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节

  午餐毕,姜步虚在天厅话家常。

  院口,姜步虚的兄长,领着四海游龙进入院子,指指大厅,含笑将四海游龙一推.转身迳自走了。

  父子俩点头会意,缓步出厅,站在阶上背着手,神态悠闲含笑而立。

  四海游龙眼眶红红地,脸上尴尬的神情,令人感到可笑,脚超不前,甚至有点畏缩,往日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的傲态,已消失净尽。

  “还不滚过来,希望有人摆驾接你吗?”姜步虚装腔作势,故意板着脸吆喝。

  四海游龙一轻迟疑,进退两难,最后一挺胸膛,大踏步到了阶下站住了。

  “上来!你又不是傻鸟。”

  四海游龙不敢不遵,迟疑地一步步拾级而上。

  “哭过了是不是?”姜步虚仍不放松他,似笑非笑回复玩无世的神情。

  “儿子,不要戏弄他了。”姜二爷含笑阻止儿子恶作剧:“毕竟你是他的师叔,要有师叔的风度。永秦,屋里坐,还好吧?”

  “姜爷爷,永泰给你老人家请安。”西海游龙乖乖地行礼,脸上讪讪地说:“先前多有冒犯……”

  “不知者不罪,不怪你。”

  “爹,不要宠他。”姜步虚正经八百叫嚷:“他老爹是强盗头子,教子无方,所以天生顽劣鲁莽暴躁,狂傲自大,自以为天老爷第一他第二,四海称雄唯我独尊,早晚他会碰钉子碰得头破血流。”

  “你……”西海游龙故态复萌,又要冒火撒野了。

  “你看,他就是这副德行,欠揍!”姜步虚脸一沉:“你来干什么?”

  “来……来请师……师叔向……向辛小宫主讨解药。”四海游龙吓了一跳,强忍怒火结结巴巴地说:“快……快要午时了,解药……”

  姜步虚心中好笑,其实午正已经过去了,大概这条楚龙忘了时辰,却没忘了肚子痛。

  “你爷爷没宰你?奇迹。”

  “爷爷请师叔去见他,说有事相商。”四海游龙不再胆怯,情绪稳定下来了:“爷爷原谅了我爹娘,爷爷很可能自己去走一趟。”

  “你应该去叫你爹娘来,哼!你爷爷要我去有事交代,干什么?”

  “听爷爷的口气,要我随师叔邀游天下历练……”

  “老天爷!你这惟恐天下不乱的闯祸精自大狂,我敢带你去闯荡历练?我一天要揍你三顿,甚至加倍,你敢跟着我?而且你的武功差劲……”

  “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你跑腿打滥仗?你少臭美!”四海游龙像被毒鸵咬了一口,脸红脖子粗跳起来:“你没有什么了不起,你只会投机取巧打滥仗。要不是我爷爷,把参悟的什么太素玄专功以柔克刚.传给你专门克制我家的乾元大真力,你根本不是我的敌手。”

  “是吗?”

  “当然,我怎甘心让你踩在我的头顶上,发施号令作威作福?我又发疯。你最好去向爷爷说,让我自己去称雄四海,我要……”

  “你要的是一顿好揍。”姜步虚一闪即至。

  四海游龙已经举起了大拳头,准备迎敌,一看姜步虚的邪笑,心中一虚,掉头一跃下阶。

  “我不怕你。”奔入院子转身拉开马步,摆出打斗门户胀红着脸挥拳叫道:“等我弄清你那一双鬼手,是如何能如意地翻来转去的秘密,我就可以抢回唯我独尊的地位了,你没有什么好神气的。”

  “是吗?”姜步虚背着手徐徐接近,邪笑更浓了:“这次,我要把你整治得服服贴贴,永难或忘,说不定打掉几颗门牙丑死了……”

  四海游龙不怕姜步虚发怒,却对他的邪笑感到恐慌,脸色一变,心虚地一步步后退。

  “你敢走?哼!”

  四海游龙被沉喝所惊,慌张地斜跳两丈。

  “师叔,不要这样好不好?”四海游龙愁眉苦脸,心虚气沮:“毕竟你是师叔……”

  “你不服气是不是?”

