
阵内一阵宏亮语声答道:“阁下眼力过人,才华超绝,看出兄弟所设先天八阵图不全,但阁下全力侵入,亦力损之大半,兄弟与阁下无怨无仇,为何师出无名?”
“老朽为着生擒贺姓贱婢而来,阁下只要献出贱婢,保证决不动你洲上的一草一木,一禽一兽。”
“贺姑娘与阁下何仇?”
三才阁主不禁一怔,沉声应道:“广成二宝是否在贱婢手中?”
“你说广成二宝落在贺姑娘手上,是听自人言,抑或目击。”
三才阁主猛然呆住,无以为答。
阵内又发出一声冷笑道:“广成二宝谁人不知为罗泰掳去,私自献与江胥卒,江胥卒存心私吞,将罗泰三人暗害,转又嫁祸于贺姑娘,意欲淆混天下英雄耳目,阁下如此才智,反为江胥卒所患,兄弟不胜替阁下惋惜一个好好的才华!”
江胥卒立时激怒得面红耳赤,厉声喝道:“满口胡言!”
你是何人,何不出阵相见,这怎似英雄行径?”
“江胥卒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不过是借刀杀人,以遂他日梗阻,歹毒阴狠,端的无耻已极!”
短短数句,极尽尖酸刻薄之能事。
江胥卒气得瞠目结舌,怒血奔涛,但却无可奈何。
三才阁主心中一动,忖道:“莫非江胥卒真有此事?”心内一片疑云。
江小平递与迎春泉一个眼色,迎春泉掌中剑舞起一片森森剑网,龙蛇矢矫,冲入阵中。
只听迎春泉一声大叫,满身浴血退出阵外,生似一个血人。
阵内适才语声又道:“兄弟素有好生之德,不为已甚,放贵属一条生路,倘仍执迷不悟,兄弟也无能为力了。”
江小平飞跃过来抓住迎春泉,低声问道:“贤弟,你怎样了?”
只见迎春泉满身剑伤,千疮百孔中流出鲜血,负伤甚重。
迎春泉惨笑一声,道:“非是小弟功力不敌,但刚一攻入阵中,只觉无数兵刃从四面八方疾攻而来,却又不能瞧见,是以遭了暗算,但小弟有生之日,不报此大仇,誓不在江湖为人。”
江小平劝慰了两句,扶他坐下,取出本门灵药与他服下。
三才阁主面色如罩浓霜,更显得阴冷可怕,他闷声不语,领着四名峨嵋高手,在阵外来回走着,藉着他手中的红色珠光,来寻找入阵路径。
要知三才阁主武功才智无一不是上立之选,人最自负,外冷内僻,非但少与外界交往,就是本山同门亦不喜交往,独居后山,筑石成阵,杜同门骚扰。
此次堂门金顶上人以令符召来,晓喻维护本门威望,他不敢不遵,况且他亦早有展露才华之念,不料初次出山,就遇上强敌常柏呈。
好名争胜之念,人皆有之,武林中人尤烈,三才阁主更甚。此刻,他正默察阵势,凝思破阵之法。
突然,王才阁主停住身形,寒冷如冰的面上泛出一丝笑容,左手向江胥卒、江小平等人一招。
江胥卒等人一跃而前,三才阁主以内功传音之法道:“诸位分作五路,一冲入这两块大石之后,立即各按五行方位,猛攻扑入,若逢对方人物,一律格杀勿论!”
说时,伸手指向两块鲜苔滋生,高可两丈的巨石。
这两块巨石片列一处,当中只容一人进入隙缝,酷似两具巨灵门神昂然矗立。
江胥卒等数十人迅即分作五拨,只听阵内发出宏亮大笑道:“三才阁主,你目力判断有错,先天八阵图,按着十二时辰自动变化,这不是生门而是伤门。若然不信,就请试试。兄弟奉劝阁下不如及早抽身,莫谓兄弟言之不豫也。”
三才阁主面色大变,暗暗惊道:“我素少涉足江湖,武林中人罕有知者,此人是谁,怎会认出是我?”
