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二个

吉中海一直关注着仝大星离奇死亡案,一个半月过去了,案情毫无进展。仝大星死于自燃,这一点已没有太大的疑问,疑点是他腰中来路不明的10万元巨款,以及巨款与离奇死亡的巧合。秦巧菊说仝大星曾说过他要去“火”什么“石”公司去领奖,于是他们请郑州市公安局对所有涉及“火”字的公司作了排查,这个工作难度很大,因为秦巧菊并没说是什么类型的公司,郑州市局只好全面排查:商店、销售公司、广告公司……与“火”有关的公司一共有231家,但没有“火石”、“火玉石”或与之相近的名称。

吉中海有时苦笑着想,这样漫无目标声势浩大的排查也许只有一个作用:把嫌疑犯吓跑,从此再不露面。

这种局面一直维持到九月初。那天深夜,吉中海接到了吕子曰的电话,从他的急迫语气中,吉中海已预感到案情有了重大进展。吕子曰告诉他接到省局十万火急的通知,安徽黄山风景区的一家小旅社里,又发现了一起因自燃死亡的事件!主角仍是西柏县人,叫陈廉,他正和新婚妻子旅行结婚,他妻子叫葛小白,也是西柏人,死者自燃时两人正搂得紧紧地睡觉……

吉中海急不可耐地打断了他:“葛小白死了没有?葛小白没死?”吕子曰肯定地说:“是的,葛小白还活着,是个难得的证人啊。省局和市局让咱俩立即赶往黄山!”

接电话时,吉中海已经穿戴整齐,心里充满临战前的亢奋。这次不用怀疑了,两起自燃,又都是西柏人,这里面绝对有名堂!当然,在他做出这个无可置疑的结论时,心中仍免不了疑虑重重——如果这里有名堂,那就是说,两起“自燃死亡”都不是天然的,而是人为的。但哪个人有这种神通,能把现场伪造得天衣无缝?那简直不是人力所能为,而是魔法或巫术。

好在第二起死亡留下一个活证人,这一点太宝贵了!吉中海向县局领导汇报了情况,建议他们对陈廉和葛小白家暂时封锁消息,但要立即实施监控,看看能否发现什么可疑线索。

第二天一早,吉中海骑摩托车去北阳,临走,他按照县局给出的地址,到陈廉家去了一趟,陈家在电业局家属院,小两口婚后仍和父母住在一块儿。门口贴着崭新的大红喜字,陈廉妈妈这会儿正拎着菜蓝出来买菜,与邻居高声交谈着。邻居在问小两口啥时回来,陈妈说早着哩,前天接电话,他们到了黄山,以后还要去无锡、苏州、桂林、海南……邻居家说那得多少钱啊,陈妈笑着说:多少钱我不管,我管了他们办喜事,还管他们旅游哇,是他们自己攒的钱。

吉中海怕引起陈家的注意,没有多停,登上摩托走了。那时这些对话并没引起吉中海的警觉。他想年轻人结婚都要收礼,一般要收个万儿八千的,再加上平时攒的本儿,差不多够支付结婚旅行的花销了。

吉中海和吕子曰乘市局的车当天下午赶到黄山,司机是小张。黄山公安局的老刘陪他们到了那家“野百合”旅馆。它位于黄山入口处的一个小山凹里,环境十分优雅,茂密的修竹簇拥着房舍,形貌清奇的怪松从半山坡上俯瞰。一只小松鼠从针叶中探出头,鬼头鬼脑地看着他们,等他们刚一走近,松鼠就刷地消失了。吉中海没来过黄山,对黄山的胜景赞不绝口。但他发现,沿途竟没见到一只林鸟,听不见一声鸟叫!大刘说的确如此,游人太多,把鸟惊走了。来欣赏黄山美景的人实际上都是大自然的破坏者。

“野百合”是家私人旅馆,一进门,吕子曰就“闻”到了那种气味儿,和北阳车站旅社一样的味道儿,焦臭,带点甜梢儿,让人发腻。这儿的气氛也和那儿一样:旅客们都远远地围观着,低声嘁喳着什么。虽说人死已经一天多了,他们脸上还带着恐惧感。老板娘是个大块头,从老刘一进门,她就跟在屁股后头絮叨。

“咱家今年赶上霉运啦!正是旅游旺季,赶上这一个天打雷噼的,让他一搅活,影响多少客源呀!刘同志,旅馆可没一点责任,他们带有结婚证呀。”

老刘听烦了:“少说闲话,快领河南来的同志去看现场!”