  “我……我不敢不服贴,当然你的确比我高明,至少大前天你不费吹灰之力,眨眨间把两个法力.无边的妖仙。整治得像死狗的能耐,就让我心服口服。”四海游龙说的是真心话,这就是他不敢不听任姜步虚摆布的原因所在。

  “你的口气就没有半分敬意。”

  “冤枉。以后我会听你的,只要你不计较争夺孟念慈的事……”

  “我看你是真的皮了……”姜步虚疾冲而上。

  四海游龙大叫一声,绕道从侧方跳上廊,奔向厅口。

  “姜爷爷……”四海游龙情急求救,几乎与从厅内出来的两位姑娘相撞。

  两位姑娘反应快,讶然闪开大感困惑,让四海游龙顺利逃入大厅。

  “好了好了,别逗他了。”姜二爷含笑拦住儿子:“你去见你师父,我会照料他的。”

  “永泰,你给我出来!”姜步虚向厅内大叫。

  “师……师叔……”四海游龙畏畏缩缩向外走。

  “你给我记住。”姜步虚说:“没规矩不成方圆;再不改你暴躁无礼的个性,出了差错。我要把你揍得叫皇天,说一不二!”

  “例霉!”四海游龙冲他走向院门的背影发牢骚:“这岂不是存心整人吗?连老天爷都会出差错。”

  姜步虚去找师父商谈,姜二爷在客厅与四海游龙话家常,总算知道蔡雷两家骨肉乖分的前因后果。

  其实原因并不复杂,江湖儿女的一段情爱纠纷而已;当初雷霆大天尊立寨荆山,啸聚山林也算是一代之豪。

  蔡道人的爱女在江湖行道,途经荆州府,得悉一个告我还乡的小有贤声退职知州,在夷陵州下游,被撼天寨的强盗将全家劫走了。

  蔡姑娘动了侠念,单剑独闯撼天寨,与雷霆大天尊起了激烈冲突,最后打出了交情,双双陷入情网。

  就在蔡姑娘护送退职知州返乡的同时,雷霆大天尊遣冰人赴蔡府提亲。

  蔡道人一听爱女曾在撼天寨逗留多日,曾与雷霆大天尊同游,怒火冲天逐走了冰人,提剑要找雷霆大天尊算帐。

  结果,蔡姑娘先获得消息,赶赴撼天寨示警,一双爱侣被迫弃寨远走他方潜藏,婚后即隐世做了农庄的庄主,觉得锄犁比刀枪混口食安心多多。

  蔡道人不甘心,仗剑走天涯誓获这一双爱侣而甘心。

  岁月漫漫,廿余裁岁月依然难以或忘,但心中的恨念,总算慢慢冲淡了。

  雷霆大天尊有王个儿子,四海游龙排行第二,随母姓继承蔡家的香烟,奉命外出闯道,也奉命打听乃祖的消息,所以姜步虚才知道线索。

  蔡道人晚年,早已将故乡忘了,寄迹天下,极少返回故里,因此雷家虽不断派人暗中等侯,也派人在天下各地寻访,可惜有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

  要不是姜步虚这次转向江湖寻觅,蔡道人很可能将含恨而终。

  末牌时分,姜步虚从汴河神祠返家,父子俩在内堂,有一番计议。

  “你师父怎么说?”姜二爷问。

  “师父的意思,希望孩儿带携永泰历练一两年。”姜步虚显得有点无奈:“他老人家准备见过女儿女婿之后,即披发人山清修了。”

  “你没答应?你本来就准备走动三年两载的。”

  “孩儿当然不便拒绝,只是……只是……”

  “只是孺子不可教也?”

  “不是吗?”

  “为父曾经仔细观察,永泰这孩子是有一点浮躁,可是,儿子,你没发现他的优点吗?”

