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得来极易的天下第一剑
祖菁清越的啸声,犹如九天玄凤的鸣叫,回旋在天山雪峰之上,瑶池畔的弹剑阁内,天山众长老面如土色。
“真没想到,不愧是祖家人,这么年轻就能够参透青霄之境,这下子……”天山掌门冯临川站起身,推开窗户,朝北面的雪峰眺望着。
“这丫头这一回真是下定决心要下山了。虽然她领悟了青霄之境,但是凭她的心计武功,一旦踏入江湖,等同一只自带香料的烤鸭,穿行于饿鬼之中,早晚出事儿。”魏不平焦急地说,“掌门,咱们决不能让她下山。”
“你们这些大男人根本不懂女孩子心事!”追月阁主事容倩微微一笑,“你们以为菁儿为什么要下山?”
“为什么?”众人齐声问道。
“少女怀春,菁儿已经十八岁了,天天在山上不是对着你们这几个老不死,就是对着一群毛孩子,闷也闷死她了,所以才要下山。”容倩娓娓道来。
“噢,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众长老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这样,让她去找风洛阳,我们给他写一封密信,嘱咐他帮着菁儿找一个如意郎君,一找到伴儿,立刻护送他们回天山。”容倩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小风,他……他忙得过来吗?”冯临川迟疑着问道。
“他当年到天山来学艺,要不是咱们代师收徒,传授给他那么多天山剑法,他能得到天下第一剑?他欠咱们的人情,这一回正好用上。放心,这个小子尊师重道,也知道祖菁在天山的矜贵身份,轻重缓急,他还分得清。”容倩双手抱臂,得意地说。
“好主意,有了这个天下第一剑在她身边做保镖,她还安全一些。如果能够在为她找个如意郎君,那我们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我这就写信!”冯临川用力一拍手,兴奋地说。
“我还有个补充,如果小风替菁儿找到如意郎君,咱们三媒六聘的臭规矩就不要了,直接让他做主完婚,然后带他们回天山,以免夜长梦多!”魏不平道。
“对,小风好歹是她的师叔,辈分也够,就这么着!”冯临川点头同意。
当太阳再次照耀在天山雪峰之巅,一向静寂安详的天山解剑池破天荒地热闹了起来。天山两阁两轩一居的所有正副主事,天山掌门,所有天山弟子都聚集在了解剑池畔的山门前,大家众星捧月一般围在将要下山的祖菁周围。
“菁儿,”天山掌门冯临川将兴奋得满脸红光的祖菁叫到自己身边,将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函郑重地交给她,严肃地说,“这一封是我写给小风的信,你务必要亲手交
“什么信这么神秘?”祖菁接过信,抬手对着清亮的阳光照了照,看到信封里面厚厚的纸张,顿时好奇心大炙。
“菁儿,你可知道,现在的江湖,群魔乱舞,正道难存,江湖子弟,壮志消沉,必须有一个人登高一呼,唤醒世人。此人必当有着万夫不挡之勇,举世崇敬之尊,如此才能够聚合有志之士,共襄义举。拨乱反正,整肃武林,方为可能。”
“但是这样的人又要到哪里去找呢?”祖菁皱紧了眉头,若有所思,忽然间双眼一亮,用力一拍手,兴奋地说,“有了,小师叔不是天下第一剑吗?他也许正是我们要找的人!”
“胡闹,辈分可不对了!”魏不平再次冲口而出,话音未落左右两只脚分别被冯临川、容倩同时重重踩了一下。
“我们觉得这个人必须年少有为,武功高强,意气风发,家世显赫,品格正直,样貌非凡,乃是人中白玉郎。”冯临川适时说道。
“为什么要年少有为?年纪大一点不行吗?”祖菁疑惑地问道。
“哼哼,年纪太大,又怎能够领悟我天山派至尊无上的剑法——倾城剑法!”容倩仰起头,一脸得意地说。
“倾……倾城剑法!”听到这四个字,祖菁只感到头脑一涨,双脚一轻,眼前出现了一片红蓝相间的斑驳图案,身子不由自主踏前一步,“容师叔……是说,这封信里面竟然有天山派第一神剑倾城剑法的口诀?”
