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个祖母-(1966)-Nine Hundred Grandmothers
(美国)R.A.拉弗蒂 R.A.Lafferty——著
王琦——译
R.A.拉弗蒂(1914——2002),美国著名科幻小说家,曾屡获大奖。因为他的作品天马行空,情节独特,所以他通常不愿被贴上某种类型文学作家的标签。拉弗蒂出生在普通工薪阶层家庭,他对知识有着强烈的渴求,自学成才。高中毕业后,他曾在塔尔萨大学读了两年夜校,后攻读国际函授学校的电气工程专业。拉弗蒂与少年时期的尼尔·盖曼有信件往来。他去世后,尼尔·盖曼将其作品保存下来,供后世参阅。
拉弗蒂很晚才开始写作生涯,1959年才发表处女作,代表作多收录在《幻想》(Fantastic)、《银河》和达蒙·奈特的系列选集《轨道》中。天主教信仰对拉弗蒂影响颇深,他奉行保守主义,尽管其作品的独创性使这种保守主义更接近新浪潮,这点和吉恩·沃尔夫如出一辙。《高手》(Past Master, 1968)和《第四大厦》(Fourth Mansions, 1969)是拉弗蒂最著名的两本小说,均曾获得星云奖提名。《高手》(Past Master, 1968)还获得了雨果奖提名。他的短篇小说《伊瑞马水坝》(Eurema's Dam)于1973年斩获雨果奖。1990年,拉弗蒂获得了世界奇幻奖终身成就奖。
拉弗蒂主要以原创短篇小说闻名,其作品以讲述爱尔兰人和本土美国人的奇闻趣事为主。他尤其善于在小说中运用机智、幽默和荒诞主义。在这方面,与库尔特·冯内古特、斯特潘·查普曼和威廉·泰恩等作家尤为相似。近期,在颇具胆识的丛书编辑约翰·佩兰的努力下,萨提皮德出版社(Centipede Press)展开了出版拉弗蒂作品九卷本的工作,打算将其全部短篇小说出版。目前已出版了两卷,分别是迈克尔·斯万维克作序的《拉弗蒂短篇小说集第一卷:制造模型的男人》(The Man Who Made Models: The Collected Short Fiction, Volume 1, 2014),由哈兰·埃里森作序的《拉弗蒂短篇小说集第二卷:头顶光环的男人》(The Man with the Aura,Volume 2, 2015)。
斯万维克在第一卷的《序言》中称,“拉弗蒂为20世纪最具原创精神的短篇小说作家……读者喜欢冲浪般快速阅读其作品,但这不代表这些作品没有深度,其实他的小说内涵深如大海,值得我们去挖掘……
拉弗蒂在科幻小说创作中并不追求现实主义,反倒是他的超现实主义手法在描写外星生命方面比有些“硬科幻”更有用。在小说《盗窃熊星》(Thieving Bear Planet, 1982)中,拉弗蒂刻画了一种性情古怪、反复无常的外星人,地球的人类无法理解他们的行事动机。人类在遥远的星球进行探险,遇到了怪异的时间裂缝,邂逅了与自己相同的迷你复制人,还见到了一些只有站在外星人角度才能理解的可怕景象。拉弗蒂仅仅在作品中展现了外星生命的冰山一角,就成功地传达了人类与其相遇后感受到的可怕与古怪,这即是他的天才之处。
入选本书的《九百个祖母》极具拉弗蒂的个人色彩。在短短几页的篇幅中,拉弗蒂颠覆了“太空探索”的套路,调侃了军事科幻小说,但最后读者会发现,作品内核其实是女权主义小说。此外,此篇中还有臆想小说里最真实的外星情节之一。这篇故事1966年首次刊登在澳大利亚的《如果》杂志上。读过之后,一部分读者感到十分愉悦,另一部分读者则困惑不解。
赛兰·斯威司古德是一位年轻的特别行动队队员,前途无量。但是,和其他队员一样,他有一个恼人的习惯,永远在思考一个问题:一切的起源是怎样的?
除赛兰之外,其他人的名字都很阳刚。击垮者克雷格、力举者赫克尔、爆炸者伯格、血人乔治、闪开者马尼恩(当闪开者说“闪开”时,其他人都得闪一边儿去)和大麻烦特伦特。他们本就该有副硬汉的样子,所以才取了阳刚的名字。只有赛兰我行我素,保留了自己的真名,只为了恶心他的指挥官击垮者。
击垮者怒喝道:“没有哪个英雄会取赛兰·斯威司古德这样的名字!你为什么不愿意叫‘暴风雨沙隆’?多好的名字!或者‘酒胆糙汉’‘劈砍者斯莱德尔’或‘匕首涅韦尔’?你根本没看取名册!”
