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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一小时后,布丽塔总算忙完了手边的杂务,坐在书桌旁。她洗完所有碗盘,将餐桌与洗手台擦拭干净,将玛格丽特的笔记本塞回她的卧房。最后,事情总算都做完了。
这是一张桃花心木制的书桌,是英格玛从父亲手中继承来的。他的父亲终生从医,而他就是这张书桌的继承人。
自从英格玛成为耶和华见证会成员后,他和双亲之间只剩下礼貌性的零星往来。
英格玛已尽了最大努力,说服双亲一起加入教会,但他们始终对此冷淡。他们对他的一事无成非常失望,在他们眼中,他与她结婚,加入教会,简直是浪费生命——医生的儿子条件跟别人不一样,怎么可以屈就于清洁工这种工作——这么多年来,布丽塔的公婆始终不愿与她有所联系,几乎就像陌生人一样。
当然非常不幸,但这种事常常发生。除了英格玛与布丽塔,教会里还有许多成员也不得不忍痛做出类似的牺牲。
布丽塔打开平常放置纸笔的中间一层抽屉,取出信纸和笔。
她努力强迫自己冷静、克制,不要有任何感情。
她现在虽然是独自一人,但仍然不动声色。
即使有人正在观察她,也会为她的表现满意地点点头。
对,就是要这样。
时时刻刻都要遵从诚实与正直,为人处世本应如此!
这就是基督徒应有的操守。
她开始写信。
1989年5月9日,斯德哥尔摩
本杰明,我的孩子:
我们又收到你的信了。
之前,我请你不要再写信来。现在,我还是请你不要再写信来。
笔尖在信纸上飞舞着。她的字迹相当娟秀,但有一点飘忽。即使她早已知道自己要写些什么,但写这封信还是花了她一点时间。
你要了解……
她继续写着,然后暂停了一下。
假如有人正在监视她,这几秒钟的暂停可以解读为犹豫不决、意志薄弱的表现。
不,这样实在不好。但是,不管她再怎么铁石心肠,强迫自己不要在信仰上露出破绽,她还是忍不住停顿了几秒。
她再度动笔,写得更加缓慢,仿佛要将感情与字句一并拖延下去。
我爱你。我希望你一切安好。
她再次停顿,手指指尖紧紧握着钢笔,她发现握笔的手止不住地颤抖。颤抖的手再度暴露她的意志不坚,她心里有数,但她又该怎么办呢?这是人之常情……
她爱他。
她再度强迫自己不动声色,写下最后一句。
这是她的职责,忠诚、果决、不再犹豫。
她爱他。
但是,我假装你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