  “这……”

  “你不要先人为主,主观地认为强盗的儿子,天生血液里有强盗的劣根恶菌,这种想法很危险,要不得,儿子。”姜二爷正色说。

  “爹,要改变一个人已经定型的气质,实在不是容易的事,何况被此又沾亲带故,更为不便。”

  姜步虚不胜烦恼:“有教无类,这种圣人的观念不切实际,所以一些大贤,宁可救其次,得天下英才而教之,教英才而不教白痴,可没有大笨瓜肯集天下大奸大恶而教之,教也是白费劲。”

  “那你不准备磨练他、教他?”

  “孩儿只好尽力而为……”

  “那你不胜任,放弃吧!”

  “爹的意思……”

  “尽力而为,那是不负责任的自欺欺人作法,已经注定了失败的定局。要做,就必须全力以赴,有目标有步骤,势在必成。好吧!为父去向你师父婉辞……”

  “爹,这岂不是显得孩儿无能了?”姜步虚苦笑。

  “尽力而为?”姜二爷心中暗笑。

  知子莫若父,老人家知道自己的儿子靠得住,只是心理上有障碍,沾亲带故教子弟不易,观念上有待克服而已,需要时间克温和调整,并非难事。

  “孩儿当全力以赴。”姜步虚一挺胸膛,信心十足:“这小子其实本质不坏,这期间孩儿已不断磨练他,逐渐有可喜的改变,孩儿有把握。”

  “你知道责任很重吗?”

  “孩儿知道。”姜步虚说:“乾元大真力又称霹雳神功,刚气太重,把师父的太素玄功心法传给他,督促他苦练,在养气持志上下工丰,他会水火并济共上一层楼的,暴躁狂妄的气质定可改变。”

  “儿子,你听着。”老人家郑重叮咛:“为父希望江湖上出现一位真正的游侠,不希望产生一个唯我独草的豪霸。出了差错,我唯你是问。”

  “孩儿愿负全责。”姜步虚郑重宣示。

  “很好,为父拭目以持。”

  一早,四匹健马驰近南关。

  四海游龙显得神采飞扬,与昨日判若两人,像是脱胎换骨了。

  他们是夜间赶路的,一早便赶到开封。

  南关距小南门柏家相距颇远,徒步要走老半天。但柏家人手足,有不少城狐社鼠供奔走,消息传递十分灵活,派来监视的眼线甚多。

  住在东京老店的两宫男女,一举一动皆在眼线的有效监视下。

  但眼线无法跟踪姜步虚四个人的行动,完全不知道四人曾经远走陈留。

  回程时,眼线发现了他们,却无法追查他们从何处来,更不可能追查四人这两天的去迹来踪。

  总之,柏家的人一看到姜步虚,便感到心慌胆寒。

  姜步虚根本不在乎眼线,在客店歇息一个时辰,近午时分,四人出现在南关最有名气的中州酒楼。

  姜步虚穿了青衫,不再像一个浪人,有两位俏丽的少女作伴,他也只好穿得体面些,有如玉树临风,修伟的身材平添三分英气。

  四海游龙穿得更出色,宝蓝色骑装特别醒目,维伟健壮威风神气,佩了剑流露出慑人的英雄气概,走到那儿都会引人注目。

  辛云卿白衣白裙,小魔女一身绿;辛姑娘文文静静,小魔女俏丽活泼。

  四个人出现在食客还没大量涌到的中州酒楼,所有的食客皆投以羡慕的目光。

  午间不宜喝酒,但仍然叫了两壶意思意思。

  四人一面进食,一面有说有笑交谈;明知有眼线在旁窥伺,他们毫不介意。

  “师叔,你打算怎办?”四海游龙声如洪钟,有意让有心人听得一清二楚。

  “我是开封人,对不对?”姜步虚的嗓门也大。

  “是呀!那又怎样?”

  “有人在开封称大爷,多方施诡计不断暗算我,谋杀我,欺负我,不是吗?”

  “不错,这些狗狼……这些地方豪霸十分可恶。”四海游龙粗话刚出口,被两位小姑娘瞪了一眼,赶忙改口:“而且近乎恶毒,打着侠义英雄的旗号招牌,尽做些卑鄙无耻勾当!”

