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逃亡
博瑞克手指前方。
“那是什么?”古达问道。
商队正在弗热法通往凯许的主干道上行进,旅途经过了几英里长的田地。路途看起来无穷无尽,起码直到现在是这样。
在道路的北面,三个骑马的人想要抓住一个奔跑的男人。那个怪模怪样的家伙穿着件普通的黄色及膝长袍。他的脑袋剃光成行僧的模样,但博瑞克从没在王国中见到他的同行穿着类似这样的衣服。他是一幅其乐溶溶的样子,博瑞克也从没见过一个僧侣会这么大吵大闹。每次当马上的人想要抓住他的袍子时,他都能躲开,有时他会躲到马脖子底下,一边大叫大笑。
很难相信他是扛着一根木杖,肩膀上还搭着一个口袋完成这些躲闪的,一边笑一边啾啾的叫着嘲笑那三个骑马的人。这滑稽的举动惹得博瑞克和古达笑个不停,一个骑马的人在这怪声中调转马头,看起来他更加生气了。
那人抽出了一根外邦样式的棍棒,冲向了舞蹈的僧侣,试图打倒他,但僧侣伏身躲过这一击,在地上打了个滚,没等那人调转他的马头,僧侣已站起身来继续跳舞。他背对三个骑马的人扭动他的屁股,用这样的轻视来扰乱这三个人。
“他们是些什么人?”博瑞克边笑边问。
古达说,“那个下三滥的家伙从穿着看是个伊萨兰尼(isalani)人。他们是来自星赖(shing lai)的民族,在凯许环带以南。一群怪人。”
“其他的三个平原人来自阿衫塔(ashunta)。这点你可以从他们的束发和他们想要敲碎伊萨兰尼人用的战杖上判断出来。”博瑞克随后注意到三个人都扎着头发,也不管身上的服装是多么不搭配;一个人穿着条鹿皮短裤,没有衬衣,只穿一件皮背心,另一个人是一件皮甲,而第三个人的兴趣是骑兵靴、考究的衬衣和一顶插着羽毛的礼帽。每个人都有一个马尾辨扎在脑后,一直垂到后腰的位置,耳朵两边也各有一束辫子。
“你想他们是怎么回事?”
古达耸了下肩,“有个伊萨兰尼人在场,谁能说的清呢?他们是密者——先知者、萨满巫师、预言师和幻术师,同样他们也是凯许国内最大的一群小偷和骗子。他很可能诈了那三个人一笔。”
一声受挫的低吼,一个人抽出了他的宝剑,决心砍死这个伊萨兰尼。博瑞克跳下马车,光锥山脚下的商队正开始爬坡。商队首领贾诺斯
萨博喊道,“狂人,回到你的车上去!别管闲事。”
博瑞克含糊的挥了下手,快步跑向那场追逐赛,喊道,“这出了什么事?”
那个步行的古怪家伙没有停止他的躲闪,但一个骑马的人——那个戴礼帽的——转身吼道,“别搅进来,陌生人。”
“我知道你们在发脾气,朋友,但用剑来攻击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看起来过分了些。”
骑马的人没有理会博瑞克,磕马冲向了伊萨兰尼人。另一个骑士也作了同样的进攻,伊萨兰尼人立即跑到了他们中间。第一个人转向后发现他已经来不及改变自己这个错误的方向了。当伊萨兰尼人舞蹈着跳开后,两匹马撞在了一起,按照坐骑的意愿,一匹马认为这是一个咬对方的好机会,而另一匹马也觉得是时候该踢对手了,其结果是第二个骑手被从马背上甩了出去。发着毒誓,第一个骑手向第三个人挥了挥手,以免这样的事故再次重演。然后他转身,突然发现伊萨兰尼人的拐杖迎面击来,一样,他也摔了个屁滚尿流。
第三个骑手——穿皮背心的那个——没有收手,缓步跑向他的目标,准备可以在最后一刻转向。他在马鞍上闪开了伊萨兰尼人棍棒的驱赶。骑手避免向左侧倾斜,伊萨兰尼人站在那一边,但突然感到自己右侧有一股大力袭来。博瑞克将他从马鞍上推了下来,半推半扔,把他带到了另两个同伴的跟前。
“这是个错误。”第一个骑手说,他手持宝剑摆好了架势。从他的表情上看,他想要对手血溅当场。
“好吧。”博瑞克也做好了战斗准备,另两个骑手把注意力转向这个佣兵,“这不是我犯的第一个错误,”他调匀呼吸,“但希望这不是我犯的最后一次错误。”