死者住的房间是旅馆最高级的房间,进门是客厅,茶几上摆着新鲜水果,头顶上是镀金枝形吊灯,再往里是宽敞的卧室和卫生间,有电话和一台29英寸的彩电,一张极宽大的双人床。床铺还保持着原状,毛巾被零乱地堆地床边,男人女人的亵衣扔在打蜡地板上。老刘轻轻挑开毛巾被,露出满床灰白色的碎骨,一个骷髅头与胸部分离,孤零零地斜卧在一旁。老板娘不住声地念着佛,说:“造孽呀,造孽呀。”

吕子曰朝吉中海努努嘴,说:“就是这样,和北阳旅馆里完全一模一样。死者的皮肉都烧光了,但周围的衣物、被褥基本没损坏。”老刘领二人看了衣柜,衣柜里挂着男人女人的衣服,都是新买的高档时装。老刘解释说,受伤的女方是用毛巾被裹着裸体送住医院的,所以她的衣服都在这儿。在俩人的衣服口袋和旅行箱中找到了两人的身份证,还有西柏到洛阳、郑州和武汉的火车票(软卧),有武汉到黄山的船票(二等舱),也有大堆小堆的土特产和一些金银首饰,有各处的旅游门票。粗略估计,小两口这趟旅行已花了三万多元。吉中海忽然受到触动,问:

“还余多少现金?”

“现金不多了,但他们有一张牡丹金卡,卡上还有6万呢。”

吉中海紧紧追问:“你们看过没有,卡上最初打进去多少钱?”

“看过,9月2号打入整10万。然后在9月3号,6号分别取3万和1万。”

10万!吉中海和吕子曰互相看看,心照不宣地点头。两个死者,同是死于极为罕见的人体自燃,死前都得到过10万元的巨款。现在,即使是傻子,也知道两人之间的相同点绝非巧合。

这肯定是一桩大案,更准确地说,很可能是一桩大案浮出水面的部分。老刘也看出门道,小声问:“咋回事?”吕子曰简短地说:“西柏县另一起死亡案,与这儿完全雷同。你把当时在场的服务员喊来,我们问问。”

昨晚的当值服务员姓牛,四十一、二岁,留着短发,看上去满精明的。她详细追述了死者的情况。“小两口是前天住进来的,两人兴高采烈,花钱如流水,住最高级的房间,大包小包买东西,还在附近饭店包桌吃饭。我偶然听女的劝丈夫,说花钱太多了,男的说,反正不是咱们的钱,花光再回去!(吉中海在笔记本上迅速记上:不是自己的钱)年轻人气力足,爬了一天山,晚上还在床上穷折腾。昨天早上我去送开水,敲敲门没人应,我打开门,见两人赤身裸体绞在一块儿,睡得正香,我把水瓶放桌上赶紧走了。昨晚9点我又去送开水……”

老刘忽然插嘴:“夜里9点钟你去送开水?”

姓牛的服务员刷地红了脸,表情十分狼狈,嗫嚅着说不出话。吉中海忙拉了拉老刘,示意他别问下去。不用说,夜里9点钟送开水是托辞,一般旅馆都是早上、中午各送一次。但姓牛的昨晚也绝非去作案。她一定是禁不住诱惑,想再撞上早上的一幕,这种用心说不上光明,但也算不上特别龌龊,毕竟人都有七情六欲嘛。老刘也悟到了这一点,厌恶地一挥手:

“不管你的那档子事,往下说!”

姓牛的红着脸说:“我进去时两人又睡熟了,还是赤身裸体绞在一块儿。上午陈警长问我,那时男的是不是活着,我说没错,我亲眼见男的手臂在动。我把茶瓶放好,关门时回头一看,正好看见那团火!”

牛服务员又跌回昨晚的场景中,恐惧地瞪大眼睛,身体战栗着:“一团强光!非常怪,很亮,也很柔和,带一点惨绿的底色。那强光……怎么说呢,似乎是包在某种透明的外壳内,是一个人形的外壳。强光持续了几秒钟,把我的眼耀花了。等我揉揉眼,那个男的已变得焦黑焦黑。我听见女的醒了,可能是被那团火烧烤,疼醒的。她尖声叫着,用力把男的向外推。我听见卡巴卡巴的声音,男人的骨头被推碎了,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天呀,一个人咋会这么快就烧光了,真是被天龙抓了?”

“那女的受伤重不重?”

“不重,”老刘答道:“这事儿真古怪,男的烧成黑炭了,女的基本毫发无损。”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是法医为葛小白拍摄的。照片上,两名护士用力按着癫狂的浑身赤裸的葛小白,她的腹部和颈部有少许灼烧过的焦痕。老刘问:“你们去不去看葛小白?去也没用的,她已经神经失常了,只是语无论次地喊:天上的火?天上的火?”

