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两个点和两条线
1
在轻井泽的别墅里度过勾人魂魄的一夜之后,回到东京,朝枝才知道她出门时住宅里发生了一起意想不到的事件。
星期一早晨,大矢接到朝枝打来的电话。朝枝的声音已经失态。
“到底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大矢感觉到听筒里传来令人发怵的异样声音,便顿起戒意。
“出事了!出门时,我的室友被杀了!”
“你说什么?”
大矢对朝枝的话还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我对你说过,我和一位朋友一起住吧。我们出门时,那位朋友在房间里遭人强奸后被杀了。就是我们驾车出去兜风的那天夜里呀!”
“这是……真的?你在开玩笑吧!”
“那种玩笑可以开吗?警察已经找上我了!问我朋友被杀时到底去哪里了?”
“那么,你说实话了?说和我一起驾车出去兜风了?”
“哪里的话!我不会那么愚蠢吧。”大矢吐了一口气,暂时放下心来。
“你是怎么回答的?”
“说我一个人在旅行,东游西逛啊。”
“那么,肯定还要问你这两天去哪里了吧?”
“问了。”
“你说住在哪里?”
“说在游玩时看到不需要住宿登记的客栈就住下了。因此,警察好像察觉出有人和我同行呀!”
“你倘若说出是住在轻井泽我的别墅里,警察就会知道同行者是我啊!”
“没关系的!那种事,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说啊!何况,我们是共命运的!”朝枝的话意味深长。
“警察倘若彻底调査你的去向,那个搭车者的事就暴露了!”
“警察没有怀疑我啊!况且,我又不能强奸那个室友,所以警察也不会调查我的私生活。”
“是吗?你和我一起出去兜风是私生活啊!”
“不过,我很害怕啊。这次倘若是朋友出去旅行,留我一个人在家,也许被杀的就是我了。”
“谁是凶手,你有线索吗?”
“我会有那种线索吗?”
“凶手是袭击你的室友,还是两个人不管哪一个在家都要袭击?”
“我不知道。不过,我该怎么办才好?”朝枝好像走投无路了。
“现在你还是待在那里不要动。我的事,你绝对不能说啊!”
“等在这里,我害怕啊!”
“你要忍耐。现在倘若动一下,警察就会盯上你的!”
见朝枝如此恐惧,大矢不断地劝告着。大矢觉悟到事态的严峻。朝枝的室友被害,他对此毫无兴趣。只是,他害怕警方会追查朝枝的去向。
室友被杀不久,大矢杀害了搭车者。朝枝目睹了杀人的现场。朝枝的去向与大矢的罪行紧密相连。万一朝枝受到警察的追査,不知道她能不能顶住。
据说,幸好朝枝被排除在涉嫌者之外。但是,朝枝与被害者同住一室,决不会相安无事。朝枝回答警察的提问时吞吞吐吐含混其辞,看来警察已经从中察觉到她有旅伴。
在女大学生与秘密情侣出门旅行期间,室友遇害。警察理所当然地会对她的秘密情侣感兴趣。
警察也许正在探查她的打工地点。被害的室友也在干同样的工作,所以才介绍朝枝也去打工。从警察的视角来看,将秘密情侣设为顶点,与被害者和朝枝之间,便形成一个三角关系。
大矢发现这一事实,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出大事了!”
这真是节外生枝!大矢偶尔失手打死了搭车者,朝枝是目击者。她目睹了大矢打死搭车者的全过程。然而,在同一天夜里,这位目睹者的室友遇害了。
朝枝抵挡不住警察的追査,她的招供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在她招供之前,必须先下手为强。为了自卫,大矢苦思冥想着,猛然拍了一下大腿。
对了!将尸体藏起来就好了。倘若连尸体都没有,朝枝即便招供也无法证明他打死过人。尸体是惟一的物证。倘若这最关键的物证消失,朝枝的证词就失去了意义。纵然查明朝枝的旅伴是大矢,只要没有尸体,就连与朝枝的旅行,大矢都能够否认。
大矢拿定主意,立即付诸行动。越早越好。一旦朝枝招供,尸体被人发现以后再行动,就太迟了。
大矢驾着汽车回到扔弃搭车者尸体的森林里。那件事是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发生的,但还模模糊糊地记得大致的地点。那个稠密处离公路稍稍往里一些。森林的草丛里压有车辙的印痕。不会有其他汽车开进那样的地方去。
沿着车辙驶到终点。大矢从汽车上下来,打量着四周。
“没有!”大矢嘀咕道。
他仔细搜寻,无论怎样寻找,连个鬼影也不见。这不可能!这是三天前发生的事。手掌里还清晰地留着殴打搭车者时握着螺丝扳子的感触。到底到哪里去了!