  “所以,我有权报复,我要把他们赶离开封府,废了那些助纣为虐的假英雄。”

  “那就动手吧!等什么?”四海游龙傲然一笑:“师叔,我不像你,你废他们,我杀。”

  “不能杀,永泰,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杀人说不定得打人命官司呢!”

  “我也不赞成杀掉他们。”小魔女插嘴助威:“虽然他们都该杀,这些称维道霸的人,横行霸道不知结了多少仇家,咱们废了他们,让他们的仇家找上他们的门,比咱们亲手杀他快意多多。”

  “不管杀或是废,早些了断,以免夜长梦多。师叔,我打头阵。”四海游龙虎目炯炯,狠盯着角落一桌的两名大汉:“想起被他们把我出卖给风云会的仇恨,我恨不得一口气宰光他们,方消心头之恨。”

  “别急,蹩龙。”姜步虚叫顺了口,蹩龙两字冲口而出:“我给他们充分的时间准备,就希望他们邀来更多的假英维,以便一网打尽,免得日后在江湖上行走,被他们的猎朋狗友骚扰。”

  梯口站着两个人,向他们这一桌接近。

  这两人真是绝配,一个身材修长,穿了白绸长衫,佩了剑,人才一表。

  一个五短身材,穿黑短打扮,佩刀,满脸横肉,三角眼阴森森冷电四射。

  “正主儿来了。”小魔女江湖经验丰富:“这位才是真正的李白衣。无双秀士假冒他的身分,计算许门主的女儿许巧云,掀起这场风波,他也该来了。”

  “在下正是李白农。”白衣人抱拳为礼:“诸位的事,在下已经查明底细,特地向姜兄道谢。在下昨天到的,在开封没有几个朋友。”

  “呵呵!李兄名列江湖十豪强,同行的这位也是十豪强之一,天狼星武定。两位联袂光临开封,不需要太多的朋友助威,亦可应付裕如。两位,久仰久仰,请坐,在下作东,藉一杯水酒与两位亲近亲近。”

  四海游龙泰然让座,店伙重整杯盘,客套一番,双方重新引见。

  江湖十豪强有正有邪,所以称豪强而不称豪侠。

  桃花仙史与点龙一笔,也是十豪强中的两豪强,一般说来,十豪强的口碑都不见佳,桃花仙史与点龙一笔,本来就是黑道人物。

  李白衣和天狼星,却是亦正亦邪的人物,当然口碑还不至于太差,但也好不了多少。

  因此,姜步虚虽然话说得热络,话中却有刺,带有讽刺味。

  “点龙一笔几个家伙欺人太甚,简直岂有此理。”李白衣横眉竖眼表示愤怒:“幸好有姜兄涉入,救出了许门主的爱女,真相大白,李某几乎道到无妄之灾,请接受李某的衷诚谢意。”

  “呵呵!好说好说,其实姜某只是适逢其会,揭发阴谋另有其人,姜某不敢居功。”

  “李某来晚了些,风云会的人已经风消云散,冒充李某的无双秀土下落不明,算是白来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风云会仍有部分实力,不至于完全风消云散。李兄如想追寻,恐怕得跑一趟湖广洞庭君出了。”

  凭这两位豪强,想到君山寻仇,简直妙想天开。

  点龙一笔无双秀士几个人,向风云会投靠,只配做跑腿而已,毫无地位。

  姜步虚话中之意,仍带有讽刺味。

  “急不在一时,日后在下会向他们讨公道的。”李白衣总算不敢卖狂:“姜兄向柏家的侠仪英雄挑战,但不知准备何时向他们划道?”

  “不是挑战,是讨公道。”姜步虚纠正对方的话病:“急不在一时,李兄。”

  “何时发动,可否知会一声?”

  “李兄的意思……”

  “大丈夫恩怨分明。”李白衣慨然说:“在下欠姜兄一份情,届时当助姜兄一臂之力。”

  “李兄,抱歉,大丈夫做事一肩挑,这是我和他们的事,决不拖朋友下水,以免日后恩怨索缠。何况我们四个人,足以应付裕如。”

  “姜兄,他们人多势众,多两名人手,也多两份力量,咱们至少可以替姜兄摇旗呐喊呀!”

