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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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桌四周坐的发言人,全将心灵封闭起来了。他们所以如此一致,是为了把他们对“首席发言人”的轻视隐藏住。而且很自然的,他们的眼光又集中到了得拉米身上。
得拉米也注意到了那些望过来的眼光,她知道自己对这件不可能的情况毫无选择,只有挺身而出面对了。
“首席发言人!”她尽量把语气放柔和。“既然你自己说,你的意见是毫无根据的,‘心理史学’的数学并未显示出任何事情。难道你想要我们凭着一种神秘的感觉,去决定某件大事吗?”
首席发言人抬头环视了一下,眉头不禁深深锁在一起了。他已经注意到所有“发言人”联合封闭住的心灵状态。他了解这代表着什么意思。他冷然的说道,“我并不隐瞒证据的欠缺。然而我所提出来的看法却一点都没造假。我所提出来的,乃是一名‘首席发言人’强烈的直觉,基于他数十年花在‘谢顿计划’不断分析中所得来的经验!”他以一种孤傲的态度扫视会议桌四周,把那九名发言人的精神防护盾,一一化解掉,最后,他才把眼光射向得拉米。
她一看情况不妙,就马上摆出一副坦然的模样说,“当然我接受你的立论,首席发言人。不过,我想你大概仍然愿意重新考虑一下的。既然你直到目前,还对你只能藉直觉而获得观念的事,感到惭愧的话,那实在应该再你希望把刚才你所讲过的话,不列入会议记录吗?如果你认为刚才的讲法应该”
甘迪柏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什么话必须不列入会议记录?”
每一对眼睛全跟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转过去了。要不是刚才他们将自己的精神封闭住的话,他们早该在他还未到门口以前,就知道谁来了。
“所有精神防护盾刚才都封闭住了吗?连我进来都没人注意到吗?”甘迪柏轻蔑讽刺道。“这种会议场所如此不隐密怎么能开秘密会议?难道连我进来都没人注意到啊?还是说,你们全都预测到我不可能参加了?”
这一串逼问完全乱了章法。甘迪柏迟到已经不可原谅了,再加上他未经报备擅自进入会场,就罪加一等了。现在,竟然他未经“首席发言人”首肯,就抢先说话,简直罪无可逭了。
“首席发言人”转头望他。别的暂且表过不提,纪律问题必须先提出来。
“甘迪柏发言人,”他说,“你迟到了。你未经报备就擅自进场。抢先讲,未经许可就擅自发言。单凭你这些过错,难道就不该先判你停职三十天吗?”
“当然应该。可是停职处分在我们未把为何我会迟到,为什么我会迟到的事情弄清楚以前,就不该考虑。”甘迪柏冷然道。他这时胸中充满了怒,也不管谁会感觉到。
得拉米当然感觉到了。她阴狠的说,“这个男人已经疯了。”
“疯了?这个女人疯了才会这么说。还是说因为心虚的缘故。首席发言人,我现在向你提出一项个人的特权。”甘迪柏说。
“何种性质的特权,发言人?”
“首席发言人,我指控在场发言人中,有人企图谋杀。”
房间立刻爆炸了,所有发言人纷纷由椅子上跳起来,同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惊呼,和抗议声。
首席发言人双手一举,叫道,“甘迪柏发言人有权可以提出他的表示!”他发现自己也很激动到差点克制不住。
议论声音小了下去。
甘迪柏一直等到死寂又重新回到议场之后,他才说,“我刚才由外面那条路上慢跑回来时,我奔跑的速度是绝对快到绰绰有馀,可以赶在会议召开时间以前抵达的。没想到我会突然在半途上被好几个农夫突袭,差点没被打死。幸好虽然耽误了点时间,我侥幸脱险赶了回来。我现在所要指明的,就是据我个人所知,自‘大屠城’时期,‘第二基地’的成员暗中挽救了‘川陀’之后,我们就一直被那些‘汗密虚’的农夫农妇尊敬不已,别说被毒打了,就连他们对我们讲话,都尊敬有加”
“我同意,”首席发言人说。
得拉米突然大叫,“‘第二基地’人士从来很少到‘汗密虚人领域’去乱跑!这是你自己去招惹来的!”