难道已经被人发现,将尸体运走了?倘若如此,媒体就会当作事件而大肆渲染。倘若是遭到乌鸦或野狗的糟蹋,三天时间不可能连残骸也没有留下。
“真奇怪!”
大矢在嗓眼里嘀咕道。
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搭车者在大矢他们离去后苏醒过来,自己离开了现场。
这也不可能!大矢用螺丝扳子第一次击中他的头部时,他便昏倒了。大矢又狠命加以一击。搭车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没有确认他究竟有没有死去。大矢杀人后只想尽早逃离现场。
倘若那人又活过来——从大矢的内心深处涌出。那个凶残的男子发誓报复,一定会追找大矢的。大矢无疑已经被他抓住了杀人未遂的把柄。出大事了!大矢在现场呆若木鸡浑身颤抖。
对了!这反而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搭车者即便醒来,也没有得到任何能查找大矢的线索。除非还有不期而遇的巧事,否则搭车者无法查找大矢。而且,朝枝即便将此当作他的弱点揪住不放,也无济于事。大矢没有杀人,已经谈不上与朝枝共命运了。他完全不必害怕朝枝了。
“这是太高兴了!”大矢重又想道。
新宿女大学生被杀事件,警方从一开始调査的时候起,便呈现出逆水行舟的势态。
关于名片的主人,经警方一一査证,结果全部都被排除在涉嫌者之外。他们都是一些三十岁以上的男子,有着家庭和相应的社会地位,不过是以玩女人的心态出钱狎妓,与被害者嫖宿过一次或几次,原本就没有不得不杀害她的动机。
因为贪图女色,见女大学生的外表不像是应召女郎,便递上名片希望继续保持交往,不料却引来了警察,他们对此都后悔不迭。
他们很少意识到被害者是应召女郎。假设凶手就在他们这些人的中间,作案后应该收回自己的名片。
他们之中还有名人和社会地位很高的人。那些人的反应千篇一律,就是极其害怕嫖娼的事实被公开。除了名片的主人之外,警方没有发现被害者有其他明确的异性关系。警察以被害者的居住地为中心,对定时的行人、经常接触的小老板、品行不端者、与黑社会有关者、流浪者、可疑者等全都清查了一遍,但没有浮现在搜査视线上的可疑人物。
流窜作案?
这条线索变得难以推翻。但是,倘若是流窜作案,警察在现场勘察和刚开始调査时,应该能够感觉到。
在排摸着被害者的异性关系,将他们一个个排除在涉嫌者之外的过程当中,牛尾在内心里酝酿出一个想法。
“阿青,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啊!”牛尾同同僚青柳搭讪道。
“什么事不对?”青柳反问道。
“被害者被杀的那天夜里,和她同住一室的朋友,是偶尔外出旅行吗?”
“听说是的。”
“女人单独出门旅行的现象并不罕见,但这位室友好像有旅伴。她隐瞒了那个旅伴。”
“被害者在当应召女郎,估计室友也在同一家俱乐部里打工,而且同样是在当应召女郎。会不会是和嫖客一起出去旅行的?”
“倘若是嫖客,用不着故意隐瞒吧。”
“从客人的角度来看,当然希望她隐瞒呀!何况,倘若有着家庭或社会地位,与应召女郎同去旅行的事实,就很可能会导致身败名裂啊!”
“这由客人自己去摆平吧。对室友小川朝枝来说,她没有隐瞒的义务。”
“是客人要求她呢。”
“即便如此,私生活是一对一,他可以保持沉默嘛,但女方不应该不说。”
“一定是熟悉的大主顾吧,或是恋人?”
“倘若是恋人,不就更没有必要隐瞒了吗?”
“也可能是不合社会道德伦理的情人呀!”
“现在小川朝枝还没有划入涉嫌圈内,因为凶手无疑是男性。但是,凶手和被害者、小川朝枝之间是三角关系,这能不能考虑?”
这一推测,在搜査会议上还没有人提出过。
“倘若处于三角关系,该杀的难道不应该是男子吗?”
“不一定吧!男子嫌弃被害者追遂小川朝枝。被害者不同意。对凶手和小川朝枝来说,被害者就成了一种障碍。这不能考虑吗?”