“不错,这也是我们必须找一个年少有为的青年来做这件大事的原因,只有这样的人才有机会掌握倾城剑法。菁儿……”容倩一把从祖菁手中抓过那封信,小心翼翼地塞入她怀中,“你对剑道的领悟未到极致,倾城剑法对你来说太过艰深,也许你一生都无法掌握,看了只会妨碍你在剑法上的进一步修炼,这一点,我们已经反复和你说过。”
“嗯!”祖菁心知肚明自己的本事,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么一想,小师叔也从来无法领悟倾城剑法的玄机,看来我找的人绝不是他。”
“所以你必须把信交给小师叔,他在江湖闯荡十年,识人无数,更曾经和有志成为天下第一剑的豪杰交手,定然能够为你找到这个人。这样,你们二人携手同心,比翼双飞,自然无往而不利,心想事成。”冯临川说到这里,已经不可遏止地开始摇头晃脑。
“掌门师伯……我是为天下江湖找一个救星,又不是找夫婿,什么比翼双飞,真不怕丑!”祖菁听到这里,皱了皱鼻子,笑着嗔道。
“呃,有些忘形了。”冯临川连忙一仰头,退后一步,揉了揉眼睛,“就这样吧,菁儿,一路上你千万小心谨慎,不可多说一句话,不可行错一步路,要知道你身上担负着济世救人的重要使命,绝对不容许有丝毫损伤。”
“是!掌门师伯,弟子记下了。”祖菁严肃地说。
这个时候,一众天山小弟子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掌门训完了话,顿时蜂拥涌到祖菁的周围。祖菁疼惜地双手一张,将一众师弟师妹揽到身旁,一个一个地摸着他们的头发,“大家要记着,大师姐不在的时候,也要勤修早课,苦练武功,早日领会青霄之境。大师姐答应你们,一定带你们去最繁华最精彩的地方痛痛快快地玩一番,好不好?”
“好!”众师弟师妹兴奋地齐声道。
“好,我要走了!”祖菁依依不舍地用力看着眼前的众人,仿佛要将他们深深印在自己心中,“大家……大家还记得咱们天山的行者歌吗?”
“嗯!”众弟子纷纷点头。
“好,师姐希望你们唱着这首行者歌为我送行好吗?”
“嗯!”天山小弟子们仰着脸看着她,用力点了点头。
“好,你们用心地唱,大声地唱,师姐希望直到走到天山脚下,仍然能听到你们的歌声,好吗?”祖菁语带颤音地柔声道。
“好!”小龙走出行列,挺起胸膛带头大声地唱了起来,“初一雁鸣风满发,想起长安萧阿大。漏夜乘风下天山,初三醉卧老萧家!”
随着小龙清朗高亢的歌声,所有天山小弟子都应和着歌谣的旋律,加入了合唱。
“初四想起洛阳花,抬脚已到东都下,夜闯南市三千店,买尽牡丹满头插。”
祖菁悄悄地站起身,将包裹牢牢背在身后,静静转过身,在满山清脆悦耳的童音之中,大步走下山道,娟秀的背影缓缓消失在青翠的群山之间。而那优美的歌谣声,仍然在山岚之间悠然传送着。
“扬州佳人眉如画,最爱白衣天山侠,初五相思方入梦,初六江都见到她。”
“岭南荔枝拳头大,香嫩多汁入口滑,山重水复崎岖路,采到已经是初八!”
“初九满空铺月华,想起故乡哈密瓜,追云逐月奔如电,十五回山到我家!”
