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罗伯特、乔丹仰望着这时坫在监视岗上握着步枪指点着的普里米蒂伏。他点点头,但普里米蒂伏仍旧指着,把手搁在耳朵后面,接着又一股劲地指着,好象没法叫人家明白他的意思似的。

  “你守住这挺枪,在确确实实肯定敌人进来之前,千万别开枪。即使开枪,也要等他们到了那树丛的时候,”罗伯特-乔丹指着。“你明白吗?”“明白。伹是一”

  “别但是。我待会再跟你讲。现在我到普里米蒂伏那儿去。”

  安塞尔莫就在他身边,他对老头儿说。”“老头子,跟奥古斯丁一起在这儿守住枪,”他慢镘地、不慌不忙地说,“等骑兵真的进来了,他才可以打枪。要是他们仅仅露鳝面,就别理睬他们,象我们刚才一样。要是他不得不开火的话,你帮他按住三脚架,弹药盘打完了,就递给他满的,352

  “好,”老头儿说。“那么拉格兰哈呢?”“以后再说。”

  罗伯特‘乔丹往山上爬去,绕过灰色的岩石,攀住岩石往上爬时发现岩石是潮的。阳光把上面的雪迅速地晒化了。岩石顶面开始干燥。他一边爬山,一边望望对面的田野,看到了松林、一长片空地和远方高山前的斜坡。他接着在两块岩石后的空地里,站在普里米蒂伏身边,这个褐脸的矮小汉子对他说,“他们在攻打‘聋子’。我们怎么办?““没办法。”罗伯特-乔丹说。

  他在这里清楚地听到枪声,他向田野望去,只见遥远的山谷那边,地势又陡起的地方,有一队骑兵从树林里穿出来,在积雪的山坡上朝着枪昀处向上爬。他看到雪地里黑黝黝的两行人马,象一个长方形,斜着向山上强行攀登。他望着这两行人马登上山脊,穿进更远处的树林。

  “我们一定要支援他们,”普里米蒂伏说,他的音调干巴而平板办

  “不可能。”罗伯特-乔丹对他说。“打早晨起我就料郅这个了。”

  “什么道理,“

  “他们昨夜去谕马-雪停了,人家跟着脚迹追琮到那里。”“我们可“定要支援他们,”普里米蒂伏说。“我们不餌眼看着他们不管。他们是我们的同志哪,“

  罗伯特-乔丹伸手放在这个汉子的肩上。“我们无能为力,”他说。“有办法的话,我会支援他们。”“上面有条山路通到那儿。我们可以带上两挺枪,骑马走那条路就是下面那挺和你那挺。我们可以这样支援他灼。”

  “你听一”罗伯特-乔丹说。“我在听的就是字个呢,”普里米蒂伏说。枪声一阵接一阵地传来。接着,他们听到自动步枪清臃的连发声中响起了竽榴弹沆闷的爆炸声,

  “他们完了。”罗伯特。乔丹说。“雪不下,他们就完了。”我们去的话,也要完。我们现有的力量不能分散。”

  普里米蒂伏的下巴、嘴的四周和脖子上全是灰色的胡子茬。脸的其余部分全是褐色的,长着断典梁的塌鼻子和深陷的灰眼睛。罗伯特-乔丹望着他,只见他那长濂胡子茬的嘴角和脖子上的筋在抽搐。

  “你听这枪声。”他极。“在屠杀啦。”“如果他们把那凹地包围了,就会屠杀,罗伯特”乔丹说。“可能有人逃得出来。”

  “我们可以绕到他们背后去向他们开火。”普里米蒂伏说。“我们四个醣马去。”

  “去了又怎么样?等你从背后向他们开火之后,又能怎么样?”