“那么,如此一来,凶手和小川朝枝正在旅行,表示他们不在现场。”
“也能装作去旅行的样子,返回来杀人呀!”
“倘若被害者的存在阻碍了两人关系的发展,他们要杀害被害者,但还偷走被害者的贴身衣物,而且还强奸她,即使是临走时顺手牵羊捞个便宜,这不是也太过分了吗?”
“这一点,我也考虑过了。被害者和室友,两人夹着一位男性构成一个三角关系,这样的假设很牵强。只是,小川朝枝以隐私为挡箭牌,没有说出旅行的同行者是谁,我总觉得很蹊跷。我认为有必要盯上她。”
“现在小川朝枝还没有被盯上。”
“至少小川朝枝能告诉凶手,说自己出门旅行,被害者一人在家。”
“稍稍逼一下小川朝枝呢?”
“看来她一定知道什么。”
“假设小川朝枝和被害者一样也在当应召女郎,就有必要调査一下与她交往的客人吧?”
“是啊!也可能是两人遇上了同一位客人。但是,朝枝只要不开口,我们就没有办法查找她的客人啊!”
“沿着应召女郎俱乐部这个线索调查一下怎么样?”
“这一线索要查一查。但是,应召女郎倘若不通过俱乐部直接与客人交易,我们就没有办法査了。”
“被害者那些名片的主人,大多是直接交易的吧。”
“因为直接交易就不会被俱乐部扣去介绍费,能提高本人的实际收入啊。”
正当牛尾认定必须查找朝枝的旅伴时,差不多同时,被害者的父亲向警方提供了一份情报。
“我和妻子以前去欧洲旅行时,曾在巴黎购买了一个打火机型的香水盒。在女儿过二十岁生日时,我们将此当作礼物送给了她。女儿非常喜欢,倍加珍惜。我们将她的遗物带回家后进行整理时,没有发现那个香水盒。”
“你说的打火机型香水盒,你们最后见到香水盒是什么时候?”牛尾问。
“最后一次是去年放暑假时,她回家探亲。当时她还带着。”
“以后,她有没有说起过遗失了?”
“没有听说过。”这是一份意外的情报。
倘若被害者没有丢失那个打火机型香水盒,就有可能是送人了,或是凶手带走了。将父母特地从欧洲带来的礼物送给他人,这简直难以想象。
有关香水盒一事,小川朝枝受到了警方的盘问。
“对了!是那个喷香水的东西吧。模仿打火机的,构造非常精致,在石头上一磨擦,它不是喷火,而是喷射香水的雾气。她平时非常珍惜,说是父母送给她的礼物。”朝枝证实道。
“你最后看到香水盒,是什么时候?”
“是我出去旅行之前。”
“你没有记错吗?”
“没有记错。因为我在出门旅行之前,还借用过那个香水盒。”
这一事实令人大出意外。就是说,这件物品,被害者在被杀之前不久还的确带在身边,现在它从遗物中消失了。小川朝枝是案发当天下午5点左右离开公寓的。5点以后丢失的概率极低。
很有可能凶手作案后,将香水盒误以为是打火机带走了。凶手尽管对首饰熟视无睹,却也许对无意中瞥见的打火机引起了兴趣。
“贴身衣物和打火机,这真是一个很奇怪的组合啊!”牛尾喃语道。
“凶手只是带走物品,却没有留下任何什么东西。”
估计凶手侵入房间时戴着手套,现场只是留有几个无法对照的模糊指纹。
被害者的爻亲提供的情报,没有给调查带来任何进展。
2
大矢接到小川朝枝打来的电话。
“警察好像开始注意上你了呀!”朝枝劈头说道,令大矢心惊肉跳。
“怎么会注意上我?”
“他们怀疑会不会是你杀害了我的室友!”
“怀疑我?别开玩笑!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的室友呀!”
“好像是怀疑我和她有三角关系,所以你也就脱不了干系了。”
“别说了!我毫无要杀害你室友的理由。”
“即便你如此为自己争辩,看来警察也不会相信你。”
“反正,我和你一起去旅行的事要绝对保密。这也是为了你!”
虽然搭车者已经醒来,他与朝枝不存在共犯关系了,但她的室友被害,他不愿意被卷入这起杀人事件里。
“我拼命地坚持着,但他们盯得很紧,我眼看就要顶不住了!”
“你要顶住!我不能牵连进去啊。”
“你不要说那种话啊!你不要忘记,我们是共命运啊!”朝枝的语气显得居高临下。
“已经谈不上什么共命运了!我只是不想被卷入你室友的那起事件里。”
“那么,你说怎么样?”