“青山不改峰如黛,绿水长流入梦来,他朝相见花如旧,后会有期香满怀……”隐隐约约的天山行者歌仿佛天山春季的雪山融水,透着一丝芬芳,一丝清凉,千回百转,渗入风洛阳昏暗浑浊的梦境。
梦中仍然弥漫着青冥色的浓雾,就仿佛十年来千百个梦境一样。但是今天一切显得有些不同,随着那清澈的天山行者歌,浓雾开始朝视野的两旁退散,在他眼前出现了一条直通山岭之间的道路。歌谣的回响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天山脚下牧童明亮的短笛声。笛声温暖而亲切,仿佛在催促他前行。
他沿着隐隐约约的黄土小径,缓缓向前走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看到在一片光秃秃的山岗之上,昂然屹立着一道一身灰衣,倒提长剑的伟岸身影。乱发随风,灰衣如雾,昂藏七尺,有剑如霜。那是有唐以来,江湖上第一个得到天下第一剑称号的英雄。人们给了他很多繁杂的称号,剑王,剑神,摘星居士。自从郭重九续写天下第一录,隆重推出天下第一剑的称号之后,江湖中人没什么争议,直接将这个称号安到了他的头上。因为人们给他的头衔越来越多,越来越重,几十年来,人们几乎将他的本名都给忘记了。至少,从小到大,风洛阳从来没有听人提到过这位英雄的本名。他只知道,他是姓郑的,因为雄踞天下第一剑之名二十年,所以人们总用第一剑这个简称叫他。
“风洛阳?”那位灰衣人的声音洪亮而深沉,令他感到精神一振。
“郑前辈?”风洛阳挺直胸膛,不敢在气势上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灰衣人似乎怔了怔,随即无奈地呵呵一笑,转了话题,“剑歌唱得不错,天山人?”
“剑歌?”风洛阳微微一愣,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如何才能最终振作勇气,来到这片决死之地,难道在迷迷茫茫中,他又唱起了天山的歌谣?
灰衣人似乎不欲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又开口道:“听说你是历史上第一个能够自由使用十分不舍剑而不被其心法反噬的人?”
“呃,”风洛阳感到自己的舌尖无缘无故地打了个结,犹豫了片刻,终于老老实实地说,“其实……我是在天山弹剑阁学到了一种奇怪的内功吐纳法,名作小无相功。用此法催动十分不舍剑式,虽然剑法不能似本门心法一般的快捷,但却不会有八脉焚身的反噬。”
“十分不舍剑……当年风华双绝生死离别之际心生眷恋,只望一见,剑法得其不舍之名。又因为它出一剑所需的时间是平常剑法的十分之一,剑法得其十分之名。合在一处,便是十分不舍,实在是意境深远的好名字。郑某对其真正的威力早就心生向往……”灰衣人说到这里,语气激荡,似乎很为此而激动。
“前辈,你听我说……”不知为什么,风洛阳生怕眼前这位灰衣人对自己期待过高,“小无相功配合本门剑式只能让晚辈的出剑速度达到平常剑法的三倍,所以……晚辈练的这路剑法不方便再叫十分不舍剑。”
“噢,”灰衣人微微点头,“有道理,这是你根据本门剑法和天山秘藏领悟出的新功夫,应该有它自己的名字,告诉我,它叫什么?”
“叫……咳咳,叫三分不舍剑。”风洛阳说完这句话,只感到脖颈子一阵发烫。
“啊?三分不舍?这岂非根本就是舍得?”灰衣人听到这里,连连摇头。
“在下惭愧!”风洛阳头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
“听起来,你这路剑法似乎仍然不足以和我对抗,你刚入江湖,才十八出头,大把时间历练,再过十年来找我,到时候说不定能和我一较高下。为何这么急着约战于我?”灰衣人挠了挠头,沉声问道。
“个中原委,不足为外人道也!”风洛阳沉声道。
“哈哈哈哈,你不说,难道我猜不出来?”灰衣人仰天大笑,“姓风,名洛阳。你家祖上怕是到死都忘不了当年的洛阳擂,让我想想,莫非你的父亲已不久于人世?”
