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奇幻的诡计 第二十七章
1
星期五一早醒来,崔西赶忙套上厚毛衣和牛仔裤,拿着一块麦麸松饼,端着一杯纯咖啡走上阳台。一边吃着早餐,崔西一边看着河上的吊桥缓缓升起,好让一艘锈迹斑斑的货船通过。那艘船取的虽是西班牙文名字,插的却是赖比瑞亚国旗。她多么希望巴瑞此刻能坐在她的身边。崔西非常思念他。巴瑞不仅是一个善解人意的情人,更重要的,他还是一个善解人意的男人。其实,她心明洞澈地了解,巴瑞为什么不愿陪在她的身旁。她佩服他的忠诚,但她更希望巴瑞能帮助她。然而她也明白,除非她能证明艾比吉儿·葛里芬是无辜的,否则他们两个人还是暂且不要见面比较好。
吃完早餐,崔西打了电话请病假。这不全然是个谎言,因为她是真的病了——心病。她无法想像当自己待在那个同时必须见到马修与巴瑞的地方时,该如何自处。接待处的同事告诉崔西,包德温法官已经接受了检方的提议,准许他们在庭讯时提出萝拉命案的证据,并且将在周末解散陪审团。崔西挂了电话之后,又执起听筒打到鲍伯·派克的办公室。
“谢谢你上回借我的那些复本资料,”崔西说:“那真的很管用。”
“很高兴我能略尽绵薄之力。”派克回答。
“我想,你是不是还能再帮我一个忙?”
“你需要什么?”
“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你在最高法院里所代理的一个案件的资料?就是州政府与葛拉瑞加的那场官司。”
“难道伊雷斯多也是葛里芬案子的证人?”
“不是。你为什么这样问?”
“他知道查理·狄姆不少事。”
“真的?”
“你不晓得吗?”
“不,我不晓得。”
“那你知道拉尤·欧提罗是谁吗?”
“他好像是跟麻醉药品有牵扯,对不对?”
派克大笑起来,“你这么个问法,好像是在问贝比·罗斯〈美国著名的职棒球员〉是不是跟棒球有关连似的。欧提罗是墨西哥的一个大毒枭,他的贩毒网含盖美西的大部分地区。查理·狄姆是欧提罗组织中波特兰分销处的负责人,而那个叫作伊雷斯多的家伙则是査理的手下。”
崔西沉思了片刻,然后开口问道:“那么,你知道乔治·桑默拉和派德罗·卡多纳这两个人是谁吗?”
崔西静静地聆听着派克所讲的每一个字。
当她与派克谈完后,随即又拨电话到曼佛市,询问当地的检査官,是谁负责起诉派德罗·卡多纳。挂上电话以后,崔西确定自己已经发现了萝拉那张案件淸单的重要性了。她的胃一阵翮搅。她才刚查出马修·雷诺的罪刑,而这些惊人的发现又来得那么快,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几乎招架不住了。如果她猜想得没错,而且可以获得证实,她就能逮出那个杀害葛里芬法官的凶手,并且保住马修·雷诺的声誉。崔西瞟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才九点,她有足够的时间先到法律图书馆做一些必要的研究,然后再到最高法院走一趟。
2
爱丽丝·薛赛尔给了崔西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领着她走进审讯室。
“你在马修·雷诺那间血汗工厂里活得还好吧?”
“过得去!”崔西简捷地说。
“那份工作是不是和你先前所想的一样有趣呢?”
“马修是一个聪明杰出又伟大的辩护律师。”崔西避开了谎言。
“那么,你所经手的第一件案子进行得如何?”
“那正是我要来找你谈的原因,葛里芬太太的案子。”
薛赛尔法官一脸惊讶,“我不认为我可以跟你谈这件案子。如果她被定了罪,法院还要准备接受她的上诉呢!”
“这我知道。不过,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是牵涉到法院的。我想这件事也该让你了解一下,因为它不仅与葛里芬法官的命案有关,也与萝拉·瑞斯提的死因脱离不了关系。”
“我不懂你的意思。”
崔西顿了顿。她的胃又开始在作怪,脑袋也浑沌起来。那些方才急急壅塞而入的所有讯息,到现在她都尚未来得及先消化沉淀,一时间还真不知如何脱口。
“法官,我认为葛里芬法官和萝拉·瑞斯提之所以会惨遭不测,是因为他们察觉到,这间法院里的几名成员企图以私人的力量影响了几桩牵涉欧提罗販毒组织案件的判决。”
爱丽丝·薛赛尔瞠目结舌地瞪着崔西半响,然后才摇摇头。“我一时之间还不能相信这件事!”她气忿地说。
“听我说完。我了解你的感受,我也不愿这么想。可是,根据我所发现的事实,我真的无法再找到其他可能的解释了。”
薛赛尔法官蹙眉沉思,接着摁下对讲机的按扭,交待她的秘书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她。
崔西将那天当她撞见萝拉在读狄姆的案件复本时,萝拉那一脸诡异的反应,以及她把那份案件清单遮遮掩掩的情形都向薛赛尔法官全盘托出。接着,崔西又继续说明,她是如何在葛里芬法官的私人书房里发现这些复本资料与那张写在黄纸上的案件清单。
“我相信萝拉一定发现了其间的关连性,并且将这一切告诉葛里芬法官。所以我想,谋杀他们的凶手一定是为了灭口,怕他们走漏风声。”
“那么,那是什么?”