“不错,”甘迪柏说,“我的确有习惯到外面去慢跑。我已经到各个方向跑过几百次了。而以前从未有任何人来找过我麻烦。固然别人并不像我常出去自由自在的跑步运动,只敢安安分分的蹲在‘大学’里面,然而,我却认为,我是有这种自由的,任何人都有这种自由的。我记得过去也有好多次,当得拉米女发言人常到‘汗密虚领域’中去时,她也没有被人找过麻烦,而且也并没有人护送。”
“或许吧,”得拉米眼睛瞪得跟铜铃那么大。“因为我并不去跟他们讲话,而且保持距离!因为我举止庄重,让他们敬畏!”
“怪了,”甘迪柏说,“我本来正打算讲你的确是比我凶呢。反正,即使在这里,也很少有人敢来接近你。可是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以前那几百次他们都没来惹我,却会单单选了今天来找麻烦,当我正打算赶回来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时,故意拦住我呢?”
“假如不是你举止不当的话,那么这就是个巧合,”得拉米说。“即使谢顿的或者率中,也并不排斥银河系中有所谓的巧合存在。难道你刚才的胡乱指控,又是出自某种你直觉上的灵感吗?”(有一两位发言人在听到得拉米的讽刺质问时,他忍不住瞟了“首席发言人”一眼。)
“这次并非我举止失当。也并非巧合。这乃是经过暗中策划的阻挠和干扰。”甘迪柏说。
“那我们又怎么会晓得呢?”首席发言人温和的问道。由于得拉米刚才的讽刺,使他不得不对甘迪柏表示同情。
“我将心灵向你敞开,首席发言人。我愿将所发生的一切经过,对你,对整个‘发言人会议’坦白。”
记忆的传达只是一会儿工夫而已。首席发言人获得意外事件的整个经过后,他说,“可怕极了!你举止表现得非常恰当,发言人,尤其是在遇到如此难以想象的压力下,你还能如此表现。我同意应该对这次‘汗密虚人’的行为进行深入的调查。现在,请加入我们的会议。”
“等一下!”得拉米打岔。“我们凭什么认为该发言人的记忆绝对完全正确?”
甘迪柏气得鼻孔喷火,可是他仍然维持住自己的仪态。“我心灵是敞开的。”
“可是我也晓得许多看似敞开的心灵,并未真正敞开。”
“这点我倒不怀疑,发言人,”甘迪柏说,“既然你跟我们所有其它人一样,也必须随时将你的心灵敞开来予以检查的话,我当然解你有这种假开真闭的能耐与经验。而我的心灵,当它打开时,就是打开的。”
首席发言人说,“我们不要再进一步的”
“这乃是个人特权的事,首席发言人,很抱歉打个岔。”得拉米说。
“何种性质的个人特权,发言人?”
“甘迪柏发言人指控我们其中某个人犯了教唆谋杀的嫌疑。只要这个指控不撒回,我就可能被指控成一名谋杀涉嫌人,就跟所有会场中的每个人一样,包括你,首席发言人。”
首席发言人说,“你愿收回这个指控吗,甘迪柏发言人?”
甘迪柏坐到他座位上,将两手搁在扶手上紧紧抓住,他好象逮住椅子那样的说道,“只要某个人能把为什么那些农夫,会单挑今天这个重大会议的时刻,故意来阻止我参加的理由说明清楚,我就撤回。”
“也许有几千个理由,”首席发言人说。“我再重申一遍,这件事必须进行调查。是否可以请你,甘迪柏发言人,为了让这次会议能继续进行讨论,暂时撤回你的指控呢?”
“我不能,首席发言人。当事情发生时,我曾暗中探测了那名农夫的心灵,却找不出他之所以如此对付我的任何动机。他的情绪只完全针对了我一个人。而且他显然曾被某个外在的心灵所控制过,才会专来找我。”
得拉米突然笑了笑,“而你认为我们其中之一正是那个所谓的‘外在心灵’?难道不可能正是你所说的那个‘神秘组织’,与我们对立竞争的,远比我们还更有力量的那个组织,所搞的鬼吗?”
“有可能,”甘迪柏说。
“既然如此,我们这些跟你完全一样属于这个组织的,被你所了解的就不应该有罪,而你也该撤回指控才对。还是说,你想指控我们这些人里面,可能有哪一位是在那个神秘组织的控制之下吗?或者我们其中之一,并不是他或她表面所呈现的?”
“或许吧,”甘迪柏回答时,已晓得这名女发言人正在把他引进一个圈套。
“这种认为,只可能是说,”得拉米开始收紧圈套。“你对该神秘组织的认定,只是犯了偏执狂的恶梦才产生的结果。这就跟你偏执到幻想那些农夫是受了影响,而我们这些发言人里,有人暗中受到他们的控制一样。我愿意顺着你刚才的这种指控问你一句。发言人,你认为我们之中哪一个是受到了控制?可能是我吗?”