“我根本就没有杀死过那个家伙呀!”
“没有杀死?”
“是啊!他活过来了!后来我去现场看过,没有找到尸体。那家伙在我们离去后醒来,不知去哪里了。只是我们庸人自扰,以为自己杀了人呀!”
“不得了了!那家伙也许会追击我们的!”
朝枝脱口而出,讲出自己心中的危惧。大矢也有这样的感觉。
“他怎样才能追查到我们?他没有任何有关我们的线索!”
“你在说什么呀!你不能保证那家伙没有看到你的车号吧?”
大矢仿佛觉得头部被冷不防痛击了一下。他的头脑真的有些疼痛。
是啊!将车号忘记了。那名男子突然闯入道路的中央拦下了汽车。他的眼睛被车前灯照耀着,也许看不出金属板上的号码。但是,此后他应该有好几次确认车号的机会。
倘若沿着车号进行査找,他的真实身份就会暴露出来。
“呃!你的处境,我很清楚啊!那家伙要査找的,不是我,是你呀!”
朝枝一副趾高气扬的口气。
昨天涌现的欣慰情绪,如同用沙粒堆起的城堡遇上洪水一般迅速崩溃。搭车者也许看到了大矢那辆汽车的号码,也许没有看到。但是,看到的可能性尽管微乎其微,却只要有这种可能,他就不能高枕无优。
那名凶残的男子内心里燃烧着复仇的怒火。只要想像出他举着刀追来的身影,大矢便会感到不寒而栗。
“没关系啊!惟独那个时候,我才能够保护你。”
朝枝用充满茕自信的语气说道。
“你怎么祥才能保护我?”
“那人的弱点就是我呀!那家伙在强奸我的时候,你进行了阻止呀!倘若那家伙追来,我就为你作证。你是正当防卫,那家伙就不敢声张了呀!”
大矢不得不承认,朝枝依然处于优势。
但是,过了两天,过了三天,也没有那位搭车者的音信。倘若以车号为线索追踪而来,早就应该进行了某种程度的接触。或许他已经査明大矢的住所,躲在暗处伺机报复?
3
在新宿区歌舞伎町一丁目,中国料理店“兴隆楼”的店员小官贤二,因为被店主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而感到垂头丧气。10月4日深夜,他在去大久保二丁目的公寓里送菜时摩托车被盗。他只是将客人订购的菜送进客人的房间里,这时一眨眼的工夫,摩托车就不见了。
店主说要扣除他的工资赔偿店里的摩托车。这车虽然专门用于送菜,是125CC的半新旧摩托车,但相当于他一个月的工资。他没有想到如此破旧的摩托车竟然会有人偷走。
店主训他时正处在气头上,眼下只好暂时骑自行车送菜了。这强化劳动就由小宫承担。
然而,摩托车被盗的三天后,在崎玉县岚山町的区域内,发现一辆偷来被扔弃的摩托车。燃料器上的指针指着“0”。估计是有人从新宿的街道上偷来,行驶到崎玉县的中央地区时燃料用尽,骑车人便弃车离去。
牛尾是无意中听到这辆摩托车被盗后的报失,以及发现的经过。
“那家中华料理店的摩托车被盗,是在大久保二丁目的道路上,被盗地点离被害者的公寓很近啊!”
牛尾眼眸深处马上闪出光来。
“阿牛!你说说看!”
青柳正好在边上,见牛尾自语自言地喃语着,便追问道。青柳能够读懂牛尾的心思。
“凶手作案后突然失去踪影。倘若是偷盗这辆摩托车逃走的,就顺理成章了。”
“但是,为什么要丢弃在崎玉县偏僻的角落里呢?”
