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矮金刚堤戏双寇
上回书叙到淮阳派的燕赵双侠二侠矮金刚蓝和义助江南镖客,护解暗镖,与江洋大盗秦中三鸟暗中较量上。
矮金刚蓝和此时竟神色自若的,在后面亲自押镖,乘尚未黎明时催促起镖离店。
车马骡驮子一出店,街上冷冷清清的,居民铺户全在睡乡。
才出店门,伍宗义等全看见对面房上有人影闪动。
一般人早经那蓝二侠嘱咐,不论见了什么,只作没见,不得冒昧声张。
故此伍宗义等全装作没看见,任凭暗中埋桩的匪徒们现形隐迹,依然各自低头奔镇口走来。
一条黑沉沉的长街,骡马蹴踏着格外显着蹄声清脆,不一时出了青龙驿镇口。
伍宗义见二侠没有牲口,大家全有坐骑,自己要把牲口让与了二侠。
蓝二侠微笑一声,随即一撮唇,只见从道旁二片小树林中蹿出一头黑驴,来到二侠面前,四蹄绷住,纹丝不动。
伍宗义等十分惊异!
大家这才纷纷上马,走进旷野荒郊。
斜月疏星,渐渐隐去,东方渐渐的现了青漾漾的雾气。
远远的望着那田地里,有的旱田是一片青黑,有的是水田,巳被东方将晓的微光映照,看出稻田行垄,又走了里许,只见晓色朦胧,远远的天目山在望。
这天目山山脉颇长,层峦不声的双足一磕驴腹。
这头黑驴,顺着这条河岸走下去,疾驰如飞,眨眼间竟追上了那两骑士。
这两个壮汉,全是不到三旬,骠悍矫健。
马鞍档上各挂利刃,看相貌全是河朔健儿,倒不象是妙手空空儿的党羽。
这位二侠矮金刚蓝和追上了两个马上的壮汉,把缰绳放松了一点,虽然仍是俯身在驴背上,头也不抬,暗中已把两人的神色看清。
见两个马上壮汉,虽也不时的扭头怒视自己,可是那种狂傲的气焰依然不灭,足见两壮汉并不认识自己。
倘若两人知道我老头子的姓儿名儿,多少总得暗中戒备,绝不会这么不作理会。
蓝二侠心说:“该着你两个小子倒楣,我先把你两个打发了。”
二侠矮金刚蓝和打定了主意,立刻暗含着裆里一使劲,这匹黑驴两耳一摆动,四蹄放开,“蹬”…
真如一缕黑烟,顺着这道河堤往前闯去。
那两骑马相隔并不甚远,这时全走在河堤上,河堤并且甚宽,约有六、七尺。
前面这两个壮汉还是并辔而行,为是好在马上说话。
这位二侠矮金刚蓝和,径向这两匹马的当中冲去,来势迅疾。
马上人一听得蹄声,二侠这头驴已经到了。
随即一领缰绳,右边这壮汉骑术颇精,猛然往前蹿了一头,为是跟他这伙伴错开一步,好让二侠这头驴从当中过去。
他这种骑术倒是真高!
无奈二侠安心是想毁他两人。
黑驴也是一个猛蹿,二侠狂喊了声:“哎哟,要糟!”
左臂一扎撒,肥大的袖管一拂,正扫在马眼上。
左边这匹马“希聿聿”一声长嘶,前边两蹄往起一扬。
幸而这两匹马的马鞍前可是全有铁过梁,这壮汉把铁过梁抓住,没把他掀下去,这匹马已撞下堤去。
左边堤下是一片水田,这匹马已惊了,一阵咆哮挣扎,泥水飞溅,急的他高喊堤上伙伴:“并肩子,这小子是点儿,成心摔我们,追上他,把他废了!”
这时二侠的黑驴已蹿出五、六丈去,扭着头一声冷笑道:“小子你还敢发威!蹭掉我一根驴毛,赔我一根头发,我还不愿意哩!”