第一个骑手向前冲,想打博瑞克个措手不及。博瑞克敏捷的闪身让那人无法来及收脚冲了过去,顺手切击在那人大腿后侧——那里没有他皮甲的防护。这个伤虽不致残,但会让其失去战斗力。
第二个和第三个骑手认识到他们面对了一个武艺高强的对手。他们分开,戴礼帽的转向右面,穿皮背心的转向左面,让博瑞克不得不在两个方向上分心。博瑞克开始自言自语,这个习惯从小就被艾兰德取笑过,“如果他们的脑子有一磅胡椒的份量,那我右边的笨蛋会在左边那个刺出一剑时佯攻。”
突然博瑞克展开了攻击,他拔出格挡用的长匕首,跳向左侧,但反常的向后移动,靠近了另一个对手。那人正准备抓住博瑞克身后暴露的空当。但当他伺机递出一招后,博瑞克转身用他的长匕首架住了这招,接着是反击的回刺,重创了那人的腹部及他考究的衬衣和靴子。
骑手向后倒下,惨叫声不断。博瑞克扭身发现唯一剩下的一个对手正在谨慎的与他缩短距离。博瑞克抱怨了一句。“真见鬼。这个人是个老手。”希望这个穿皮背心的人会犯下和他两个同伴一样的错误,他冲了过去。
骑手小心的靠近王子,就像他告诉自己的,这次面对的是一个有经验的武士。两个人都以对方为中心绕着圈子,不浪费一丝精力在周围的事物上。接着博瑞克注意到对方的步法。轻轻的,他对自己说,“一步,一滑,一步,一滑,换步。来吧,好人,再来一遍。一步,一滑,一步,一滑,换步。”博瑞克咧嘴笑了,当那人再次换步时,他展开了攻击。这微微转动的身体正是博瑞克所需的防守空当。宝剑狂暴的斩击和匕首组合的突刺迫使那人后退。
然后骑手反击并接下了博瑞克的攻势,博瑞克发现自己被打退了。诅咒着自己手中的是长剑而不是细身剑这个事实,博瑞克试图格挡并重新组织攻击。调匀呼吸,他低语道,“这个杂种干得不错。”
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两个人打了个平平,每一记刺击都换回了一记回刺,每一次格挡都伴随着一次反击,博瑞克觉得自己已经战斗了几个小时。两人大汗淋淋的挣扎在烈日下。博瑞克尝试了他学过的每一套组合招式,最后只是发觉对手和自己具有同等的挑战性。
然后两个人都站住,拼命的调整呼吸,唯一可以听到的声音是嗡嗡作响的草蝇和风吹过草地的沙沙声,战斗暂时停止了。博瑞克紧紧握住剑柄,感到疲劳开始侵扰自己。现在拼斗变得更危险了,在战技之上,两人都疲惫了,疲惫会造成致命的错误。争取能结束战斗,博瑞克上前就是一记斩首,跟着是突然向下斩向对手的大腿。但即使他有无需用匕首格挡和不用宝剑防护自己身体左侧的优势,他还是没能获得这场战斗的终结。
一退一进优势易手,先是博瑞克,然后是那平原人,但两人都成功接下了对手的招式。汗水在平原人的胸膛上淌落,博瑞克这边也是汗撒衣襟,剑柄上的手指在弹动,两人都没有获胜的把握。呼吸变为气喘,唯一没变的就是依旧残忍的阳光。踏起的灰尘堵塞了鼻腔呼入了喉咙,但还是没人能结束这场战斗。博瑞克试过了他从童年学习过的每一个花样,有无数次近乎打伤对手。但也无数次的差点受伤。有几次的偶然他都是很勉强才逃脱受伤的厄运。于是博瑞克最终冷静的承认这超出了自己的能力;他面对了一名迄今为止他见到过的最好的一个剑士,也许他的天赋不及自己,但他的经验弥补了一切。
打了一阵,两人开始休息,对视着蹲在地上,气喘如牛,身体也因疲劳和紧张而颤抖着。双方都清楚谁先犯错谁先死的道理。博瑞克忙于缓回他的呼吸,试着唤起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他盯着对手,知道对方也在做同样的事情。没有人浪费呼吸的时间去交谈,两人都在等待力气恢复再次战斗。在一声大声的吸气后,平原人翻身站起,暴怒的大吼一声,激起自己冲锋的斗志。博瑞克横跨一步,用宝剑和匕首挡住了对手的攻击,随后抬起他的膝盖磕在对手的腹部。趁平原人被打岔了呼吸,博瑞克一脚踢向对手,平原人的宝剑脱手,向后摔倒。一记重斩,博瑞克的宝剑砍在泥土上,对手翻滚出去逃过一劫。王子感到自己的脚踝后面有什么东西,接着失去了平衡。