  “李兄盛情可感,谢啦!不是在下不识好歹,的确不愿旁人介入,以免贻人口实。”

  “好吧!届时咱们各行其是,既可尽在下些少心意,又可避免贻联手的口实,无损姜兄的声望。”

  “李兄……”

  “姜兄请放心,咱们不会连累你的。”天狼星诚恳地说:“咱们会制造正当的藉口,与姜兄无关,制造藉口太容易了。”

  显然话不投机,之后不再论及柏家的事,闲聊些江湖见闻,主客双方总算保持和气。

  两名大汉在他们改变话题时,会帐匆匆下楼走了。

  李白衣和天狼星会晤姜步虚之后,似乎已经知道此行的目标仅达到一半,姜步虚拒绝他们的相助,使他们感到十分失望。

  出了中州酒楼,两人沿大街向城门走,一面低声交换意见,忽略了身旁的变化。

  刚经过一条小巷口,后面便跟上了两个行人,首先感到背部一震,有打穴珠一类暗器,击中了脊中穴,浑身一震,便失去挺直脊梁的能力。

  两个人分别架住了他们,迅疾地进入小巷,小巷有两个接应的人,各带了一只巨大的背箩,人往箩内一塞.背了便走。

  禹王台南面,有一段旷野,掳说是往昔的校场,也就是传说中岳飞枪挑小梁王的地方。

  李白衣一直就是神智清明的,仅浑身发软无法控制自己而已,被拉出背箩,又被人在腰脊踢了一脚,穴道解了,好半响手脚仍感到软弱无力。

  天狼星也受到同样的待遇,但因为身材短小,不至于挤压在箩内,穴道一解,便可以站起来。

  八个人围住了他们,一式村夫装,胁下挟了用布包着的刀剑一类兵刃,一律青巾包头,八张面孔虽然不同,但平平凡凡看不出特徽。

  总之,八个人的穿着、打扮、气质,都相差不远,连高度身材也相差无几。

  “咦?你们……”李白衣站起活动手脚,心中大感惊疑:“你们用这种卑劣的手法,在大街上掳人,到底有何用意?”

  他的剑和百宝囊都在,天狼星的刀也没被缴走,身上也不再受到禁制,应该不能算是俘虏,对方不可能是敌人,敌人岂会如此宽大对待他们?

  但八个人的冷漠神情,却明明不怀好意。

  “阁下。”面面相对的中年村夫,嗓音有掳神的威力:“你们找鬼神愁聊手,要协助他对付柏家的人,在下要知道阁下有多少诚意,可否表明一二?”

  “尊驾是……”

  “不要问在下的来历,说!”

  “在下要知道尊驾的身分来历。”

  “不可能。”中年村夫断然拒绝:“现在,阂下只有回答的义务,不许问,在下不会答复你任何问题,两位应该知道目下的处境。”

  他哼了一声,拔剑出鞘。

  “我李白衣名列天下十豪强,不会受人任意胁迫。”剑在手,他胆气一壮:“如果阁下能在公平决斗中,胜得了在下手中剑,或许还有商量。”

  “哦!原来你以为咱们不缴你的剑,是一时大意,不知道你两位是李白衣和天狼星,所以妄想用剑来闯生路。

  好,我一定会给你公平决斗的机会,咱们是讲道义正大光明的人,老五,你陪他玩玩吧!”

  “遵命!”左方不远处的中年人应喏,声如洪钟,拔出裹在布卷内的剑,顺手将布卷和鞘插在腰带上,大踏步而出。

  “进招!”中年人用左手食指向他勾了两下,态度极为托大。

  能敢斗敢拼,才能成为豪强。李白衣不但敢斗敢拼,而且的确武功惊世,剑术超群。

  一声沉叱,他豪勇地挥剑扑上了,剑发狠招乱酒星罗,在刹那间连续点出七剑之多。

  “铮铮铮……”七声清鸣,中年人双脚仅滑移小小的幅度,信手挥洒,剑如灵蛇扭曲闪动,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他七剑狂野的攻击,似乎剑上并没注入真力,封架速度之快,无与伦比