“我坚持用自己的名字,”赛兰总是这样回答,那是他犯的错。一个新的名字有时会让人的性格发生变化。血人乔治就是这样。尽管胸毛是移植的,但是有了新名字,乔治更像一个男人了。如果塞兰当时用了“酒胆糙汉”这个有英雄气概的名字,那么他可能已经鼓起了勇气,也燃起了斗志,心中不再有令人不齿的犹豫和与日俱增的愤怒。
他们降落在大行星普罗阿维图斯上,这个星球遍地是财富,只差人来捡。探险队成员明白自己的使命。他们在当地人光滑的树皮卷和自带的平行胶带上签了好些利润可观的合同,使出浑身解数哄得瘦小的普罗阿维图斯人相信了他们。这里有着扎实的市场,足以让他们变成富得流油的星际贩子。而这个五彩缤纷的异世界可能还会给他们带来做奢侈品生意的机会。
到普罗阿维图斯后第三天,击垮者就开始吼赛兰:“除了你,每个人都开始做事了。特别行动队队员可不是吃干饭的。我们的使命要求我们转变对方的文化,但我们做的事其实不限于此。我们每次出任务都会顺便赚一笔,这是公开的秘密。如果对方主动配合文化转变,我们就可以顺水推舟完成任务。如果这样做可以顺便给我们带来利益,那我们非常乐意。你了解那些活娃娃吗?他们可能既是关键的文化因素,又具有市场价值。”
赛兰则说:“活娃娃背后似乎很有故事,情况复杂,需要慢慢探索。普罗阿维图斯人声称他们不会死,这可能才是搞明白他们的关键。”
“我认为他们的生命短暂,赛兰,你看这些人都是年轻人,待在屋子里的是稍微上了些年纪的人。”
“那么他们一般葬在哪里?”
“他们死后会被火化,所有人去世后都会这样。”
“火葬场在哪儿?”
“可能烧完之后他们会把骨灰撒了,也许他们对祖宗毫无敬畏之心。”
“可有的资料上也说他们的文化基础就是对祖先的夸张的崇拜。”
“这你都知道啊,赛兰,你确实是个合格的特别行动队队员。”
赛兰与普罗阿维图斯人翻译官诺科玛谈过话。两个人都是专家,也是对手,谈话过程中相互理解。诺科玛很可能是位女性。普罗阿维图斯人不论男女,个性都有一些软弱,但是探险队成员认为他们现在已经让普罗阿维图斯人变坚强了。
今天拜访诺科玛时,赛兰问道:“您介意我问得直白些吗?”
“当然不介意。不然我怎么能学会与人交谈呢?”
“有些普罗阿维图斯人说自己不老不死,诺科玛,这是真的吗?”
“怎么不是真的呢?如果他们死了,就不能站在你面前,说自己不会死。噢,我开玩笑,开玩笑。其实不是的,我们不会死,这是一种愚蠢的外星球陋习,没有传承价值。在普罗阿维图斯上,只有低级生物会死亡。”
“你们就不会?”
“为什么不?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成为例外呢?”
“不过你们老了会做些什么?”
“那时我们能做的事越来越少,因为没有精力了。你们不也一样吗?”
“是的。当你垂垂老矣,你会想去哪里?”
“哪儿都不去,就待在家。旅行是青春洋溢的年轻人的活动。”
赛兰说:“那我们换种说法。诺科玛,你的父母现在在哪儿?”
“外出未归。他们现在还不是老年人。”
“那你们的祖辈呢?”
“偶尔还是会外出。年纪更大的就待在家了。”
“那我们就按这个思路来。诺科玛,你家族中有多少位老太太?”
“我记得家中还有九百位。噢,我知道并不多,不过我们只是大家族的旁支,有些宗族的祖辈非常多。”
“都还活着吗?”
“不然呢?谁会计较已经死了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是祖辈?”
赛兰兴奋地跳了起来。
“我可以见见他们吗?”他轻语。
诺科玛劝诫赛兰:“拜访年纪偏大的老人可能不太明智。陌生人想见这些老人也不好办,我们会加以防范。当然,见几十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赛兰一想到可能会找到一生所求之物,就陷入一种既期待又恐惧的情绪中。
“诺科玛,这样一来我就能找到其关键!”他哼了一声,“如果你们谁都没有死过,那么你的整个宗族就一直存在!”