“虽是偏僻,但紧挨着关越公路。离东京大约五六十公里,开快些,一个小时就能到达。”
“如此说来,据报道说,案发那天夜里,东松山一带发生了汽车追尾事故,交通堵塞。”
“是吗?所以是下了关越公路走近道了。”
“你想去看看那辆摩托车吧。”
青柳已经猜出牛尾在心里想着什么。上述那家中华料理店“兴隆楼”立即受到警察的盘查。职员的摩托车被盗时,是深夜零点左右,与持田安子被杀事件的作案推定时间吻合。摩托车被盗的地点,离被害者持田安子居住的公寓只有几十米远。
警察检查了那辆摩托车。但是,偷盗摩托车的罪犯好像还戴着手套。摩托车被人发现后,经过许多人的触摸,所以车上没有显现可供对照的指纹。摩托车被扔弃的地点是在岚山町附近的森林地带。那一带是武藏丘陵的一角,山坡和缓,山峦和清溪交错,地形复杂。
“凶手倘若作案后偷摩托车逃往那里,那么也许会留下什么痕迹。”牛尾冥思苦想着。
“在发现摩托车的地区査找一下吧?”青柳催促着牛尾。
“是啊!那里是人迹罕至的树林,摩托车倘若在那里熄火,凶手就会无法动弹。在那附近也许会留下那家伙的形迹。”
牛尾和青柳决定去岚山町扔弃摩托车的地方查看一下。
警车在东松山下了关越公路,穿过东上线武藏岚山车站的边上,朝寄居町的方向赶去。这一区域是崎玉县小川警署的管辖。因为事先向小川警署打电话联络过,所以小川警署的巡逻车事先停靠在武藏岚山车站前等候着,载着他们直去现场。那里处在远离村庄的山谷森林里。
“离这里最近的车站,就是东上线的武藏岚山车站,走着去要花近一个小时。”
小川警署的警员解说道。假设凶手是作案后立即偷盗摩托车逃走,顺利的话凌晨2点左右便能赶到这里。但是,那天夜里关越公路发生车祸,交通严重堵塞。为了避开交通堵塞,凶手也许会走近道,到达这里时,应该是黎明前或清晨时分。
警察去武藏岚山车站进行询问,据说案发那天早晨的乘客,全都是定时乘车的上班族和学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将摩托车扔弃之后,会不会乘车逃走的!”青柳提示一种可能性。
“搭车?倘若是搭乘边远地区来的汽车,我们就无计可施了!”
牛尾的目光凝望着空间。
“凶手不一定是偷摩托车的人。”
青柳生怕牛尾先入为主。但是,他也非常赞同牛尾的估测,所以此话对他自己也是一种提醒。
“这家伙倘若是从东京方向逃来的,假设摩托车在这里熄火,作为凶手来说,我认为他不会沿着来时的道路返回。就是说,他不会返回南边武藏岚山车站的方向,而是朝着北面逃去。”
尽管青柳劝戒着,但牛尾依然大胆推渊。摩托车的被盗,与持田安子被杀事件的作案现场和作案时间带极其接近,牛尾对此还无法消释心中的块垒。
“假设是向北逃窜,去武藏岚山车站调查就毫无意义了。”
青柳早就被卷入了牛尾的思路里。
“反正,我们沿着这条道向北去看看?”牛尾提议道。
“这条道是去向寄居町的近道。”
小川警署的謇员解说道。道路沿着和缓的丘陵婉蜓而去。此起彼伏的地貌,生长着象征武藏野原始面貌的狗尾草和杂木林。这里人烟稀少。然而,侵蚀风景的高尔夫球场,如同在风中摇坠的灯火一样,点缀其间。
也许是近道的缘故,白天交通拥挤。后边的汽车毫无顾忌地超越着两辆徐徐而行的警车。在点缀着野花的杂木林里,秋色愈浓。
“听说这一带以前常有山贼出没。”
在起伏不断的丘陵上,延伸着以赤松、麻栎、小橡子为主体的自然森林,沼泽上随风起伏的狗尾草,显现油画一般凝重的色彩。
虽说如今急速地推进着住宅化,但这里依然荒僻寥落,即便有山贼出没也不足为奇。警车缓缓地行驶了一段路程。“把汽车倒回去一下。”牛尾对驾车的警察说道。
“你发现什么了?”青柳问道。
“也许是我看错了,我好像看到有汽车开进森林的痕迹。”
根据牛尾的要求,汽车倒退回去。开在前面的小川警署的巡逻车也跟着倒退回来。
“哎!真的有汽车开进林子里啊!”
青柳用手指着嚷道。沿他手指着的方向望去,车辙从道路上岔出,压倒杂草朝着林子里伸去。
“为什么要将汽车开进这样的地方?”牛尾感到纳闷。倘若是情侣寻找两人特有的情趣世界,他觉得这好像是太无知顾忌了。
道路的路边衔接着树林的边缘,车辙蹂躏着森林边缘长出的枝蔓,强行地开进林子里,毫不宽恕地践踏着地面厚厚的青苔和羊齿草以及茂密的灌木和小竹,朝着树林的深处延伸。
强行开进森林,损害的不仅仅是树林,车体也会受到很大的伤害。倘若是爱惜汽车的人,自然不会将汽车开进这样的地方。
“小心一些!”