  最后一剑他被震得左移两步,剑上传来的可怕反震力,震得他手膀发麻,撼动了马步。

  “还你七剑:“中年人冷叱,剑化长虹自中宫无畏地射入,速度增加了三倍。

  “铮!”他神意合一,居然奇准地封住了这一剑。

  剑向左震,火星飞溅,马步一虚,硬被斜震出八尺外,大吃一惊,握剑的右手虎口发热,震力好可怕,可知对方这一剑已用上了真力。

  “第二剑!”中年人并没乘虚追击,声落才挺剑冲进,仍是走中宫强攻,一剑疾吐,风雷乍起,可知这一剑必定真力加倍,剑已发。

  太快了,他不敢不凭本能挥剑急封。

  糟了,一剑封空,对方以奇速发剑,却突然停顿,让他封出的剑掠剑尖而过。

  剑光再进,锋尖点在他的颈项下。

  他僵住了,脸色死灰。

  “你……你的剑术神……神乎其神……”他几乎语不成声,垂下剑等候锋尖贯喉:

  “定……定非泛泛之辈,我……我要知道你的名……名号。”

  中年人冷冷一笑,收剑退走。

  “天狼星,你还有机会。”为首的中年人找上了天狼星:“你也可以获得公平决斗的机会,这才公平。老六,你陪他玩玩刀。”

  “遵命。”另一位中年人说,拔出布卷内的刀,刀身晶亮如一泓秋水,映着烈日反射出亮晶晶的眩目光华,刀一拂,冷电熠熠闪烁不定。

  “不要怕,不是宝刀。”中年人笑笑:“只是打磨得特别细心而已,在下接你几招天狼刀。”

  再笨的人也应该心中明白,对方既然已经知道他们豪强的身分,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岂会笨得不缴他们的刀剑?又怎肯和他们公平决斗?

  “罢了!”天狼星不得不认栽。

  刀,不能玩,只能拼命;拼,不死必伤,所以称拼命单刀,刀劲一发,极难中途停顿,很难收发由心,因为刀极少使用点字诀,每一刀皆具有可怕的杀伤威力范围。

  “去他娘的!我碰上了一个懦夫。”中年人恨恨地收刀退回原位。

  ‘现在,两位必须说了,在下洗耳恭听。”为首的中年人沉声说。

  “咱们的确抱有万分诚意,替鬼神愁对付柏家的人。”李白衣不敢不说:“大丈夫恩怨分明……”

  “真的吗?”中年人打断他豪壮的话。

  “千真万确。”

  “你这狗养的杂种!你侮辱了大丈夫恩怨分明这句武林的金科玉律!”中年人破口大驾:“第一句话你就撤谎,你只是一个卑鄙的混混杂碎,居然厚着脸皮,在江湖称豪强,呸!”

  “你怎么……”

  ‘我替你说,你这无耻混蛋!”中年人抢着说:“你如果只想讨好那些英维,值得宽恕表情可原,但你却是得了柏家一些金银,便替他们卖命,你来了三天,同行的还有七个狗都不吃的江湖凶枭。

  一旦你加入鬼神愁向柏家袭击,那么,拍家那些钓名沽誉的英雄们,就有机会用特大的嗓门,向天下狂叫呼吁,有了号召天下群雄除魔卫道的藉口,可以放心大胆公然大撒侠义柬,鬼神愁便成为天下侠义英雄的公敌了,好毒的阴谋!”

  “你……你们……”李白衣大骇,对方连他有几个人都一清二楚,想狡辩也挽不回颓势了。

  “我们是替鬼神愁主持正义的人,现在,咱们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杀死你们了,为你们的生死作全力一拼吧!希望你们真有豪霸的气概和豪情……”

  右方廿步外的短林,突然传出霸天狂笑。

  人影涌出,足有廿人之多,为首的人,赫然是手点罗汉竹杖的大悲僧。

  八位中年人脸色略变,成半弧形列阵。

  “原来是你们在暗中搞鬼!”大悲僧冷冷地说:“正义锄奸团没错吧?难怪正邪双方恶战期间,有不少高手名宿无级无故失踪,必定是你们的杰作了?”