他目中逼射两道寒光,怒视阵内问道:“尊驾何人?”
“阁下不要问我是谁,早晚总有晤面之期,阁下既知先天八阵图名,当谙晓先天八阵图变幻莫测之奇!”
江胥卒低声道;“是否依照尊驾前计行事呢?”
三才阁主略一沉吟,道:“先遣五人分取五行方位试试。”
立时五条身形疾逾闪电冲入两座巨石之中。
阵外诸人个个心情紧张无比。
五人进入阵内,只隐隐听得喝叱和劈空风啸之声传出,其声闷哑。
须臾,数声大叫中五条身形掷跌而出,叭叭坠地,与迎春泉一般无二,俱成了血人,令人心悸。
阵内倏又传出一阵大笑道:“兄弟所说如何?先天八阵图虽是摆设不全,仍威力莫测,变幻无穷。”
三才阁主热血沸腾,神情极为激动,厉声喝道:“老朽如不破得先天八阵图,誓不还山而归。”
“阁主既然决意如此,兄弟理当恭候大驾光临!”说罢声寂。
三才阁主自是率领这班枭雄沿洲屡屡进袭,却是无功而退。
不觉又是两日过,三才阁主等人以怀中于粮充饥。
第六日清晨……
浓雾依然笼罩大地,但抬头已隐隐可见东方日影。常柏呈与康风兵立在一株垂柳旁,只见常柏呈四外扫视了片刻,面色变得沉重无比,道:“人算不如天算,浓雾不可恃矣。如在下所料不错,一个时辰后当雾消日出,既然总须放手一拼,在下去瞧瞧岳少侠大功告?康老英雄请居中呼应,万一对方侵入,再全力堵截,拼得一时是一时。”
康风兵微笑道:“常老师请放心就是,沈逢春已带来数十名功力上乘好手,论人力他们已是强弱悬殊,一时之间他们断然讨不了好处的!”
常柏呈作别而去。
一个时辰后,果如常柏呈所言,大雾渐渐稀薄,消散无形。
正南方杂乱树丛,及人蔓草中突然现出三才阁主、江胥卒、卫飞龙等人身形,快步如飞向洲上入侵。
草丛中突响起一声长笑,笑声中冒出甚多矫捷身影,阻住三才阁主等人去路,一列散开。
只见他们所展身法,灵活矫捷,落地无声,个个并非庸俗之辈。
居中是高大黑衣老人,须发如银,面相威重,身形定住后,目光如电,向江胥卒等人一扫。
“江胥卒,那日江边一场大火,尚未烧好你么?”
江胥卒面色一红,怒目喝道:“今日我来就是为数百条生命向你讨还血债,你还不束手待缚么?”
康风兵冷冷一笑道:“色厉内荏,口不应心,谁人不知你这次前来是为了私吞那广成二宝,驱使无知者白白送死,借以排除日后称霸的眼中之钉。”
江胥卒面如红血,大喝道:“我儿何在?将这老贼万剑分尸!”
康风兵手掌一挥,喝道:“且慢!”
江胥卒不禁一怔,道:“你还什么话需要说呢?”
康风兵冷冷一笑,答道:“今日相见,已非善言可解。
武林之内强存弱亡,千百年来一成不变,既然如此,我等终须见个你死我活不可!”接着,只听康风兵又道:
“诸位都是一帮之尊,或武林名宿,今日一会,是以个人功力一拼生死,抑或群谋见胜?若不说明,日后传将出去,将谓老朽以众凌寡的不是2”
江胥卒心内暗惧对方化血暗器歹毒,见康风兵这么说话,正中下怀,纵声大笑,道:“江某一生光明磊落,同行者均是名门正派,当然是以本身功力一拼生死。”
三才阁主面沉如冰,寒声问道:“你就是康风兵吗?贱婢何在?”
“你只须胜了老朽之后,还怕见不着贺姑娘么?”
三才阁主鼻中冷哼了声,右掌微微上扬,正待挥掌而出,江小平身形骤出,朗声道:“杀鸡焉用牛刀?”