牛尾目光炯炯地顺着车辙朝森林深处望去。
“走进去看看。”
这是一片赤松、橡树、栎树等的混合林。沿着车辙走进森林里,蔓藤和蒺藜草缠住了脚脖子。倘若没有车辙,这地方怎么也走不进去。
树林里一片静穆,空气潮湿。车辙笔直地朝着林子的幽深处伸去。直到树木稍显稀疏的空旷处停下。
“将汽车开到这样的地方来,到底是干什么?”牛尾打量着四周。太阳光照得树林间斑驳陆离。在林间,红叶已经早早地散发着秋的气息。
大家一停下脚步,四周便传来虫子的唧唧叫声。根本用不着有人吩咐,大家便以车辙的终点为中心四下里散开开始搜索。
小川警署的警员从草丛里拾起什么。大家的目光便都集中到那里。那是一枚卡片。
卡片上印着这样的句子:今天晚上将最好的性侣伴介绍给你。女大学生、女性白领、有夫之妇、黄花闺女、良家妇女,任你挑选。明码标价,可以更换。安全、放心的性伴侣俱乐部,等候你的联络。同时,卡片上还印有电话号码。
“是彩虹俱乐部!这不是被害者持田安子也参加的应召女郎俱乐部吗?”牛尾诧然惊道。
青柳也大惊失色,在一边窥视着卡片。被害者所属的应召女郎俱乐部的卡片,在被盗摩托车扔弃地点的延长线上被发现。这难道可以看做是偶然的吗?
“被盗摩托车和这一场所有关联吧。”青柳揣测着牛尾的脸色。很难认定盗窃摩托车的小偷将摩托车扔弃后会来到这个地方。
“我认为有关联啊!被害者应召女郎俱乐部的卡片不可能到处乱发的。”
“你认为是凶手将它带来的吗?”
“倘若不是凶手,谁会带着这样的东西!”两人相互揣测着对方的表情。
“假设是凶手将卡片带到这里,那么凶手为何要钻到这种地方来呢?”
“准是坐车来的。”
“驶离车道,将汽车开进森林深处的司机和卡片的主人,不可能是分别进来的。从这枚卡片的情况来看,不像是很早以前丢弃的。”
“车辙和卡片,大致差不多新啊!”
一个想法在两人的内心里渐渐形成。
“凶手是抛弃摩托车,搭乘偶尔路过此地的汽车。半途中凶相毕露地威胁司机,逼着司机将汽车开进森林的深处。那么,准是汽车上发生了什么事?”
牛尾好像猜谜似地望着青柳的表情。
“假设司机是一名女性……”
“我也这么想啊!司机是一名女性,凶手威胁女司机,逼着她将汽车开进来。”
“那么,车主会受到伤害。你们有没有接到此类受害者的报案?”
青柳问小川警署的警员。
“这起受害报案,我们没有接到过。”小川警署的警员立即领会青柳提问的含义,回答道。
“即便不报案也不足为怪。女性受害者往往想要隐瞒此类受害。”
“也许是凶手在这里对车主施暴,夺走首饰,接着便逃走了。”
“嗯。会不会是开着那辆汽车逃走的?”于是,大家对四周进行了更仔细地搜索,但除了卡片之外,没有发、现任何表示凶手或受害者线索的物品。
在岚山町的山里发现的彩虹俱乐部的卡片,给搜查本部带来了巨大的震动。根据被盗的摩托车,警方怀疑凶手的行迹从作案现场一直延伸到崎玉县岚山町。现在由于在终点发现了卡片,使警方由怀疑变成了确认。
倘若牛尾设立的假说正确,凶手从抛弃摩托车的地点起重又得到了汽车。而且,凶手不仅得到了汽车,也许还得到了女人。凶手倘若胁迫女人带他逃走,受到警方的追击时,女人便会成为他的人质。
但是,自案发那天以后,在发现卡片的周边地区,和崎玉县以及近邻都、县、都没有人报案说有人失踪。
“沿着被盗摩托车的线索引申开去,在这条线索的终端发现了应召女郎的卡片,这样推测难免牵强,你不要受先入为主的影响。”
青柳直言不讳地提醒道。现在还不能确认摩托车就是凶手盗走的。
“摩托车是在作案推定时间里与作案现场极其接近的地方被盗的。现在在离那辆被盗摩托车被扔弃地点极近的地方,发现了应召女郎俱乐部的卡片。连接这两点的一条线,不!摩托车和开进森林深处的车辙这两条线,不能认为是毫无关系的。卡片,难道不能看作是凶手遗留的物品吗?”