“那份复本资料的重要性我到现在还没有査出来,不过,那几件案子之间的关系我倒是可以肯定。”
崔西将一份那几件案子的摘要报吿交给薛赛尔法官,“伊雷斯多·葛拉瑞加是査理·狄姆的手下,他们两个人都在为拉尤·欧提罗工作。乔治·桑默拉是被迫为欧提罗卖命的,因为他在使利商店杀了一个他们的竞争对手,连店员也没放过,还把那里布置得像个抢案现场。至于派德罗·卡多纳则是欧提罗在南奥勒冈的把风员,当他被纳编前,还曾经企图在受佛市建立自己的販毒网。
“狄姆、卡多纳、桑默拉和葛拉瑞加都在为欧提罗工作,他们全都被定过罪,但罪名却又分别被法院饬回撤销。拉弗康法官只有在桑默的案子上投赞成撤销罪名的多数票,其余的案子则是投反对票,而葛里芬、凯蕾、阿雷吉和派普等四位法官在这几件案子里都是投赞成票的多数成员。
“除了桑默拉的案子,其他的每一件案子,法官们都是引用一个相当奇异的法理根据来撤销罪名的。在狄姆的案子里,多数法官所采用的那个法条,只有在三个州适用。而在卡多纳和葛拉瑞加的案子里,多数法官则是以一种与联邦宪法第四修正案对峙的方式来诠释奥勒冈州的宪法。我曾经和负责起诉卡多纳的检査官谈过,他因为这个案子被撤销而震惊不已。这里有一个美国最高法院的案例。他说,那个庭讯法官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同意进行调查,而上诉法庭也无异议地全数赞成。
“今天早上我花了两个小时去阅读过去五年中,法院所裁定的犯罪案例记录,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案子是循此相同的途径销案的。我想,这也就是萝拉想做而未完成的事。薛赛尔法官,这几个案子太特别了。在过去五年中,除了这个‘投票团’通过的案子之外,再也没有相类似的案子出现了。”
“萝拉是如何归纳出来的?”薛赛尔法官问道。“我不知道。这几个案子分布的时间前后达五年之久,这案子一撤销,搞不好早就被人遗忘了。我认为她在狄姆的案件复本里似乎想透露某些讯息,只是我不晓得那会是什么。不过我非常怀疑,在凯蕾、派普和阿雷吉三位法官当中,有一个是拉尤·欧提罗的爪牙,只要欧提罗贩毒组织中的重要成员被捕起诉时,他就开始在法官中运作,影响其他法官一起做下撤销罪名的裁决。结果不知怎么地,这个法官查觉到萝拉知情,并且将这件事告诉了葛里芬法官。所以我想,这就是他们会惨遭毒手的原因。”
“一个人如何为其他三个人的投票作保呢?”
“没有人作保。不过,有一些法官,像是法兰克·阿雷吉和葛里芬法官,他们对被告的权利是非常敏感的;而且您也晓得,游移票很容易被激情的陈述所打动。”
“崔西,听听你自己在讲什么。难道你真的认为这个法院里的某一位法官是杀害萝拉和罗勃的凶手?”
“不!但是我觉得是他付钱给狄姆去下手的。我想,马修在狄姆的银行户头里所发现的那十万块钱就是教唆者付给他的酬劳。”
“崔西,这不太可能吧!我了解这些人的。”
“你们在开会撤销这些案子的时候,凯蕾、派普和阿雷吉三位法官中的任何一位有没有主持过会议?”
“你知道我不能泄漏会议是由谁主持的。”
“你必须说出来,因为我们现在谈的是两桩惨绝人寰的杀案,还有一个可能是无辜的人正在当他们其中一人的代罪羔羊。人命关天啊!”
薛赛尔法官叹了一口气,“没错,你说得对。只是,讨论这些案子的细节我记不太清楚,因为有的已经是四年多前的事了。”
“那么,狄姆的案子呢?这是最近的一桩。是谁主导撤销罪名的?”
“我想是阿雷吉,他和斯图法官对这个案子有一场相当激烈的争辩。”
“那么,为什么裁决书是由葛里芬法官执笔?”
“本来是法兰克要写的,但是,他说自己临时被一桩复杂的土地使用争议案给缠上,所以要求罗勃代为操刀。他们两个人都投同意票,而罗勃又没有什么太了不得的事要忙,所以就自愿来写这份裁决书。”
“你能不能想到任何原因可以解释,为什么阿雷吉法官要为拉尤·欧提罗工作?”
“当然不?而且,我也无法想像法兰克会是个杀人凶手。”
“那么,钱的事情该怎么解释?难道他被债务缠身?染上了毒瘾?还是有其他诸如此类的原因?”
“法兰克·阿雷吉是个和蔼可亲的男人,他有美满坚实的婚姻生活,一双儿女也都崇拜他。天啊!我甚至不觉得他会是个瘾君子。如果当真把法兰克视为杀人凶手,就等于将他这些优点完全推翻掉了。”
“那玛莉·凯蕾呢?”