“当然。不是和数水果一样吗?只要没有拿走,水果就一直在。”
“不过如果最年长的祖辈仍在世,那么他们可能知道自己如何出生的!他们知道家族的起源。不是吗?不是吗?”
“呃,我不知道。我的年纪还不够参加仪式。”
“那谁知道呢?没有人知道的吗?”
“噢,不。年长者都知道。”
“多年长的?哪一辈祖先知道呢?”
“从我往上追溯十辈就行。等我有了十代后辈,也会参加仪式。”
“你说的仪式是指什么?”
“每年老人们会到更年长者家中,叫醒他们,问他们家族的起源,更年长者便告之。这时人们兴高采烈,举杯欢庆!这些长者回屋,接着睡到下一年人们来询问家族起源之时。这样代代相传,就是仪式。”
普罗阿维图斯人不是外星人,更不用说是“猴脸”,尽管“猴脸”现在被探险家定为术语。他们修长挺拔,长袍加身,且被认为拥有两条腿。然而击垮者说:“尽管我们知道他们可能以轮子代步。”
他们的手非常灵活,可谓世界尽在指间。手指可以操作任何工具,也可以成为最复杂的工具。
血人乔治认为,普罗阿维图斯人充满神秘感,探险队至今仍未揭开其面纱。他还说仪式面具就是最表层的面纱,除了灵巧的双手,其他部位未曾裸露在外,探险队的人还没见过,而双手可能恰恰是最真实的部分。
当赛兰告诉他们自己正在探索一项伟大发现时,这些人高兴坏了。
“赛兰还在研究家族的起源,”击垮者嘲笑道,“你难道要一直追问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吗?”
“我很快就会得到答案,”赛兰喜滋滋地说,“只有我有机会。发现了普罗阿维图斯人的起源,我可能就会知道世间万物的起源。毕竟所有的普罗阿维图斯人都活着,甚至是第一辈人。”
击垮者抱怨:“这只能说明你想得太简单了。人们都说当一个人可以优雅地忍受愚蠢,就说明他已经成熟了。上帝,我希望我永远不会变成这样。”
但是两天后击垮者又找了赛兰·斯威司古德,还是同一个问题。击垮者一直在思考和挖掘自己的想法。
“赛兰,你是特别行动队的人,”他说,“但是现在你的关注点跑偏了。”
“什么意思?”
“普罗阿维图斯人的起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可能不会死。”
“我正打算从这一点开始研究。”赛兰说。
“蠢货,你还是不懂吗?如此特殊,而我们却不知道这种特殊性是科学的产物还是普罗阿维图斯人生来如此,抑或是靠着可笑的运气得来。”
“啊,我猜是化学研究的结果。”
“当然,普罗阿维图斯人的有机化学非常成熟,拥有各种各样的抑制剂和兴奋剂。这里的人可以随心所欲地使任何事物生长或萎缩,也可以压缩或延长其寿命。我觉得这些人很无所谓,就好像他们天生拥有这些能力。但是重要的恰恰是他们确实拥有这些药品。有了这些,我们会成为宇宙的专利药商霸主,反正普罗阿维图斯人从不外出,也不与外界接触。这些药品无所不能。我猜普罗阿维图斯人的细胞可以收缩,可能还有更意想不到的事。”
“不可能,击垮者,你胡说八道,他们的细胞不可能会收缩。”
“没关系,他们的东西已经使传统化学变得一文不值。人们在这里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药典,就不会有死亡。这就像是你一直坚持的信念,不是吗?但是你的探索方向反了。普罗阿维图斯人认为他们永远不会死。”
“他们似乎很确信自己不会死。就像诺科玛说的,如果确实不会,那么他们可能是第一批接近这个事实的人。”
“什么?这些人是在开玩笑?”
“可能吧。”
“不过,赛兰,你不明白这件事有多重要。”
“这是迄今为止唯一知道这件事的种族。这意味着如果普罗阿维图斯人永生不死,就像他们现在这样,那么其中最年迈的人就还活着。从这些人那里,我可以了解这个族群甚至是每个物种的起源。”
击垮者抓耳挠腮,跺着脚走了出去,吼道:“起源并不重要,你这个蠢货!重点是他们可能不会死!”声音响亮,回荡山谷,“他们可能不会死!你这个蠢货!”