  “哦!似乎咱们忽略了你们,还以为你们躲在柏家,等候鬼神愁前往兴师问罪,无暇外出走动呢!没想到你们利用李白衣这九个见利忘义的杂碎,公然玩弄诡计,暗中派人布网张罗,果然精明,佩服佩服!”

  “正邪双方都有人无缘无故失踪,老衲便起了疑心,知道有人在睹中帮助鬼神愁……”

  “哈哈哈……”矮林的同一地方,狂笑声再起。

  第一个跳出林的人是四海游龙,宝蓝色的鲜明身影十分耀眼。

  第二个现身的是姜步虚,后面跟着两位小姑娘,一白一绿,形象更为鲜明。

  “大悲僧,我四海游龙要不裂了你这贼和尚,就不算游龙。鬼神愁是我的师叔,我替师叔杀人……”

  不等四人定近,廿余名高手名宿,包括大悲僧在内,从相反的方向狂奔而走。

  李白衣刚转身,身后一名中年人已扬剑相候。

  “冲上来!”中年人沉叱。

  他心胆俱寒,飞跃而起,向左方逃命。

  中年人同时破空飞腾,速度快了一倍。他的身形刚纵落,刚要再次纵出,剑光流泻而入,有如长虹入地,锋尖贯背而入。

  天狼星很聪明,反向前跃出。

  四海游龙电掠而至,迎面堵住了,流光遁影一闪即至。

  “让路!”天狼星人刀一体,狂野地挥刀夺路。

  “什么玩意!”四海游龙一剑封出冷叱。

  “铮!”一声震响,刀飞腾斜抛。

  “去你的!”四海游龙一脚疾飞。

  “哎……”天狼星倒飞而起,“叭!”一声仰面摔倒,口中鲜血狂喷。

  后面恰好有一位中年人,脚一动,靴尖便吻上了天狼星的天灵盖。

  从此,李白衣和天狼星,从十大豪强中除名。

  “谢谢诸位道义相助。”姜步虚上前行礼道谢。

  “好说好说。”为首中年人苦笑:“咱们惭愧,几乎栽在此地。”

  “是我这位师侄起了疑心。”姜步虚拍拍四海游龙的肩膀:“他以为你们那两位眼线,是柏家的人,可能对有意相助在下的李白衣不利,所以李白衣一定,咱们便跟下来了。丘小宫主鬼精灵,先一步发现柏家的人,便暗中跟踪他们前来。”

  “哦?蔡老弟怎会是姜兄的师侄?”

  “如假包换。”四海游龙得意洋洋地拍胸膛。

  “呵呵!咱们还特地订定下对付老弟你的计划呢!幸好不曾妄动。”

  “他确是在下的师侄,此中缘由在下不便说。”姜步虚诚恳地说:“兄台暗中仗义相助,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在下不希望朋友们介入,以免口后恩怨牵缠,可否请诸位置身事外呢?”

  “姜兄,这次正邪结算,归根究源,他们两方的人,其实皆以本团为目标,本团有权以牙还牙。”

  “兄台,柏家的事,请贵团不再过问,感激不尽。”

  “好吧!兄弟立即放手。”中年人慨然说:“但在下必须派人在暗中活动,有任何不利姜兄的情势发生,将尽快派人暗中通知姜兄早作防备准备,决不出手干预,在下只能做如此保证。”

  “也好,毕竟我们几个人,目标太明显,无法四出活动打听消息。这次如无诸位相助,可能上了李白衣的恶当,谢谢。”

  “呵呵!咱们还没好好谢你呢!再见。”

  “再见!”