薛赛尔法官的眉间再度紧锁,“钱不会是她的动机。她曾经是个很成功的执业律师,在股市上颇有斩获,而且名下也有不少动产。”
“你知道她和葛里芬法官有婚外情吗?”
“不知道,但是我也不会感到惊讶,因为玛莉的婚姻生活实在不怎么快乐。”
“如果他们在萝拉被杀以后还有见面的话,葛里芬法官或许就会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将萝拉跟他说的事告诉凯蕾法官,因而引起她的戒心。假使她真的是凶手,那么就可以解释为她在当时已经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性,迫不得已,必须杀人灭口了。”
“我恐怕帮不了你的忙,崔西!我实在无法想到任何一点线索,足以证明玛莉会是这样的人。”
“那我们来看看这个最有嫌疑的人吧!阿诺·派普是个保守的前任地方捡察官,他为什么要在会议里投票赞成撤销那两个杀人凶手和毒贩的罪名呢?”
“阿诺是个特异独行的人,他的脾气古怪而执拗。这一点我虽然没有领教过,可是我也觉得他所做的许多事都相当矫态做作。这个男人很没有安全感,事事都要得到我们的赞同。他知道自己在过去曾经被人视为促狭的丑角,他也知道每个人都痛恨他在争取法官职位上时所耍的伎俩,所以在他开始担任法官的时候,便极欲扭转他所给人的印象,想成为一个受众人爱戴的杰出法官,并且证明自己也是一个法学专家。因此阿诺偶尔会摆摆姿态,目的无非是要重塑他的新形象。”
“你知道派普在騷扰萝拉吗?”
“不,我不晓得。”
崔西将那天在图书室里见到他们两人对质的情形告诉薛赛尔法官。
“当我离开法院的那一天,也将这件事告诉了葛里芬法官。他还说要把这件宣扬出去,叫每个人都要当心。”
“萝拉遇害的时候他非常恼火。也许是他忘了。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崔西?”
“我不晓得。我只希望你能够帮助我。我原本以为,当我将这些发现告诉你时,可以让你回想起一些事,进而为我点亮一盏明灯。”
“我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可是我仍然还是不敢相信,我的同僚中的任何一个人会为那个大毒枭工作,还成为杀人凶手。那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是不是就和一位法官与他的书记在相隔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相继遇害一样不可思议?这或许是个巧合,但我就是不信。我一直在回想萝拉出事当天的情形。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图书室里为你写那份史考特遗产认证的摘要报告。当我下楼时,发现萝拉的办公室里透着光,而其他地方的灯都是关着的。我探头进萝拉的办公室,看见里面被人翻捣得乱七八糟,于是我就赶忙拨电话给萝拉。也就在那个时候,我听见了书记办公厅的门砰地被人关上。
“我当时根本就来不及反应,或者连想都没想就冲进办公厅。可是那里却一个人影都没有。我又跑到门边,也没有发现任何人在停车场里。那个时候我真是一团烦乱,只想赶快离开那个鬼地方,所以我努力沉住气,走回我的办公室,想扔下那份摘要,等明天一早再来完成。然而就在那个当口,我发现了萝拉的尸体。你看得出来我遗漏了什么吗?”
“不,我不知道。”
“凶手上哪儿去了?当门被关上时,我在办公厅里停了几秒,不管凶手是从前门或后门潜逃出去,我都应该听得见声音才对,可是停车场里渺无人烟。他该不会是插翅飞了吧!
“所以,这个杀害萝拉的凶手对书记办公厅的地理位置一定相当熟稔,才有办法很快将自己藏匿起来,并且让我听不着蛛丝马迹地摸黑溜了出去。我想凶手应该是先躲在楼上,等我又跑回书记的办公厅时,才蹑着手脚下楼离开。因此,这所有的迹象都显示,凶手是一个对法院地形相当熟悉的人。”
薛赛尔法官将崔西的话仔细琢磨一番。当她下定决心时,脸上的表情严峻而威凜。
“我还是不能相信你的说法。不过,我会找斯图谈谈的。”
“谢谢你。还有,也请你再仔细回想一下那些会议的过程。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隐身于后的法官一定会很努力地游说那些重要的选票。如果你能将决定这四个案件的几场会议中的相似特点串连起来,就可以逮出凶手了。”
3
告别了薛赛尔法官,崔西驱车回波特兰。她已经非常确定萝拉和葛里芬法官相继遇害的原因了。然而,对于萝拉所想要透露的线索,暗指出那个为拉尤·欧提罗工作的法官,崔西仍是觉得一筹莫展,毫无概念。拿不出有力的证据,任谁都不会相信最高法院的法官会干出这种勾当。不过她确信,她所需要的证据就在那些复本资料里。就崔西所知,在狄姆向最髙法院申请上诉之前,萝拉应该没有听过狄姆这个人,或是有关他这件案子的事。如果这是事实,那么复本资料上所记录的讯息一定与那个曲扭正直的法官有关。只是崔西已经读过了那份复本,在第六卷里根本没有提到任何一位法官的名字。回到家时已经下午四点半了,崔西沿着河边慢跑。虽然天气沁凉,她还是只穿着短裤与T恤。身上因为攀岩所留下的斑斑瘀痕仍在隐隐作痛,但她依然努力振奋着步伐,将身子暖和起来。好不容易匀缓了迈步的节奏,崔西的脑子里又不自觉开始打转着葛里芬与瑞斯提的命案。不断地盘旋在这个了无踪迹的困境中,她已经渐渐感到疲惫了。
天空飘下了绵绵细雨,浇熄了崔西跑步的热情,于是她决定转身回家。她多么企盼巴瑞能够在这里陪伴她,因为当他们两人聚在一起时,她总是会感受到无与伦比的舒适。如果她将马修的事向法官揭发,巴瑞是不是真的就会离开她?这是绝对有可能的。而只要一想到她会失去巴瑞,崔西就感到非常害怕。可是,就算她真的出卖了自己的原则,他们的关系就会因此获得改善吗?这样的牺牲难道就不会伤害到两人之间的感情?
