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由于韦斯特克里夫和马修·斯威夫特远在布里斯托,庄园里显得异常安静。让莉莲和黛西感到高兴的是,韦斯特克里夫安排她们的父母与一家邻居一起去埃文河流域的斯特拉特福德做一次短途旅行。他们会整整一星期在那里参加宴会、观看戏剧、聆听演讲和音乐会,所有这些活动都是为纪念莎士比亚诞辰280周年而举办的。不过,韦斯特克里夫是如何诱使鲍曼夫妇同意前往的,一直让黛西很纳闷。

“爸爸妈妈对莎翁可是丝毫都不感兴趣的,”载着她们父母的马车刚一离开,黛西就不解地对莉莲说道,“我不敢相信爸爸居然会选择去参加一个纪念庆典,而不是去布里斯托。”

“韦斯特克里夫可不想让爸爸一路跟着他们。”莉莲苦笑着说。

“为什么?这毕竟是爸爸的生意呀。”

“话是没错,但一提到谈判,爸爸的风格对英国人来说太彪悍了——他总是使每个人都很难达成一致意见。韦斯特克里夫对这次去斯特拉特福德的旅行安排得如此快速,以至于爸爸根本来不及反对。而在韦斯特克里夫状似不经意地对妈妈提起她可能会在庆典中与哪些贵族摩肩接踵之后,爸爸就更没有指望了。”

“我想韦斯特克里夫和斯威夫特先生在布里斯托会一切顺利的。”黛西说。

莉莲的表情马上变得戒备起来。“毫无疑问会的。”

黛西注意到,没有她们的朋友作为缓冲,她和莉莲的交谈方式已经陷入一种小心翼翼的状态。她不喜欢这样。她们在一起曾一直都那么自在和坦率。但突然间她们似乎不得不避免碰触某些话题,就好像要试图对屋里的一头大象视而不见。其实是一整群大象。

莉莲没问过黛西是否曾和马修睡过觉。事实上,莉莲似乎根本不愿谈起马修。她也没问黛西为什么她和兰金顿爵爷之间关系的萌芽夭折了,或者为什么黛西显然对去伦敦过完这个社交季一点也不感兴趣。

黛西同样也不想提到任何与此有关的话题。尽管马修离开前曾让她放心,她还是感到心神不宁,而此时她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和姐姐争吵了。

她们转而把精力集中在梅丽特身上,轮换地抱她,为她穿衣打扮,给她洗澡,就好像她是一个小玩具娃娃。尽管已经专门雇用了两位保姆来照顾孩子,但莉莲却不情愿把梅丽特交给她们。原因很简单,她喜欢和孩子在一起。

梅茜迪丝在离开以前曾做出孩子会习惯于总被抱着的警告。“你会惯坏她的,”她这样对莉莲说,“到那时候谁要是想放下她可就难了。”

莉莲反驳说石字园里可不缺愿意抱孩子的人,梅丽特想被抱多久都行。

“我想使她的童年和我们的不同。”当她们后来推着宝宝的婴儿车在花园里散步时,莉莲这样告诉黛西,“我对咱们父母仅存的儿时记忆就是看着妈妈穿衣打扮,不是为了晚上外出,就是要去爸爸的书房告咱们的状,然后就是受罚。”

“你还记得吗,”黛西微笑着问道,“小时候当我们穿着旱冰鞋在人行道上横冲直撞把别人撞翻在地时,妈妈常常是怎样尖叫的?”

莉莲咯咯地笑起来。“除非被撞翻的是阿斯特家的人(译注:阿斯特家族,美国一个历史悠久的著名豪门世家,以在旅馆业而后在慈善业方面的成就而驰名),那样倒成了好事一桩。”

“还有那对双胞胎种的小菜园,我们把还没成熟的马铃薯全拔了出来。”

“在长岛捉螃蟹和钓鱼……”

“戏弄酒鬼……”

一下午的“追忆从前”使姐妹间充满了温暖的亲情。“谁会想得到,”黛西咧嘴一笑说道,“你最终会嫁给一位英国贵族,而我则成了……”她犹豫着,“……一个老姑娘。”

“别傻了,”莉莲平静地说,“显而易见你是不会当老姑娘的。”

这是她们最接近讨论黛西与马修·斯威夫特的关系的一次。然而,看出莉莲反常的克制,黛西意识到姐姐想要弥补她们之间的裂痕。而如果这意味着必须让马修·斯威夫特成为他们家的一员,莉莲会尽力去接受他。她心里很清楚,对姐姐来说保留个人意见是多么不容易,黛西真想去拥抱她。但实际上她所能做的只是上前去握住婴儿车的扶手。

“该轮到我来推了。”黛西说。

她们继续散步。

黛西又接着回忆她们儿时的趣事。“还记得那次在池塘里推翻那条小船吗?”