青柳害怕牛尾先入为主,自己却支持牛尾的说法。
这时,新宿警署的恋冢刑警要求发言。
“应召女郎俱乐部的卡片,不一定就是凶手的遗留物品。”
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到恋冢的身上。
“倘若不是凶手,那么是谁遗留的呢?”那须警部代表大家问道。
“与被害者同住一室的小川朝枝,又与被害者同属于一家彩虹俱乐部。她也会丢失卡片。”
听了恋冢的话,大家恍然大悟,视野霍然开朗。卡片一般由皮条客带着,但应召女郎也有可能带在身上代替名片使用。
“小川朝枝为什么会去崎玉县如此荒僻的角落呢?太不合常理了。”那须代替大家问道。
“未必能说是荒僻的角落。小川朝枝在案发当天出门去旅行了。这完全可以是她的旅行地之一。被害者和小川朝枝,夹着凶手处手一种三角关系,这样的假设也是可能的。”
恋冢的意见是借用牛尾的看法再加以发挥。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偷盗摩托车的,是小川朝枝吗?”
那须班的山路刑警代表大家问道。
“假如是作案以后,凶手盗走摩托车,让小川朝枝坐在后面一起逃走,这样推测怎么样?”
“送菜用的摩托车上安装着莱箱。朝枝是被放在菜箱子里运走的吗?”
听到山路的反驳,大家哄然大笑。恋冢一下子语塞了。
“即便没有菜箱,与凶手合谋杀害同住一室的朋友,然后偷盗放在路边的摩托车逃走,这不是太肆无忌惮了吗?”
山路的补充发言显然带着批评的语气。
“作案后仓皇出逃,见路边停靠着一辆摩托车,便顺手骑走了。这不可能吗?”
“假设是仓皇逃遁,却还偷走被害者的贴身衣物,强奸被害者。估计还戴着手套,又没有留下任何一件遗留物品。由此可见,凶手作案时很从容。这起案件,应该说是有预谋的。”山路的语气变得不容反驳。
“我是想说,出现在那里的卡片,有小川朝枝带去的可能性。”
恋冢被山路驳得无言答对。他虽然承认自己的推测很牵强,但坚持认为遗留卡片的主人,不应该限定在凶手的身上。
恋冢认为,在査找遗留卡片的主人时,视野应当再开阔一些。的确,凶手在强奸小川朝枝的室友时,小川朝枝衔着指头在一边观看,等杀害被害者后便拉着凶手的手偷了一辆摩托车逃走,这样的推测很勉强。但是,小川朝枝与被害者属于同一家应召女郎俱乐部,这一事实决不能忽视。
恋冢指出,卡片是在崎玉县的树林里发现的,作为卡片的主人,小川朝枝处在与凶手完全相同的位置上。
于是,搜查本部对小川朝枝更加注意了。
搜查本部决定传讯小川朝枝。
小川朝枝再次受到警察的传讯,看来受惊不小。
“10月4日夜里,就是持田安子君被杀的那天晚上,听说你出去旅行了。”
对她进行审讯的,是牛尾刑警。
“这事,我已经对你们说过了。”朝枝耸着肩膀说道。好像拼命地想要将警察的压力挡回去。
“我知道。你只说是私人旅行,和谁同去的,去哪里旅行,你都没有说。”牛尾苦笑了。
“这难道会有什么关联吗?我去旅行,什么时候去,去哪里,和谁一起去,这是我的自由。我没有必要将那些事都一五一十地向警察报告啊!”
“你说得没错。但是,在你出去旅游的那天夜里,你的室友被杀,我们就必须对你进行査问。”
“为什么?这事与我毫不相干!只是在我出去旅行的夜里,凶手偶尔闯进来罢了。难道,你们在怀疑我吗?”
“你倘若不如实回答我的提问,也许就会招致嫌疑。”
牛尾的嗓音非常稳静,却步步紧逼,像厚实的墙壁似地,有着一种不可抵御的压力。
“我没有说谎呀!没有必要说的事情,我只是不说而已啊!”