崔西觉得胸口一阵打紧。这与她急急迈步的双脚无关。她和巴瑞一直相处得那么好,为什么就是不能再持续下去?当他们第一次接吻时,崔西就体会出巴瑞的特别之处。她永远也无法忘怀那天早上两人在葛里芬木屋旁海边的情景,还有随后那绝美的野餐。
崔西嘎然止步。是“全景宾馆”。她弯下腰,双手扶膝,愤愤地喘着气。野餐后,他们曾经一起到过全景宾馆,看过那本住房记录。它应该自始至终都在那里的。崔西挺起腰杆,无视于袭面的阴风斜雨,心神随着突然冒窜上来的想法,同着那个不可见的结论疾驰而去。她心里笃定,她是对的。
崔西跑回公寓,很快淋了浴,换上干净的衣服。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赶到办公室,去看看那张从全景宾馆住房记录簿上所抄下来的笔记。不过,她还得等等,等到所有同事都下班以后再去,特别是巴瑞最好也随着大家一起下班。
六点半,雨停了。当崔西到达办公室时,看见马修·雷诺的住处一片漆黑,不禁舒缓了一口气。她从后门溜了进去,并且从她制作的档案中找着了那份在全景宾馆里所做的笔记,又摊开案件复本第六卷的1289和1290页重读一遍,以确定自己的猜测,然后回到车子里,驶往沙仑市。
4
星期五晚上七点二十分整,在崔西准备从沙仑市交流道驶离I-5公路前,巴比·库兹也正好将车子停妥在一条狭窄的碎石路旁,踱步踏周围绕着恰克·盖迪斯藏匿查理·狄姆的农舍草原。雨刚停不久,草丛一片湿泞,空气舒爽清新。当他走到屋子边时,小心翼翼地踅着房舍兜了一圈,低身透过窗子窥视。如此一来,他才能看清楚他的目标物。
两名负责看守狄姆的警员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上的游戏节目。很不幸,狄姆并没有跟他们在一起,否则库兹就可以让狄姆一枪毙命,然后迅速逃逸,而不需要连蓍察一起干掉。可是现在,他必须先除掉那两个警察,因为一且让狄姆发现他在客厅里擒拿捆绑警察,他一定会机警地先逃之夭夭。他不能冒这个险。
其实库兹并不在乎多干掉两名警察,只是拉尤一直偏执地反对任何会阻碍生意的事发生。他知道如果多宰了这两个警察,拉尤绝对会对他咆哮不已的。但他别无选择了,因为拉尤的屁股好端端地坐着享福,而身处危困的人却是他。
库兹从未上锁的偏门溜了进去,潜进一条通往厨房的狭窄走廊。右边是登上二楼的梯子。库兹猜想,狄姆那个家伙八成是窝在二楼房间的床上。
当库兹一脚踏进客厅的角落时,两名警察都震惊得目瞪口呆。其中一位正端着汽水就着嘴喝,大腿上还架着装有三明治的盘子。他惊跳了起来。一时间,面包片、蕃片与火鸡肉片翻飞散落四处。才要伸手掏枪,库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他的前额开了一枪。那名警察与他大腿上的盘子几乎是同时应声倒地的。
第二名警察的反应极快,当他瞧见自己的伙伴丧命后,便倏地翻滚于地,迅速闪躲。虽然他已经将枪握在手上了,可是库兹的子弹依旧从他的耳际贯穿而人。库兹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确定他们都魂归西天了,才准备他的下一步行动。
库兹所用的是灭音枪,因此在干掉这两条人命时,并未产生明显的噪音。他移身至客厅的入口处,扫瞄了前厅一眼,竖起耳朵聆听着任何可能是狄姆所发出的声晌。可是四下寂静无声。在蹑步走上楼完成工作之前,他还不忘先检査一下厨房。
库兹蹲低着身子,游移通过厨房的门。突然,他感到一阵超乎想像的疼痛,这疼痛满布在他脸上每一寸的肌肉神经上,晕黑了他的视线,麻痹了他的知觉,伴随着从查理·狄姆喉咙中所发出的如狂兽暴怒般的嘶吼声。查理步出厨房,旋转着手中的铁锅。这一回,他不再用锅子的平底锅面痛击库兹的脸了,狄姆以侧边狠狠痛打着库兹的右肋,肋骨砰然断裂,他也整个人瘫垮在地板上。
当査理不住以手中的锅子挥打着库兹时,他面目狰狞,极尽疯狂;然而等他歇了手,看着蜷缩在地板上,浑身抽搐不已的巴比·库兹,脸上显露出一种如鬼魔附身似的邪恶表情,还带着快意的畅笑。平底锅几乎粉碎了库兹的脸,已经血肉模糊,无法辨认出五官了。
狄姆沉沉地喘了一口气。库兹的枪落在地板上,他伸着颤抖的手企图将它拾回。狄姆弯腰拿起枪,放在玄关的小桌子上,然后井然有序地一一碾碎了库兹的每一根手指。当确定库兹已经动弹不得时,査理瞄了客厅一眼。那两名警察显然是没气了。狄姆丝毫无惧地凑近脸看着他们。
