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空中飘浮的这个结构体是一个空心的方形，每条边长超过五百英里。从它的每一个角向内倾斜，伸出一根二十英里粗的杆状物，支撑着中心那个直径二百英里的球体。外层那个方形的表面上布满了尖角状的凸出物、成片的支撑条、半球形的结构，所有部件都呈现出黑色和金属灰的色调，显得有些粗糙，中心的球体及其支撑物的一些部位绕着巨大的线圈。在它后面，一排一模一样的物体排列整齐，向着太空深处渐渐远去，它们彼此间隔两千英里，随着距离越来越远而显得越来越小，渐渐隐没在背景的星空里。

伊麦尔斯·布罗格胡里奥是苏利恩世界中杰乌伦人的首相，现在是刚刚宣布独立的杰乌伦世界保护国领地的领主，他身穿着那身最高军事指挥官的黑色制服，双臂抱在胸前，在一个气泡状的穹顶里怒视着外面的景象，这个气泡室位于数千英里之外的一艘太空飞船的外壳上。在它侧下方，那个暗淡的粗犷球体便是尤坦星，在黑暗中犹如一弯新月，看着就像一个攥在手里的网球。维洛特和一些来自杰乌伦各个军事辖区的将军站在他身后，埃斯托杜和几位民间顾问跟他们站在一起。另一边，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是尼尔斯·斯威兰森和四屈结构体的技术协调员费朗·特尔。

布罗格胡里奥朝着外面的景象挥出一只手臂。“我们被迫在最短的时间内尽最大可能加快计划进度。”他简短地说着，瞅了一眼特尔，“我希望你至少尽力而为了。”

“但这种规模的工程没法因为那种原因而提速，不是下道命令就能完成的。”特尔抗议道，“我们仍然缺少五十个单元的能量。那至少要耗费两年时间，哪怕夜以继日地以最严格的……”

“两年时间不可接受。”布罗格胡里奥断然说道，“我已经向你提出了要求，我想得到你的确认，就今天，将它交付。告诉我，这番变动需要什么。保护国领地现在处于战时经济状态，不论需要什么，资源都手到擒来。”

“这不单单是资源的问题。”特尔坚持道，“要把这么多四屈体传送到目的地所需的动力在两年内是无法获得的。克莱洛特最新的估算表明……”

“克莱洛特已经被撤职了。”布罗格胡里奥对他说道，“那个办公室现在归军方控制。生成器阵列将会依照紧急程序进行拓展，已经开始实施了，所需动力将会如约到位。”

“我……”特尔刚一开口，布罗格胡里奥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他。

“从现在算起，你和你的手下有二十四小时讨论修改方案。我很期待到时候在杰乌伦星的战略计划理事会上听到你的报告。我可不想听到什么站不住脚的借口。我的话讲得够明白了吗？”

“是的，大人。”特尔咕哝着。

布罗格胡里奥无声地向杰乌克斯发布指令，让它当天晚些时候提醒他考虑一下特尔在尤坦星的接替者。然后，他的眼睛轻蔑地转向了斯威兰森，“很显然，我这位据称已经把地球局势‘牢牢控制住了’的‘精明强干的副官’也是同样的无能。”他讥笑着，“好吧，你都有什么样的发现？苏利恩人怎么能在你的眼皮底下跟地球人联系上？他们的设备在什么位置？你有什么计划来摧毁它？他们是怎么渗透你的行动的？是谁走漏了消息？我希望你有不错的答案，斯威兰森。”

“我必须抗议。”斯威兰森的声音里透出惊惧，“没错，我承认苏利恩人建立了某种链接。但谴责说我们的行动被人渗透是毫无根据的。没有证据表明……”

“你不是瞎就是蠢！”布罗格胡里奥呸了一声，“我当时就在那里——苏里奥斯，而你不在。告诉你，他们知道每一件事。地球人肯定已经让你那个组织里的一半人都叛变了，让他们跟我们对着干了好些年了。他们在地球上跟维萨进行直接链接有多久了？”

“我们……暂时无法查明此事，大人。”斯威兰森承认道。

“显然他们在月背行动的很久之前就有链接了！”布罗格胡里奥说道，“整个布鲁诺天文台的运作就是一个假象，用来愚弄你的，让你脱不开身，而你把这个鱼钩全都给吞下去了。”他扭曲着面孔模仿着阿谀奉承的语调，“我得到确切消息，‘我们已经获得了完全的控制，大人。’呸！” 布罗格胡里奥把拳头猛地砸在手掌里，“控制！他们耍你就像是牵线木偶。他们恐怕已经耍了你好些年了。地球领主？你也就是个管理幼儿园的笑柄。”斯威兰森面色苍白，下巴紧绷着，但什么都没说。

