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道完晚安走下楼时,其他人也都来了:玛尔塔和马里乌斯,乌尔里希和查莉,甚至奥立和米亚。奇怪的是玛尔塔和马里乌斯这次没带孩子一起来,当然除了玛尔塔肚子里的那个。从玛尔塔肚子的大小来看,里面极有可能是一只小象。

查莉情绪非常好。“到今天为止我已经三天没抽烟了,”她嚷道,“根本没用催眠术。这难道不好吗?还有,我对色拉有了食欲!不过,最棒的是我丰满的胸部。终于用不着魔幻胸罩了。摸一下,都是真的!”

马里乌斯马上想去验证一下,但玛尔塔打了他的手。

“查莉只不过是开玩笑。”她说。她的胸和查莉的比起来就好像,这么说吧,像拿一只甜橙和查莉鬼节上的南瓜比。而在她八个月的隆起的大肚子衬托之下,她的胸就更小得可怜了。

“不,我可是绝对严肃的,”查莉说,“你们所有人都得摸一下!开始!别不好意思。”她有点让我想起“棒槌硬当当31”在咖啡厅的一幕,别扭捏,快,摸一下,真的像棒槌那么硬。

“今天没得传染病?”当奥立和我问候拥抱时,我问。他那一头桀骜不驯的金色头发,有一绺总是不听话地挡在额头前。这个男人很性感。我一直对他娶了别的女人觉得遗憾。当然,他当了牙医之后抽烟少多了,他也刚刚洗过澡,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他哧哧地笑着说:“我们再找不着借口了。除此之外,我们喜欢普罗旺斯的煨羊肉锅。”

“好像今天没有羊肉了,”我说,“卡洛买了猪里脊。”

“真扫兴。”奥立说,他的目光扫向妻子,那边,查莉正逼米亚摸她的胸。“米亚,回头你开车,我今天打算喝个大醉。”

“不是吧,又是我?”米亚说。她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红发女人,有着一双令人羡慕的长腿。她在一家叫作来克星顿-五年华的豪华酒店任接待处主任之职。顺便提一下,姨妈阿丽克萨的银婚纪念酒会就是在这个酒店举行的。“明镜厅”的租金要两千五百欧元,而且不提供服务,这是我母亲托我向米亚打听的。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明镜厅对母亲来说如同眼中钉。我猜大概因为她的银婚日只能在家里的豹子和天使客厅举行,而姨妈阿丽克萨对此嗤之以鼻。

“两千五百欧元租一个厅,却在姨妈胡尔达那里抱怨经济状况不佳。”我母亲马上拿起话筒开始打电话。老姨妈胡尔达被称为“继承姨妈胡尔达”,因为她没有子女,却拥有可观的财产和一座漂亮的别墅。母亲和她的姐妹们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就对老姨妈百般讨好,努力去做她最乖的外甥女并一直保持下去。为了和其他人竞争,她们也争着定时打扫别墅。

“你上次就喝酒了。”米亚对奥立说,“你好,歌莉,很高兴见到你。你是不是也怀孕了?”

“没有,”我说,“你也许知道,我还是单身。”

“真让人想不通。”奥立说。他总是以一种亲切、无伤大雅的方式与我调笑,恰到好处,又让我不会产生错误的幻想。奥立是我想要的那种,有很少的那么几次,我甚至浮想联翩:要是米亚不存在,一切又会怎样。

卡洛琳娜把我搂到怀里,好像我刚刚到似的。

“这件套衫是新的吗?”她问,“和你非常相配。对吗,奥立?歌莉穿着看起来很漂亮吧,酷似那个偷东西被抓的女影星。”

“薇诺娜·赖德。”奥立说。

“对极了,”卡洛琳娜说,“歌莉看起来很像薇诺娜·赖德。”

“哈。”米亚笑道。

卡洛琳娜生气地看着米亚。她不喜欢米亚,她永远不会原谅当她和贝尔特正竭力撮合我和奥立时,奥立又重回米亚怀抱。“歌莉是典型的薇诺娜·赖德型,棕色的大眼睛,深色的鬈发……”

“丰满的臀部。”米亚说。

“要是歌莉的臀部太大,那我的呢?”卡洛琳娜问。

“更大。”米亚说。

“其实我是玛丽莲·梦露型。”我抢着说,好让卡洛琳娜放过米亚。

“不是,真的不是,亲爱的,”查莉也掺和进来,她给了我一个热情洋溢的吻,“玛丽莲是金发,而且有一对丰满的乳房,和我一样,你倒是摸一下!”