博瑞克过于靠近他的对手,被其用脚钩倒。现在是博瑞克倒地翻滚逃命,拼命重新找机会站起。翻身,博瑞克单膝跪起,发现剑尖直指他的面孔。幸好另一把剑及时插手,把剑击飞。
抬起头,透过耀目的阳光博瑞克看到古达手持他的一手半剑站在自己与平原人中间。“如果你们两个打够了的话?……”他说。
骑手抬头看了一眼,看起来他已经毫无战意。显然,如果他想继续的话,他将面对另一名新对手,并且从古达的出场和他手中宝剑的尺寸来看,这个人及具破坏能力。博瑞克示弱的抬手摇了几下。骑手退后几步,摇了摇头,“够了,”他用沙哑的嗓音说。
苏力从大个子武士身后钻出,递给博瑞克一个水袋。
古达对骑手说,“你的两个同伴需要帮助。他们中的一个可能会丧命。最好带他去看医生。”
“而你,”他转身对博瑞克说,“最好去察看道路,而不是与这些无聊的儿童胡闹。”
博瑞克看到骑手已把注意力转回到他的同伴。伤在腿部的人在帮助下站起,然后两人一同检察另一个人的伤势。
“那个雀跃的傻瓜哪去了?”博瑞克问道,然后又饮了口水。
“我不知道。”古达困惑的说,“当我插入到你们两个奇才中间时,我失去了他的踪影。”
“好啊,他不会是消失了吧。”博瑞克说。
“真理之神在上,狂人,我不知道。也不在乎这个。贾诺斯
萨博要是看到你这样的狼狈逃窜不会感到高兴的。如果这是场冲突是为山那边的伏击转移视线的伎俩该怎么办?会是一场下流的逆转,这就是现实。”
移开他的宝剑,古达示意年轻的剑士伸出手臂,帮助博瑞克站起,接着一拳打在他的头上,让年轻人重新摔回地上。
摇晃着嗡嗡作响的脑袋,博瑞克说,“你这是干什么?”
古达摇了摇自己的拳头,“因为你的愚行!该死,老弟,这会让你学会怎样成为一个有责任感的守卫和怎样干你的工作!这可能是一次伏击,不是吗?”
博瑞克点头,“是的,我想有可能。”
博瑞克没有再理会古达伸出的大手,自己站起来,苏力躲到了一边。当他们踏上大道,博瑞克说,“我只是希望人们不要再认为打我是教我学习东西的最好方式。”
古达对博瑞克的话听而不闻,“你在细身剑上花了太长的时间,狂人。”
“哈?”筋疲力尽的王子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一直在试图叉那个傻瓜,用长剑做这个是种考验。那该死的没用,除非你能抓住临场应对的长处,否则你对一个着甲胄的对手所做的一切只能是激怒他。如果你问我,你错过了半打砍掉他脑袋的机会。要是你想活得更长些,你最好学学怎样用你的剑刃,好得要像一个克朗多的叉猪人那样。”
博瑞克笑了。如果没有他父亲这位出色的剑士成为亲王的先例,细身剑不会成为种通用的武器。这种时尚在梦幻谷以南的人群中明显没有被接受。“谢谢,我会多练习的。”
“只是下次别拣个一心想和你玩命的对手练剑。”望了眼道路尽头绝尘而去的商队,他补充道,“现在他们开始下山了,我们要追上他们得花半天时间。让我们开始追赶吧。”
“别了。”博瑞克发自内心的回答。他逐渐习惯了凯许毒辣的午后阳光,但仍然无法像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人那样在骄阳下赶路。他也像古达和苏力一样喝了大量的水和果汁,但还是发现自己在迅速的丧失体力。博瑞克想知道在那场乍浦沙漠的伏击后自己还要受多少罪。
爬上山头,他们看到贾若斯
萨博的商队正稳稳的在道路上行进。晃着双脚坐在最后一辆篷车上面的正是那个伊萨兰尼人,他正在吃橙子。古达指了一下那里,博瑞克开始摇头,“他是个聪明的家伙,不是吗?”