库兹不断呻吟着。“该是工作的时候了。”狄姆轻叹了一口气。他走进厨房,放下锅子,执起几把锐利的刀和一壶冰水。当他走回客厅时,库兹以无神的眼光睇睨着他。
“嗨,巴比,觉得怎么样?”査理以其注册商标的奸邪笑容回望着库兹,库兹则使劲地啜着空气。
“对不起啊!打烂了你的牙。”狄姆咯咯笑了起来,“朋友,你得有好一阵子不能跟女孩约会了。”
库兹试着想对他大骂一声“干”,可是他的嘴硬是不听使唤。狄姆大笑,还不停地揪揉着库兹的头发。
“真抱歉,巴比,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宁可去干艾比吉儿·葛里芬。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库兹的嘴里喃喃不断,狄姆则还收敛不住脸上的笑容。
“我敢打赌,你还想咒骂我对不对?省省吧!像你这样聪明的家伙应该明白,现在可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你最好用用你的大脑。当然猡,当你走进这扇门时,一定没有先好好动动脑。你知道为什么这屋子上下就这扇门不锁?”
狄姆稍微停顿,注视着库兹的反应,然而库兹并没有让他得到快感。没关系,査理喜欢挑战。他挨着库兹的身边蹲了下来,有如两个好哥儿们似的在酒馆里并肩而坐,喝着香醇的黑啤酒,热络地交谈着。
“我晓得拉尤迟早会派你来,所以呢,我一直在等着你。当我看见你像个偷渡客模样匍匐着穿过草丛时,我便偷偷溜下楼来旋开这扇门,好放你进来。
“可是现在,我应该是要发火的,因为你想要干掉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生气。你不明白,但是你真的给了我一个好机会可以溜出去做点顽皮的小事。看着吧,我要先出去一会儿,然后再回来打电话给盖迪斯,跟他说明你是如何干掉这两个条子,还企图要我的命。你啊,变成我最好的藉口了。这个计划听起来不是很完美吗?”
库兹依旧不卑不亢地瞅着狄姆,那副样子倒让狄姆觉得可笑。
“别这样嘛,巴比!我不晓得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我对你却是没有恶意的。事实上,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把车子藏在哪里,我答应你,我会马上让你解除痛苦,魂归西天的。这个交易如何?”
“亲你老子的屁眼吧!”库兹挣扎地说。狄姆则仰天哈哈大笑。
“这种性快感是不错啦!可是,我还宁可玩一把‘危险游戏’!牢房的狱卒准我们看这个节目,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个电视节目了。而且啊,我还他妈的是个中高手呢!巴比,你知道‘危险游戏’该怎么玩吗?”
库兹默然不答。狄姆将一把利刃刺入他的大腿。顿时,震耳欲聋的惨叫声回荡在屋子里。库兹的右大腿已经皮绽肉开,严重骨折了。这一刀下去,使他原本就挫伤累累的大腿变得越发凄怆。
“试试你的声音。”査理对库兹说:“我必须确定你还讲得出话来,因为你得跟我玩‘危险游戏’。除非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狄姆拔出刀,巴比无神地呻吟着。狄姆随即在库兹的脸上溅洒冰水,并且拍打着他的脸颊。库兹睁开眼,狄姆又重重地掴了他一掌,“注意了,游戏的规则如下:我给你答案,而你必须说出题目是什么。就像这样——如果我说:‘他是美国的第一任总统。’你就必须说:‘谁是乔治·华盛顿?’懂了没?
“然后,如果你答对了所有问题,便可以获得最大奖,阖家免费的夏威夷旅游,外加别克敞篷车一辆。听起来很不错,对不对?但是如果你答错了任何一题,哦-喔-那就必须被判出局,刑具侍候。我会让你一直猜下去的。”
査理对库兹使了个眼神,然后满意地笑了笑,而库兹眼神中的男子气概顿失,继之而起的则是怨惧与战栗。
库兹是条硬汉,査理却是个疯子,特别是在这个时候更是疯狂不已。如果有任何一件事是连库兹这样的硬汉都无法应付的,那便是未知,尤其是疯子的种种未知行径。
“我们的第一个题目是美国历史,答案是:‘他是米勒·福尔摩斯总统的秘书长。’问题是什么?”
