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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知道我无权干涉你的私人生活,我也不想那么做。”诺曼·佩希坐在布鲁诺天文台自己房间的扶手椅上说道,几小时前索波洛斯基跟他谈到了珍妮特。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通情达理、和蔼可亲,同时又不失坚决果断,“但是如果事情到了把我也扯进来的地步,而且还影响了代表团的事务,那我就不得不说一说了。”
椅子对面,珍妮特绷着脸听着。她的眼睛有一些湿润,可佩希说不清那到底是懊悔、愤怒,还是鼻窦有些不适造成的。“我想这的确有点儿蠢。”最后她用很小的声音说道。
佩希心里叹了口气,尽最大可能不表现出来。“不管怎样,斯威兰森应该知道轻重。”他希望这能有点安慰。“天呐……看,我不能告诉你该干什么,但至少聪明点儿。如果你想要听听我个人的看法,那我得说,忘掉这整件事吧,集中精神做好你在这里的工作。但事情取决于你。如果你决心不这么做,那就别把事情闹得让马里乌斯科有理由来向我们抱怨。我说得够坦率了吧?”
珍妮特用一个指节叩了叩嘴唇,轻轻一笑,“我不确定能不能做到。”她坦白地说,“如果你想知道让他心烦的真正原因嘛,是因为自从我到这儿来以后,他就对我有那种想法了。”
佩希暗暗咕哝了一声。他感觉自己渐渐化身为一个父亲的角色,而她还在积极配合。现在,她这一生的故事就要滔滔不绝地往外倒了。他可没这个时间。“噢,天啊……”他恳切地摊开双手,“我真的不想太过于干涉你的个人生活。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儿我得说点什么,纯粹是作为美国代表团的成员来讲讲。咱们就把这事儿彻底放下,好吗?”他做出一个微笑的模样,恳切地盯着她。
但她还是想解释每一件事。“我猜这里的一切事情都很奇怪、很不一样……你知道……就是在月球背面这里。”她看上去有点忸怩,“我不知道……我以为跟某个人很友好地会面是好事。”
“我理解。”佩希半抬起手,“你可不是第一个……”
“跟他聊天,他是那么与众不同……他什么都理解,就像你一样。”她的表情突然一变,用一种奇怪的样子看着佩希,就好像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说脑子里正在想的事情。佩希正要站起来结束此事,别等着让她把这间屋子变成私人忏悔室,但不等他起身,她就开口了:“还有件事我很不确定……我是否应该向什么人说说。当时这事儿似乎没什么,但是……噢,我不知道……这事儿总让我心烦意乱的。”她看着他,好像是在等他示意让自己继续说下去。佩希回视着她,丝毫没有表示出一丁点儿的兴趣。她自顾自地继续说起来:“他给了我几次微型记忆卡,里边有一些额外的数据,要附加到马里乌斯科掌管的那些传送信号里。他说那就是些额外的琐碎的东西,但……我不知道……他说起这事儿的那种样子总让人觉得有点怪。”她长长松了口气,似乎是解脱了,“不管怎样,那个……现在你都知道了。”
佩希顿时形容大变。他身子往前一探,盯着她,面色大为震惊。她惊得双眼圆睁,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要比想的严重得多。“多少次?”他简明扼要地问。
“三次……最后一次是今天早上。”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几天前……也许更早。是卡伦·赫勒尔离开之前。”
“都说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珍妮特无助地耸了耸肩,“我怎么会知道呢?”
“啊,得了吧。”佩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别告诉我说你一点儿都不好奇。你那套设备能在屏幕上读取记忆卡的。”
“我试过。”过了一会儿她承认了,“但那有密码,不允许用控制台的例行程序读取。它们肯定都植入了一次性激活序列,在发送时激活。之后就自动清除了。”
“这就没让你产生怀疑?”
“起先我认为那就是某种联合国惯用的安保程序……但后来我就不确定了。就是从这儿开始让我心烦意乱的。”她紧张地盯着佩希看了一会儿,然后胆怯地继续说道:“他确实说那只不过是些琐碎的附加内容。”她的语调说明,她现在也不相信这话了,然后便陷入了沉默。佩希靠回椅子里,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下意识地啃着自己的大拇指,同时心思飞转,琢磨她说的这些话可能意味着什么。
最终,他问道:“他还跟你说过什么?”
“还说过什么?”
“任何事。尽量想一想,他做过的或是跟你说过的任何奇怪的或者是不寻常的事情——哪怕听上去很蠢的事。这很重要。”
“喔……”珍妮特皱起眉头盯着他身后的墙壁,“他跟我说起过他为裁军干过的所有工作,还有他是怎么参与其中,把联合国变成一支高效的全球性的力量……他认识全世界所有身处高位的人。”
“嗯哼。这些我们都知道。还有别的吗?”
珍妮特嘴角闪出一丝笑容,“他非常生气,因为你似乎让他在代表团的会议上不好过。我有个印象,他认为你是个十足的混蛋。我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没错。”
她的神色突然一变,“还有别的事,不久之前……就是昨天。”佩希等着,没有开口。她想了想,“我在他的房间里……在浴室。代表团里的另一个人突然进了前门,很兴奋。我不确定是哪位。不是你或那个小个子秃顶的俄国人,但是个外国人。不管怎样,他不可能知道我在那里,就直言不讳地说开了。尼尔斯让他闭了嘴,听上去是真的气急了,但在他发飙之前,那个家伙已经讲了一些事情,说是收到了一些消息,说在很遥远的外太空的什么东西很快就会被摧毁了。”她的眉毛拧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没什么别的事情了……不管怎样,后面的我就没听清了。”
佩希深表怀疑地盯着她,“你确定他是那么说的?”