身形一滑,右掌迅如电光石火般击向康风兵胁下。
康风兵右侧一蓝衣劲装汉子冷笑一声,挺身而出,掌中一柄缅钢长剑一振,如一抹青霞托着三点寒星,迳取江小平“天豁”、“曲地”、“阳谷”三处大穴。
这一招动如脱兔,攻其必败,时间部位把握极准。
江小平乃峨嵋耆宿栖云禅师及掌门金顶上人两代传授,悉意造就的弟子,一身武功,卓绝精湛,右掌斜沉,身形陡地一滑,五只钢指已点到蓝衣汉子“章门”。
蓝衣汉子心神大震,剑势一收反削江小平右腕。
江小平掌心一翻,五只钢指竟已扣住了对方长剑,拧腕一抖,大喝:“撒手!”跟着左掌穿胸拍出。
蓝衣汉子只觉虎口撼震欲裂,那柄长剑立时脱手飞出,疼痛已极。才哼得半声,那江小平左掌已“叭”的一声贯实胸前,一股如箭鲜血张口喷出,倒退出三四步便倒地气绝身死。
康风兵见状,不由面上微微变色。
江小平虎目中锋芒毕露,口角泛出狂傲笑容。
江胥卒为其子得意已极。
三才阁主暗点点头,忖道:“原来栖云师叔竟将不传之秘也传授于他了!”
只见江小平冷笑道:“尚有谁自不量力者,前来送死!”
声未落,但听朗朗语声道:“在下不自量力,愿来送死!”
江小平闻言一怔,只见是一年岁与自己相仿丰神俊秀的少年。
那少年也不再答话,剑诀一引,划出漫天剑影,立时有朵朵飞星寒芒纷纷涌向江小平全身要穴。
江小平冷笑一声,虽看出对方剑技精异,但自恃绝伦功力,右掌划了半圈;五指齐张,奇奥无比地向对方抓去。
他满以为会手到成功,哪知手指刚刚逼近剑身,只觉剑身突发出一种无形奇猛潜劲,硬将手掌荡了开去。
江小平不禁大吃一惊,始知对方并非等闲之辈,手腕一翻,又斜身攻去,内力又加了五成。
对方少年在他手腕一翻之际,剑决一变,身形游走如飞,剑作扇形散开,寒光瑞气,将江小平身形圈在当中。
三才阁主等人不禁大为惊异,尤其是三元帮主江胥卒,凝目注视阵中形势,想从少年身法中获知其来历。
但见那少年剑势一展开,芒影流转,看似疾厉神速,其实寓疾于缓,一招一式无不精奥奇诡,更且劈空破风之声也随着剑法的展开渐渐微弱了来,不带半点风声。三才阁主瞧得频皱眉头,暗道:
“倘若对方个个如此棘手,这场拼搏何时可了?”
忖念之际,对方少年剑势逾见精奇,剑化漫天飞星,逼得江小平在当中连连施展峨嵋绝艺,出手投掌无一不是精奇绝招,却一时突不出对方的剑势。
江小平一上来轻敌过甚,后虽警觉已属过迟,被对方抢占先机,处于守势。
这少年正是赵林。
他已将苏雨山传授的三十二招“太极幻形剑”法参透其中神髓及其无穷变化,施展开来,意随心动,威力奇大。
三才阁主眉头紧皱,面沉如冰,目珠转了两转,手一挥,立有五人身形疾逾飘风般急掠窜出。
这边亦有五人迎上,刃光如电,兔起鹰落拼斗起来。
那边江胥卒、卫飞龙、董金荣、摧山掌等亦抢攻而出。
康风兵骂了一声:“无耻!”挺身而出。江胥卒身旁十数能手亦接着董金荣等人相继上阵。顷刻混殴场面,已然形成。
三才阁主一鹤冲天而起,掠越七八支,疾又泻落地面,向洲心快步如飞走去。
才只走出数步,迎面传来一声朗喝道:“站住!”