古达开始向山下冲,博瑞克也只得照做,虽然他的手脚像一堆软塌塌的棉花。几分钟后,他们追上了车队,博瑞克费力的爬上了后挡板,古达坐上了车夫旁边的位置,苏力继续向前追赶厨车。
博瑞克长叹口气,然后仔细打量自己从三个平原人手中救下的男子。这个伊萨兰尼人没什么好看的:罗圈腿、矮个头、一副秃鹫模样。脑袋的形状不太对称,几乎是个方形,加上一个瘦长的脖子,给人一副滑稽的外表。只在脑后和耳边有些刚长出的短发,好像他刚刚帮忙为脱毛药作了些宣传。笑起来,他的眼睛眯成了一线,博瑞克只在拉缪特(Lamut)看到过有几个特苏兰尼(Tsurani)人后裔有他这样金色的皮肤。用感激的语调,伊萨兰尼人说道,“要吃个橙子吗?”
博瑞克点头,那个怪模样的人从他挂在身上的口袋中取出一个递给他。博瑞克剥开橙子,取出一片,开始吮吸橙子的汁水,那人又拿出一个橙子递给古达。老守卫问道,“说回头,那都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耸了下肩,仍是一副笑脸。“他们认为我玩牌出千了。他们很生气。”
“你做了没有?”博瑞克问。
“也许有一点。但他们也在出千。”
博瑞克点头,好像这样的理由可以理解,“人们叫我狂人。”
伊萨兰尼人脸上的笑容加宽了,“好几次人们也这么叫我。其它时候人们叫我蓝色骑士耐可。”
古达问道,“你叫蓝色骑士?”
耐可很肯定的点头,“那时候我总是骑着一匹漂亮的黑色战马,身穿着一件显眼的蓝色长袍。我在有些地方很有名。”
“但不在这里。”古达说。
“唉,这里不是。在这里我是个无名小卒。可是,当我穿着蓝色长袍骑着漂亮坐骑的时候,我很快就在所过之处出了名,因为无人能够敌过我英俊的外表。”
博瑞克欣赏着他那身褪色的桔黄色长袍,说道,“我觉得这次你也没能迷倒对方。”
“我得再说一声‘唉’,这次也一样。我的马死了,这样很难再骑着它。我的蓝色长袍也输给了一个玩牌比我出千还好的家伙。”
博瑞克笑着说道,“好啊,起码你比我在牌桌上面对的任何一个出千者都要坦率。”
耐可也笑了,“我只骗那些想要骗我的人。你若诚实我也诚实。但通常很难找到一个诚实的人。”
博瑞克对这个前所未见的家伙很感兴趣,“那么到目前为止你碰到过多少个诚实的人?”
