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第十二场

卡利古拉 全准备好了?

卡索尼娅 全好了。(对一名卫士)传诗人进来。

十二名诗人一对一对齐步上场,走到舞台右侧。

卡利古拉 还有呢?

卡索尼娅 西皮翁和梅泰卢斯!

二人加入诗人行列。卡利古拉、卡索尼娅和众贵族在舞台左侧入座。冷场片刻。

卡利古拉 命题:死亡。限时:一分钟。

诗人都在书板上疾书。

老贵族 谁裁决?

卡利古拉 我。这还不够吗?

老贵族 哦!够了,足够了。

舍雷亚 你也参加赛诗吗,卡伊乌斯?

卡利古拉 没必要,以此为题的文章,我早就做成了。

老贵族 (谄媚地)可以拜读吗?

卡利古拉 我天天以自己的方式朗诵。

卡索尼娅惴惴不安地注视着卡利古拉。

卡利古拉 (粗暴地)你讨厌我的脸吗?

卡索尼娅 (轻声地)请你原谅。

卡利古拉 哦!求求你了,别这样屈从,千万别这样屈从。你呀,本来就叫我于心不忍,别再这样屈从!

卡索尼娅又逐渐振作起来。

卡利古拉 (对舍雷亚)我接着说。这是我唯一的作品,不过它足以证明,罗马有史以来,我是唯一的艺术家,明白吧,舍雷亚,唯一做到思想和行为一致的艺术家。

舍雷亚 这仅仅是个权力的问题。

卡利古拉 确实如此。别人创作,是由于手中无权。而我呢,用不着写东西:我生活。(粗暴地)喂,你们这些人,做好了吗?

梅泰卢斯 我想做好了。众诗人做好了。

卡利古拉 那好,听清楚了,你们一个一个出列。我吹一声哨子,第一个人就开始念,再听到哨声,就必须停止,而第二个人开始,以此类推。优胜者,自然是吟的诗没有被哨声打断的人。准备。(头扭向舍雷亚,机密地)任何事物,甚至包括艺术,都必须有组织地进行。

一声哨响。

第一名诗人 死亡,当它从漆黑的岸边……

哨声。第一名诗人走到台左侧。其他诗人照例,场面机械地进行。

第二名诗人 帕尔卡三女神在洞中……

哨声。

第三名诗人 我呼唤你,死亡啊……

哨声大作。第四名诗人走上前,摆出朗诵的姿势,尚未开口,便响起哨声。

第五名诗人 当我还在童年的时候……

卡利古拉 (吼叫)算啦!一个蠢货的童年,同这个题目有什么关系?关系何在,你能告诉我吗?

第五名诗人 可是,卡伊乌斯,我还没念完呢……

刺耳的哨声。

第六名诗人(走上前,清清嗓子)无情的死亡,漫步在……

哨声。

第七名诗人(神秘兮兮地)晦涩而冗长的诔词……

一连串哨声。西皮翁上前,他手中没有诗稿。

卡利古拉 该你了,西皮翁,你没有书板?

西皮翁 我不需要。

卡利古拉 好吧。

嘴叼着哨子蠕动。

西皮翁 (逼近卡利古拉,但没有看他,声调带几分倦怠)

追求造就纯洁之人的那种幸福,

天空高悬着光芒四射的太阳,

唯一的野蛮庆宴,我无望的妄想!……

卡利古拉 (轻声地)停下吧,好吗?(对西皮翁)你还太年轻,理解不了死亡的真正教训。

西皮翁 (凝视卡利古拉)我这么年轻,不该丧失父亲。

卡利古拉 (猛然掉过头去)好了,你们这些人,排好队。碰到个冒牌诗人,太叫我扫兴了。我本来一直考虑,想把你们当做盟友留在身边,有时我甚至想象,你们将组成保卫我的最后一个方阵。然而,这种希望化为泡影。因此,我要把你们抛到我的敌人的营垒中去。诗人也反对我,我就可以说该收场了。排好队列出去,你们要从我面前经过,用舌头舔自己的诗稿,抹掉你们的耻辱痕迹。注意!齐步——走!

有节奏的哨声。诗人一边舔着不朽的诗篇,一边齐步从台右侧下。

卡利古拉 (声音极低地)全给我出去。

舍雷亚走到门口,一把抓住贵族甲的肩膀。

舍雷亚 时机到了。

青年西皮翁听见舍雷亚的话,走到门口犹豫一下,又回身走向卡利古拉。

卡利古拉 (恶狠狠地)你就不能像你父亲现在这样儿,让我清静点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