那右边壮汉,一声怒叱:“好个老小子,你敢戏耍二太爷,你别走!”
矮金刚蓝和冷笑道:“由不得你!小子,你不服,跟我来。”
二侠矮金刚蓝和这一叫阵,那匪徒哪还再忍的下去!
一抖缰绳,如飞的追赶下来。
这位蓝二侠不慌不忙,顺着这道长堤往前又跑出一箭地。
堤下尚没有多少行人,只有两个短衣赤足的壮汉点缀着这道长堤。
那燕赵双侠的二侠矮金刚蓝和略一章头,见那壮汉已追过来,那被撞下堤去的壮汉也把牲口拢住了,重上堤来。
两壮汉嘴里骂着,先后追来。
二侠矮金刚蓝和反倒把黑驴略勒了勒,头一个马上壮汉已跟踪赶到。
这位蓝二侠容他追近,猛然一领缰绳,不向来人说话,反向胯下黑驴说道:“黑儿,这可看你的了!人家比你个子大,早就瞧不起你,你要含糊了,我剥你皮熬胶去。”
这头驴好似懂话,一打旋,反回来向那壮汉冲来。
马上壮汉,策马疾追,骤然见瘦老头的驴反冲回来,哪容易收得住势!
眼看这头黑驴拚命的向自己的马头撞来。
这马上壮汉心想:丧气!
我没见过驴敢跟马拚命的,怒骂了声:“畜生,你要找死!”
抡起马棒探着身子向驴头就打。
这头驴一声怪叫,往左一蹿,挤着这匹马的左首过来,可是尾巴可没闲着,“嗖”的往右一甩,驴尾正抽在马头上,这一下子还抽的够着实的。
这匹马“希聿聿”一叫,往右一蹿,马上壮汉的乐子可大了!
两前蹄已扑到了堤下,唿噜的连人带马全滚下河坡,水花四溅,那壮汉也被摔下去。
这一来还仗着他两脚没认实了蹬,若是两脚全认满了,从马上翻下去非把他淹死不可。
这时连人带牲口虽全喝了水,仗着河边上水浅,全挣起来。
那第二骑的壮汉,业已追到,这名壮汉更是难看了!
一身满是泥水,远远的见同伙掉下河去,更紧鞭胯下马。
一来想接应同伴,更因气愤不出,这次想欺近了,拿暗青子把这瘦老头伤了解恨。
哪知相离还有两丈五、六,这匪徒手中本扣着镖,马走的快,恐怕稍远打不准,白糟蹋一只镖。
这一来倒不用他发镖了!
那二侠矮金刚蓝和见这匪徒已到,自己把这头黑驴一领,立刻翻转驴头,不露声色的扭头说了声:“小子们,认识认识我老头子不是好惹的,你也下去洗个澡吧!”
话声未落,肥大的袖子一甩,立刻飕飕的两下轻轻破空之声。
匪徒身在马上,不易躲闪。
二侠发出来的是两枚青铜钱,—枚打中了马腹的左边。
这匹马任凭怎样矫健,也禁不住—两处受伤,—声咆哮,也照样翻下河去。
二侠矮金刚蓝和回头看着两人两马,浑身泥水的挣扎,哈哈一笑,手指两人道:“我老头子先走一步,咱们回头见。”
二侠把缰绳一抖,小黑驴四蹄翻飞,向前驰去。
这两个壮汉空有一身的功夫,只是身在泥水里,连牲口也得赶紧的往起提。
越往旁挣扎,陷入淤泥越深。
明知听着这瘦老头子得便宜卖乖的,莫说是追赶,就是还口相骂全没有工夫!
