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32、真相

那天晚上,有着发现别人缺点天赋的乔治又向马特展开突袭。他坚持认为马特还有更多的罪行需要坦白,然而马特发现自己在重复说着同样的过失,他没注意到自己说的是什么。

马特内心很伤感,他甚至都不能察觉自己和乔治同在一间屋子里,他的思绪已经飞回到了阿尔·帕特隆的庄园。他仿佛在塞丽亚的房间里,任何时候她喊他吃晚饭时,他们都和塔姆林坐在一起。这个幻想让马特感到十分难受,但是这比马特现实生活的所有一切都要好得多。

“如果这个贵族没有在听的话,”乔治那圆滑的声音传过来,“那么我要找他的跟班谈谈了。”

马特从他的幻想中惊醒过来,他看见菲德里托已经被拉到房间中央,小孩的脸上充满了恐惧。

“你表现不好,是不是?”乔治威吓着。

“不是特别不好。”菲德里托憋了一眼藤条柜说。

“那跟我说说,好不好?”看守说。

“好吧。”菲德里托说。

马特知道眼前的形势十分紧要,他想把思绪集中在这上面,但是它又滑回到塞丽亚的房间了。

“我认为这个贵族需要了解为什么他的行为一定要被控制,”乔治说,“工蜂知道它们所做的一切会影响到整个蜂巢。如果一个懒惰的工蜂整天睡大觉而不受到惩罚的话,那么其他工蜂就会学他的样子。如果很多工蜂都学他的样子的话,蜂巢就会灭亡。”

菲德里托的脸上闪过一丝要争论的神色。

“所以我们要纠正这个软弱的小跟班,他觉得跟着这个坏榜样很好玩。是不是这样?”

“我——我不知道。”

马特强迫自己对眼前的事集中精力。“如果你要惩罚我,为什么不直接冲我来?”他说。

“因为那样没有用。”乔治回答道,他的脸上浮现出愉悦的神情,好像他发现了一个绝妙的真理,等不及要和别人分享一样。马特再一次想起了汤姆。

“我坦白,我服从,我接受对我的惩罚。”马特说。

“对,但是你不是真心实意的。”看守说,“你仅是走走过场,在你的心里你还是一个贵族。我已经困惑好长时间了,后来我明白了贵族之所以能够这样,就是因为有跟班的存在。如果我把跟班拿掉,噗!”他打了一个响指,“就不会再有贵族了。摆好姿势,菲德里托。”

马特被惊呆了,这一次很显然他的坦白救不了这个小男孩。他向其他人看过去,他们看上去像被吓昏了。上一次乔治威吓菲德里托,马特曾上前保护他。但是这一次不同,看守看起来像是越过了一条看不见的线,而孩子们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胆战心惊。没有理由地打敦敦还算过得去,他块头大,能够承受。而菲德里托是那么瘦小和脆弱,虽然他的意志很坚强,可是他只有八岁啊。

菲德里托照着其他人做过的方式:把手贴在墙上,把腿分开。其余的孩子都在嘟囔着,马特听不清他们在嘟囔什么。

乔治走向壁橱。马特感觉到自己像是要飘出眼前的情形,就像他生命中其他几次事情变糟的时候,他想要退回他个人的王国里去。如果他使劲想象自己在塞丽亚房间里的话,那或许就会发生。

乔治来回踱着步,抖动着藤条。他会在任何一刻猛扑过去。他停了下来,为第一次鞭打积蓄了全身力量,他向前扑去——

马特猛然扑向看守。他的头撞向看守的肚子,把藤条从那人手中夺了下来。乔治倒抽着气踉跄地向后退去,马特把藤条重重地打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打倒在地上。查丘不知从什么地方冲了过来加入战斗,用拳头猛揍乔治。

“你——打——小——孩子!”查丘边揍边喊,“你——应该——被——打——还!”其他的孩子叫喊欢呼着,他们向前涌过来,围着看守和他的两个袭击者,并站成了一个圆圈。法拉考把菲德里托从里面拉了出来。

马特的头在旋转。乔治已经缩成一团,他可能伤得非常严重。孩子们在四周兴奋地雀跃着,马特觉得他们可能要加入进来。“停!”马特喊道,扔掉了藤条。他抓住查丘,把他拉回去,大声说:“我们不能杀了他!”