珍妮特摇了摇头,“听起来像是那样……我不能确定。水龙头开着,而且……”她话没说完。
“你记不起来还听到什么了?”
“没了……抱歉。”
佩希站起身来,缓缓向门口走去。停了停,他又转身回来,站在珍妮特面前低头看着她,“你看,我觉得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搅进什么事情里了。”他的声音里注入了一些不祥的意味。她抬起头惊恐地看着他。“认真听好。你绝对不能把这事儿告诉其他任何人。明白吗?任何人!如果你还打算让自己变得聪明点儿,那就从现在开始。你绝不能把告诉我的话再给别人透露一个字。”她无声地摇了摇头。“我需要你保证。”他对她说道。
她点了点头,过了一两秒又问道:“这是不是说我不能再见尼尔斯了?”
佩希一咬嘴唇。获得更多消息的机会很诱人,但他信得过她吗?佩希想了想,然后答道:“如果你能管住嘴,不到处乱说你听到的和说过的话就行。如果还有别的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要让我知道。别像个间谍那样到处找麻烦。只要睁大眼睛支棱起耳朵就行了,如果你看到或是听到任何奇怪的事情,就告诉我,别告诉其他任何人。别记录任何东西。好吗?”
她又点了点头,想尽量笑一笑,但实在是笑不出来。她回答说:“好的。”
佩希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开手臂示意他说完了,“我看现在就这样了。抱歉,但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呢。”
珍妮特赶紧起身出门。她正要关门,佩希叫道:“还有,珍妮特……”她停下脚回头望去。“看在老天的分儿上,尽可能按时上班,别再招惹你那个俄国教授了。”
“我会的。”她挤出个笑容,离开了。
佩希已经注意到一段时间了,跟他一样,索波洛斯基似乎也被排除在斯威兰森那个小圈子之外,他越来越相信那个俄国人为了莫斯科的利益正在玩单人游戏,只是将联合国的政策作为权宜之计。如果是这样,那珍妮特捕捉到的那片鳞半爪的信息不管是什么,索波洛斯基都不会跟它有关系。涉及与苏利恩有关的事务都要与地球保持无线电静默,所以他决定凭直觉行事,安排当天晚些时候在一个贮藏室会见那个俄国人,那里是基地当中很少有人去的区域。
“虽然我无法确定,但那可能就是指‘沙普龙号’。”佩希说道,“似乎是有两个苏利恩的集团,他们相互之间并不是那么开诚布公。我们在这儿已经跟其中一个集团联络上了,显然他们对那艘飞船的安危十分关切,但我们怎么能知道咱们这里有没有其他人在跟另一个集团联络呢?又怎么知道那个集团是否也是同样的感觉?”
索波洛斯基专心地听着,“你是想说那些经过编码的信号吧。”不出意料,每一个人都否认跟它有关。
“是的,”佩希答道,“我们之前假设那是你们的人,因为我们很清楚那他妈的不是我们。但我愿意承认我们可能搞错了。假设联合国在布鲁诺搞的这整件事情就是表面功夫,与此同时,它还在幕后玩着另一个游戏。他们可能就是在拖延,同时在我们背后跟……我不知道,也许是跟苏利恩的一方,也许是另一方,或者是跟他们双方都在进行联络。”
“那是什么样的游戏呢?”索波洛斯基问道。他显然是想探得更多想法,因为自己暂时还没什么想法。
“谁知道呢?但我真正担心的是那艘飞船。如果我想错了,那就错了,但我们不能静观其变,只是在心里默默希望是那样。如果有理由假设它可能有危险,那我们就必须得让苏利恩知道。他们可能有能力做些事情。”他想了好久,要不要冒险跟阿拉斯加联系一下,但最后还是决定不那么做。
索波洛斯基深入地想了好一会儿。他知道那个编了码的信号跟苏联有关,但当然不能承认。然而,跟那个瑞典人有关的怪事又冒出来一件,这让索波洛斯基很想看个究竟。莫斯科希望跟苏利恩人保持良好的联系,此外莫生枝节,那么就利用一下佩希心中所想好了,且不管那到底是什么事儿,反正合作起来警告他们一下也没什么损失。索波洛斯基看得出,就算美国人的担心被证实是毫无根据的,也不会有什么永久性的害处。不论是什么情况,都没时间跟克里姆林宫交涉了。“我尊重你的信任,”他最后真心实意地说,佩希也看得出来,“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用布鲁诺天文台的传送器发送一条信号,”佩希答道,“显然不能让代表团知道,所以我们得直接找马里乌斯科来关照技术方面的事情。他是个挺烦人的家伙,但我想我们能信任他。要是我一个人去找他,他不会理我的,但他可能会听你的。”
索波洛斯基吃了一惊,眉毛微微一扬,“你怎么不去找那个美国姑娘?”
“我想过,但我没法足够信任她。她跟斯威兰森走得太近了。”
索波洛斯基又想了好一会儿,然后点点头,“给我一个小时,然后我到你房间找你,不管到时候是什么消息。”他忧郁地嘬了嘬牙,好像是在心里估量了一番,然后又说道:“我觉得对那姑娘不用太警惕。我有一些关于斯威兰森的报告,他才是威胁。”
夜班换班之后,趁着当晚值班的天文学家们去喝咖啡的空儿,他们到主碟形天线控制室找到了马里乌斯科。马里乌斯科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只是要索波洛斯基签一份免责声明,说这个行动是他要求的,是作为苏联政府代表以他的官方身份进行的。马里乌斯科把这份声明锁在了他的私人文件当中。然后,他关上控制室的门,使用总控制台的主屏幕合成并发送了佩希口授的信息。这两位俄国人都想不明白,佩希为什么坚持要把他自己的名字加上。这里边有一些他秘而不宣的事情。