“什么?”库兹问。
“答错了,巴比。维特是苏格兰的工程师,他改良了蒸汽机。”
狄姆紧攫着库兹的右手,把他的手掌摊平,再以利刃穿刺,将他的手掌牢牢钉在地板上,库兹昏厥了过去。狄姆又朝他的脸泼水,耐住性子等他清醒。然后,他倾着身子,凑近库兹的耳边说:“危险游戏!好一个刺激的游戏啊!答错了就要受苦受难。”
“好了,好了!你要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是了。”库兹抽抽噎噎地哀求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与恐惧。
“这与游戏规则不符,巴比。你必须等我问问题。好,我们现在开始进行‘加倍危险游戏’!危险加倍,奖品也加倍。第一份奖品是迪斯尼乐园一游,在那里还可以见到美国小姐;第二份奖品是,你可以跟她上床。怎么样,不错吧?”
狄姆笑了笑,执起了另一把刀,“很不幸,如果你答错了,我们的刑罚也是加倍的,那就是你的两颗眼珠子。朋友,准备好了没?这一题的答案是:‘他曾经以诗作荣获一九七四年的普立兹奖。’问题是什么,巴比?”
“拜托,査理,拜托你。”库兹开始啜泣。
“叭!”查理对着库兹的耳朵咆哮,“时间到。”
狄姆紧抓着库兹的脸颊,将利刃貼在他的右眼下方。库兹开始激烈地顫抖。他试着用力左右摆头,可是狄姆的手牢牢紧勒着不放。泪水从库兹的眼中攀爬出来。
“车子我停在草丛边,”库兹哀号求饶,“在碎石路上。”
狄姆冷冷地笑了笑,他嫌恶地甩甩头。
“我对你太失望了,巴比!我还以为你会撑得久一点。我猜啊!你根本就是外强中干,称不上英雄好汉。”
狄姆拿起枪,朝库兹的双眼之中扣了板机,然后从他的口袋里搜出车子的钥匙,走上楼,换好装束。当查理步出那间农舍的大门时,他真是觉得无比舒坦。巴比·库兹只是他的牛刀小试,而他真正的重头戏就要开演了。
5
阿诺·派普的门开启,一个身裁矮小,肤色棕褐,面色犹凝的女人站在门后。
“派普太太,我是崔西·康瓦纳。我曾经担任过薛赛尔法官的书记,我们在书记餐会上见过的。”
“哦,是的。”
“派普法官在家吗?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必须和他讨论一下。”
“现在都快八点了,康瓦纳小姐,有什么事不能等明天再谈吗?阿诺今天已经很累了。”
“我希望可以,只是这件事非常紧急。我不会打扰太久的。”
“那好吧!”派普太太毫不费力地就将自己不满的情绪粉饰起来,“进来吧!我来问问看派普要不要见你。”
派普住在沙仑市南边小丘地上的一幢摩登农庄似的房子里,崔西现在所站的玄关砌的是石面地板和白墙,墙边摆了一张精致的小桌,一只插满水仙的灰蓝色花瓶安置在桌面一角,花瓶上则悬吊着一面锒金框的镜子。
“崔西!稀客,稀客!”派普法官殷勤招呼着,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仿佛两人是熟稔的老友似的。
“真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搅你!”
“没的事。米拉说,你有很重的事要找我谈。咱们何不到书房去。”
派普法官领着崔西走到屋后,下了几层阶梯,进到地下室。地下室左边是一间木板隔墙的房间,两尊巴卡隆格的塑像镇守在一台大电视机前,房间一角摆了张小书桌,旁边有着满满一书架读者文摘合订本,一些畅销书和零散的法律书籍则陈列在另一面墙的书架上。待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派普脸上的笑容马上化为乌有了。
“在你跟警察们扯了那些该死的谎话后,居然还有胆子到我家来。”
“萝拉死的时后我非常生气。她是我的朋友,我只是想协助警方破案。况且,你看起来真的像是在对萝拉性騷扰。”
“可是,我没有,我也不喜欢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说闲话。”
“这正是我来的原因。如果是我错了,我道歉。但是葛里芬法官告诉我,你以前也有过类似的行为。”
“什么!我从来没有……”派普顿了一下,怒气冲天地说:“让我告诉你好了,康瓦纳小姐,我知道所有的书记官都对罗勃·葛里芬怀有痴心遐想,以为他是一个伟大的宪法权利的维护者。不过,你们都错了,因为葛里芬根本就不是个天使,他才是成天对书记们眉来眼去的家伙。我倒是觉得很惊讶,他为什么没有染指你。好吧!有什么天大的事可以让你跑来破坏我的美好夜晚?”
“我从一些线索和资料中发现,葛里芬法官和萝拉·瑞斯提的命案是有关连的。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天当你和萝拉在图书室里时,究竟是什么事情惹得萝拉如此不快?”