一嘴的泥水,肚子里被灌的发胀,干看着二侠疾驰而去。
且说二侠矮金刚蓝和,追赶上伍宗义等。
一班武师们全看见这位老侠客河堤戏双寇,把一双贼党戏弄得全掉在河里,大家不禁捧腹大笑,好在相离尚远,不致被贼人看见。
这时见这位二侠矮金刚蓝和已从河堤上追赶到近前,大家才要向老侠打招呼,老侠客竟自一语不发,往前催驴竞走。
大家在先还不知是怎么个意思,这或者另有用意,大家全不敢言语,只各抖缰绳,追随着二侠的后踪往前赶来。
这么彼此各不相顾的,一会儿走出来四、五里。
伍宗义一看这位老侠客的情形不对,那两名贼又没有追赶了来,眼前又没有匪党踪迹,遂问道:“老侠客怎么一语不发?”
这位二侠矮太刚蓝和扭头向伍镖头道:“没有什么说的!我是忽的想起一件要紧事来。我眼人家定了个要紧约会,正是今日此时,不想刚才被这两个匪徒耽搁的,竟把这件要紧事忘了!我非常着急,所以一切事全顾不得,只想越老越糊涂,竟把这件事给忘得死死的。我想伍镖头们先行一步,我到前面不出二十里那个张河口,咱们下一站聚齐。”
他说到这,回头望了望又说道:“匪徒们已被老夫惩治的够了!谅他们重再起程你们也就到了下一站了。你看你们后路接应巳到,我只好先行一步了!”
说到这不再等待众人答话,一抖缰绳,径向那东南走下去。
这位老侠客语言模糊,行踪突兀,闹得伍宗义等全莫名其妙,呆呆站在那,直看到这位老侠客行踪已渺,才招呼大家赶紧起程。
且说这位二侠矮金刚蓝和,离开一班镖客,自己策动黑驴直奔正东的一条小路,走过两处较小的村庄,见已和伍宗义等相隔很远,遂折转路程,奔了往天目山接香岭的磴道而来。
—路上仗着这匹小黑驴的神骏和自己控驭的特能,尽拣那羊肠小道向前走。
二十多里的路途,已到了天目山接香岭的磴道口。
二侠翻身下驴。
立刻拍着这头驴说道:“黑儿,我告诉你,这一片深密的草原,全是你游玩之地,只不许你往上走,这山上尽多狼豺虎豹,只要往上一走准把你嚼了。”
这头驴虽是“吁吁”的直喘,可是四足挺立的站在那听着,好似它真懂人话似的。
二侠把手一挥,喝声:“去吧!”
这头小黑驴,立刻四蹄发开,欢蹦着钻向树林之中。
二侠即循着接香岭的磴道口,往上走来。
这时也就是未末戌初的光景,这接香岭的磴道上是两旁一行行的苍松,浓荫遮地。
一直的往上走,有二里多地的磴道。
走到磴道的上层,只见上面一片青翠的山头,层峦叠翠,草木丛生。
再回望来路,只见下面人畜如蚁,一处处的农家,衬着那碧绿的田野,如入画图。
二侠遂从那接香岭转下岭头,山行的道路回转,颇显着多走些冤枉路。
二侠直绕到接香岭的最高处,纵目四望。
这时上面的山风颇劲,风吹得衣袂飞扬,站在上面,颇有飘飘欲仙之概。
自己向那岭头上望了望,自言自语的道:“好小子,你真敢这么胡来!你倘有差错,那还有你的狗命在!”