“行了,知足吧,只要还有个理由能让你高兴,”卡洛琳娜说,“回头有机会我让你看看我的妊娠纹。”

米亚翻了个白眼。“奥立,你摸了查莉的胸没有?要是还没有,那就快点行动吧,否则她要折腾我们整个晚上。”

“可别妒忌啊。”查莉说,“歌莉,你也收到布里特·艾姆克的邮件了吗?我们的一个同学已经去世,这是不是太可怕了?你觉得会是谁?为什么而死?啊,我真高兴我能戒烟,还挺快的。我们现在渐渐到了一个应该多注意自己身体的年龄。”

乌尔里希啪啪地拍着我的肩膀。“嘿,老朋友!”他说。自从他和查莉在一起后,他对我的态度就好像我是他的酒友一样,就好像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对我们的好消息你想说点什么?”

“衷心祝贺。”我说。

“对,我也一样,”米亚说,“确实非常丰满。”

“关于羊肉的事,对不起大家了,”贝尔特说,“不过下周六一定有,我发誓。”

“可惜下周六我不在,”米亚说,“我要去斯图加特进修。”

“我有可能也缺席。”我说。

“你去哪儿?”卡洛问。

“我,唉……”我一时语塞。他妈的!我终于将自己出卖了。幸运的是他们对我的窘迫完全会错了意。

“啊,”马里乌斯说,“歌莉有个约会。”

“歌莉有约会!”贝尔特叫道,“也是时候了。”

一个约会?好,也可以这么说。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个与死神的约会。像布拉德·皮特在他主演的那部电影《第六感生死恋》里,和乔·布来克的约会。

“他叫什么名字?”

查莉问。“哦,乔。”我说,我感觉自己的脸红了。

“他做什么工作呢?”奥立想知道。

“他是一个工匠,呃,制作长柄大镰刀什么的。”我说。

“割草机的刀?”马里乌斯问。

我摇头。“旧式的那种……”

“索林根刀具,可能吧,”贝尔特说,“也许你能给我们弄几把上好的寿司刀来。对了,今天谁做前餐哪?”

玛尔塔打了个哈欠。“那就我吧。”

“你们说,我们是不是不做汤了?”卡洛琳娜问,她也打了一个哈欠,“我的意思是,这又需要很长时间。要是把蔬菜和里脊一起放在煎锅里焖一下,应该也可以,不是吗?而且用不了那么多餐具。”

“我没意见。”马里乌斯说着,同样打了个哈欠。

奥立同我和米亚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开始寻找开瓶器。我们沉默着把葡萄酒杯递给他。

第二天,我终于结束了苦思冥想,如您所知,母亲要把她收集的安眠药交给我妥善保管。我无法形容自己的喜悦之情。如果说我还对自己的计划存在这样或那样疑虑的话,那现在这些疑虑已经荡然无存了:我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这简直是命运的安排。为什么我如此轻易就得到这么多安眠药呢?

现在,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握在我手中,我可以心平气和地筹划“与乔的约会”——这比自杀听起来要好多了。为了赴乔之约,我甚至还买了一条新裙子。

我已经说过,我生性节俭,但当我知道自己不再需要钱时,我就能毫无顾忌地把它花出去。死后以一副姣好的面容被人们发现是很重要的。这真是癫狂至极:它紧贴着身子,却不会产生平淡的效果;它袒胸露背,却不粗俗;它是红色的,如火一般——一种非常适合我的颜色。

“您已经开始为死亡作准备了吗?”连售货员都如此说,她不知道她其实是多么正确。

很不幸我没有和这条裙子相配的鞋,我本来没打算买,因为我反正要躺着,直到我看到这双华丽的、上面有一只由人造宝石镶成的蝴蝶的红色凉鞋。虽然它对我来说太贵了,虽然那高而窄的鞋跟令我几乎不能行走,我还是把它买下来了。走是绝对用不着的。它那漂亮的、细细的鞋窠就算在躺着的情况下也是别致的。

另外,我还买了两瓶很贵的伏特加。一瓶用于练习,另一瓶用于正式场合。其中的技巧在于如何让安眠药和酒精都留在胃里而不被吐出来。这需要一定的锻炼。我把屋子里所有酒类饮料全找出来,决定把它们在本周当中慢慢喝掉。这可以起到调整情绪和清除体内垃圾的作用。

我将与“乔的约会”定在即将到来的周五。我住的地方太小,不方便进行自杀行动,而且还要对黑拉和孩子们有所顾忌。因此我需要在帝豪酒店预订一个套房,可以将莱茵河尽收眼底,一晚要三百二十欧元。早餐是包括在其中的,但我是不需要了,而且还有一个好处——我其实连账单也不用付。