“咱们的女家庭教师还在船上呢。”莉莲补充道,两人相视而笑。

星期六,最先回来的是鲍曼夫妇。不出所料,莎士比亚纪念庆典对托马斯来说是绝对的折磨。

“斯威夫特在哪儿?”他一进主宅大门立刻就问,“韦斯特克里夫在哪儿?我想要知道会谈的结果。”

“他们还没回来呢。”莉莲在门厅迎上他答道,微讽地瞥了父亲一眼。“你不打算问问我好不好,爸爸?你不想知道宝宝有什么进步吗?”

“我自己的眼睛能看得出来你已经够好的了,”鲍曼反击道,“而我猜宝宝也不错,不然你早就急着告诉我了。斯威夫特和韦斯特克里夫预计什么时候能回来?”

莉莲翻了个白眼。“随时都有可能。”

但随着时间渐渐过去,那两位游子显然是在路上被耽搁了,大概又遇到了春季外出旅行常会有的困难,无法预测的天气,经常需要修复的乡间道路,容易损坏的马车,以及马匹可能会因四蹄陷入泥沼而受惊。

接近傍晚时,还是没见到韦斯特克里夫和马修的身影。莉莲说既然已经这么晚了,他们倒不如在路边经过的饭馆或小店里用餐。

当晚,鲍曼夫妇邀请了两位本地居民来主宅小聚,是教区牧师和他的妻子。晚餐吃到一半时,男管家进入餐厅对莉莲小声说了些什么。她微笑起来,兴奋得脸颊发红、眼神闪亮,向大家宣布韦斯特克里夫已经到了,并很快会来加入他们。

黛西保持着适当的平静表情,就好像脸上紧贴着一个面具。然而,在镇定的外表下,期待的狂涛在她体内叫嚣着。意识到手里的餐具明显在抖动,她把刀叉放下并把两只手摆放在大腿上。她只能用一半的心思听着大家闲聊,另一半心思全放在门口。

当两位男士经过梳洗更衣,摆脱了旅途的劳顿,终于出现在餐厅时,黛西的心跳快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马修匆匆扫了众人一眼,和韦斯特克里夫一样鞠了个躬。两人都显得泰然自若而且神清气爽,看上去就像只离开了七分钟而不是七天似的。

在去桌首的主位以前,韦斯特克里夫走向莉莲。由于伯爵从未当众流露过感情,大家都很惊讶,包括莉莲自己。当他双手捧起莉莲的脸,有力地吻在她唇上时,她红着脸说了些“牧师还在场”之类的话,使韦斯特克里夫朗声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马修已在黛西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鲍曼小姐。”他柔声说道。

黛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抬眼望进他微笑的眼眸,心中的爱意几乎要像激烈的喷泉般汹涌而出。她不得不在自己做出蠢事之前转开眼不去看他,却依然强烈地意识到身旁他的存在。

韦斯特克里夫和马修用讲述他们的马车陷入泥塘的经过来娱乐众人。他们幸运地得到了一位路过的农夫的帮助,那人赶着一辆牛车。但在解救马车的过程中,每一位参与者都从头到脚弄得浑身是泥,而且显然这个过程使那头牛的情绪极为恶劣。到故事结束时,餐桌旁的每个人都在呵呵笑着。

话题转到了莎士比亚纪念庆典,托马斯?鲍曼开始讲述他们的斯特拉特福德之旅。马修不时问上一、两个问题,看上去完全投入到交谈之中。

但黛西突然震惊地感到马修的手在桌下滑上她的大腿,轻握住她的一只手。而与此同时他却一直参与着交谈,轻松流畅地谈笑自若。黛西用另一只手端起她的葡萄酒,喝了一口又一口,因马修在桌下轻轻把玩她的手指而差点呛住。沉睡了一个星期的感觉再次被点燃,变得生气勃勃起来。

仍旧没看向她,马修轻柔地把什么东西套上了她的无名指,慢慢滑过指节,到达指根时尺寸非常合衬。当一个仆人来为他们的葡萄酒续杯时,她的手被放回到大腿上。

黛西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为那颗耀眼夺目的蓝宝石而吃惊地眨着眼,宝石周围镶嵌着碎钻,看上去就像白色的花瓣。她紧紧地合拢手指,转开脸掩饰快乐的红晕。

“喜欢吗?”马修低声说。

“哦,是的。”

这就是晚餐时他们两人之间全部的谈话。这样也好。他们都有太多的话想和对方说,全是非常私密的体己话。黛西在晚餐后惯例的小酌和用茶过程中一直硬着心肠不去想之后会发生的事。但让她高兴的是,似乎每个人都急于早些上床就寝,甚至包括她父亲。当年迈的牧师和他妻子看来已经准备好要回家时,其他人也都不约而同地各自离开。马修陪黛西走出餐厅,对她悄声说道:“今晚我是必须去爬外墙,还是你会为我留门?”