当时这二侠又自言自语着道:“我是自寻苦恼,这孩子也过于胆大,我们爷俩爱管闲事,算是全凑到一块儿了。”
跟着往山里一看,只见沿着山坳里,因为接近外山,颇多居民。
那些有住在这里的,一半是穴居,一半是依游猎为生,或再有种地的,全是聚在这近山一带。
那天目山绵亘数百里,入山深处,奇禽怪兽,遍地皆是。
入山的人,那稍微不明路径的,一个把路走错了,错入乱山里,不饱虎狼之腹,也容易困在山里。
这时已暮霭苍苍,炊烟渐起,里山外山的居民,全在晚炊。
二侠遂顺着一条入里山的小道,向下走来。
到了山根下,只见许多猎人正从山里归来,肩头上扛着虎叉和猎来的野兽。
沿着这条山壁,筑着一排坚固的房子,全是各有家室。
妻孥们见她的男人们安然归来,全是欢然迎接,把猎得的野兽接过去,堆在门前。
有的坐在石头上,有的席地而坐,全是欣然说笑。
那猎户的家人,在屋旁堆的石灶上烧些山泉,团团围坐左右石板的案子上喝水解渴。
在这时又有六、七名头戴着大草笠。
肩扛着农具,顺着山坡小路走来,到了这伙猎户近前。
只见他们好似一家人似的,也照样在这旷地前坐下,和猎人们互相谈笑起来。
这时暮色西沉,浓荫围绕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个人脸上全呈着一团和气,一脸笑容。
接着那壮健的村妇们,把晚饭做得热气腾腾的端了上来,摆在石案子上。
有三、四人,有的五、六人,相聚着吃起晚饭来。
看到这种情形,真如世外桃源,人间胜地。
老侠客不禁长叹一声道:“象这班人,乐天知命,自食其力,比我们这江湖道中人又高多了。我是一事不为己,专为他人忙!虽则是把利看得淡了许多,可是这‘名’字还依然不肯撒手。这样看起来,我们远不如他们了。”
二侠矮金刚蓝和一边思量着,从—道斜山坡走下来,来到这班猎户的近前,抱拳拱手道:“众位老哥,借问一声,这里是什么名儿?附近可有庵观寺院,可以投宿之地么?”
内中有一名猎户,年约四旬余。
一张赤红的脸面,浓眉巨目,脸上一团正气,听了这话忙拱手说道:“老人家是游山的,还是想穿过这道山岗?这里没有寺院,要是想找庙宇,顺从这里绕过这道孤岭,顺着一条樵径奔西北,远远就可看见一段红墙。那里名叫落雁峰,那座庙名叫栖鹤寺。虽是个清修的小寺院,庙中只四、五个僧人,庙中可颇有香火地,更有茶树,产茶颇丰,庙中很是富裕。凡是游方挂单的僧人,到了栖鹤寺,定能宾至如归,就是游山的客人,走到落雁峰,赶上风雪载途,庙中一样的款待斋饭。客人临走布施也行,一文钱不给,僧人们绝没有不快的颜色。老朋友,你若是没有地方住宿,尽可往栖鹤寺去!老朋友,你要是没吃饭,不嫌我们这种粗茶淡饭,只管随便吃些!老朋友,难道你还客气么?”
二侠矮金刚蓝和也正有些饥饿口渴,含笑点头道:“这天目山我在四、五年前倒是来过一次,不过没走这趟道。我记得那时走的是西北一道山口,那里倒很有些卖茶卖吃的。不料这次从接香岭磴道上来的,就会上了这么大的当。从入山到现在,连个卖茶卖水的全没看见,我倒只好厚颜叨扰老哥们了!我可不是有钱的人,可知道山居不易,一切饭食全不方便,我叨扰过,定当稍表寸心。”
这猎人含笑说道:“老人家也过于客气了,一餐粗粝,何致就把我们吃穷了,老人家快请坐吧!”
二侠矮金刚蓝和道:“好吧!我倒要叨扰了。”
当时二侠矮金刚蓝和,欣然就坐。
在这边一共是四个猎人,石案上摆着一大盘风干的腊肉、一盘醃鹹蛋,和一堆黑面馍馍,跟现烧的一瓦罐沸水。
那旁边的,就着光洁的石地上摆着饮食,并多着一磁壶酿的高粮酒。
这位二侠矮金刚蓝和嗜酒如命,嗅得酒气,不禁点头道:“你们山里真称起洞天福地,这种山居的饮食更是甘美,可是你们这里更有这芳香扑鼻的美酒,这恐怕是市上所买吧?”