耐可耸了下肩,用力的动着他的肩膀,“一个也没有。但我仍然期待着有一天能碰到一个诚实的人。”
博瑞克摇头笑了,一个疯子又救下另一个疯子。
黑夜将近,按照传统马车在营火边围成个圆圈。贾诺斯
萨博训斥博瑞克在事态不明的情况下自找麻烦,同时也责怪了古达毫无头脑的跟在博瑞克后面离开车队。他原谅了苏力,因为他仍是个孩子,而孩子会干出些轻率的事情。
出于一些原因,他没有在伊萨兰尼人未经许可就加入商队的问题上找毛病。博瑞克确定这个怪人让通常是很严厉的商队首领感到触头,这也表明他会些魔法或是些别的什么。除非他是个有十足把握把这场骗局进行到底的骗子,否则他那可怜的袍子就要接受连续五辆马车的碾压。博瑞克认为就是吉米叔叔都不敢自称能全身而退。
想到詹姆斯,他又一次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感到失败。怎样才能安全的到达凯许的皇宫并告诉詹姆斯他还活着?现实是在德本城的总督府里他发现有些在皇室地位显著的首脑也参与了这场阴谋。越靠近宫殿,他敢肯定,事情就变得越困难。
靠向篝火,博瑞克打算在旅途中再仔细考虑这个问题。这里离宫殿的大门还有很长的路程。在这样燥热的夜晚,吃过晚餐后他就一直打盹,直到古达走过来踢醒他,“你的班啦,狂人。”
博瑞克起身和另外两个守卫上岗。三人围着车队设立了三处岗哨,一起抱怨和诅咒历史上的相同情景。
“吉洛格!(jeeloge)”古达喊道。
博瑞克撑起身子,从古达和另一个正驾车的队友中间往老佣兵手指的方向看去。作为最后一辆马车上的候补守卫,他可以逃过驾车,而躺在从自由都市出产的丝绸包上打盹。爬上山头,一个小镇出现在地平线上。看起来规模不小。在王国,它可以算上是个小城,但自从博瑞克对凯许有所见识,王国就只能说是个人烟稀少的国度。王子回去继续打盹。他们要在吉洛格休整一晚,大多数的守卫和车夫都计划在今晚大肆玩乐豪赌一番。
一天前,他们绕过了守护者山脉的北段:这山脉紧靠着欧文第普的西侧。现在他们沿着沙尼河向凯许城市行进。小镇和农场星罗棋布在道路的两侧构成了一幅幅美景。博瑞克明白了在凯许内地商队任务的工钱为何如此之低。越靠近凯许的首都,旅途就变得越安全。
“我想知道那里出了什么事。”古达低声说。
博瑞克抬头看一队骑马的人在小镇边上设立了一个检查哨卡。挪到右侧博瑞克在古达的耳边低声说,“可能他们要找的是我。”
转向年轻的剑士,这个老佣兵的眼中充满了怒火,“那不是很有意思吗?在我被抓到帝国的监狱里之前,你还有什么好消息没告诉我?”怒气使他无法继续压低自己的声音,“你都干了些什么?”
“他们说我谋杀了德本城的总督夫人。”博瑞克低声道。
古达的唯一反应是闭上眼睛,用食指和拇指用力的压自己的鼻子,“为什么是我?神啊,我都做错了什么?”直视博瑞克的双眼,他说,“你干了吗,狂人?”
“当然没有。”
古达眯起眼睛在博瑞克的身上打量了一阵,然后说,“你当然没有。”然后一声长叹,他继续说道,“如果是一场抢劫,我们能干掉整整一队土匪,但如果是官方,没等我们解释这些帝国士兵就会把我们像野味一样绑在餐桌上。听着:如果别人问你,你是我住在欧德斯科尼(odoskoni)的亲戚。”
“欧德斯科尼在哪?”博瑞克问。
“那是静海石山中的一个小镇,离她最近的城市是坎帕瑞(kampari)。到那里你要穿行绿岬(green
reach)森林一百多里,所以人迹罕至。那些人找到那里要花几年时间。”
领头的马车减速,然后停车,后面的马车也随之停止前进,博瑞克跟着古达和其他的守卫从各自的马车中走出,站在商队首领身后,向这些找茬的士兵示威。但走向贾诺斯
萨博的军官是名皇家士兵,明显是接受了某些任务。这些士兵身上穿着华丽的外套和红色的丝绸制品,头戴兽皮镶边的金属头盔——这些人都有着猎豹颜色的皮肤。每人手中都持有长枪,身侧是一柄宝剑,一张弓挂在各自的马鞍后面。博瑞克不由同意了古达的看法。这些士兵看得出都是些老手。在古达的耳边轻声问道,“难道帝国里就没有些新兵吗?”