“……”风洛阳紧紧闭起嘴唇,不肯说是,却也无法否认。
“得子如此,夫复何求?”灰衣人感慨地长叹一声,猛然转过头来。
风洛阳抬起头,试图想要看到灰衣人的面容,但是入眼的却是青雾之中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像。
“天下第一剑之名,今日我让于你如何?”灰衣人踏前一步,朗声道。
“这如何使得?!”风洛阳失声道。
“莫非你要让自己的父亲含恨而终吗?”灰衣人毫不放松。
“话虽如此,但如此得名,我心何安?”风洛阳抗声道。
“不是你心何安!反倒是我心何安才是。”灰衣人的语气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这些年来,我也累了,想要休息休息。这幅天下第一剑的牌坊,不如你替我扛了,就当帮我个忙?”
“帮忙?这是天下第一等的荣耀,怎会……?”风洛阳感到摸不着头脑。
“就这么定了。”灰衣人不再去理会风洛阳,转身大步走到山岗悬崖上的一盏孔明灯前,从孔明灯旁准备好的文房四宝中抓起一只毛笔,沾满了墨,在孔明灯雪白的灯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三个大字“风洛阳”。接着,他丢开毛笔,左手一把抓起灯,右手一探,一股炙热的气流奔涌而出,顿时将孔明灯点燃。他双手一放,半人高的孔明灯飘飘悠悠辗转升起,转眼随着山风飘到远方。
“从今以后,天下第一剑就是你风洛阳了!”灰衣人说到这里,欢快地大笑三声,腾空而去。
“前辈!前辈!前辈请回来!”望着灰衣人远去的背影,风洛阳感到浑身的热气都似乎随着那个人一起远去,他扯开喉咙,拼命地嘶吼着,不顾一切想要让他回来,但是那龙腾虎跃的身影,越去越远,越来越遥不可及。
“前辈……”风洛阳张嘴唤了一声,猛然一惊,从梦中醒了过来。他闭紧了嘴唇,朝四周扫了一眼。在他的寝房之内,空无一人,只余四壁。他闭目凝听窗外,除了四下住客此起彼伏的鼾声,几只夏蝉的哀鸣,还有房檐上一窝乳燕的咕咕声,再也没有别的声响。窗外的月色朦胧,永远有几片流纱般的轻云遮挡住明月几分神采,令此刻的夜色更加深沉。
感到周围没有威胁存在,风洛阳吊在胸前的一口气终于舒了出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长的觉,尤其是在决战之前。虽然每次做梦,他都会梦到当日和前第一剑会面的场景,但只是零星的片断,支离破碎的只言片语,从未像今日这样完整,仿佛他重新回到了十年之前。还有那首行者歌!突如其来,闯入梦中,令他不可扼制地思念起了天山,他的第二故乡。
“难道……这意味着明日的决战是我人生在世的最后一战?”风洛阳感到心底一阵温热涌过,令他浑身一颤。察觉到自己此刻的软弱,他用力揉了揉眼睛,振作起全部的精神,来到床头案前,点燃了油灯。
灯光照亮了寝房四壁,也照亮了四壁密密麻麻的剑式图。那是一种大开大阖的剑式,充满了塞上刀法的强悍,又有着关中剑法的圆润通透。自从几十年前关中名剑关思羽创立了亦刀亦剑的功夫,不少江湖人沿着他的思路寻求突破常规的剑法。
二十年前,西南出了一派孟姓高手,将昆仑魔功缥缈斩,混合关中剑派的落日剑法,创出了一种独辟蹊径的剑法——无常剑法。仅凭剑法而言,这路神剑在江湖上已经有了开宗立派的本钱。但是,这路剑法是基于昆仑魔功而成,练剑者在练成这路剑法三年之后,往往狂性发作,性情大变,从此沉溺于好勇斗狠,征伐杀戮,再也没有了潜心钻研剑法的心性。所以这路剑法直到现在仍然充满了这样那样的缺陷,无缘登堂入室,和其他大派剑法比肩。