赛兰·斯威司古德不请自来,拜访诺科玛,却得知她外出了。这件事是悄悄进行的,探险队成员都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所幸无人介绍这900位老太太,他可以更好地弄清楚传闻中的活娃娃的情况。若他们还活着,他会查出他们做过什么,他们是否知道家族的起源。他之所以敢刨根问底,是觉得普罗阿维图斯人天生懂礼貌,不会拒绝。
诺科玛乃至全族人都住在普罗阿维图斯卫城大山顶的土房子里,小巧精致的房屋从山顶向外延伸,与山丘融为一体。
赛兰沿着石板路迎风而行,悄悄进入了诺科玛曾经指给他看的房子,遇到900位老太太中的一位,和这900位中的任何一位长者在一起就不需要偷偷摸摸了。
老太太小小的个子,坐在椅子上对着他微笑。他们的交谈虽然不像和诺科玛的谈话那样容易——毕竟诺科玛会赛兰的语言,但也并无障碍。她还叫来一位老爷爷,他见了赛兰也是微微一笑。这两位长者出生于普罗阿维图斯人的活跃期之前。他们善良而安详。这个场景似乎也蕴含着某种味道——困倦、怀念、难过。
“这里有比两位年长的人吗?”赛兰认真地问道。
“有啊,许多,谁知道有多少呢!”老太太说。她又叫来其他长者,有比她年长的,也有比她年轻的,不到普罗阿维图斯年轻人的半数,他们个子矮小、面容疲倦、面带微笑。
赛兰现在知道这些普罗阿维图斯人并没有戴面具。他们年纪越大,脸部就越有特点。只是对那些不成熟的普罗阿维图斯年轻人还有疑问。面具不可能把年长者脸部的冷静和微笑传达得如此淋漓尽致。那些奇特的纹理正反映出这是他们真实的面孔。
如此年长而友善,如此虚弱而倦怠,最年长者和最小辈之间一定隔着十几代的岁月吧。“最年长者多少岁呢?”赛兰问第一位老太太。
“所有人都永生不死,所有人都是同一年龄,”这位老太太告诉他,“其实当然不可能完全一样岁数,只是也没必要问确切的年纪。”
“我不知道你们听说过青蛙没有,”赛兰对他们颤抖着说,“温水煮青蛙,青蛙不会惊慌,因为水温慢慢升高,它对温度失去了感知。这就是我想说的循序渐进。我和你一起从某种状态过渡到另一种状态,过程中你完全可信。如此循序渐进地改变,我可能任何事都相信你。我相信你在这里,除了我看得到、触摸到你之外,没有别的理由。那么,我会在改变心意之前把青蛙煮了。这里还有年长者吗?”
第一位老太太示意赛兰跟着她。他们沿着斜坡进了地下的老房子。
活娃娃!货架上摆着几百只活娃娃,确实是娃娃大小,坐在小龛里的椅子上。
许多娃娃在我们进来时就醒了。其他的被说话声吵醒或被叫醒。尽管垂垂老矣,行动不便,也仍然目光温和,并向我们点头致意。他们面容疲倦却面带微笑,四肢蜷缩,不像人类,反而像年迈的小狗一样。赛兰和他们说话,意外地竟然双方都理解对方的意思。
龙虾,龙虾,赛兰自言自语,水温已经极高了!它却毫无感觉。如果你相信感知温度变化,那么你会活生生被煮沸。
他现在知道真的有活娃娃,而且他们是普罗阿维图斯人的祖先。
许多活娃娃接着入睡。他们清醒的时间很短,睡眠的时间似乎也很短。赛兰离开房间前,几个活娃娃再次醒来,睡了很短时间,急着想说话。
“好神奇啊!”赛兰大叫,所有矮小的、更矮小的、更更矮小的活娃娃都笑了起来。他们当然神奇。世界上所有品种优良的生物都很神奇。不过会有如此众多生物齐聚一起吗?赛兰很贪心,想要看到更多奇迹。
“我必须尽快找出真相!”他激动得哭了,“哪位最年长?”