吕子曰和吉中海商量几句,说:“既然如此,我们暂时不去医院了,这位服务员的证词已经足够,我们想静下心来研究研究死者留下的物证。”

老刘招待俩人吃了简单的客饭,把他俩留在公安局一间密室内。晚上,他们详细检查了死者的杂物,没发现可疑之处。从门票上看,小两口参观了洛阳白马寺、关林、龙门石窟;郑州黄河游览区,武汉东湖、黄鹤楼、古琴台,从武汉坐船至黄山。值得注意的是,他们从北阳市出发是八月三十日,但牡丹金卡上存入10万元却是在九月二日,而且是在郑州存入的。这说明,第一个死者仝大星所说的去郑州领奖一事并非杜撰!最有价值的证物是陈廉外衣中的电话本,上面记有100多个电话号码。可惜他记得比较乱,没有注明区号,有的连名字也没记,这给排查工作增加不少困难。

号码大多都是7位数,有9字打头的,自然是西柏县的号码。吉中海加上北阳的区号试着拨了两个,没错,接电话的都是西柏人,都认识陈廉或葛小白,知道他们去旅行结婚还没回来。有些号码是3字起头的,大概是北阳市的号码。他们也加上北阳的区号试拨了几个,接电话的或者认识陈廉,或者是公共机关(商场、邮局)。有一行号码比较可疑,字迹很了草,旁边仅写着何小姐。他们先加上0377的区号打过去:

“我想找何小姐。”

对方是一个声粗气豪的男人:“何小姐。打错电话了吧,这儿没有何小姐。”

“请问你们是……”

“黄牛场!北阳市黄牛良种场!”

吕子曰连声道歉,挂断了电话,他与吉中海互相看看,不约而同地说:“打0371!郑州的区号!”

他们加上郑州的区号拨过去,那边是一个甜美的姑娘声音:“这里是天火创意室,请问,我们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

天火!吕子曰心中格登一下,他向吉中海比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这里有戏。他接着问:“我想找何小姐。”

“我姓何,请问先生……”

吕子曰捂住话筒,同老吉交换一个兴奋的眼光,低声说:“天火创意室,何小姐!”吉中海眼珠一转,迅速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天火创意室——火玉石!

吕子曰恍然大悟,原来秦巧菊说的什么“火玉石”就是“火”、“意”、“室”这三字的谐意,看来,他们要刨出“10万元巨奖”的老根了!但同时他心中免不了嘀咕,听了何小姐简短的对话,直觉已告诉他,这个“天火创意室”不象是个黑道组织。现在,该怎样往下问?略为踌躇,他决定冒用陈廉的名义:

“何小姐,你好。我是陈廉。陈廉,葛小白,你们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再次恭喜你们获得一笔10万元的大奖,你们的蜜月旅行过得好吧。”

果然是她们颁发的大奖,案情进展如此顺利,简直让吕子曰喜不自禁:“很好,我们的旅行过得很好。”

“陈先生有什么事吗?”

吕子曰迅速编出一个回答:“我想再次感谢何小姐。我们回去路过郑州时,想再去拜访贵公司,给你们送一点小礼物。”

“谢谢,这是我们应当做的,再见。”

放下电话,两人互相捶一下肩窝,乐得不知高低。真想不到,10万元大奖的老根就这么顺利地找到了!当然,现在说“天火创意室”是什么犯罪组织为时尚早。他们很可能也是受人利用,不过找到“天火”,总算是一大进展。至少两人都坚信:第一,10万元巨奖与两起离奇死亡肯定有关;第二,没有人会平白无故送出去10万元大奖,这其中必有内幕。

吕子曰向北阳公安局作了汇报,请他们上报省局,迅速对“天火创意室”进行监控。他们又把老刘唤来,说了情况,老刘也是乐得不知高低:

“这么顺利?太顺利了吧。”

吕子曰说:“我们明早打算返回郑州,这边的事就委托你啦。请黄山公安局抓紧为葛小白治病,并通知病人家属。至于陈廉的死亡暂时对家属保密,以免在西柏又掀起一阵恐惧的浪潮。”

“明天就走?停一天吧,老吉还没看过黄山呢。”

“没那个命啊,算了,进过黄山的大门,就算到黄山游玩过了。”

晚上,躺在黄山招待所的小楼里,听窗外松涛阵阵,流水潺潺。吉中海一直怔忡不宁。他说:“老吕,我有预感,前头还要出大事,有大磨难。”老吕笑他,你担心天火烧到你的身上?听说天火是从涌泉穴开始烧起,我看看你脚心的涌泉穴,有什异常没有,呸呸,臭脚!20年了,你这臭脚还是这么臭!

天火创意室在郑州××路的一条小巷子里,门口是隶书的横额,隶书下面,一团青白色的火焰在幽邃的宇宙背景上燃烧。创意室门面很小,只有半间房屋,迎面是一台电脑和打印机,除此之外没有太多的设备。门口一个条几,一对年轻人正趴在条几上吃方便面就榨菜。最里面是一张小床,被子零乱地堆在那里。

市局的庞科长领着吕子曰和吉中海走进去。那对年轻人见了主顾,忙推开饭碗迎上来,看样子他俩都是惯于熬夜的人,眼窝发青,身材比较单薄,衣着也很随便,男的是短裤,背心,女的是短裙和露肩装。吕子曰问:

“请问你是何小姐吗?”

