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 第五十章
从那时候开始,一切都变得很顺利,就好像我有能力让所有事情像泉水一样流畅。彼得罗也为莉拉做了事情,他那个学习希腊文化的同事,其实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但也一样出了力。他认识博洛尼亚一个真正懂计算机的人——这让他产生了一个狂想,就是把计算机用于语文学——这个人提供了那不勒斯一个熟人的名字,他认为那是一个很可靠的人。他跟我详细地说了那位那不勒斯先生的姓名、地址和电话,我对他万分感激,我用一种很热情的、开玩笑的语气说,他在这个方面的尝试是勇敢的,我甚至在最后挂电话时,给他献了一个吻。
我马上去找莉拉。她脸色很苍白,咳嗽得撕心裂肺,也很紧张,目光极度警惕。但我给她带去了非常好的消息,这让我很高兴。我摇了摇她,拥抱了她,我紧紧握住她的双手,我跟她说了我跟布鲁诺打电话的事情。我给她念了我写的文章,我跟她说了彼得罗、我婆婆还有大姑子的积极行动。她听我说话,就好像我在一个距离她很远的地方说话,就好像我的声音来自另一个世界,她只能听到我说的话的一半,再加上詹纳罗一个劲儿地拽她,想和她一起玩儿,当我说话时,她听得不是很用心,也没有太多热情,但我一样很高兴。在过去,莉拉打开肉食店那个神奇的抽屉,曾经给我买过很多东西,尤其是书。现在,我要打开我的抽屉,我要回报她,我希望她像我一样,也感到安全。
我最后问她:“那明天你去看心脏病科医生?”
她没有正面回答我,笑了一下说:
“娜迪雅不会喜欢这种面对问题的方式,她哥哥也不会喜欢。”
“我不明白,什么方式。”
“没什么。”
“莉拉,”我说,“这关娜迪雅什么事儿?她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你根本就不用在意她,阿尔曼多就不用提了,他一直是一个很肤浅的小伙子。”
我做出这样的评论,让我自己都有些惊异。无论如何,我对加利亚尼老师的几个孩子并没有太多了解。有几秒钟,我感觉莉拉快要认不出我来了,好像她撞见了鬼魂,在利用她的虚弱在蛊惑她。实际上,我并不是想讲娜迪雅和阿尔曼多的坏话,我只想让她明白,在权力的等级方面,在艾罗塔一家人面前,加利亚尼他们什么也不算,像布鲁诺·索卡沃或者说米凯莱的那些爪牙,更算不上什么了,总之,不用担心什么,她应该按照我说的去做。但当我说这些话时,我就意识到自己有些炫耀。我抚摸着她的脸颊说,无论如何,我还是很欣赏那两个兄妹参与政治活动的劲头,但你要相信我。她嘟囔了一句:
“好吧,我们去看心脏病科医生。”
我接着问她:
“我跟恩佐约哪天,几点?”
“哪天都行,但要在五点之后。”
一回到家里,我就开始打电话。我给律师打了电话,跟他仔细解释了莉拉的状况。我又给心脏病医生打了电话,确认了时间。我给那个电脑专家打了电话,他在发展署工作,他跟我说,苏黎世的函授课程没什么用,但无论如何,我可以让恩佐在某天某个时候,到某个地方去见他。我给《团结报》打了电话,编辑说:“您按照自己的时间来,您现在把这篇文章送过来,或者我们等到圣诞节?”我给索卡沃的秘书打了电话,我让她转告老板,因为我没有收到他的答复,《团结报》很快会刊登一篇我的文章。
最后的这通电话得到了非常迅速、强烈的反应,索卡沃在两分钟之后给我回了电话,这次他一点儿也不客气,他威胁了我。我回答说,现在会有一位劳工监察员,还有一位律师负责莉拉的事情。之后我非常振奋,我很自豪进行这样的抗争,出于情感,也出于信念,来对抗不公正的事情,帕斯卡莱和弗朗科还以为他们可以指导我呢。当天下午,我就去《团结报》把稿子交了。
那个跟我通话的编辑是一个中年男人,个子很小,人很胖,两只眼睛小小的,眼睛永远闪着狡黠的亮光,但他很和善、风趣。他让我坐在一把嘎吱作响的凳子上,他很专心地看了那篇文章。最后,他把那些纸放在写字台上,说:
“这是六十行吗?我觉得有一百五十行。”
我觉得自己脸红了,嗫嚅了一句:
“我数了好几次,是六十行。”
“但是是手写的,字小得用放大镜也看不清楚。文章写得很棒,同志。你去找个打字机,把那些能删的删掉。”
“现在吗?”
“如果不是现在,那我们什么时候弄?我把文章拿到手上,放在版面上就明了了,你还让我等到猴年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