甘迪柏说,“我不会这么认为,发言人。如果你想藉着第三方面的间接手段铲除我的话,你就不会笨到如此公开表示出你对我的憎恶。”
“那或许是我在耍间接又间接的阴谋呢?”得拉米仍紧迫钉人不放。“这通常是偏执狂所可能推测出的狂想结论。”
“这么说也就有可能了。至少你对这种手段比我要有经验。”
发言人赖斯汀。吉雅尼突然怒声打岔。“看清楚,甘迪柏发言人,假如你认为得拉米发言人没有涉嫌的话,那你等于就将指控针对到我们其它人的身上了!我们之中的某个人为何只想耽误你参加开会的时间,而不干脆让你一死了之呢?”
甘迪柏好象就在等这个问题似的,马上接口道,“当我刚才进入会议室时,你们正谈到要不要删除某一段‘首席发言人’所讲的话。而我却是那唯一的一名未听到这些话的人。先让我再听一遍这些话到底是什么,也许我就能告诉你,想耽误我迟到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了。”
首席发言人说,“我刚才那段话的大意是说,那是得拉米发言人和其它人都一致表示反对的说法,对于我的直觉,还有我所采用过的不当‘心理史学’的数学推论,认为‘谢顿计划’的整个未来成败的关键,完全系于‘第一基地’的议员戈兰·特维兹的被放逐事件上。”
甘迪柏说,“别的发言人怎么认为,那是他们的事。对我来讲,我完全同意这种臆测。特维兹正是关键。我发现他的突然被放逐,内幕绝不单纯。”
得拉米说,“那么你是否想说,甘迪柏发言人,特维兹正是被这个神秘组织所左右的,或者说,那些放逐他的人才是呢?或者是除了你和‘首席发言人’,以及我之外,每个人、每件事,都是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呢?”
甘迪柏说,“这些泛指并不需要解答。我只想先问一句,是否还有哪位发言人,同意我和‘首席发言人’的这种看法?我假设各位已经事先看过了我那份分析报告。”
会场中一片死寂。
“我再重复一遍,”甘迪柏道。“还有哪位是同意的?”
仍然很安静。
甘迪柏他说,“首席发言人,那么现在,你就有了想耽误我开会的动机了。”
首席发言人说,“解释一下。”
“你曾表示有必要对特维兹和‘第一基地’采取对策。那也正是说,大家在看过我的备忘录之后,已经晓得这次会议将引发政策上的许多改变,他们事先已经心里有数了。除非他们集体我是说一致同意你,你就无法推动你的修正计划。而只要有一名,我是说一名发言人支持你的话,按照往例,你就能够采取新的政策了。我,正是那名支持你的人,而所有其它发言人在看过我的备忘录后必然也了解这点。所以,我,就必须不惜一切的被阻拦在外,不克参加这项会议。这个阴谋差点成功,但幸好现在我及时赶到,来支持‘首席发言人’了,而这是其它人,某个人所意料不到的。由于我同意你能这么做,根据传统,就可以忽略掉其它十个人,十位发言人的反对。”
得拉米用拳猛敲会议桌。“这也就证明、暗示了某个人已经事先晓得在会议中,‘首席发言人’将要建议什么,而甘迪柏发言人又绝对会站在何种立场而所有其它发言人又将站在何种立场。这也更进一步暗示了,甘迪柏发言人的偏执狂想所推论出的这个神秘组织,的确有可能在从中阻挠,因此,我们这些人里面,的确是有一个人,或者更多的人,是在那个组织的控制之下。”
“的确有这种迹象暗示,”甘迪柏完全同意。“你的分析太透彻了。”
“你到底是指控谁?”得拉米叫道。
“我不指控谁。我请‘首席发言人’来处理这件事。很明显,我们之中的确有某个人是在对付我们其它人。我建议每一位替‘第二基地’工作的人,都必须经过一次彻底的精神分析。每个人,包括发言人在内,甚至包括我自己,有‘首席发言人’。”
现场顿时一片大乱,甚至还有某种前所未有的兴奋。
而当“首席发言人”终于说出休会的收场时,甘迪柏没再跟任何人讲话就走回到他房间里去了。他明白自己在那群发言人中,并不能找到任朋友,甚至就连支持他的“首席发言人”,也只不过是就事论事的赞同他而已。
他无法告诉任何人他对自己和“第二基地”未来命运的恐惧。末日的滋味在他嘴里发出酸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