旁边一个已经喝得面红耳赤了的猎人回头向二侠矮金刚蓝和道:“老朋友,你猜错了!我们这种拿性命换来的钱,还敢那么胡乱花用,这个酒实是我们自己所酿。老朋友,你既然也好杯中物,烟酒不分家,何妨一块儿喝两杯。”
二侠矮金刚蓝和忙道:“我这可是太以失礼,连众位的上姓高名,还没领教?”
这个形似领袖的猎人答道:“老朋友不要客气,我姓柴名义,那个醉鬼是我们伙伴中的老兄弟,名叫醉鬼亲刀子柳通。他是不喝足了酒不肯进山,只要喝足了,立刻精神全来了,遇上兽群,真敢招呼,这才给他取了个亲刀子绰号。”
那青年猎户也斜着两眼道:“首领,你怎么把我这点现眼的事全告诉人家了。这位老朋友你贵姓?我们还没领教哩!”
二侠矮金刚蓝和道:“我在下姓蓝行名二,设有名字,只被人家称呼为蓝老二,你们二位也这么招呼吧!”
那亲刀子柳通把一只艾瓢满满筛了一瓢酒,让蓝二侠一块儿喝。
蓝二侠不再客气,遂坐在他身旁,两人一递一杯的畅饮起来。
蓝二侠酒量既豪,更兼这里自酿的酒,全是经年的陈酒,两人这一欢然痛饮,蓝二侠见这亲刀子柳通的一派豪狂不羁的性情和胸无城府的可爱,自己十分喜欢他。
不过他的年岁已经二十多岁,筋骨已老,再授以武功,不容易练出来。
只好心里存着他,将来遇到了机会,定要助他一臂主力。
二侠这种心意不过一时的感情用事,至于将来是否还能跟这猎人相遇,二侠自己也不敢定准。
焉想到后来这亲刀子柳通身在镇南将军府护院,为性情耿直,口头不慎,开罪妖姬百艳娘,眼看着要丧命在药茶下,燕赵双侠赶到救了他。
可是双侠也仗着醉鬼泄底,三盗碧玉鸳鸯,巧得孽龙定海珠,这种事任谁也想不到仅仅一面之缘,十年后会有这般巧合。
深叹造物安排之巧,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二侠酒足饭饱,这时天色愈黑,猎人们全要歇息了。
首领柴义向蓝二侠道:“老朋友,你这大年岁,白天走这山道,只要没有野兽的地方,还将就着可以走。这夜晚虽有月色,只是老朋友也不易走吧?我们这里地方虽是狭小,老朋友何妨将就一夜呢?”
蓝二侠遂蔼然说道:“柴老哥,多谢你的美意,我还有个伙伴,我得赶紧找着他。柴老兄不用替我悬系着,莫看我这把子年纪,好在我还会个三拳两式的,纵然路上有什么,我还许料理得了他。咱们一见如故,这么打扰了半晌,我要是用银钱来酬谢,我怕柴老兄柳老兄着恼,我们后会有期,再见吧!”
那醉鬼柳通,此时醉得已经晃里晃当支持不住,听得二侠告诉要走,竟强把眼皮睁了一睁,跟着又闭上,舌头也短了。
期期艾艾的说道:“老朋友你……”
简直说不清是什么话了。
二侠笑吟吟用手按着这醉鬼的肩头,说了声:“酒友,我们再见吧,你不要动了。”
随向猎人柴义一拱手道:“我们再见吧!”