  “我们跟‘聋子’并肩作战。”“到那儿去送命?瞧太阳,白天还长着呢。”长空无云,阳光照在背上很热。他们下面那片空地的南坡已露出大块大块的泥土,松树上雪已全化了,淌到了地上。他们下面被融雪沾湿的岩石,这时在炎热的阳光下微微冒着热气。“你必须忍住。”罗伯特‘乔丹说。“这类事情在战争中经常有。”

  “我们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真这样吗?”普里米蒂伏望着他。罗伯特-乔丹明白他信任自己“你不能派我和另外一个人带这支小机枪去。”

  “这是没用的,”罗伯特,乔丹说。

  他自以为看到了他在寻觅的东西,但那不过是一只苍鹰迎风而下,接着,朝上飞到最远的那一排松树上空去了“我们一起去也没用,”他说。

  正在这时,枪声更加激烈了,枪声中夹杂着手榷弹的沆闷的爆炸声申

  “哼,操他们的。”普里米蒂伏噙着眼泪,双颊抽动,十分真诚地辱骂着。“噢,天主和圣母舸’操他们奶奶的。”

  “你平静一些,”罗伯特“乔丹说。“要不了多久,你也栗向他们开火啦。那女人来了。”

  比拉尔踩着沉重的步子,从岩石间向他们爬上来。风传来阵阵枪声,普里米蒂伏不断地骂着。”搡他们的,天主和圣母啊搡他们的。”罗伯特‘乔丹爬下去扶比拉尔上来。

  “怎么啦,大娘,”当她费力地登上最后一块岩石时,他搵住了她两只手腕,把她拉了上来,招呼她说。

  “你的望远镜。”她说着把望远镜的带子从脖子上脱下来“原来‘聋子’遇上啦,、

  “是啊。”

  “真可怜,”她怜惜地说。“可怜的‘聋子’。“她一路爬得气喘吁吁,把罗伯特-乔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紧紧握住,眺望着田野的那边。"估计打得怎么样?”“糟。很糟。”“他遭殃啦?““我看是这样吧。”

  “真可怜。”她说。“肯定是偷了马引起的?”“可能是吧。”

  “真可怜。”比拉尔说,接着又说,“骑兵来的那糟糕事儿,拉斐尔当小说一样原原本本告诉了我。来的是些什么人?”“一支巡逻队和一个骑兵中队的一部分。”“他们到了什么地方?”

  罗伯特,乔丹指指巡逻队停过的地方,还指给她看隐蔽枪的地方。从他们站着的地方望去,只能望到奥古斯丁的一只靴子露出在伪装的掩护后面。

  “吉普赛人竟然说他们带队的马儿的身子差一点碰到了机枪口上。”比拉尔说。“这种人哪1你的望远镜给忘在山洞里了。”“东西全收拾好了?”

  “能带的都收拾好了。有巴勃罗的消息吗?“

  “骑兵队来前四十分钟,他就走了。他们跟着他的踪迹去的。”

  比拉尔朝他露齿笑了。她一直握着他的手,这时才放幵。“他们永远找不到他。”她说。“现在来谈‘聋子’的问娌。我们有什么办法吗?”“没办法。”

  “真可怜。”她说。“我很喜欢‘聋子、你肯定,他遭殃了吗,’

  “是啊。我看到很多骑兵。”“比这里的还多?”“还有一整队在上山。”

  “听枪声,”比拉尔说。“真可怜,可怜的'聋子’,“他们倾听着枪声。

  “普里米蒂伏要到那边去,”罗伯特-乔丹说。“你疯了吗?”比拉尔籾那个扁脸汉子说。“我们这儿竟然制造出这种疯子来了?”“我想支援他们。”

  “什么话!”比拉尔说,“又是个不切实际的人。你去了也没用,即使不去,在这儿也快死了,你难道不信?”

  罗伯特、乔丹望着她,望着她那深褐色的脸、印第安人般的高颧骨、分得很开的黑眼睛、嘲笑的嘴和带有怨意的厚上唇。

  “你必须做得象个男子汉,”她对普里米蒂伏说。“象个成熟的男子汉。瞧你,一脸灰胡子什么的。”

  “别取笑我,”普里米蒂伏阴沉地说。“一个人只要有一点心肠和一点头脑一”

  “他就该僅得克制,”比拉尔说。“不一会儿,你就要跟我们一起死去啦。不要银外人起去找死啦。说到你的头脑,吉普赛人的头脑可比谁都强軻。他跟我讲的事真象本小说。”

  “你要是亲眼见了,就不会把它说成是小说了,”普里米蒂伏说。“刚才情况够严重的。”