一株枝叶繁密大树之后突然转出一面含微笑,貌相清奇的老者,身后紧随着一个面目冰冷,手持一柄折扇的儒衫怪人。
三才阁主定住身形,打量了两人一眼,冷冷地一笑。
“死到临头,犹敢阻住老朽去路?”用手一指拼搏阵中,接道:“转眼你方将丧之殆尽,还不速传命降顾!”
话声未了,阵中传来几声惨呼。康民兵手下虽均非庸俗,但对方却是江湖巨手、武林名宿,一抡猛攻之下,立时即有四五个人受伤负创。
蓦地——
面目森冷怪人鼻中哼了一声,折扇一振,扇页“哗啦”
展开,一出手就是四式,漫天扇影攻向三才阁主。
以三才阁主的功力竟无法瞧出对方扇招袭向自己何处部位而来,不禁心神徽震,疾伸右臂,举掌拍去。只觉“曲池”穴上一麻,不由猛惊,急忙转身回掠。
面目森冷少年身形微微一迈,便远在三四丈外。他未追赶三才阁主,即径自扑向金臂人卫飞龙。
卫飞龙两臂运转若飞,出掌投指,转眼之间就点倒五六人之多。
忽然眼前一花,一个面目森冷少年竟阻在身前,沉声喝道:“卫飞龙,你要你爱女卫英香的性命么?”
卫飞龙闻言心神大震,急急住后跃出三步去。
只见那少年又道:“在你手下受伤之人速予治愈,再来与我说话。”
说时身形斜穿,疾扑向摧山掌而去。
摧山掌一掌“力断激烈”斜取一黑衣劲装大汉,潜劲雷霆万钧,排山倒海,迳向对方左肩劈下。
这一掌倘然击实,那大汉定必当场废命,岂料千钧一发之际,怪少年从天而降,左手五指奇诡莫测地一翻一扣。摧山掌只觉腕脉穴上如中五只铁钩,连对方究竟是何人都未瞧清,痛极大喊出声,被少年一拧一甩,身形抛飞半空,如断线纸鸢般落下,人已昏迷过去,真个艺震当场,威慑群雄。
江胥卒这方立被震住,仅赵林与江小平仍殊死硬拼。
怪少年冷笑了笑。
“究竟是武林败类,不成大器,无事生非,兴风作浪,你道武林中就无人敢向你们伸手了么?”
说时缓缓凝视在江胥卒脸上,又转脸注视赵、江两人拼搏形势。
到底江小平艺高一筹,虽被赵林凌厉的“太极幻形”剑招留住,他却以过人的禀赋,冷静的头脑,看出对方破绽之处,长笑一声,变守为攻。
九招中竟有四招克制赵林之“太极幻形”法,赵林严密的剑网居然被荡开了一处缺口,江小平立即穿出。
赵林剑势一收,跃向怪少年身后,满面汗流如雨,显然他与江小平这种强敌拼搏,极为吃力。
这时,江胥卒目中怒光四射,厉声道:“江某此来一再说明是为了索还我帮下弟兄惨死血债的……”
面目森冷少年闻言,大喝一声道:“住口!”止仕了江胥卒再说下去。接着,又厉叱道:“你帮下弟子俱是你自己亲手断送,一再无故寻仇,挑动是非,我岂可容忍下去,故此屡屡惩戒,不料你非但不知改过从善,反倒变本加厉,还唆使同党来此寻仇,今日我不杀你,江湖永难安宁!”
江小平见面目森冷少年出言羞辱其父,心中大愤,身形骤出,口中喝道:“你有多大艺业,当着这许多武林高人之前,竟敢大言不惭,狂言无忌。”
“你是谁?”
面目森冷少年不屑地望了望江小平一眼,冷冷地问道。
江小平怒极切齿道:“少爷乃三元帮少帮主江小平,出身峨嵋!”