在此之前,我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周日晚上,我就开始用两瓶红葡萄酒来训练了,酒是姨父科伯马赫送给我的三十岁生日礼物。我一只手举着酒杯,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垃圾袋在房间里审视,以他人的视角开始整理房间。首先我扔掉了查莉送给我的自慰器,想都没想我母亲或姨妈在找到它时的情景。这个东西看起来真恐怖,它的样子和人体的实物毫不相同,除非是有两个阴茎、带氖光灯的那种。至于为什么后者更好,我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老实说,我从来没有碰过这个东西,它一直带着包装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当我把它丢进垃圾桶时,我感到有些内疚。查莉说这个东西很贵,它是市面上最好的,是限量版,而现在把它放在网上拍卖已经晚了。我没有把垃圾袋扔进家里的垃圾桶,而是将它扔到了电车站一个盛废纸的垃圾桶里。或许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会因为发现它而欣喜不已。

我被地板上的麻黄袋子绊了个踉跄,那是拉克里茨送给我的,最上面那本是阿德里安提到的吸血鬼系列的第一部小说《洛妮娜——黑暗中的猎人》。我想把它扔进废纸堆里,但最终还是禁不住好奇,开始读起来。洛妮娜,一个新鲜出炉的吸血鬼女郎,在被一个吸血鬼叛徒啮咬之前,她的名字叫金百利。

这个故事一点都不扣人心弦,我为了能读完它,喝掉了整整一瓶红葡萄酒。

哼!那个阿德里安真应该庆幸自己还有一份工作,不用以写作为生。没有天赋其实也不一定是坏事,对于如此缺乏想象力的作品反而不会抱怨。

我开始考虑怎么样可以把这个故事写得更好,当然,这违背了我的意志。这个金百利的性格丝毫没有被表现出来,而叛逆者的动机也很模糊,他只是恰好咬了她。其中实在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小说不该在方方面面都存在缺憾,它需要有戏剧性的结尾、真正的动机和深刻的情感,像白血病患者勒亚那样的激情……转瞬之间我已经坐在写字台前,开始了《勒亚之路》的另一个全新版本的创作。原来设定的情节中各种不同的尖刀打斗场面为小说赢得了一些生趣,这我必须承认;但是,不仅敌对者,就连主要角色都动不动长出犬牙来,这毫无疑问使整个故事丧失了张力。

关于色情的处理:如果不知道接下来会被吻还是被咬,那么这绝对是一种兴奋刺激的感觉。

深夜,当我全神贯注地改写一段由血液捐献和性混杂在一起的场景时,电话铃响了。是查莉。

“我刚才做了个噩梦,”她说,“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说,又给自己满上一杯红酒,“我自己刚刚也做了个光怪陆离的噩梦。有很多血。”

“我梦见我和乌尔里希是糟糕的父母,”查莉说,“当我醒来时,我知道事实就是这样。”

“胡说,”我说,“你们将会是出色的父母。”

“不是,”查莉说,“我昨天晚上又抽烟了。虽然只有半支,但是它战胜了我。”

“只有半支,没那么严重。”我说。

“你知道我房间里的花经常是什么样子,”查莉说,“要是孩子也这样,那该怎么办?”

“要是我就不会操心,”我说,“人在责任中成长。”

“我会把孩子忘在超市。”查莉说。

“我们给他拴个小铃铛。”我说。

“哎呀,他妈的,我有点不舒服,”查莉说,“我想我要吐了。谢谢你肯听我说话。”

“不用谢。”我说,然后又继续我的写作。

和乔约会的这周时间过得飞快。我每天都在努力锻炼自己的酒量,并按照“必做之事清单”依次将其完成。同时我还写完了《黑暗中的勒亚之路》,因为我们处女座不喜欢做事半途而废。我们一旦开始,就必须将它完成。在清理旧物方面也是如此。

我把成袋的垃圾拖到房外。自从我开始清理以来,我就控制不住扔东西的欲望。家用器具、衣服、鞋子、内衣、小摆设、相片、废纸、床单、美容化妆品——所有我不是百分之百喜欢的,都被丢弃。应该留下的,只有我这个在真实而纯粹的灯光笼罩下的人。

如果我不是患有神经性抑郁症的话,我甚至会在大清理中找到快乐。在此之后,房间看起来大多了,柜子是空的,所有物品都有它们固定的位置。

每周三我都要替爱维琳姨妈打扫卫生,虽然这次她让我用梳子梳理地毯的流苏并且清洁烤箱,但时间还是过得很快。要是我早点知道在微醉的状态下打扫卫生有多舒服就好了!