“在你开始散布那些谣言以后,我实在不应该再给你时间谈这件事;而且,我也不觉得那天我们在图书室里的谈话内容会和萝拉的命案有啥关系。”
“拜托你,这真的很重要。”
派普蹙了蹙眉,然后开口:“喔,好吧!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你。可是,你听完以后,马上就给我走人。”
“谢谢”
“那天见面是萝拉的意思。当我到那里的时候,她问我为什么要投票撤销狄姆的案子。我跟她说那不干她的事。我那时说话的语气之所以会不好,那是因为她先发火,我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是要叫她冷静下来。然后,你就出现了。萝拉一看见你,就马上背过身去。她看起来害怕得要命。我印象很深刻,她好像非常在乎你偷听了我们的交谈。最后没办法,我只好离开了。事情就是这样。”
“那你为什么要投票撤销狄姆的案子?”萝拉问。
“那是秘密。”
“派普法官,我有理由相信,这法院里有一位法官受雇来影响那些与欧提罗販毒组织有关的案子的判决。过去五年以来,牵涉到这个组织的四件案子都被撤销了,你、葛里芬法官、凯蕾法官,还有阿雷吉法官在这四个案子上都投了撤销的赞成票。我认为萝拉一定是想要找出那个收受欧提罗好处的人,才因此丧命。所以,如果这当中有任何一位法官曾经向你施压,那么,他大概就是杀害萝拉·瑞斯提的凶手。”
派普睇视着崔西,好像把她当成了疯子似的,“这真是太荒唐了!你的脑袋是不是有了问题啊?”
“不,先生,我是有证据的。”
“我才不相信呢!而且我还要告诉你,投票时根本就没有法官对我施压……”
派普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他好像想到了些什么事,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着些许不安。当他再度开口说话时,语气已经不若方才笃定了。
“在案子的裁决上是有过一些讨价还价。我记得很淸楚,有一件钓鱼权的案子我一直没有办法获得多数票通过。然后,有一个法官来跟我说,如果我愿意在狄姆的案子上投下赞成撤销票的话,那件钓鱼案就可以顺利过关。当时我对狄姆的案子还是个骑墙派,因为警方所使用的搜捕方式让我觉得很困扰。狄姆的死刑是罪有应得,可是,我又觉得警方的动作是违法的。当我在干地方检察官时,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因此,你就投了赞成票。”
“没错。而那个法官也在钓鱼权的案子上帮我过了关。”
“但是,你在葛拉瑞加、桑默拉和卡多纳的案子上也都投了赞成撤销票。你回想看看,那个来游说你的法官在这三件案子上是不是也跟你过做相同的交易?”
“我的天啊!”派普一脸惨白。
“那个法官是谁?”崔西急急追问。她很确定派普会告诉她的。
6
艾比在鸡肉旁点缀着杏果和鳄梨,再淋上低脂酱料,盘子则是“佛拉蕾”的高档货。
这只是艾比为马修所准备的许多顿晚餐中的一餐。马修已经渐渐被这些美食宠溺,不再只会吃牛排了。
当艾比将晚餐准备妥当时,马修已经在客厅的壁炉上升起熊熊的暖焰。晚餐后,两人各自端着咖啡杯,肩并肩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那天早上在法院乍闻盖迪斯的提议时,马修显得有些举足失措,然后整个下午到晚上的时间都一个人闷不吭声。
对于马修在法庭上的那种表现,艾比一点都不会感到惊讶,因为他们都在深思熟虑着包德温法官会准许重新开庭审理此案的可能性。然而艾比更在意的是,她希望马修跟她在一起时,心情可以舒坦宽松些。
“怎么啦?”艾比伸手按在马修的头顶上。
“没事!”马修懒洋洋地回答。他希望自己可以尽情享受这个括静的夜晚。但是只要他一想到艾比的自由危在旦夕,而他的事业又全然仰仗于崔西·康瓦纳是否会将假照片的事上告包德温法官时,他就说什么也快乐不起来。
“你一直都不吭声。你确定没有事情在困扰你吗?”
“是这个案子。”他说谎,“我在担心,我可能没办法说服包德温法官,将瑞斯提案子的证据摒弃不加以考量。”
艾比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转身向着马修。她的手顺势滑至他的面颊,亲吻着他。“今天晚上,我们什么也别想。”她呢喃燕语着。
马修也放下了杯子,艾比整个人貼拥着他的胸膛。
“好一幅感人的画面啊!”客厅的走廊上突然传来查理·狄姆的声音。
艾比痉挛地扭开身子,马修则蹦跳起来。狄姆面露邪淫淫的笑容,然后伸出手指探入左耳里掏出一些耳屎。他身上的衬衫烫熨得极为平整,穿着一条铁青色的懒人裤,头发整个向后梳拢。要不是右手把玩着那把消音枪,看起来还真像个四健会的农村纨袴子弟。
“看来,你们两个的日子倒过得挺惬意啊!”狄姆说。
“你来这里做什么?”艾比靠站在马修的身边询问他。
“拜访你们啊!”狄姆故意绕着房子打转,一直到与他们相距约两臂宽的地方才停下脚来,“我敢打赌,我一定是你们最最不想见到的人,对不对呀?”