“门。”黛西言简意赅地回答。

“感谢上帝。”

大约一小时后,马修小心地试了试黛西卧室房门的把手,并灵活地闪身而入。小巧的房间里只点着一盏床头灯,那燃着的火焰在从阳台吹进来的微风中跳着舞。

黛西正坐在床上看书,头发梳成一条光滑的发辫披垂在肩上,穿着一件端庄的白色睡袍,衣服前胸缀有繁复的褶饰。她的样子是如此清白而纯真,以致于马修为自己带着让全身发抖的强烈欲望来找她而有些许的罪恶感。但当她从书上抬起眼看着他时,那双盈盈黑眸引诱着他无法克制地继续靠近。

她把书放在一旁,灯光照亮了她的侧面,肌肤看上去像抛光的象牙般冷凝而完美,他想用双手去使之温暖起来。

黛西弯唇而笑,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当她把书合上时,蓝宝石在她的指间闪烁。马修一时间为自己对这幕情景的反应感到惊讶,一闪而过的竟是原始的占有欲。他顺从于她的手势慢慢来到床边。

坐在床垫边缘,他的神经因黛西敛起自己睡袍的下摆而嗞嗞作响。她像只猫般优雅地爬上他的大腿,甜蜜的女性芬芳萦绕在他鼻端,她的重量栖息在他腿上。用纤细的手臂环住他的颈项,她郑重地说道:“我很想你。”

他用手掌描摹着她的身体,那柔美的曲线,那纤细的腰肢,那紧实、优美的臀部。当他越来越沉迷于黛西的肉体魅力时,却丝毫未影响他对她善良、聪敏的智慧越来越深切的由衷热爱。

“我也很想你。”

黛西的手指抚弄着他的头发,这轻微的碰触却激起一阵强烈的快感,从他的头部一直激荡至下腹。她的语气变得挑逗。“你在布里斯托认识了许多女人吗?韦斯特克里夫提到专为招待你们而举办的一些餐会和晚宴——”

“我没注意到任何女人,”马修发现很难在激烈汹涌的情欲下思考,“你是唯一我想要的女人。”

她用鼻尖逗弄着他的。“但是,你过去并没有禁欲。”

“是的,”马修承认道,在感觉她的呼吸爱抚着他的肌肤时闭上了眼睛。“当你假想怀中的女人是另一个人时,那种感觉很孤寂。在离开纽约之前不久,我认识到过去七年来我曾有过的每一个女人都在某个方面很像你。这个有你的眼睛,那个有你的手,或你的头发……我以为终此一生我都会不停地寻找你的替代品,我以为——”

她吻住了他,阻断这痛苦的告白。她张开了双唇,不需要更多的邀请,他回吻她,温柔地深入直到舌头完全充满了她的小口。她温软的乳房随着每一次呼吸抚过他的胸膛。

他让黛西躺下,抓住她睡衣的下摆向上掬起。她扭动着身体协助他把衣服从自己头上脱掉,那优雅的动作使他血液沸腾。她赤裸地躺在他面前,遍布全身的红晕掩映在烛光下,四肢谨慎地收拢。他一边脱下自己的衣服,一边饱览着她的秀色。

马修躺在她身旁,致力于诱哄她放下羞怯。他爱抚着她的肩膀、颈项,和敏感的锁骨。渐渐地,他皮肤的热度感染了她,她的身体似乎被他耐心的抚触激起。她喘息着用柔软的身体与他交缠,他用吻阻住她发出的声音,对她耳语说窗户开着,她必须保持安静。

他的唇从容不迫地热吻至她的胸部,禁锢那柔嫩的蓓蕾,直到它们在他口中挺立。听到她压抑的呻吟,他微笑着用舌尖描画着她的乳尖,逗弄着她,直到她握紧拳头堵住嘴巴,大口地喘息。

终于,黛西扭动着翻转身体,把一声烦恼的呻吟埋进被单里。“我做不到,”她颤抖着低声说,“我做不到不出声。”

