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次袭击造成的破坏还没有完全修复,走在冷藏室外的密道上,安格里·海因发现到处都是渗透出来的防腐剂的味道。
他和岚月跟着军医进了那扇换过的门,又来到这个令人不愉快的地方。
军医为他们打开了柜子:“这就是上个星期二送来的那两具尸体,编号是30和31。”
“谢谢。”
安格里·海因从军医手里拿到了磁卡钥匙,示意他出去。岚月动手解开尸体上的纤维。
“哦,他们长得可真难看。”安格里·海因皱起了眉头,“斯汀达西娅夫人说得没错,这一个家伙确实很像青蛙。”
中尉从透明的面罩里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似乎认为他话里的重点在后面那个名字上,然后拿出工具检查尸体上的伤口。
“两个都是死于枪伤,枪法是很准的,正中心脏。”
安格里·海因把那个眼睛突出的家伙翻转过来:“看样子他们是从外面直接混进来的,和鳄鱼皮先生不一样,全身没有商品编码,也没有什么伤痕——不,等等!”
他突然用手捏住尸体的下巴,把头侧过去:“中尉,看看这个。”
“恩?”岚月凑近尸体,发现少校指着尸体右耳后面的一个小创口:这是一个极细的口子,就像一条浅浅的红线,“很像是最薄的切割器留下的伤痕。”他用镊子小心地拨开伤口,“而且还挺深的,颜色暗红,不像旧伤。”
“不会是打斗造成的,况且他们没有拒捕!”
安格里·海因沉吟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另一具尸体面前扳过它的头。
“没有。”他的蓝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焦灼,“不可能!”
仿佛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岚月一下子转身走到那个死在“猫妖”酒廊的界外人身边扭过他的头:“这个有!”
答案现出了端倪,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打开所有的柜子,一股脑把尸体上的纤维都解开,挨个查看他们的右耳背后。
“这个有。”
“这个没有。”
“这个没有。”
“这个也有。”
“没有。”
“有。”
……
九十八具尸体中有三十七具的右耳后都有那种伤口,不论是死得血肉模糊,还是留了全尸的,全部是一样大小,一样深浅。
安格里·海因用指关节敲打着金属的柜子:“真是该羞愧啊,中尉;看来我们以前的工作太不认真了,竟然连这种事都没发现。你猜猜,要是李上校知道了会怎么说?”
岚月配合地露出了询问的神色。
“他会说;‘安,你是我最笨的手下!如果不是你后来还能发现这个,会让我觉得十年的时间还不如去栽培一只警犬!’”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冰冷的地下室里登时算有了几丝热气。
安格里·海因注视着岚月微微颤抖的双肩:他这短短十几秒的笑声竟非常低沉,愉悦,像从胸腔里慢慢溢出来的酒,熏得他有些醉了。如果没有这层防护服,说不定他就会控制不住地……吻他。
“少校,”岚月随后的话顷刻间又打散了他的心猿意马,“我想知道您怎么看这些一模一样的伤口?”
果然,还是这样——安格里·海因知道在这个时候只有他自己是一头热。
“很明显,这里面藏过东西,具体是什么很难说。不过把伤口切下来给杰米分析一下,查查有没有什么残留物就可以知道了。”
“那么这一段时间来的渗入事件也有解释了;这些界外人在短期内疯狂地涌进67区是为了把体内携带的东西弄进来——”
“——顺便制造一点儿恐慌混淆我们的视线。现在我可以告诉上校,他怀疑的内奸一定是可以接触到这些尸体的人,否则无法拿走他们身体里的东西。但是……为什么只有一部分人成为‘载体’呢?”安格里·海因拍打着一个有严重头部畸形的尸体,“这么多渗入者,要辨别哪些是有货的应该很困难,除非他们的内应事先和所有的‘载体’见过面。”
“啊,关于这个问题——”岚月突然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微笑,冲他勾勾手指,“少校,我想我比您多找到一点儿东西,来看看这个。”
他把那个鳄鱼皮先生的嘴扳开,拉出他的舌头:在变色的舌尖上,还清晰地看得到一个黑色的花纹。
安格里·海因的脸色突然一变,有些惊讶:“你是怎么发现的?”
“在检查64号的时候看到的,他的下颌被打烂了。然后我顺便看了看其他几个‘载体’的舌头,都纹着图案。”
“这是什么?”
“花。好象是以前灭绝的植物,叫……叫蔷薇吧。”
安格里·海因接连把几个尸体的嘴巴扳开——果然,只要是右耳后有伤痕的尸体,舌头上就会纹着图案,无一例外全是花;茉莉,百合,石楠、风信子……
“看来这些家伙比我们想象得还要狡猾。”
一阵细微的BB声突然在腰间响起来,两个人都有些意外,同时拧开三方联络器:“是杰米吗?什么事?”
“少校,少校,您在听吗?……我这里有点麻烦……刚才有个电话留言……对,她说是您的女朋友,三十分钟后来找您……”
没有听完,岚月悄悄关上了联络器,但还是看到他的上司尴尬地皱起了眉头。
“少校,回去吧,杰米恐怕没办法应付女人。”
他还是那样平静地建议——尽管安格里·海因私下希望他能露出一点愤怒、不屑,或者是……嫉妒。
果然是这样。
当他们赶回去的时候,门外就坐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郎,一头细碎的短发,套着酒红色的裙装,美丽的脸上是最流行的冰蓝色彩妆。
“安!”她一见到少校就扑了上来,死死抱着他的腰,“我就知道你回来了!”
“丽迪娅,你怎么会来找我?”不是早就分手了吗?
“我又想你了。”她黑色的大眼睛转向岚月,“怎么,有新朋友?所以改了密码,让我都没办法进去了。”
岚月稍稍低头看了看自己在车上换好的白色便装,这样子恐怕很难让人相信他也是军人。他识趣地转过身,递了个眼色给少校,提醒他不要让屋里的杰米被发现。
然而这个细微的动作却成了明显的“眉目传情”。
“怎么了,安?”丽迪娅勾起了嘴角,“我记得以前你好像不喜欢男孩子!”
安格里·海因不自然地把她的手臂从腰上拉开:“宝贝儿,人是会变的!”
“女人玩得太多了吗?”
“是啊。”少校的脸上是一副再认真不过的表情,“我现在才知道,其实男人也不错!身材虽然没那么有曲线,但是韧性很好!”
女郎发出一阵大笑,重重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说这种话都该死地诱人!”
“你会脸红吗?”
“当然不会,”她斜斜地扫了岚月一眼,“可是有人会。”
是真的,中尉竟然觉得自己的双颊隐隐发热;这两个人有没有顾及他在场啊!
“少说废话了,”安格里·海因只想快点结束这个尴尬局面,“到底有什么事,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也想吃回头草吧?”
“不是,不是。”丽迪娅从身后掏出两张磁性卡,“我后天在莎士比亚大剧院有演出,为了感谢你在我辛苦求学时的帮助,喏,来看戏吧。”
“啊,小麻雀真的变成凤凰了!”安格里·海因挑高了眉毛,“《月光女神》?”
“我演狄安娜——呵呵,我就知道你一定有了新‘女朋友’,所以特别带了两张票来呢!可以赏光吗?”红衣女郎娇俏地抛出一个媚眼。
“乐意之致。”安格里·海因把卡收进口袋。
“怎么?不请我再进去喝杯酒吗?”
“抱歉了,”他揽过岚月的腰,“下面是私人时间,以后再招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