  “哪里的话!”比拉尔说。“无非是来了几个骑兵,又走了。你们都自以为是英雄。我们闲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遇到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

  “难道‘鸯子’目前的情况不严重?”普里米蒂伏轻蔑地说。每次风声里送来了枪声,他总显得十分难受,他希望要就去战斗,要就让比拉尔走幵,别打扰他。

  “即使全饶上去叉怎么样?”比拉尔说。“发生的事倌已经发生了。人家碰到了不幸,你可不能把卵子都急坏了。”

  “你自己去玩吧,普里米蒂伏说“有些女人又蠹又狠,真叫人受不了。“

  “自己玩也是为了支援和帮助那些不够格的男人嘛,”比拉尔说。“要是没有什么可看的,我要走了。”

  正在这时,罗伯特-乔丹听到头顶上髙空中的飞机声。他仰起了头,看见髙空中的那架飞机,似乎就是早上看到的那架侦察机。它这时正从前线飞回来,朝着“聋子”在那儿受到围攻的髙地飞去。

  “带来卮运的凶鸟,”比拉尔说。“它看得到那边的情况吗?”“当然看得到,”罗伯特-乔丹说。“要是他们跟睛不瞎的话。”

  他们注视着高空的飞机在阳光中银光闪闪,稳稳当当它从左边飞来,两个蜒旋桨转成两面光亮的圆盘儿。‘“卧倒,”罗伯特,乔丹说。

  飞机这时飞到了头顶上空,影子掠过林间空地,轰响声达到了最凶险可惊的程度。飞机一掠而过,朝山谷那头飞去。他们望着它不慌不忙地一直飞去,最后看不见了,伹接着马上打了个朝下的大圈子又飞回来,在髙地上空转了两圈,最后朝塞寄维亚方向飞去,看不见了,

  罗伯特-乔丹望着比拉尔。她的前额渗着汗,她摇摇头。她一直用牙齿咬着下唇。

  “每个人都有克星,”她说,“我就怕飞机。”“你没有被我的恐惧传染上吧?”普里米蒂伏讥嘲地说。“不。”她把手按在他肩上。“你没有恐惧可传染的。这我知道,原谅我跟你玩笑开得过分了。我们都是难兄难弟。”她接着对罗伯特‘乔丹说,“我把吃的和酒就送上山来。还要些什么吧?“

  “现在不要。其佘的人在嘛儿?”

  “你的后备军原封不动地都在下面,和马匹在一起。”她霈齿笑着。“东西都收起来了,要带走的都已准备好。玛丽亚和你的器材在一起,“

  “万一飞机,来,叫她待在山洞里。”“是,我的英’国老爷,”比拉尔说。“我派的吉普赛人(我把他交给你了)去采蘑菇了,打算煮兔肉。现在有很多蘑菇,我看还是把兔子就吃了,虽说最好还是明后天吃。”

  “我看吃掉最好。”罗伯特’乔丹说。比拉尔把她的大手放在他挂着手提机枪皮带的肩膀上,接着举起手来,用手指弄乱他的头发。“好一个英国人。”比拉尔说。“等煮好了,我叫玛丽亚端来。”

  远处离地上的枪声差不多消失了,只偶尔还有一两声,“你看结束了吗?”比拉尔问。

  “没有,”罗伯特-乔丹说。“从我们听到的抢声来看,他们发动了进攻,被打退了。现在依我看,进攻的敌人已经把他们包围了。敌人隐蔽了起来,在等飞机,“

  比拉尔对普里米蒂伏说,“你呀,明白我不是有意奚落你了

  “我巳经明白了。”普里米蒂伏说。“你讲过更难听的话,我都忍受了。你这张嘴太刻薄了,可要当心啊,大娘。‘聋子’是我的好同志。”

  “难道不是我的好同志?”比拉尔问他。“听着,扁脸。打仗的-时候,别说什么难受高兴的啦。不算‘聋子’的烦恼,我们自己的已经够多啦。”

  苷里米蒂伏仍然郁郁不乐,

  “你得吃药了,”比拉尔对他说。“我现在去准备吃的。”

  “你把那个保皇派骑兵的证明文件带来没有?”罗伯特-乔丹问她。

  “我真蠹,”她说。“我忘了。我叫玛丽亚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