“为什么不?”查丘问,但是这次停顿足以使他恢复理智了。他重重地坐在地上,握紧了拳头。其余的孩子失望地叹息着,但是当乔治翻身用手脚爬起来向门外跑去时,他们又闪在一旁。

没人说一句话。查丘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菲德里托在角落里抽泣着,他被法拉考紧紧地抱着。马特像是发高烧一样浑身颤抖着,他不能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是他不用等很长时间。脚步声在走廊里如雷声般响起,门被一队看守撞开了。所有二十个看守都冲了进来。他们拿着电击枪,孩子们都退缩在墙边。第一个是马特,然后是查丘被抓起来了。他们的手被绑在背后,嘴上贴着胶布。

“你们会被关起来,”卡洛斯向其余的孩子咆哮道,“我们明天再决定怎么处理你们,但是你们要明白,我们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不会再——忍受这种暴徒行径。”

“你想知道乔治做了什么吗?”法拉考说。

“你们做得更加过分!”卡洛斯喊道。

“他几乎要杀了菲德里托。”

这好像吓了卡洛斯一跳,他停下来看着躲在法拉考身后的小男孩。

“他撒谎。”乔治说,他正用一只手抱着自己受伤的肩膀。

“我们这里有二百人,”法拉考说,“我们都看见了。”

在这样的陈述里,马特意识到,这暗示着威胁。在宿舍里有二百个孩子,不管看守的装备有多好,他们都不可能控制那么多人。

这个问题卡洛斯似乎也想到了。他向门口退去,并示意其他人跟着他。但是,就像一堆倾斜的干盐粒一样,一队孩子移到门口堵住了去路,现在看守们被四面包围了。

“我认为你应该听我们说。”法拉考说。

“我们明天再谈这个。”卡洛斯说。

不,马特想,不能让他们推脱。这些人一走出这个房间,他们就会锁上房门。他们永远不会听见的。但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的嘴被胶布封死了。

“我觉得最好是现在。”法拉考说。

卡洛斯咽着口水,他的手指靠近了电击枪。

“他们都被这个贵族腐蚀了,”乔治说,“自从这头傲慢的猪来了之后,事情就变得越来越糟。他就是带头打我的那个,其余的是胁从。他是头儿,其余的是肮脏的臭喽啰。”

“别把事情搞砸。”卡洛斯说。

“小月在医务室里告诉我一件有意思的事,”乔治继续道,“当这个贵族被抬进来时,小月帮着把他抬上了床。他看见那孩子的右脚上写着字。”

哦不,哦不,马特想。

“虽然有一条旧疤痕划过,但是还是能分辨出字体来:‘阿拉克兰家族的财产’。”

“阿拉克兰?”卡洛斯说,“那是经营‘梦想之地’的老吸血鬼的名字。”

“我知道。”乔治高兴地说,“我不明白怎么一个人能是家族财产呢?除非他在那里工作,或者他是一个逃跑的呆鸟!”

房间里传出一阵唏嘘声。

“不要使用那个脏字眼儿。”卡洛斯说。

“对不起。”乔治笑了,“我只是在使用我认为孩子们能听懂的语言。当今晚问题突然出现时,我一直在想拿这个线索怎么办。这很有意思,你不得不承认,所有这些喽啰都对这个臭呆鸟忠心耿耿——对不起,是僵尸——他不是一个真正的贵族。”

不,不,不!马特想。他的弱点被发现了。虽然那看守根据他脚上的刺字得出了错误的结论,但是一样是毁灭性的。

“我不相信。”法拉考说。

“那我们为什么不看一下?”乔治建议道。法拉考走向前来,在马特站的地方跪了下来。他的眼睛向上歉疚地看着马特。马特没有反抗,反抗没有任何好处。他允许那男孩把他的脚朝向光线,等待着那必然的反应。

“乔治是对的。这上面写着:‘阿拉克兰家族的财产’。”法拉考说。

孩子们于是停止了对峙。他们如此习惯于服从,马特意识到,要让他们投降真是太容易了。他们从门口移开,慢慢向床铺挪去。

“等——等等,”一个出乎马特意料的声音出现了,“任何,呃,任何被‘梦想之地’抓住的人,这个,呃,不能认为他是坏人。”

“安静,敦敦,”乔治说,“思考可不是你的强项。”

“我有过,呃,我有过思考,”那大孩子说,“我们的父母跑到了,呃,‘梦想之地’,然后他们就变成了僵——僵尸。”他说这些话真是很困难。

“我父亲就没有,”法拉考反驳道,“他在美国生活。他在经营着一家电影制片厂,他挣了足够的钱后就会来接我。”

“我们,呃,总是像那——那样说服自己,”敦敦结结巴巴地说道,“但是那不是真——真的。我们所有的父母都是呆鸟。”一阵惊惶的声音响起,纷纷让敦敦闭嘴,“我们的爸爸和妈妈不是坏——坏人,只是不幸,”敦敦坚持地说道,“马——马特也不坏!”

“哦,回到床上去,”乔治说,“你觉得会有人听你这些胡言乱语吗?你以前一直那么傻,以后还是会这么傻。你真幸运,要是当时我发现你这么的白痴,我就不会把你从‘梦想之地’那边救过来。”

“我不——不傻!”敦敦喊道,但是没有人听他。孩子们从马特的身边散去,好像他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看守急忙把他和查丘带走了,卡洛斯在他们身后锁上了房门。

他们被关进一个小壁橱里,连躺下的空间也没有,里面又暗又闷,地板很凉。整个晚上这两个孩子靠着墙挤在一起,令马特高兴的是这里很黑,他们的嘴上还贴着胶布,因此他不必担心听到查丘叫他为呆鸟,或者在一旁蜷缩着,像看见一个怪物一样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