“现在已经有必要了,你必须告诉我们。”
“你是说,我必须说吗?”朝枝的表情流露出越来越浓的不安神色。
“你在10月4日夜里去的地方,我们大致可以估计出来。”
牛尾稳健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
“我到哪里去了,你说呀!”朝枝仿佛在极力摆脱那种不安的情绪。
“是崎玉县岚山町一带的山林里。倘若你对我说的地名不熟悉,我也可以告诉你,是关越公路东松山出口处附近的山林。”
朝枝脸色陡变,肩膀颤动着。看来牛尾的话给了她极大的刺激。
“看来我猜中了吧。”
“没有。我没有去啊!那样的地方,我从来没有去过,也没有听说过。你不要乱猜疑啊!”朝枝的口气变得歇斯底里。
“奇怪啊!你为什么如此气急败坏地予以否认呢?想去崎玉县的山林里,没什么特别见不得人吧。还是到那里去,遇上了什么不便说的事呢?”牛尾的目光直刺朝枝。
“也没什么见不得人啊!我不愿意听你那种故意诈我的口气。”
“我没有在诈你。是你自己矢口否认的。”
“我只是不想说自己的去处吧!开车经过的地方,我不可能全都一一记住。”朝枝拼命地回击道。
“嘿!是驾车去的吗?你有驾驶证吗?”察觉到牛尾审视着她的表情,朝枝吓得心里“扑嗵扑嗵”直跳。
警察已经调査过,得知她没有获得驾驶证。
“只要调查一下就能明白,倘若你没有驾驶证,就必然会有同伴。要不,你就是无证驾车?”牛尾的话牢牢地缠着她,使她无法摆脱。
“一开始我就没有说是我一个人去还是和谁一起去啊!总之,我只是不想说!”
朝枝已经无路坷退。牛尾估计时机已经成熟,便将那张卡片放在她的面前。
“这张卡片,你还记得吗?”一看见那张牛尾拿出来的卡片,朝枝便铁板着脸。
“这是什么?”她刻意地克制着感情,毫无表情地问道。
“是你所属的那家俱乐部的卡片呀!我们已经向俱乐部证实过了。”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就用不着问我了吧。”朝枝随即变得不可理喻。
“这张卡片吧,是丢在岚山町的山林里的。会不会是你掉的呢?”
“呃!?是我……”
朝枝不敢再虚张声势了。她嘴唇苍白,脸颊微微痉挛着。
“你是说,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会将卡片丢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吗?”牛尾紧逼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
“在持田安子君被杀的那天夜里,你在崎玉县的山林里。那时,有个人与你同行。我们想知道那位旅伴的真实身份。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暴露你的私生活。倘若你也憎恨杀害持田安子君的凶手,就应该协助我们,行吗?”
“这事,与我和旅伴都没有关联,是警察搞错了。”
朝枝拼命抵挡着。
“倘若没有关联,不就更应该告诉我们了?”
“这是我的隐私。即便与事件没有关联,我也有自己的隐私,也有不愿意公开的事情。”
朝枝被逼得走投无路,好像反而恢复了冷静。
“有没有关联,由我们来决定。我已经说过几次,我们的目的不是要暴露你的隐私。有形迹证明,凶手作案后逃往这张卡片丢失的地点。作为我们来说,不能忽略你的旅伴。”
然而,小川朝枝接着便牢牢地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在传讯阶段,没有理由再将她留下。搜查本部不得不中断对她的讯问,警员们都恨得咬牙切齿。
搜査本部对小川朝枝的怀疑更强烈了,在传讯她之后,马上召开会议。
会议的焦点集中在“小川朝枝为什么拼命隐瞒旅伴”这一点上。
“看来旅伴就是凶手,或与案件有关,所以她不得不一口咬定。”
这是搜查本部大多数人的意见。同时,少数人的意见也不能忽视。
“断定小川朝枝的旅伴就是凶手或与事件有关,还为时过早。正如开始时估测的那样,倘若她的旅伴因故希望隐瞒与应召女郎同行的事实,朝枝即便守口如瓶也无可厚非。如此一来,也有可能是朝枝与旅伴在岚山町的山林里与凶手邂逅。”
这是从牛尾在为山町的山林里发现车彻后引申而来的推测。
案发现场的状况(即凶手强奸被害者偷走贴身衣物),与凶手作案后盗摩托车逃走,警方大多数人对这两种行为属于同一种类的行动模式无法作出解释。
同时,少数人的意见也无法对凶手消失(因为朝枝的旅伴不是凶手)的现象作出明确的解说。
无论采用哪一边的意见,小川朝枝都无法摆脱事件的干系。这一点却是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