但是,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近日来,西南孟氏突然出了一位声名大噪的高手——孟断魂。孟家无常剑法在他手里糟粕尽去,大放异彩。越女宫外阁第一名剑,领悟了超海剑法神髓的超海公子柳青原竟然败在他的剑下,没了一条右臂。少林罗汉堂,达摩堂两堂主事孤胆僧道悲大师,被他一剑轰入少林正院照壁,粉身碎骨。年帮秋坛第一高手,总揽秋坛六堂事务的大管事双月金环布西来被他杀死在总坛之内,陪着他一起丧命的还有秋坛六堂十二名正副堂主。
本来已经沙尘滚滚的江湖,因为孟断魂的活跃而腥风四起,仿佛到了人间末日。如今,一封战书下到他风洛阳的手中,明朝卯时,孟断魂即将和他一决天下第一剑的归属。
他到底对无常剑法作了什么样的变化?是什么让这路缺点处处的剑法忽然间完美无缺。这三日来,他从风媒手中他买到了所有市面上关于孟家剑法的资料,画满了寝房的四壁,试图寻找出无常剑法的不凡之处,但是收获甚微。
距离卯时还有两个时辰,反正已经无法入睡,风洛阳决定继续他未完成的工作。他举起油灯,来到寝房墙壁前,再次仔细观看着这些孟家剑法的残招断式,并不断用炭笔勾勒出他想象中这些招式可以发展出的变化。
风洛阳伸指为剑,使出他苦心钻研的三分不舍剑,一招招拆解着墙壁上的无常剑法。随着他身子在房中越舞越快,眼前墙壁上十几招剑法仿佛活了一般,在他眼前纷飞乱舞,惊心动魄。
他如遭雷击,猛然收住身形,浑身一阵发麻。
“我一直在想剑法中的破绽,如果……如果这些破绽都不是破绽,或者无法破解,那么这十几招无常剑法的威力……”
他想象着自己如何施展身法,劈挡,招架,躲闪这十几招剑法,却发现无常剑法的剑式乍看简洁明快,实则大巧不工,剑走浑圆,包罗天地,似是直来直去,实则在天地间画下一张大网,让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若是不能正面击破这套剑法,等待着他的,将是死亡。
冷汗顺着风洛阳两鬓的头发滚滚而下,令他浑身一阵燥热。他猛然窜到屋子东南的角落,蹲下身,睁大眼睛盯着一幅贴在墙壁上的人物画像仔细观看。
这是乘风会从少林一位雅善丹青的和尚手里买来的孟断魂画像。画像上孟断魂的样子,正是他一剑杀死孤胆僧道悲大师之时的模样。孟断魂长着一张平平无奇的椭圆脸,眼眶深陷,满脸胡楂,额头上爬着数条横纹,虽然只有三十岁的年纪,却有着四十岁的沧桑。最让人心惊胆战的是他的眼睛,那个见过他的少林僧人并没有为他画出任何眼白,而是简简单单将他的眼睛全部涂成了黑色,令他看起来仿佛一只从夜色中挣脱而出的恶魔。
“开始,我一直以为那个和尚只不过是图省事,但如果他只是据实所画,那么这全黑的眼珠,不正是常人入魔之时瞳孔放大的征兆吗?”风洛阳想到这里,右拳对着左掌狠狠一拍,只感到困扰自己多时的疑惑一时尽解。
他来到床头案前,翻开抽屉,取出厚厚一叠乘风会卷宗,地翻动着,直至看到一份西南吐蕃一处村落发生的屠村惨祸消息。消息上记载:这处村落因为地处南疆鬼蜮边缘,五年前一位猎人误入鬼蜮狩猎,回村之时狂性大发,以一人之力屠尽一村老少一百余口。当风媒发现他时,此人已经脱力而死,双眼黑血长流,瞳孔放大,恍如中魔。南疆鬼蜮……!
“西南孟氏家族也位于南疆鬼蜮左近,难道孟断魂竟然也中了魔?”风洛阳扯下墙上孟断魂的画像,和手中的卷宗放到一起,喃喃地说。
一声清脆的金鸡啼鸣响彻天际,不知不觉间,卯时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