随即趁着方涌起清凉凉的月色,踏上山头的小道,奔西北走来。
那一带越往前走,道路越高,竟会不知不觉的走到猎人所说的那个岭头转角的地方。
回望猎人所居,已经象是住在锅底,并且连那片猎人所居处全隐入夜色濛濛中。
二侠矮金刚蓝和转过这座矗立的岭巅,抬头向这一带看了看,借着星月之光,见往西北走是一段庞大的山沟似的。
因为这条直行的山道,宽有三四丈,两边全是绵亘不断的山岭,可是沿着两旁的山根底下,尽是些个杂树蓬蒿,树虽是名为小树,也有一丈上下,那蓬蒿也有一人高。
饶是这么宽的山道,乃是天然生就的成为绿林人出没之地。
二侠遂略向这两旁的山根下打量了打量,一下腰,施展开飞行纵跃的功夫,二侯的身手十分矫捷,真如一缕轻烟。
往前走了有两箭多地,隐隐的已望见一座禅林暗影,老侠客绝不迟疑的径奔落雁峰。
相隔峰下也就是一箭多地,突听得路旁右首小树丛中有人叹息了一声道:“唉!可惜一个成名的侠客,竟只会骗嘴吃,真该掌嘴!”
矮金刚蓝和是何等精明,路旁一有声,竟已一个飞鸟投林,一拧身,反往左边的路旁树丛前落下。
对于所说的话,只听了一半。
蓝二侠是绝不想听这暗中人说的话,只急于要看他怎样隐蔽的身形。
自己就这么快,只是这暗中说这刻薄话的,竟没露出形迹。
矮金刚蓝和胆大包身,脚尖一点地,身轻如燕飞纵过来,往道边上一落,跟着腾身舞起,飞落在了右边的石屏上。
施展这种小巧的功夫,草上飞行的绝技,连往那壁立的石屏上轻登巧纵。
往上换了四步,轻轻点着一块突出的满布着苍苔的石屏上,背脊贴住石屏,往下仔细观看:只见这附近一带,凡是目力所及的地方,全看得清清楚楚,任凭你多快的身手,也不能立刻选出一箭地去。
二侠矮金刚蓝和诧异非常,心想凭自己这身武功造诣,及轻功提纵术,不敢说登峰造极,也算少见敌手。
怎的今夜竟会遇上这种高人,这真是怪事!
自己察看了半晌,没有一点迹兆,立刻脚下一点,往前一纵,飞身跃过下面一行小树,落在山道内。
自己十分懊丧的仍然顺着这条山道奔落雁峰。
才走到落雁峰脚下,猛然左首里一声轻嗽,又有人用沉着的声音说:“蓝矮子,你不用不服,眼前就叫你现眼!”
矮金刚蓝和听得话里发于道左,蓝二侠脚点石道,抱元守一,气纳丹田,立刻如一只巨鸟,凌空而起,刹那间,飞纵过一丛蓬蒿杂树,脚尖落到上面的树枝,枝头往节也就是微微一沉。
蓝二侠二次腾身纵起,又到了左首,微注斜坡的石屏上,仍然不见这行人的踪迹。
蓝二侠知道自己遇到劲敌,此人看情形并无恶意,若真是秦中三鸟的一党,倒是个劲敌呢!
自己索性不再理他,翻到山道上,赶奔落雁峰头。
远远的已辨出了那座栖鹤寺的所在,遂把身形隐到丛林茂草中,往这庙墙一带趟过来。
来到东边墙下,才要转到庙门前,看看这全寺的形势。
突然身后的树上枝叶突然一响,又有人说道:“矮子,还这么大模大样!再迟延,人家孩子的命没了,你怎么见人?”
二侠矮金刚蓝和蓦然一惊!
这时身形已然纵起,本是往墙头落,倏的双臂往上一抖,身躯复往上一拔,双足往外一登,正点着墙头,“咻”的身躯平着往回下翻回来。
这一翻身回纵,退回来有两丈左右,身形往下一落,拿桩站稳,用沉着的声音喝问:“甚么人?”
立刻脚下一点,复蹿过来,沿着东墙向东南墙角察看,只见庙前一带松杉成行,朱门兽环。
借着星月之光,把这一带察看完了,并没有一毫迹兆。
以二侠这种身手竟察不出暗中相戏的是敌?
是友?
这才是强中更有强中手,午夜深山遇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