“我道是谁,原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
江小平闻言怒极,目中射出两道寒光,蓄势凝掌欲发。
豹掌董金荣见状走了过来,道;“少帮主,暂请退下。”
说着目注少年,沉声道:“武林之中是非最难理论,今日一会,非见个高下分明不可,何必学那泼妇骂街,于阁下也有失体面,我劝你还是退下。”
“真个非要动手不可么?”怪少年说时左手已迅如电光石火伸向豹掌董金荣迎面抓去,去势甚疾。
董金荣没料到对方说打就打,而且出手快疾,因有摧山掌前车之鉴,不禁心中一震,又且距离过近,不容他有伸手挡拒之机,只得连连闪开对方来掌。
谁知他用尽浑身解数,竟避他不开。董金荣面上不禁变色,当下把心一横,不进来掌,亦欲两败俱伤。
只见场中两条人影一接即分,董金荣惨叫出声,身形倒飞出去,摔在三丈开外,面色灰白如纸。
怪少年身形疾晃,飞落江小平身前,冷冷一笑道:“如何,你还要动手?”
江小平面色一变,斜跃三尺,襟底一撩,掣出一长不及两尺、通体秋水湛碧,寒气逼人的小剑。
江小平健腕一震,万点银星脱手而出,幻起满天剑气,森森侵肤若割,向怪少年攻去,厉声道: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道这怪少年是谁,正是少侠岳洋。
短短五日三期,以他聪慧的资质,尽将轩辕十八解,弥勒神功十四式融汇贯通,与前判若两人。
他与智狐走来之际,已想好应付之策,他不想展露绝学,以免峨嵋栖云禅师及金顶上人早为之备,再要剪除他,难免平白地添了许多周折.
所以他连伤摧山掌、董金荣两人,只展用制龙二十手及弥勒神功震字诀极微部分,再好的眼力也看不出。
此刻,一见江小平漫天剑影袭来,只朗笑一声,步法奇奥至极地走了开来,攻来剑势悉数撒向一旁。
江小平这套剑学是栖云禅师毕生心血所创“七巧诛魂”
剑法,一招一式都是精奇旷绝,剑势一出,对方不死即伤。
但是,剑势仅一分之差就被岳洋闪开,非但江小平惊骇莫名,就是这般江湖能手也莫不震惊万状。
江小平咬牙切齿,暗道:“今日我如不胜你,有何颜面返见师长?”
手中剑法益发加疾,但见剑风如潮,森森剑浪,无孔不入。
他沾了一柄宝刃之利,使岳洋不敢轻碰其锋,只听岳洋轻喝一声、右掌乌骨精扇迅疾无比攻去,点、截、戳,无一不是罕见绝招,攻向对方。
摺扇招势惊人,漫空尽是刺耳锐啸的呼呼风声。
突然,三元帮帮主江胥卒惊呼一声,三才阁主亦面色大变。
原来岳洋扇招倏地斜往上挑,竟视来剑于无睹,猛然脱势一沉,展开扇页,迅疾平拍而下。
这一招着实奇诡莫测,任谁都不曾料到,叭的一声,不偏不斜的击在江小平执剑手背上。江小中骤为所击,如受千刀万割,疼痛至极,五指不由一松,一抹青光落了下去。
岳洋左手一抄,那柄利刃已捞在手中,摺扇一合,飞点了江小平九处穴道,任由他在那儿。
这不过是电光石火间事,三才阁主有心出手援救,已是过迟。
岳洋面上泛起一抹冰冷笑容,目注江小平道:“峨嵋自甘坠落,与江湖盗寇打成一气,愧列名门正派。我之所以不取汝命,就是借你之口回报金顶秃驴,倒行逆施必将引火烧身,自今而后,约束门下不得胡作妄为,我日后若发现峨嵋门下与黑道人物狼狈为奸,必定亲上金顶理论!”
江小平这时行血逆攻,遍体针刺蚁行,已是禁受不住,哪有答话之力?
江胥卒见状,心痛如割,目吐怨毒光芒,无奈心惧岳洋。
_三才阁主突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怨怒,良久才行定住。
他目注岳洋,道:“老朽一生狂傲自负,今日阁下犹有过之。阁下虽绝艺惊人,但谅非老朽之敌,出此大言,难道不嫌过早么?乳臭未干!”