“下周我们把柜子彻底冲洗一下。”爱维琳姨妈说。她在给我布置任务时总是说“我们”,实际上她从来没有动过手,只是袖手旁观并唠叨个不停。

“行,那就等下周了。”我说。可下周我已经不存在了。

我刚回到自己的房间,拉克里茨就打来电话,询问我稿子进行得怎样。我说周五我会把稿件通过邮局寄给她,她听了非常满意。

“又快又可靠,一如既往!我还以为您会把我晾在一边呢,”她说,“没有您我就完了。我这里的这部稿子真是太可怕了,一点档次都没有。”

拉克里茨不在收到我告别信件的人物之列,我当然不能写给所有的人。我为了锻炼刚刚喝下两杯伏特加加橙汁,我趁此机会说:“我对您很有好感,拉克里茨。我衷心地祝愿您一切顺利。”

拉克里茨却没有注意到我感情的变化。“我也很、很喜欢您,歌莉,和您一起共事真是一种快乐。”

啊,多感人!我的眼泪差一点就掉下来了。“在另一个更好的世界再见吧。”我高兴地说。

“好,”拉克里茨说,“我们要为此而努力。”

我的母亲也打来电话,我万分肯定,如果她知道这将是她和我的最后一次通话,她肯定会换一个话题。

“孩子,我只想问你一下,在姨妈阿丽克萨的银婚酒会上你要穿什么。”母亲说。

“哦,唔……”

“请别再穿那件老旧的丝绒夹克。为了应付这种场合,你完全可以去买件新的。哈娜,克劳斯的哈娜,克劳斯·考勒,她在阿娜玛丽的六十岁生日那天穿了一套西服,上衣里面配了一件背心。你这样穿效果也会很不错。我去问问阿娜玛丽,问她是否能向哈娜打听一下她在哪里买的,我们可以一起去买。”

“我,唉,我刚刚给自己买了一件非常漂亮的红裙子,”我说,“还有和它相配的鞋。”

母亲很明显地由于惊讶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她说:“红色?一定要红色吗?红色太显眼了,而且适合的场合也不多。我更喜欢米色。哈娜的西服就是米色的。”

“那条裙子很漂亮,妈妈。它非常适合我,连售货员都这么说。”

“啊,为了尽快把滞销品甩出去,他们什么都肯说。你不知道他们有提成的吗?要不向你姐姐们借几件漂亮的,你觉得怎么样?”

“你的意思是,向提娜借一件劳拉·爱什莉的裙子,或者向露露借一套黑色套装?不,妈妈,那件裙子漂亮极了,你很快就会看到它。它花了我四百三十欧元。”

“四百三十欧元?反正看上去没什么两样,你总是把钱花不到正地方,我觉得你那件便宜衣服已经……”

“四百三十欧元,”我说,“原价是八百欧元。”

“我才不信呢,”母亲说,“你只是这么说而已。”

我叹气。

“我全是为你好,丽露歌,”母亲说,“穿好一点的衣服,你自己的感觉也会好得多。要不然人家会说,难怪我的小女儿找不到男人呢。”

我再次叹气。

“你知道吗,在亲戚中有这样一个流言,说你看起来不太,哦,不太正常?”母亲问。

“什么?”

“就是不正常,”母亲说,“你知道的,和一般人不一样。”

“哪方面不一样?”

“啊,别装傻了,”母亲说,“不一样的。不一样的类型,不一样的圈子,从另一边过来的那种。”

“拉拉?亲戚们认为我是拉拉?”

“孩子,我不喜欢你用这种字眼。”

“妈妈,拉拉是正确的表述,不一样的类型,不一样的圈子,从另一边过来的,等等,都是错误的说法。”我说。

“要是人们听见你这么说,他们还真觉得你是……”

“拉拉?不,我不是,妈妈。不过我对女人之间的性爱持支持态度。我倒是希望自己也能有几个。但是我根本就没有性生活,不论跟男人还是女人。我认为没人会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也从来没有人问过姨妈阿丽克萨和姨父弗来德之间还有没有性。”

“提歌露!”母亲怒道。

“你看,”我说,“问这种问题会让人觉得冒失而不安,虽然如此,我们单身者还总是受到类似的质问。”

母亲沉默了几秒钟。她说:“你知道的,弗来德做过前列腺手术。”

“什么?”