古达低声回答,“很多,狂人。墓地里的全是他们。”
军官对萨博说,“我们在找两个从德本逃跑的奴隶。一个年轻人,也许二十多岁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
贾诺斯说,“老爷,我的人都是商队的守卫和车夫,我都认识他们或是认识我的人介绍来的,我们这里唯一的孩子是我们的小厨子。”
军官点头,好像商队首领所说的毫不重要。古达摸着他的下巴在思考,掩过脸对博瑞克低声说,“有意思,他们在搜查商队。为什么从德本逃跑的奴隶会向里逃,而不是向外。”
贾诺斯也许觉察出军方要找的是博瑞克和苏力,但他什么也没说。一个士兵走向古达和博瑞克。他扫了一眼古达,但然后开始仔细打量博瑞克。“你从哪来?”他问道。如果他认为对方的回答有漏洞,他将确定眼前的人就是通缉中的奴隶。向一个冷静的、武装着的奴隶问话,是他从没想过的事情,但职责让他必须这样做。
博瑞克说,“我从来的地方来。我出生在欧德斯科尼。”
博瑞克想让自己的回答能让士兵感到有趣些。“你的口音很怪。”
博瑞克的回答没有慢半拍,“你听起来才像个外国人,当兵的。我们那都这么说话。”
“你是绿眼睛。”
突然、他一把抓下博瑞克的头上的帽子,看到博瑞克的黑发。“嘿!”博瑞克生气的抱怨道。他和苏力几天前用掉了最后的一点药油,他希望他新长的红发根不会暴露他的身份。
“队长!”士兵喊道,“这个人的特征符合。”
然后博瑞克想到,那些想杀他的人知道自己是红发,而逃走奴隶的特征是他逃跑时搭乘的商船上水手提供的。真太蠢了,他责怪自己,应该再找另一种颜色的药油。
队长慢慢走过来,检查博瑞克,“姓名?”
博瑞克说,“人们叫我狂人。”
队长眉毛一扬,“奇怪。为什么?”
“在我的家乡和我到过的地方,人们总认为我——”
“做蠢事,”古达替他说完,“他是我亲戚。”
“你是绿眼睛。”队长说。
“他妈妈也一样。”古达回答。
队长转身面对古达,“你总是替他回话吗?”
“经常性的,老爷。就像我说的,他做蠢事。在欧德斯科尼出于友爱我们不叫他狂人。”他瞪着眼珠,从嘴角伸出舌头,扮了一副弱智相。
另一个士兵推搡着苏力走过来。“这是什么?”队长问。
“他就是那个小厨子。”贾诺斯回答。
“姓名,小孩?”队长问。
古达说,“欧德斯科尼的苏力。”
队长转身叫道,“闭嘴!”
博瑞克说,“他是我弟弟。”
队长反手一掌打在博瑞克的脸上。泪水含在博瑞克眼中,他忍耐着,虽然他很想在这个皇家卫队长身上戳几个洞。
队长抬起苏力的下巴,“你是黑眼睛。”
苏力结巴道,“我……妈妈是黑眼睛。”
队长狠狠的看了眼古达,“我想你说过他的母亲是绿眼睛。”
马上古达接口道,“是,他的妈妈是绿眼睛,“他手指博瑞克,然后他指向苏力,“他的妈妈是黑眼睛,同父异母。”
另一个士兵走过来报告,“没有别人符合特征。”
士兵抓住苏力,“你爸爸是谁?”男孩望向博瑞克,但士兵喊道,“回答我!”
“欧德斯科尼的苏力。”男孩尖叫道,“我的名字和他一样。”
队长打了那士兵一拳。“白痴。”他指着博瑞克,“另一个会听到这个名字。”
博瑞克说,“队长,你可以把男孩带开,问他我们另一个兄弟的名字。”
队长指示手下照做,博瑞克低声对古达说,“他要扣押我们。”
“那为什么他要问那些废话?”古达安静的问道。
“因为他刚刚确定要找的人就是我们,过一会儿他就会判我们死刑了。”
“就地处决?”古达用嘘声反对。
博瑞克肯定的点头,军官走到他们面前。“现在,说说你们两个骗子的神秘兄弟叫什么?”