姑娘用甜美的普通话说:“对,我姓何,先生请坐。”

“这一位……”

“他姓姜,是我的未婚夫。”

庞科长出示了警察证件。小姜和何小姐知道来的不是客户,眼中的热情稍微淡了一点,不过他们仍热情招待,请三人坐下,端出三杯可乐。吉中海一直悄悄盯着两人的眼睛深处,在那儿,他没有发现恐惧或提防的神情。

庞科长用随意闲聊的口气说:“这是县里的两位同志,想了解一点情况,你们创意室的主要业务是什么?”

小姜向后甩甩长发,解释道:“创意,就是为千千万万想发财的人出一个点子——不过我们出的都是正道主意。在21世纪,最大的财富是什么?不是钱而是人的智慧,人的创造力。英国科幻作家克拉克曾设想用同步地球卫星来完成洲际通讯,五年后这个点子就变成了现实。可惜克拉克先生没有申请专利,否则他会因此成为亿万富翁。所以,我和小何搞起这个创意室,想用自己的脑袋为别人也为自己致富。”

吉中海插话:“我想问问,你们为什么起这么一个名字?天火,天上的火。”

小姜看看何小姐,何小姐立在他身后,攀着他的脖颈笑道:“是我起的名字,因为我小时候看过一篇中国作者写的科幻小说,名字就叫‘天火’,写一个被文革压抑的天才青年为了探索真理,把自己的身体分解,去探寻天上的火种。小说写得好坏姑且不论,反正,我被深深打动了。所以,小姜和我商量为创意室起名字时,我就起了这个名字。”她得意地笑了:“小姜说我是福将,多亏我起这个名字,公司成立后的几笔大生意都与它有关呢!”

“是吗?讲讲看。”

小姜握着小何的手讲道:“小何说的不错。我们搞起了创意室后发现,这种想法可能太超前了,整整半年内生意清淡,几乎维持不下去。直到有一天,我们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说:你们是天火创意室吗?天火,天上的火,上帝的火。这个名字很好。冲着这个名字,我请你们作两笔业务。”

吕子曰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前,具体就是去年四月十三日。”

吕子曰点点头:“请继续讲,对方让你们作什么业务?”

小姜瞪大眼睛说:“这种业务太优惠了,所以,直到现在我们也纳闷着呢,对方自称姓吴,叫吴明——明摆着这是个化名,是”无名“的谐音,吴先生答应每年给我们2万元保底费,让我们把公司一直维持下去。然后,当我们接到通知时,就会同时接到一笔10万元的巨款,作为奖金发放给指定的人,我们能另外得到30%的报酬。这一年来,公司就靠他的补偿和业务费维持下来。”

“领奖者是不是都是北阳市西柏县人?”

小姜惊奇地看看吉中海,肯定地说:“没错,吴先生只给出电话号码和人名,从电话号码看,都是北阳市西柏县的。我们也很奇怪的,他为什么频频给西柏人发大奖?我和小何推测他本人一定是西柏人,可能做了对不起家乡的事,现在发了大财,想以这种方式向家乡作一个补偿。”

吉中海急急追问:“你说‘频频给西柏人’发奖,一共发了几次?”

“5次。”

吕子曰和吉中海同声问:“5次?”

“对,5次。”小姜不理解为何两人这样激动,他开始悟出,这些发奖恐怕牵涉到某个案子,所以,他的回答也开始谨慎起来。

“有发放名单吗?”

“有,已经发了四人,第五个的奖金未到,还没有通知本人。”小姜肯定地说,向小何努努嘴,何小姐满怀疑虑地看看未婚夫,起身到柜子里去取名单。吉中海忽然觉得口中发干,嗓子眼发紧,几天来一直在他脑海里时隐时现的某种预感又再次降临。他总觉得,这几天的调查太顺利了,一定有某种灾难或挫折在前边等着他们,至于究竟是什么,他并不知道。

吕子曰看出他的紧张,用肘子轻轻撞撞他。

何小姐把名单拿来了,摊在两人面前,5个名子竖着排列,前四个名字已用红笔划了勾。这个细节让吉中海头皮一炸:真可恼,他们用红字打勾!这让人联想到法院的死刑布告或阎王殿的生死簿。仝大星的名字赫然摆在第一位,第二位是陈廉;第三个,第四个他没看清,因为排在第五名的一个熟悉的名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觉得眼前一黑,定目再看,没错,仍是那个非常熟悉的名字:

吉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