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商 第六章

哥罗夫终于在第三十天被释放了,赎金是五百磅成色最纯的黄金。与他同时获释的是被扣押的太空船——阿斯康人认为那是邪恶的物件,所以没有动它丝毫。

然后,与彭耶慈进入阿斯康星系时一样,众多小型战舰编成整齐的圆筒状队形,引领彭耶慈与哥罗夫离开这个星系。

当哥罗夫清晰而微弱的声音,经由高传真以太波束传来时,彭耶慈正望着哥罗夫的太空船,它在阳光的照耀下形成一个模糊的小亮点。

哥罗夫说:“但这并不是我们想要做的,彭耶慈,一台金属转化装置不可能达成目标。不过,那台机器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不是弄来的,”彭耶慈耐心地回答:“是我拿船上的微波炉改成的。它并没有实用价值,因为耗费的能量太大,所以不能用于大量生产。否则基地就不会为了寻找重金属,而派人在银河中到处奔波了。这是每个行商都会玩的一种把戏,不过我相信,点铁成金这一招还是我首创的。这可以使对方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且非常成功——然而只是非常暂时性的。”

“好吧,可是那种把戏并不太高明。”

“至少把你从那个鬼地方救出来了。”

“问题根本不在这里,而且我必须要回去——一旦我们摆脱了这些强行护送的战舰之后。”

“为什么?”

“你曾经向那个政客解释过,”哥罗夫的声音显得坐立不安:“你的整个推销重点,是基于转化装置只是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它本身并没有任何价值。他买的,其实是黄金,而不是机器。以心理学的观点来看,这一招很不错,因为它成功了,但是——”

“但是什么?”彭耶慈故作不解,以温和的口气追问。

收讯器中的声音转趋尖锐:“但是我们要卖的机器,应该是本身就有价值,而且是他们想要公开使用的。这才可以迫使他们为了本身的利益,而不得不引进核能科技。”

“这点我完全了解,”彭耶慈轻声地说:“你以前向我解释过。但是,请你想想我所销售的东西将造成的结果。只要法尔拥有转化装置,他就可以不断地制造黄金,维持到足以让他赢得下次的选举——现任的大公已经来日无多了。”

“你指望他会感激你吗?”哥罗夫冷淡地问。

“不——我指望的是他为自己所作的高明打算。转化装置可以帮他赢得选举,然后别的机器就……”

“不,不!你把前提弄拧了。他信赖的不是转化装置,而是黄金——亘古不变的黄金,我要你搞清楚的就是这一点。”

彭耶慈笑了笑,换了一个较舒服的姿势。好了,他想,哥罗夫这个可怜的家伙,已经被他逗弄得差不多了。看来再不告诉他真相,他可就要发狂啦。

于是彭耶慈说:“别着急,哥罗夫,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其实,这次我还动用了一些其他的装置。”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哥罗夫小心地问:“什么其他的装置?”

彭耶慈不自觉地打着手势,但是哥罗夫当然看不到。

“你看见那些护送的战舰了吗?”

“看到了,”哥罗夫不耐烦地说:“你还是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吧。”

“我会的,你别插嘴——现在护送我们的,是法尔的私人舰队。这是大公给他的殊荣,法尔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争取到的。”

“所以呢?”

“你以为他要带我们到哪里去?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他在阿斯康外围的私人矿区,你听我说——”彭耶慈的声音突然变得急躁起来:“我告诉过你,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赚钱,并不是想要拯救银河系各个世界。没错,我把转化装置卖给他,除了被带进毒气室的危险,其他什么也没得到,而这东西还不能算在我的定额里面。”

“你再说说那个私人矿区吧,彭耶慈,那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那就是我们的报酬。我们要去那里采锡,哥罗夫,我要把我的太空船里每一立方尺都填满,然后你的太空船也要尽量装。我和法尔下去采集,老朋友,你就在上面用所有的武器替我掩护——这是为了防范法尔突然食言,那些锡就是他给我的报酬。”

“就是他买下转化装置的代价?”

“还有你我的太空船中所有的核能用品,每一样都以双倍的价钱卖给他,而且还有小费。”他耸耸肩,好像在为自己辩解:“我承认狠狠地敲诈了他一笔,但是我的定额必须销售完,对不对?”

哥罗夫显然还是摸不着头脑,他有气无力地说:“能不能解释给我听?”

“哪里还需要解释?这是件很明显的事。哥罗夫,听好,那家伙自以为聪明,以为他可以高枕无忧吃定了我,因为大公很听信他的话,而绝对不会相信我。他收下转化装置,这在阿斯康是要被处极刑的。但是他随时可以辩称,他那样做是出于爱国的动机,是故意要诱我入彀,准备以此指控我销售违禁物品。”

“的确不错。”

“当然,但是空口总是无凭。你知道吗?法尔从来不晓得有微缩影片摄影仪这种东西。”

哥罗夫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想到了。”彭耶慈说:“看起来他是占尽了上风,我吃了大亏。但是我低声下气地帮他安装转化装置时,偷偷在里面藏了一台摄影仪,第二天来做检查时才又取走。摄影仪把他在那个最秘密的场所,所有的一举一动都详细记录了下来。可怜的法尔,他使尽吃奶的力气,好像要把那具机器榨干了才满意。当他看见第一块黄金时,就像生了金蛋的老母鸡一样,高兴得咯咯乱叫。”

“你把录影放给他看了吗?”

“那是两天以后的事。那个可怜的蠢蛋从没见过立体彩色有声影像,他说他不信邪,但是我这一辈子,从来还没见过一个成年人那么害怕。我又告诉他,说我已经在市中心广场安装了放映机,准备让阿斯康的百万群众在大白天欣赏这一幕,然后他一定会被碎尸万段。他听了我的话,半秒钟之内就吓得双膝落地,抱着我的脚拼命求饶,说他愿意答应我的任何要求。”

“你真的那么做了吗?”哥罗夫勉强止住了笑:“我是说,在市中心广场安装了放映机?”

“没有,不过这并不重要。他已经和我成交了,买下你我所带来的一切货物。他所付的代价,就是让我们尽量装锡带回去。那个时候,他简直相信我无所不能。我们的协定写成了书面合约,在我和他一起下去之前,我会传给你一份,这也是一个预防万一的做法。”

“但是你已经伤了他的自尊心。”哥罗夫说:“他会使用那些装置吗?”

“他有不用的道理吗?对他来说,那是他弥补损失的唯一方法,而且如果能够赚一笔钱,自尊心也可以得到补偿。此外,他还会因此成为下一届的大公——对我们而言,他是最恰当的人选。”

“说的也是,”哥罗夫说:“的确是笔好买卖。但是不管怎么说,你的推销术有点邪门,难怪你会被踢出灵学院——你难道没有一点道德观念吗?”

“我可不管那个,”彭耶慈满不在乎地说:“你总该知道塞佛·哈定对道德的评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