“我们有个醉鬼兄弟叫瑞斯塔。”博瑞克回答,默默的祈祷男孩还记得他们在德本城里遇到萨拉亚之前的对话。
过了一会儿,士兵回来说,“那个小孩说他们有个叫瑞斯塔的酒鬼哥哥。”
博瑞克真想亲吻男孩,但他把笑容隐在脸颊里。队长说,“你们还是很可疑。”他看了眼等在一边的贾诺斯
萨博,“你和别的人可以离开,但我要扣下这两个人。”然后他看到古达,“这个也要被逮捕。”
“好极了。”古达叫道,士兵上前缴了他的械,绑上他的双手。博瑞克和苏力也一样被绑好,在刀枪的簇拥下三个人被系在一根拖在马后的长绳上,然后就是看他们有多擅长奔跑了。
吉洛格有一个守备所,但准确的说那没有牢房,大多数时间用来收押那些惹事的农民和牧人。现在它被皇家卫队长和他的手下征用,使得守卫所的人紧张不安。一个灰胡子、大肚腩的退伍老兵,他的能力仅是可以让那些撒野的农民小鬼站成一排,而不是胜任任何一场搏斗。他很快的同意了卫队长的要求,把自己搬出了守卫所。
博瑞克偷听到队长命令他的军士尽快骑马回凯许送信,请求一个怎样处理这三个囚犯的指示。博瑞克只能听到队长谈话的一部分,但很明显命令是从军队的高层下达的,而且肯定军方也防止了这场大规模搜查将引起的过度关注。一件事是关于凯许的,博瑞克想到,这个国家里许多人干着许多的事情,这样的军事行动至少会惊动一些国民。现在已经是黑夜了,苏力一小时前就已经睡熟,不指望那些治安官会为他们提供一份晚餐。当然卫队长也不会理会在押囚犯的饥饿。
“你们好!”窗外传来一句愉快的问候声。苏力被惊醒。
他们抬头,看到囚室上方的小窗外露出一张笑脸。
“耐可!”博瑞克低声叫道。
示意古达托起他的双腿,博瑞克站到古达的肩膀上,爬上窗口,“你在这做什么?”
“我觉得你还想要个橙子。”小个子男人咧嘴笑着,“监狱的伙食可不怎么好。”
当耐可从口袋中拿出一个橙子递给他时,博瑞克只有默默的点头。他把橙子抛给苏力,饥饿的男孩迅速的剥皮吃上一口。
“我们真得感谢你,”王子说道,“看起来他们不打算喂我们东西吃。”
突然博瑞克问道,“你是怎么上来的。”这小窗口至少有8英尺高,而且这个小个子也不像是挂在窗檩上。
“先别管这个。你们想出去吗?”
站在下边已有些撑不住的古达说道,“这是几千年人类史上问过的最蠢的一个问题,我们当然想出去。”
伊萨兰尼欢快的笑着,“那么站到墙角去,盖起眼睛。”
博瑞克从古达肩膀上跳下。然后他们走到墙角,用手蒙住了双眼。开始时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发生,但突然博瑞克感到一股冲力袭向自己,就像是他被一张大手抛向了墙壁,同时还伴随着巨大的轰响声。他畏缩着睁开双眼,看到墙被开了个大洞。守备所里满是灰尘和硫磺的味道。几个士兵胡乱抓着东西好不让自己摔倒,其他的则是倒在地上,显然他们被破墙的东西弄得晕头转向。
耐可站在四匹头顶装有皇家标识的战马旁,每一匹都备好了马鞍。“我肯定他们不再需要这些了。”他说着交给博瑞克一根马缰。
苏力畏惧的站在那,“主人,我不会骑马。”
古达把男孩抱起来,把他放到最近的一匹马背上。“那么你最好马上学会。如果你要是快掉下去了,你就抓马鬃,那就行了。”
博瑞克骑在马上说道,“他们很快会追上来的。我们——”
“不会。”耐可说,“我切断了他们马鞍上的肚带和缰绳。”可没人看得出他能掏出一把小刀证明这点。“但离开仍是个明智之举,会有人来调查这响动的。”
对这点没有人会反对,他们骑马逃出守备所,苏力只能勉强保住他的小命。只骑出不远一段路,博瑞克下马为苏力调整马蹬的皮带。苏力的坐骑觉察到自己的驾乘者是个新手,不再安分,所以博瑞克只有寄希望于男孩在他们匆忙骑行中不会落马摔死。
他们逃离刚刚苏醒的吉洛格,博瑞克问道,“刚才是什么?”
“喔,那是我在路上学到的一些魔法把戏。”伊萨兰尼咧嘴笑着。
古达打了防备的手势,“你是个术士吗?”
耐可笑了。“当然。你难道不知道所有的伊萨兰尼人都有魔法的天赋。”
博瑞克说,“那你也使用魔法爬上窗户的吗?你用魔法飘浮起来吗?”
耐可笑得更欢了,“不,狂人。我是站在马背上!”
感到脱逃后的轻松愉快,博瑞克磕动马蹬,让马慢跑。他可以听到其他人就跟在身后,直到他听见一声惊叫和接着的一个坠地声告诉他们苏力坠马了。
掉转回去,察看男孩摔得是否严重,博瑞克嘟囔道,“这想必也是人类史上最缓慢的一次逃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