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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我躺在那里浑身湿透、高烧不退,但我想这次在河堤上着凉,这次旧病复发不大会拖上好几个月吧……去他的!我筛糠似的抖,样子很可笑,而且抖得越来越来劲……我汗流浃背……身上湿得都可以拧出水来了,床上全都是汗水……但我还在专心写作……好歹吧……我不是那种对工作条件挑三拣四的人……去他的!……对工作挑三拣四是一九〇〇年之后的事情……“妈妈,我一定要做那个工作吗?”……你生来不是个游手好闲的皮条客……就是个勤勤恳恳的劳动者……非此即彼……我在那里忙着床震,就算……就算我重新开始辛苦劳作……

“仁慈的上帝啊,千万别是有人来找我!”

隔壁有声音……狗也开始叫……汪!汪!……你上了岁数就会有这种困扰……不愿意被别人打搅,绝对不可以……嘘!……莉莉在跟什么人说话……一个女人……门关着但我还是听见了……我听着……她们俩在说尼索瓦太太……是她的一个邻居……尼索瓦太太在家里全身发冷……好像……她在哼唧……“我能怎么办?……”女邻居在问……我吼叫起来……

“叫救护车!去凡尔赛!医院!……莉莉,打电话!打电话!……”

突然,门开了……莉莉和那个女邻居走进来看我……我可不希望她们进来呀!……绝对不想!……我缩进了被窝里……在堆积如山的外套下面……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件外套了!我什么都缺,可是见鬼!他妈的!就是不缺外套!因为那些人看到你的境况如此凄凉,只要有可能就会给你送外套!……他们的外套总是非常多!……哦!是那种穿不得的,已经磨得露线了……你穿不出去,但是放在床上,在发烧的时候,你会觉得它们特别管用!我一点也没有夸大其词!……廉价的中央供暖……我们的供暖设备是烧煤气的,给我增添了太多的负担……把我们毁了!……

莉莉和那个女邻居出去了……我什么话也没说……一句话也没说……让她们打电话!……凡尔赛!救护车!……不行!我不能打扰泰勒费!……尼索瓦太太在凡尔赛会比较舒服,医院里暖气很足,非常暖和……她去那里比待在家里要好……也许吧?……我仔细一想……是不是因为我跟她说到过那些幽灵,“大众号”观光船上的那些怪人,所以她才不想再待在家里?……病人的事,总会让你牵肠挂肚……是不是说过头了?是不是没说透?等等……

我总是绞尽脑汁,想出一些事情来……讲给病人听……讲给阿西尔听……九百页……一千页!……或者讲给热尔特鲁听……他们招摇撞骗,一个比一个狠……我真希望看到他们在我面前互相撕逼,把对方活活撕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把对方剁成肉泥!……呸!去他的!……这两个懦弱的凶手没有互相残杀……卢库姆这种人绝无仅有!……空荡荡的阴道!……在这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上,你都找不到比这更苛刻的鲨鱼群!……带着一口的假牙……尼龙鱼鳍……还有那些豪华轿车,那么气派!……榨干了作者们的血!他们从我身上都不知道吸走了多少升的血!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见鬼!……

那个女邻居的突然到访把我的思绪打乱了……比“大众号”还要糟糕!……救护车!……我又把你们撂到一边了……把你们和线索……哦!哦!……我们刚才是在锡格马林根……一段回忆……另一段回忆……好啦!……我的脑海里又冒出一段回忆了……另一段回忆……跟勒阿弗尔有关……勒阿弗尔!……是的,我明白了……我去那里接替一位同事,马卢维埃,在国道线上……啊!可以了!啊!我明白了!……蒙蒂维利耶的一个病人……我现在依然想得起那病人的样子……还有他的直肠癌……那个时候,我依然精力充沛,充满热情,忠心耿耿……我东奔西颠……不管谁叫我,我都是欣然前往!……而那个直肠癌患者,我每天要跑去两三次……吗啡和敷料……我单枪匹马一个人跟医院一个科室的治疗效果一样的好……可是他们却把他从我这里弄走,弄到别的地方去了……并不是因为我护理得不好……不是的……而是因为他疯了……他的家人已经无法忍受了……他走到哪里磕碰到哪里……衣柜……窗户……什么都被他撞烂了……还说我阻止他去上班!……他谴责我!……他的意识折磨着他……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全完了……他再也不能去工厂上班了!警察会跑过来抓他,警察已经到了,他已经从窗户那里看到他们来了,他们来这里把他抓进监狱!不再工作!不再工作!六十年来他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他在翁弗勒尔的浮动码头没旷过一天工!“救命啊!救命啊!”我做什么都是白做了,我,我说过的话,我那十毫升吗啡……他从来没有旷过工……他们只得把他带走……癌症并不是全部,工作意识才是!不过,我想说的是,对布洛丹、热尔特鲁那样的人并不适用……他们只需等着……等着……等着工作自己找上门来……在这里我可以证明……就像帕拉孜……生病的劳动者……他们等着工作找上门来……管你发烧还是不发烧……“小丑,你写到哪里了?……写完多少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