马修柔声低笑着亲吻她的背脊。“但我不打算停下来。”他咕哝着,使她翻过身来。“想想看我们被发现会引起多大的麻烦。”

“马修,求你——”

“嘘——。”他的嘴不再抑制地逡巡过她的身体,亲吻、轻咬,直到她昏乱地不停扭动。她每次翻滚着逃开,纤细的手指都像小猫的爪子般揪紧被单。他每次都低喃着爱语和保证,诱哄她翻过身来,吻去她发出的声音,用温柔而顽皮的手指填满、慰藉她空虚而肿胀的私处。当她四肢紧绷,肌肤因汗水而发亮,马修终于置身于她颤抖的腿间。

当感觉到他的坚挺在她体内密切地移动时,她绷紧了身躯……而当他以适当的节奏开始律动时,她呻吟着,爱意奔涌着。当她猛地抬起双膝,用双腿本能地夹紧他的臀部时,他知道自己找到了正确的韵律。

“对,抱紧我……”马修低喃着,当感到她内部的肌肉开始猛烈地收缩悸动时,一次又一次不停歇地撞击着她。他从未经历过如此极度的狂喜,在她敏感、丝滑的紧窒里冲刺,在她无助地抬起身躯迎向他的重量时将自己深植于她的体内。他追随着她的每一次移动,满足着她的一切需要,专注于使她得到欢愉。

黛西又一次用手捂住了嘴巴,大睁着双眼。马修攥住她的手腕拉下她的手,用自己的嘴覆住她的,使她为他张开,用舌深深地占有她,掠夺她。她激烈的战栗使他达到高潮,他剧烈地颤抖着,头脑一片空白,胸膛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

当最后一丝余韵消失,马修仍处于一种从未有过的几近虚脱的状态。只因为可能会压坏黛西的想法,才得以促使他翻身躺到一旁。黛西不满地嘟囔着挨近他,找寻他温暖的体温。他也移向她,让她的头枕着他的臂弯,设法拉起凌乱的被单盖在两人身上。

一阵无法抵挡的睡意袭来,但马修不敢这样纵容自己。他不自信能在早晨女仆来给壁炉生火之前醒来。他太满足了,而黛西娇小的身躯依偎着他的感觉又太过诱惑,让他难以抗拒。

“我必须离开。”他抵着她的头发低语。

“不,留在这儿。”她转过脸来,用唇爱抚着他的胸膛。“整夜留在这儿,永远留在这儿。”

他微笑着亲吻她的太阳穴。“我也很想,但我认为你的家人会反对我在和你正式订婚前就让你堕落。”

“我不觉得你让我堕落。”

“可我觉得是。”马修说。

黛西微笑起来。“那么,我最好嫁给你了。”她的小手尝试性地探索他的身躯。“讽刺的是,”她说,“这会是第一次我做出让爸爸高兴的事。”

马修赞同地嘟囔着抱紧了黛西。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父亲,非常清楚他的脾气,他的执着,和他严苛的标准。而他更了解鲍曼在从白手起家到累积起巨大财富的过程中所付出的代价。鲍曼放弃了一切可能阻碍他达到目标的东西,包括与他妻子和孩子们的亲情。

马修第一次产生了鲍曼和他的家人之间可能需要一个缓和关系的中间人的想法。如果这是他力所能及的,他会想方设法去做到。

“你,”他贴着她的头发低喃,“是他最好的杰作,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他感到她抵着他的肌肤笑了。“我很怀疑,但你这样说真是好心。你知道,你不必卷进来的。我很久以前就已经接受了我父亲的现实。”

马修又一次意外于她在自己内心激起的深切感情,意外于自己对使她幸福的无限渴望。

“无论你需要什么,”他低声说,“无论你希望什么,只要你开口,我都会为你办到。”

黛西伸了个懒腰,一阵舒适的颤抖窜过她的四肢。她用指尖描摹着他的嘴唇,感受着那份柔滑。“我想知道你用那五美元许了什么愿。”

“就这个?”他在她探索的指尖下微笑。“我的愿望是你会找到一个和我一样渴望你的人。但我当时就知道这个愿望不会成真。”

当黛西抬起头看着他时,烛光映照着她精致的面容。“为什么?”

“因为我确信没有人能和我一样渴望你。”

黛西支起自己面向他,她丰沛的黑发像帘幕一般覆住两人。

“你许了什么愿?”马修问,用手指梳理着那流泻而下的闪亮秀发。

“嫁给一个适合我的男人,”她温柔的笑容几乎使他的心跳停顿。“然后你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