辑一 这里——2009 驿马车上

我的想象力判处我踏上这趟旅程。

驿马车车顶上的箱子和包裹湿透了。

车内拥挤不堪,喧闹,窒闷。

有一个满身是汗的矮胖主妇,

一个抽着烟斗,带着一只死野兔的猎人,

紧抱着一坛酒,打着鼾的修道院院长,

一个抱着哭红了脸的婴孩的保姆,

一个不停打嗝的微醺商人,

一个因上述原因恼怒的女士,

此外,还有一个拿着小喇叭的男孩,

一只被虱子叮咬的大狗,

和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鹦鹉。

还有那个我因他而搭上车的人,

几乎淹没于其他人的包裹当中,

但他在那里,他名叫尤利乌什·斯沃瓦茨基。


他显然一点都不热衷交谈。

他自皱巴巴的信封拿出一封信,

他一定看过很多遍了,

因为信纸边缘有磨损的痕迹。

一朵干掉的紫罗兰自纸页间掉落,

啊!我俩同声惊呼,飞快将之接住。


或许我该趁此大好时机告诉他

久藏于我心中的想法。

抱歉,先生,这事既急迫又重要。

我来自未来,我知道后来的发展。

你的诗将广受喜爱和赏识,

你将与君王们同葬于瓦维尔城堡。


可惜,我的想象功力不足以

让他听到或起码看到我。

他甚至未察觉我拉他的衣袖。

他平静地将紫罗兰轻放回纸页间,

将信纸装入信封,再放进行李箱内。

他看了一眼雨痕斑斑的窗户,

起身,扣上斗篷,挤到门边,

然后呢——在下一站下车。


我盯着他看了好几分钟。

他带着他那个行李箱离去,身形瘦小,

直往前行,低垂着头,

仿佛知道自己是个

无人等候的人。

眼前如今只剩临时演员。

撑着雨伞的大家族。

拿着哨子的班长,跟在身后气喘吁吁的新兵们,

满载猪仔的马车,

以及两匹精力充沛等待上鞍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