岳洋微微一笑道:“在下本性仁厚,最不愿在口齿之间伤人尊严,但今日形势之下,逼得在下不得不尔。阁下倘如往昔般淡泊世情,足资武林尊仰。”
听此三才面露喜容。
“但如今阁下是非不分,同恶相济,岂能不使在下鄙夷阁主原是欺名盗世之辈……”
说着顿了顿,又微笑道:“阁下自称功力胜得过在下,谅非虚词,但不二定须武功印证,只要阁主能解开这位少帮主被封穴道,在下甘拜下风!”
三才阁主面色青紫互现,也不知是羞愧抑或是愤怒,听到岳洋要他解开江小平穴道,不禁心神一震,他想:
“他既敢自夸,谅点穴手法另有独到之处、自己一生精研武功,各家各派独门手法无一不了如指掌,他那手法总不致起出范畴之外,谅也没什么难解之处。”
他虽是这么想着,但患得患失之心共起,万一解不开呢?……
三才阁主不敢再往下想去,张口欲言又止。
岳洋似看穿了他的心意,两道锐利目光逼注在三才面上。
“在下所说如何,谅尊驾也解不开在下独门手法。”
这时,江小平早已萎顿倒地,面现极为痛苦之色。
三才阁主为他激动,举步一迈,趋至江小平身前,伸指点去。
哪知他点满了江小平周身穴道,非但不能解开,更使江小平痛苦倍增,惨叫出声,痛得满地翻滚。
三才阁主木立如僵,黯然长叹道:“人无自知之明,必遇挫折无疑。老朽有生之年,永难忘怀今日!”
说完,伸手挟起江小平;向峨嵋门下喝道:“返山!”望也不望岳洋一眼,急带着门下飞奔江边而去。
江胥卒也急急转身,只觉前面人影一花,怪少年已现身前,不由大惊。
怪少年冷冷说道:“江帮主,你要跑我也不留作,但你却要留下一点点记号,藉以传布江湖,从此解散三元帮。”
说时目光又转注在黑旗会会主身上,道:“你也是一样!”
这无异如两把利刃刺入二位胸膛,面色刹时变得难堪已极。
他们两人俱是江湖枭雄,无论在任何紧急生死关头,都能镇静自制,但今日处境却不大相伺。
岳洋朗声大笑不止。
这笑声,震荡四外云空,声遍原野。
笑声入得二位帮主的耳中,如受雷击,面色更加惨变。
岳洋心中代他们难过,无奈双肩重任使他不得不尔。
江胥卒突拾面厉喝道:“休要卖狂,接招!”说时与黑旗会主互相打了一个眼色,示意联手,不盛则逃。
岳洋冷笑一声,身形疾动,左手之中短剑一挥。
青虹闪落处,只听江胥卒大叫一声,一条右臂已被齐肩削落。
黑旗会主尚未看清岳洋是怎么出剑,不觉心神大震,倏觉眼前青电一闪,暗道不妙,身形急往左跃。
但是哪里还来得及。
无独有偶地与江胥卒一般,地面上多了一条右臂。
两人刹时成了一双血人般,鲜血喷了满地,面如死人。
“两位即不愿自动留下记号,在下只有强取了。两位请走吧,恕不恭送。他日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最后两句话理该他们两人说出,他存心羞辱两人,但愿两人有羞愧之心从今以后,改恶从善。
岳洋目送两人离去,心中嗟叹一声道:“今日之事,我做得有点过分么?砍去他们双臂,让他们……”
场中对方仅余下卫飞龙与郑西亥两人还未离去。
此情此景之下,卫飞龙平日虽说阴险狠毒,杀人不眨眼,这时也不由怵目惊心起来。岳洋冷冷望了卫飞龙一眼,向康风兵道:“老爷子,烦劳你带卫飞龙去见卫姑娘,另一人可遣之速离。”
郑西亥闻言无法再呆下去了,说道:
“教主,属下在对江江岸相候于你,万望珍重。”转身往浅滩上疾奔而去。
康风兵面沉如冰:“卫教主,请随老朽来!”
“有劳了!”
一前一后,两人快步如飞,迳向孤洲另端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