“有年纪长的,有更年长的,也有年纪翻倍的,”第一个祖母说,“还有年纪三倍的,但明智的做法是不要自作聪明,已经看够了,他们很困,我们上去吧。”
上去?离开房间?赛兰不愿意。他看到了通往大山腹地的通道和下坡道。整个世界尽在他的脚下。赛兰决定继续往下走。会有人阻止他吗?反正不是这些比娃娃还小的活娃娃。
击垮者曾经自称是沉迷财富的老海盗。而赛兰是年轻的炼金术士,他即将找到炼金石。
赛兰跨越千百年才找到这条下坡道。他注意到上面的气氛变了——困倦、记忆模糊、微笑、悲伤、热情。时间就是这样的味道。
“那些人比你还年长吗?”赛兰问站在他掌中的小老太太。
“更老更小,我都能把他们握在手里。”小祖母的普罗阿维图斯语言老式又单一,赛兰听诺科玛提过。
赛兰穿过房间,眼见着这些活娃娃在他的视线里逐渐消失。他现在肯定是被温水煮青蛙了。不得不相信这一切:他看到并感受到了。这位小祖母说话带笑,承认那些人比她小得多,同时点了点头回去睡觉。赛兰带她回到了她那个蜂巢墙里的小窝,那里有成千上万迷你族群。
当然,他现在不住在诺科玛的家里,而是在大山的腹地,在其他房子的下方,这些人是小行星上人们的祖先。
“这里的人比你年长吗?”赛兰问站在他指尖上的小祖母。
“是的,比我更年长也更小,”她回答,“快结束了。”
她睡着后他把她放回原处。他们年纪越大,睡得越多。
他已经到了山脚下,走上了那块岩石铺成的通道,岔路不多,道路也不深。他突然害怕这些活娃娃变得太小,肉眼不可视或无法与之交谈,这样他会错过普罗阿维图斯起源的秘密。
但是诺科玛没说过所有的老人都知道这个秘密吗?当然说过。但他想从最年长者那里了解情况。不管怎样他现在会这样做。
“是仪式吗?”问醒着的人。他们比老鼠小,也不比蜜蜂大,寿命可能比二者都长。
“这是一种特殊的仪式,”赛兰告诉他们,“对我来说,关乎族群的起源。”
这是什么声音——太轻微、太散乱了,不算噪声吧?就像十亿个微生物在笑。
“谁是最年长者?”因为笑声的干扰,赛兰又问了一遍,“谁最年长,谁是最早一辈人?”
“我是最年长的老太太,”一个人高兴地说,“其他人都是我的后辈,你也是吗?”
“当然。”赛兰说,人群中发出怀疑的笑声。
“你一定是最后的孩子,因为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如果你是,那么结局和起源一样有趣。”
“那是如何起源的呢?”赛兰嘀咕道,“你是最早的一辈,你知道自己怎么降生的吗?”
“哦,是的,是的。”这位老太太笑了起来,这些小东西的欢闹声变成了真正的噪声。
“那这些人的起源?”赛兰兴奋得连蹦带跳。
“噢,其实开始就是一个滑稽的玩笑,你不会相信的,”老太太摇摇头,“一个玩笑,玩笑!”
“告诉我那个玩笑吧,如果一个玩笑就可以造就你的种族,那么告诉我那个关乎宇宙的玩笑吧。”
“你扪心自问,”老太太脆生生地说,“如果你是我的后辈,你就是这玩笑的一部分,噢,这太有趣了,不可思议。笑着醒来,然后再睡,这样多好。”
挫败!原本亲密无间,却被一只笑嘻嘻的蜜蜂打断!
“先别睡!告诉我你家族的起源!”赛兰尖叫,最后的这位老太太站在他的拇指和食指之间。
“这不是仪式,”祖母反驳,“仪式是,你猜这三天要如何度过,我们笑着说‘不!不!不!’比这要疯狂数倍,再猜!”
“我不猜,立刻告诉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赛兰用颤抖的声音威胁道。
“现在我们面对面,我想知道你会不会这样做。”这位老太太很冷静。
探险队成员都会这么做——胁迫她、其他人甚至所有人,直到挖掘到起源的秘密。如果赛兰的性格和名字都足够强硬,他早就这么做了。如果他叫“酒胆糙汉”,毫无疑问可以做到这一点。但赛兰·斯威司古德做不到。
“告诉我,”他苦苦恳求,“我一生都在追求种族的起源,万物的起源。现在只有你们知道!”
“我们知道。呃,起源非常有趣。太像玩笑了!如此可笑、如此丑陋、如此怪诞!没人能猜到,没人会相信。”
“告诉我!快说!”赛兰面色灰白,歇斯底里。
“不,不,你不是我的后辈,”老太太哼了一声,“对陌生人说玩笑太荒唐了。我们不能对一个陌生人说出如此滑稽又令人难以置信的玩笑,这是一种侮辱。陌生人可能会笑死。我怎么能看着一个陌生人笑死了呢?”
“告诉我,侮辱我!让我笑死吧!”结果赛兰差点哭死,百万个蜜蜂大小的活娃娃不断在耳边嗡嗡作响,赛兰快要被这种挫败感吞噬。
“啊,太滑稽了!”
他们笑了起来。一直笑。大笑……直到赛兰·斯威司古德破涕为笑,回到船上还在笑。下次航行途中,他把名字改成了“闪火博尔特”,占领M-81的一座浪漫海岛长达97天,但这就是另一个更不美好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