布罗格胡里奥向着面前的其他人抬起双臂，就像是邀请他们亲眼看看他的窘境，“你们看到了，我都要跟什么人进行争辩——饭桶工程师和饭桶特工。你们呢？很显然，敌人可不会在我们做准备的时候坐在那儿什么都不干。但有人告诉我们说，这需要花费两年时间。因此我们的境况有些困难，现在要有所行动，让我们能掌握主动权。你们有什么建议？”

一些将军相互看了看，心里没底。最终，维洛特犹豫着答道：“我们仍在分析最新的进展。目前的局势急需全面调整每一个——”

“别考虑你的学术分析和评估了。你有没有确定的能够实施攻击的计划？就现在，在四屈体即将完工的这段时间里能确保我们的安全。”

“没有，不过我们从未……”

“这位将军没有计划。”布罗格胡里奥告诉其他人，“你们看看——我不得不对付各方面的饭桶。但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幸运的是我有一个计划。我们在尤坦这里生产的武器开始显现出效果了，对吧？我们有飞船，有军备，还有充足的动力源把它们立刻传送到巨人星去，而苏利恩人一无所有。展现勇气的时候到了。”

维洛特似乎有些担心。“这并非我们一直以来计划的那样。”他说道，“我们的计划从来不包含向苏利恩发起无端的打击。那些武器是用来对抗赛里奥斯人的。我们会很难向人民证明这样的行动是正义的。这不会得到支持的。”

“我说过任何要攻击苏利恩的话吗？”布罗格胡里奥问道，“你还能不能想出什么比动粗更好的点子来？你就不会动动心思吗？”他转过头冲着在场的所有人，“战争，心理的作用不亚于武器，特别是要对敌方的心理了如指掌。研究一下地球的历史，或者哪怕是慧神星的历史。很多伟大的胜利都是通过把握适当的心理时机来取胜的，这样的时刻现在就出现在我们眼前了。”

“您有什么打算？”埃斯托杜不安地问道，“我们威吓苏利恩让它投降？”

布罗格胡里奥惊讶地看着他，毫不掩饰赞赏之意，“对于一个科学家来说，你总算是思维敏捷了一次。”他说着，提高了声音，“你们听到了？这位科学家考虑问题更像是一位将军，胜过你们任何人。苏利恩人从未品尝过战争，甚至对它毫无概念。此时此刻，他们相信我们已经撤退到保护壳里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招惹他们。他们在这段时间里感觉很安全，因此，也就最容易受到攻击。”

他缓缓迈步走到穹顶一侧，望着外面远处的尤坦星看了一会儿。然后，他又回到舱室正中，继续道：“我要告诉你们此时此刻苏利恩人正在想什么。他们意识到我们代表着一种威胁，而他们并不愿来面对它，可是地球人很愿意。另外，他们拥有应对威胁所需的技术，而地球人却没有。所以他们显而易见的策略是什么呢？”

维洛特开始缓缓点头。“将地球人武装起来组成一支代理部队。”他说道，“苏利恩为了自己的利益将会招募地球来打仗。”

“一点不错！”布罗格胡里奥说道：“但地球已经去军事化了，不管怎样都无法在技术上跟我们匹敌，而且此时此刻，苏利恩也没有东西能武装他们。”他环顾四周，目光里闪现着凯旋的光芒，“换句话说，他们的解决方案需要时间。而我们不需要时间，因为现在我们就有东西，而他们什么都没有。我们的武力跟他们以后的力量可能是没法比，但眼下的局势让我们占尽了优势。这种优势不会永远存在，而且也永远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以对我们有利的情势延续下去。因此，现在就是行动的时间，而不是以后。”

维洛特两眼放光，开始明白布罗格胡里奥的用意何在了。“使用自驱动飞船，我们派出一支部队，并给苏利恩人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将维萨置于我们的控制之下。”他说道，“作为伽星人，他们别无选择。然后他们就无能为力了，我们就能夺取整个杰乌克斯与维萨联合帝国的完全控制权。”

“而地球人将会被缴械，”布罗格胡里奥总结道，“没有了苏利恩人，两年之内他们就再也没有希望跟我们匹敌了。因此我们就能争取到所需要的时间，做好对付地球的准备，也做好永久消灭苏利恩的准备。”他转身正对着维洛特，将双臂抱在了胸前，下巴一翘，“将军，这就是计划——我的计划。”

维洛特赞道：“神来之笔。”附和的赞美声此起彼伏。“我们立刻就细节问题进行讨论。”

布罗格胡里奥命令道：“用点儿心思。”他一转身，怒视着斯威兰森，“还有你，如果觉得有能力给自己赎罪，就回地球去。我想要你把组织里的每一个叛徒都挖出来、追踪到并处理掉。全都处理了，除了B2及以上级别的。这些高级别的都扣起来，我们会安排一次着陆把他们都带回杰乌伦。我要亲自处理他们。”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化作一阵恶狠狠的号叫，眼睛里燃着怒火，“如果这事儿搞砸了，斯威兰森，肯定会把你抓回来的，哪怕我不得不亲自去地球也要把你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