“别的我不多说,”母亲说,“我嘴很紧的,我是一个谨慎的人。知道吗,如果你最起码能偶尔带男人过来参加家庭庆典,就能使那些恶意的流言不攻自破,像你表姐妹弗朗西丝卡和戴安娜那样。”

“她们每次都带不同的男人过来,”我说,“玛丽-露易丝姨妈虽然总是做出一副婚礼就在明天举行的样子,可是你要是问我,我会告诉你那些小伙子全是租来的。她们这次又和谁订婚了?”

“哦,戴安娜的男朋友是一个股票经纪人,”母亲说,“弗朗西丝卡的男朋友还是上次那个,他们秋天结婚。”“那个有着猫王的发式和高飞的声音的理发师?”我有些吃惊地问。

“他不仅仅是个理发师,”母亲说,“他在市里有四家店面。玛丽-露易丝使弗朗西丝卡终于明白了,一个三十岁的女人不能够一直等待下去,等到自己的白马王子奔驰而来。在这种情况下就应该妥协。在当前,一个拥有四家欣欣向荣的店铺的男人绝对不能被等闲视之。药店的人关于那些药品怎么说的?”

“什么?”

“我鞋盒里的药。你要把它们放在药店的。”

“哎,啊,是,他们简直高兴坏了,”我说,“在埃塞俄比亚恰好流行一种严重的睡眠干扰症,你的安眠药派上用场了。”

“好,好。我得准备去打桥牌了。”母亲说,“无论如何,我都问一下哈娜的西服是在哪里搞到的。我也查一下海纳的货物目录,看看里面有没有适合你的衣服。我再打电话给你。”

在一般情况下我也许会反驳几句,可是现在为什么还要无事生非呢?

“好的,妈妈,就这样吧,”我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觉得最后一句话颇为郑重。

“不管怎么样,妈妈都在你身边。”母亲说。


我最亲爱的弗洛:

还记得我们如何一起读印第安人的故事吗?我们聊着梦里的话题,甚至约定一起去爬一座山。想象一下,今晚我在梦中与我未来的丈夫谈了话。他头上插着一片鹰羽,有一双睿智的眼睛。我马上意识到,他就是我要的男人,我的心疯狂地跳个不停。

“不要再在远方流浪。快来,在这山雕聚集的山脚下,在神圣的花楸中,与我成婚。”他说的是印第安语,但是我可以听懂!“你和我,我们是天生一对。”

这是一个美妙的梦。醒来时,我的枕边有一片鹰羽,我当然马上行动,订了一张下一班飞往美国的机票。小时候我就一直梦想和一个印第安人结婚。我刚好还有一点时间来打理行李——当然,你的珍珠额头头饰带现在派上用场了——和写信给你,好让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我未来的丈夫是印第安尼卡提部落的酋长,翻译过来大致是“生活在天堂的人们”。他的名字叫亚库图,意思是“用双手捧起妻子的聪明而英俊的男人”。他们印第安人起名的方式很智慧。我非常高兴没有选他的弟弟拉图里,因为他的名字翻译过来是“脚臭的人”。哈,真幸运。

我在梦里见到的尼卡提部落村宛如天堂:蓝色而明澈的湖泊,草地和森林,后面是那座雄伟的山雕聚集的山,山顶有皑皑白雪,处处都是奔跑的马,兔子们在彩绣的帐篷之间蹦来蹦去。这里有很多结满蔓越莓的灌木丛。我还看到几只硕大的乌龟。几个印第安小孩子还骑在它们背上。

你可以想象我多么迫不及待地想成为一位酋长的新娘,但遗憾的是那个村子里没有电话,没有信箱,没有手机。所以我会非常想念你。不过也许我们可以不时在梦里相见,并互相诉说自己的所见所闻。

多吃蔬菜。

你的歌莉——明天她的名字就变成遥卡塔了,意思大致是“云中漫步”。

又及:亲爱的卡罗琳娜和贝尔特,宠物对一个孩子的心理成长很有帮助,它们能增强孩子的责任感并能使其性格的各方面都得到完善。好的父母会满足孩子们对宠物喜爱的愿望,而弗洛刚好处在拥有一只小兔子的年龄。同这封信一起寄来的还有我从网上打印的关于这方面的资料,希望你们不要让一个老朋友最后的一个愿望落空。

请在弗洛十八岁以后再把这个海蓝宝石戒指交给她。在她长大前,在她有一定的心理承受力之前,最好让她相信我在一个印第安村庄快乐而懵懂地生活。我不赞成过早剥夺孩子的梦幻,例如复活节兔子、圣诞老人以及在这个城市中独身者的生活。我想,你们对此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们不是也骗孩子说有安抚奶嘴小精灵的存在吗?还说它一般是给刚出生的婴儿准备的。这难道会让人感到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