“你最好赶快离开。”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说。然后呢,你就可以和这位聪明汉子先生做见不得人的肮脏事了。当然啰,如果换成我是你,我也会这么说的。我不怪你,因为我曾经因为先前的谋杀案被定过罪。还记不记得当时你在庭讯时是怎么说我的?一只动物,冷血的动物。”
“你到底要干什么,狄姆先生?”马修问道。
“我是来找那个负责把我打入那间小小窄窄的死牢里的人报仇。在那间牢房里所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我可都是铭记在心,永志难忘的,检察官小姐。”狄姆面露渴望的微笑,像是一个男人在回忆他曾经拥有过的美好夏日时光似的,“你知道吗,在那间牢房里,我们的头顶上会滴下粪水;你知道吗,我们必须两个人挤在一张小卧铺上。他妈的,那间牢房还真是挤啊!我必须蹲坐在只有骰子般大小的地方吃饭。那可真是再高尚不过了。有些待过那个地方的人,一旦出来之后,都会怒火冲天,无法控制地去为自己找那个该为这一切负责的人,然后对他略施一点粗暴的伤害。”
狄姆令人屏息地停歇片刻,然后大剌剌地咧嘴邪笑。艾比的口舌干涩不已。她此时的惊颤远胜于这辈子的任何时刻。
“强暴,对不对?我敢打赌,那一定是你们最先想到的事。可能现在你们就正在幻想那个画面也说不定。你可以想像自己被人剥光衣服,横绑在床上,声嘶力竭地狂叫而无人搭救的情形吗?任由我的摆布?哇噻,那可是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画面。”
狄姆刻意让那样的想像延伸得久一点,然后再向着艾比趋前一步。艾比则瑟缩在马修的身后。
狄姆又笑了笑,“我实在很希望能与你单独消磨一个长长的周末,检察官,可是很不幸,我的时间有点紧迫,恐怕我们现在就得开始了。”
马修移驾挡在艾比前面,“不准你动她一根汗毛。”
狄姆放声大笑,“你想干什么?还要审讯我,定我死罪?”他脸一板,笑容顿失。“我可不喜欢你把我像个蠢蛋一样耍着玩。事实上,我连你这个家伙都讨厌。所以呢,我会先让你在一旁观摩我怎么把玩这位小姐。说不定你还可以从当中学到一两招。然后,我会让你们两个人慢慢地,慢慢地死去。我会当个好观众的。”
在狄姆放肆狂语时,马修一步步向他迫近。这等举动让狄姆感到吃惊。然后雷诺将他逼到了墙边。自从小学毕业以后,这是他第一次有想要动手跟人打架的冲动。狄姆一抬膝,使劲往马修的裤裆蹬踢。马修痛得屈身猛喘着气,他对狄姆咄咄逼人的攻势霎时松垮。狄姆看见艾比飞奔过来架起雷诺,而马修则踉跄地向后倒退了几步。艾比将雷诺扶靠在梯子边后,马上吃力地跑上二楼,马修弓着身子晕眩倒地。
“好戏就要要登场了,”狄姆说:“所以呢,你先好好待在这里。有什么要抗议的吗?”
马修依然痛苦地沉沉喘气。狄姆又朝他的肋旁狠狠补上几脚,直到马修晕厥过去。“抗议驳回。”
狄姆转向楼梯。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接着迈步登上。走到顶时,他不住怒吼着,“出来,给我出来!看你要往哪里躲!”
没有任何回应。
“我马上就会找到你的。再过没多久,你和你心爱的男人就要一起上西天了。”
狄姆停了一下等着回答,可是四下依旧一片死寂。他扫视了左右。一边有两个房门,而另一边则有三个。他很轻松地打开了第一扇门。是一个空荡荡的客房。
第二扇门半掩着,里面是艾比的卧房。狄姆很喜欢,因为房里的那张床,床头与床尾都有护栏,正好可以用来捆绑艾比的手和脚。他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弯腰低头看着床底。艾比不在那儿。说不定,他想着,她会躲在衣橱里。于是他走到衣橱边将门拉开。里面挂了满满的衣服遮挡住橱背。狄姆撩拨撕扯着衣服,确定艾比没有躲在里面后,才步出房门。
“你快让我等不及了,臭婊子!”他咆哮着,“现在马上给我滚出来,否则我要剁掉你男人的手指。”
狄姆等在原地,希望他这声震耳的胁迫就像狩猎者敲锣打鼓地驱赶狮子一样,可以顺利将艾比逼出现身。然而,屋子里还是寂静无声。
狄姆又使劲撞开一扇门。他听见衣橱里传出了窸窣的喘息声。他冷冷地笑了笑。接着,他又听见一阵掩口的嗡嗡啜泣声。这会儿,他松了一口气。狄姆将枪摆在房里的床上。他可不想因为走火而误杀了艾比,也不想就这样平白糟蹋了他所想要的乐子。然后,他蹑手蹑脚地走到衣橱前面,心里默数到三,把门猛然打开,大叫一声:“吓到你了!”
可是,被吓到的人却是自己。艾比背抵着墙坐在衣橱里,手里握着从皮包里掏出的手枪,准准地瞄着狄姆。她一脸木然,脸颊上没有丝毫泪滴。査理这才顿悟,原来艾比是故意以嗡嗡的啜泣声为饵,将他引至衣橱前。他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恐惧之情。然而,他想到了自己的黑暗天使。
查理将手臂从两侧缓缓举起,彷佛是天使的双翼一般。突然,他意识到自己的天使就在这房间里,光耀闪闪地现身,正准备保护他不受任何伤害。他不再惧怕眼前的枪管,因为当他有天使保护时,是刀枪不入的。
“你想干什么,开枪杀我?”狄姆还在喀喀笑着。
艾比没有应声,只是用力地扣下扳机。当第一颗子弹贯穿了他的身体时,狄姆无法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然后,他就带着这样全然困惑的神情咽下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