  八个人带走了两具尸体,勿勿走了。

  一早,宝蓝色和翠绿色的身影,使出现在街南,大摇大摆向柏家的院门接近,经过时在街边止步,向把门的两个警卫嘿嘿阴笑。

  这两个人是四海游龙和小魔女丘明月,都是惟恐天下不乱的闯祸精,定在一起,没事也会出事。

  街上有不少行人往来,一大早都有事在身,往来匆匆,谁也不愿多管闲事。

  对街,却有几个中州镖局和四海镖局的人,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说说笑笑,似乎早已预料到这几天将有好戏上场,每天都有人前来等侯热闹。

  两个把门的大汉,乖乖地退至虚掩的大院门前,随前准备启门退入,胆怯的神情显而易见。

  当然,他们心中明白,大白天,鬼神愁不会打上门来生事,那样会引起江湖人士的公愤的。

  晚上,可就得特别当心了,鬼神愁已经再三光顾柏家,让柏家的群雄澈夜难眠。

  “喂!游龙,要不要打进去?”小魔女神气地大叫大嚷:“你师叔是个烂好人,不开什么杀戒,跟他打进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你这条龙……”

  “我这条龙杀气重,下手不留情,是杀人的专家,夺命的英雄。”四海游龙嗓门更大:“小宫主,咱们不能打进去,毕竟咱们不是强盗,惊动街坊究竟不便。这些怕死鬼,一定会大叫大嚷大喊抢劫,不会做天坍下来一肩撑的笨事,结果如何?除非有正常的理由……”

  “本来就有正当的理由呀!”

  “什么理由?”

  “他们陷害你,出卖你,有凭有据。而我,不但被他们迫害,被他们偷走的逸虹剑,迄今仍在他们手中呢!你说,是不是正当理由?”

  “哈哈!师叔说你鬼精灵,我看并不怎么精嘛!”

  “怎么说?”

  “他们偷了你的剑,犯得着打进去公然登门抢回吗?白天不便来,晚上岂不好办事?

  何况抢回并不光彩,那是下策。”

  “你有上策?”

  “是呀!要他们公然三步一叩五步一拜,当然天下英雄之面,披红挂彩送还。要不,就连根拔掉这些欺世盗名英雄的基业,凡是参予这次计算我们的人,一个也不要放过,也,让他们尝尝受迫害的滋味,看尔后还有谁,敢假籍侠义英雄名义坑害无辜,欺世盗名,这岂不是上策。”

  “唔!你有道理。今晚,咱们来。”小魔女鼓掌称赞,兴高采烈。

  用大嗓门公然一弹一唱,不但示威的目的达到了,也等于同时达到宣布行动的目的。

  柏家大院里的人,听得心惊胆跳。

  这些侠义英雄们,对四海游龙的性格,有深入的认识,毕竟曾经一起相处过一段时日,知道他出手非常凶狠,含笑杀人真有霸王之勇,真要杀入柏家,那……

  两入都是出道不久的小晚辈,而柏家里面却有许多超等的高手名宿,两人这一闹,里面的人委实受不了,怎能龟缩不出?日后他们还有脸在江湖叫字号?

  院门开启,有人出来了。

  四海游龙一怔,摇头苦笑。

  “岂有此理1”小魔女气愤地一跺脚。

  出来的人,是幻剑功曹孟守仁。

  “我们走,晚上再来!”四诲游龙恨恨地说,洒开大步离去。

  “蔡贤侄请留步……”幻剑功曹高叫。

  四海游龙和小魔女走得更快,不加理会。

  “来软的,这算什么?可恶!”小魔女一面走,一面发牢骚。

  幻剑功曹本来是四海游龙唯一的朋友,而他的爱女孟念慈,却在最后紧要关头,被迫出实四海游龙,唯一朋友的情份因而一笔勾销。

  四海游龙本来心怀激念,但经过姜步虚的劝解,知道孟姑娘的确身不由己,也就逐渐淡忘孟姑娘所加结他的伤害仇恨,面对过去爱侣的父亲,他硬不起心肠发威,只好一走了之。

  无形中,他暴露了弱点。

  小魔女鬼精灵,也看出问题的症结。四海游龙虽然性情暴躁,但却足性情中人,要他向孟世家的人劝剑发威,事实上势难办到。

  有恨,爱仍在,假使切不断这根爱恨牵缠的情丝,四海游龙与孟世家的问题与矛盾便难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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